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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搞輿論戰?小爺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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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黃昏。

李淵入住甘露殿, 李世民與長孫氏帶著孩子親自迎接,前前後後忙裏忙外,伺候盡心, 照顧妥帖,不論誰見了, 都是好一派孝子賢孫之景。

晚間回到立政殿,長孫氏為李世民寬衣, 李世民一一說著他對京師的安排以及同李淵的“默契”。

“雖說都是入住甘露殿,但父親自己提出來, 總比我出面要好。”李世民拉著長孫氏在床沿坐下,溫聲說:“父親有顧慮,他怕我來硬的。”

要不怎麽說是父子呢。李淵對他總歸是有些了解的。他不就是抱著這個想法嗎?這個硬幹可以是捆了綁了關了軟禁了,也可以是直接弄死。

李淵不確定他會選擇哪一種。畢竟看似捆了綁了關了軟禁了就行, 但需知這般行事雖然也可, 卻總會讓人擔心, 哪有死了一勞永逸?

即便此刻太上皇崩逝會讓局面更加混亂,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解決之法。譬如先下手,然後假做遮掩,秘不發喪, 待渭水後再以“病逝”處理, 或是想個法子, 嫁禍給突厥。

李淵摸不準他的路子, 唯恐他采取後者。

而事實上, 若李淵真生出反撲之心, 他也確實會這麽做。

李淵不想死,所以提醒他,他們終歸是父子。既是打感情牌, 也是強調,他們雖有過隔閡,但血脈相連,某些方面立場還是相同的。

譬如他們都不希望李唐覆滅,都想看到李唐國祚綿延。

而此刻挑起內亂,對李唐有百害而無一利。李淵重重分析,便是想要說,即便成功了,迎來最好的局面,也是前景慘淡,不比如今做太上皇舒心。

李淵主動提出入住甘露殿,將自己送進李世民的監視圈,自願處在重重軟禁之下,便是為了給李世民吃一顆定心丸,以此謀得李世民放棄激進之舉,達成雙方和諧,“父慈子孝”的局面。

想到此,李世民輕笑出聲:“他總算沒有犯糊塗。”

長孫氏莞爾:“父親耳聰目明,頭腦清晰。”

“是啊,頭腦清晰。”李世民點頭,把局勢看得明明白白,腦子能不清晰嗎?

不過李淵腦子清楚,不犯糊塗,對他來說是好事。李世民松了口氣,牽過長孫氏的手:“渭水戰事危急,長安風聲鶴唳。我此番一去,長安就交給你了。”

長孫氏回握住他:“二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必不讓二哥有後顧之憂。”

李世民想了想,又道:“可以考慮帶上承乾。”

長孫氏應下:“好。”

次日清早,李世民離京奔赴前線。李承乾前去送別,回來後仍舊帶著弟妹陪長孫氏用早食,大口咀嚼,努力進食。

長孫氏有些訝異:“怎麽比平日吃得多,是餓著了嗎?肚子受得住?”

李承乾拍拍小肚皮:“受得住的。我要多多吃飯,才能快快長大。”

長孫氏失笑:“你年歲擺在這,哪裏是多吃點飯就能長大的。”

“至少多吃點飯,身板可以高大些。就算年歲小,身材高大,也能跟著阿耶上陣殺敵。這樣,阿耶就不是一個人了,而是有我陪著他,幫助他。”

長孫氏頓住,心中萬分感慨,她擡手揉著李承乾的小腦袋:“既這般掛念你阿耶,怎麽從前與你阿耶說話那般刺人。”

“那是因為阿耶說話先刺人啊。他總是譏我諷我嘲我,便是我做得好,想讓他誇我兩句,他偏不,就要刺我一刺。他讓我不舒坦,我自然要還回去。”

長孫氏一楞,似乎確實如此。也不知這對父子怎麽回事,明明心裏都有對方,且把對方放在十分重要的位子,偏偏一個習慣性刺人,一個習慣性回懟。誰也不肯認輸。哎。

“阿耶若是跟阿娘一樣,我才不懟他呢。”李承乾不高興地嘟嘟嘴,“這陣子他也好幾次譏我,就昨日,同阿翁打啞謎不肯告訴我,偏讓我自己悟。

“既嫌我不懂,又不願仔細教。合著天下道理,當孩子的都能自己悟出來?那還要他這個阿耶作甚?就這,我看在他最近辛苦的份上都忍下來了,半個字沒懟。我做的可比阿耶好。”

長孫氏十分無奈。想著他說的“啞謎”,深絕這事實在怪不得李世民。難道讓李世民跟李承乾說,我想對付你阿翁,必要時不建議直接弄死,你阿翁為了保命以及保住太上皇的尊榮跟我低頭,甚至不惜把自己送到我手裏以表誠意嗎?

這……確實不太好跟李承乾直言。

李淵就更不會提了。這種事他跟李世民心照不宣就行,實在沒必要擺到臺面上告訴孫子。他不要面子的啊!

李承乾撇撇嘴:“雖然阿耶教兒子的做法不太好,但我知道他總歸是疼我的。所以我也敬愛他。我想同他並肩作戰。我不想像今日這樣,只能看著他孤身遠行,獨自去面對困難,獨自去承擔突厥的壓力。我想分擔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

雖然李世民身邊跟了許多人,孤身與獨自兩個詞不太合適。但在李承乾看來,那些都是外人,是不一樣的。

說到此,他有些喪氣。因為他發現原來他什麽都分擔不了。哎,還是先多吃飯,長高高吧。

長孫氏扼制住他想要再進食的舉動:“別吃了,按你以往的食量,該飽了。不必如此。承乾,你想幫阿耶,不一定要在戰場上,別的地方也可以。”

“別的地方?”李承乾歪頭疑惑。

“如今正是土豆豐收之際,為了表示朝廷對土豆的重視,也為了慶祝大唐得此神奇糧種,阿娘決定親去農田采收,承乾可要與阿娘一起?”

李承乾頓了片刻,眼珠一轉:“是為了安撫民心嗎?”

長孫氏點頭:“突厥兵臨渭水之事已經朝野皆知,長安風聲鶴唳,百姓惶恐不安,此等情形不妥,不論渭水局勢如何,至少我們要幫你阿耶把長安穩住。”

“我明白了。阿娘親自出宮采收,是想告訴百姓。看,皇家還有餘力管別的事,各個部門仍有效運作。一國之母都能泰然處之,在這等時候還能出宮采收土豆為天下做表率,可見事情沒有他們想得那麽危急。而且這也是告訴他們。皇家還在,一切有皇家頂在他們前頭。”

長孫氏臉上泛起點點笑意。

李承乾深呼吸,握拳:“阿娘,我去!”

於是皇後太子儀架出行,禁軍隨扈。

此事長孫氏早有規劃,采收之地是特意挑選的,距離不遠,人口繁茂,加之儀架所過之處,不少百姓追從而來,可說田地之外密密麻麻,人頭攢動。

李承乾收土豆收得很認真,這是他做慣的,所以手腳嫻熟。長孫氏雖是閨閣婦人,卻也非嬌滴滴的大小姐,以往為秦王妃時便以皇家身份參與過類似活動,加之李承乾的關系,懂得不算少,不說比得過李承乾,至少動作利落。

他們擼起袖子幹得十分賣力,態度也很親民。百姓有些望而生畏的,逐漸也不太怕了。竟隔著一田之地竊竊私語起來。

“真的是皇後與太子。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見到皇後跟太子。”

“隔這麽遠,前頭那麽多人,你看得清臉嗎?”

“看不清臉能看清人啊。反正知道那是皇後跟太子不就行了。你可真會挑刺。”

“哎,你們說,皇後與太子在這種時候出宮采收,剛剛我聽裏正家小侄子的表姨的家婆說,皇後先前詢問了裏正這一塊地區的土豆總體收成,說是皇家也種了一批,等選出優質種薯,秋季會發放給今春沒有得到土豆種薯的村子。”

“啊?那我娘家是不是能得了?他們今春這批就沒分到。”

“你就想到這個?你看看,皇後太子能若無其事出宮與民同樂,還關心我們的土豆,甚至連秋季的種薯發放都規劃好了。這說明什麽?說明皇家很鎮定。既然如此,戰事是不是沒這麽嚴重?”

“若是不嚴重,何須聖人親征?”

“倒也不能單憑聖人親征來看吧。以前聖人不也四處征戰?既然皇後太子在,皇家還在,我們怕什麽?”

誒?好像是哦。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是誰第一個說:“急有什麽用,你還能去殺敵。既然皇後太子都在收土豆,我們也收土豆去。怎麽你們是今春都沒分到種薯,還是家裏的土豆地收完了?幹正事。別一天天勁瞎擔心。學學皇後太子吧,幹活去。”

眾人:……

這話沒毛病,太沒毛病了。行吧,幹活去。

長孫氏與李承乾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心頭微松。忙碌了大半天,儀架終於能啟程回宮。馬車上,長孫氏歪靠頭,已然疲累不堪,卻仍舊強打精神。行至半路,馬車突然停下。長孫氏蹙眉:“怎麽了?”

禁軍統領張士貴回稟:“宋威求見,說有大事,請皇後與殿下移步。”

移步也只是在附近尋了個足夠寬闊的空地,禁軍將其圈出來,團團圍住。

長孫氏與李承乾略走幾步,卻看到宋威旁邊跪著兩個人,身邊還跟著好幾個,都是認識的,皆出自銀月村,其中還有村長武郎將。

李承乾訝異地“咦”了一聲。

宋威武郎將等人上前見禮,長孫氏擡手免去:“怎麽回事?”

“前些天小人發現前來銀月村收購腐竹豆皮的行商裏,有幾個舉止稍顯怪異,在土豆與水車之事上表現的十分感興趣,且問得很細致。他們的神色不似一般的好奇。

“彼時小人就留了心,讓村中男丁盯著,果然發現他們與人來往,索要錢財。細查後才知是有人給了他們銀錢,讓他們打聽長安的這些新事物,而給他們銀錢的疑似是突厥人。”

長孫氏看向旁邊被捆綁嚴實連嘴巴都被緊緊塞住的兩人:“就是這兩個?”

“是。小人雖不十分確定他們的身份,卻知道這其中必有端倪。尤其是在如今這等關頭,小人不敢耽擱,立時帶著村中男丁趁其不備,將他們逮住。

“經過審訊,發現小人猜得不錯,他們確實是突厥人。小人知道此事幹系重大,一面即刻讓人去稟宋莊頭,請宋莊頭盡快稟報給皇後與殿下;另一面加強審訊。”

武郎將指向其中青衣男子,“另外一個的嘴不好撬,倒是從他身上問出不少東西。據他們說,他們一共來了二十餘人,但因為長安城門守衛排查嚴密,無法全部入城,他們或假造番邦商販身份,或躲藏於貨物箱中,或用別的法子尋別的機會,如此化整為零,先後進來八人。”

李承乾有些疑問:“他們此來就為了打探我們的水車與土豆?土豆就算了,水車突厥也不適用吧?”

武郎將搖頭:“此次他們前來,目的有三。其一,聽聞土豆畝產奇高,且突厥境內部分地區也可種植,想來查清楚是否屬實。至於水車,不過是入了城剛巧發現,順帶問問。

“其二,觀察京師兵力情況,以便傳信匯報給頡利可汗。其三,尋找機會,在突厥大軍壓境之際,作亂京師,使京師動蕩,趁機行事,或可與突厥大軍裏應外合。”

承乾大駭,土豆先且不說,後面兩個簡直是令人驚悚。

但是……

李承乾看向幾人:“不說他們只有八人入城,便是二十餘人都進來,憑這些人想要裏應外合也絕無可能。”

長孫氏咬牙吐出兩個字:“百姓。”

李承乾渾身一震。是啊。他們想作亂京師,如何作亂?以有限的人手,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力打力,在長安添一把火澆一捧油,讓原本就恐慌的百姓更加恐慌,然後利用這些百姓達成自己的目的。

李承乾驚駭不已。他萬萬沒想到,在他與阿娘努力安撫民心的同時,還有這麽一群人不但要毀掉他們的成果,還要將事情極力往反方向拉鋸。

他看向兩個突厥人,眼厲如刀,好似能殺了他們般。

李承乾咬牙切齒:“他們一共八人,這裏只有兩個。也就是說還有六個藏在長安。”

武郎將低頭:“是。八人,分成三隊。這兩人為一隊,還有兩隊,不知在哪。”

李承乾死盯突厥人:“他們不肯說?”

“他們說每隊的藏身地點不同,彼此互不溝通,除非執事隊長親自聯絡,臨時調派,令他們策應。”

長孫氏冷笑:“怪道招得利落。”

這兩個突厥人負責的是土豆,沒有另外兩項緊要。況且他們被捕,就代表他們的任務已經失敗。至於其他兩隊,左右他們知道的並不多,所掌握的信息,根本無法讓李唐迅速鎖定對象,即便後續能找到人,但這中間所需要的時間已經完全足夠隊友完成任務。

所以他們恐怕是帶著小心思,幹脆招供,以免除皮肉之苦。

武郎將言道:“聖人今早離京,他們必會趁這個時間盡快行動,我們必須比他們更快,否則只怕就……”

話還沒說完,但聽前方有人策馬急來,發現儀架對,迅速下馬,上前跪下:“皇後,殿下,城內出事了。有人煽動百姓,聚眾鬧事。”

眾人面色大變。

長孫氏雙手握拳微微顫抖,她站出來:“走!”

儼然是要去現場。張士貴趕緊攔住:“皇後,此時百姓或許以被煽動,正是群情激動之時,您此刻前去不妥。今日大家都見過皇後與太子儀仗,恐怕儀架還沒趕到,就會被沖撞。臣去吧,臣去抓了他們。”

長孫氏搖頭,指了指傳信之人:“若能抓,你以為官府不會抓?如果事情這麽好解決,他來傳信便不會說城內有人煽動百姓,而會說城內有人煽動百姓,現已被捕,送入牢獄,靜候發落。”

少了後頭幾句話,意義大不相同。

傳信之人低下頭,態度已然說明一切。

“具體情況如何,需去了才知。走吧。”

李承乾挽住長孫氏:“那就換普通馬車,普通衣物,也請諸位禁軍與我們一起,全部把衣物更換掉,我們換裝前往。他既然在煽動百姓,想來聚集的百姓眾多,如此便不會惹人眼。”

也只能如此,張士貴看了長孫氏一眼,見長孫氏不反對,言道:“臣等倒是不必,脫掉外甲即可。”

而長孫氏李承乾下地後剛換過衣服,為了方便換的常服,看上去雖非普通百姓,但也可當成世家。而馬車,宋威與武郎將為了拉人本就帶了一輛停在道旁,很好,萬事俱備。倒是省了不必要的工夫。

一切就緒,眾人出發。

鬧事地在最熱鬧的平康坊,此刻周遭已經擠滿了人。看模樣,不只平日在平康坊的商戶與客人,還有許多其他坊的百姓,並且一直有人不斷往此處而來。

長孫氏與李承乾隨著人流往前,由扮做護衛的張士貴等人開路,仍是費了老大勁才勉強前行了一段,雖然與鬧事地仍舊有些距離,卻已經不遠,再看旁邊,巧了,就是醉仙樓。

李承乾眼前一亮,還沒等他動作,便見駱履平從店內出來,顧忌場面未曾多言半個字,靜悄悄將他們迎入貴賓廂房。廂房內已有兩人在,一人是長安令,一人是李世民留下護衛京師的牛進達。

兩人先行見禮,同時請罪:“臣等辦事不利,未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問題,及時扼制。臣……”

長孫氏擡手打斷二人的話,站在窗前憑欄眺望,但見右前方一丈多遠的地方,平地用食案架了個小臺子,幾個書生打扮的青年站在臺子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雙頰潮紅,手中還捧著酒罐,顯然已經醉得不輕。

“現在你們明白了吧?我軍與突厥兵力相差數倍,突厥更是兵強馬壯,我們根本打不贏。長安守不住,守不住懂否!”

“朝中已經有人提出遷都。遷都?呵,這是要棄城,放棄長安。這代表什麽,代表朝廷十分清楚這個形勢,他們根本不會用全部兵力去打突厥。他們是要走的。”

滿場嘩然。

“朝廷要放棄長安,他們要走?那我們呢,我們怎麽辦!”

人人臉上盡顯驚懼之色。

長孫氏與李承乾臉色瞬間沈下來:“這幾個不像突厥人。”

長安令解釋說:“他們是今歲來京師參加科考的。科考未過,但見長安繁華,新奇事物層出不窮,春季又種了土豆,後來更是做出新式筒車與水車,覺得有趣,便想多呆一陣,暫且在長安留了下來。身份戶籍都已查清,沒有問題。”

戶籍這點李承乾信。突厥人能收買行商,為何不能收買讀書人?哦,甚至不必收買,只需用些手段挑撥慫恿,給讀書人洗腦,讓讀書人認定他們的說法,撩起他們的“正義之心”,自然就能成為他們手中的一把刀。

而他們能慫恿幾個讀書人,就能慫恿更多。也便是說,事情能在短時間內演變成這樣,絕不單單是眼前這幾個書生的“功勞”,恐怕還有未曾站上臺,卻同樣已經被他們洗腦的其他人。

可見這些突厥人這幾天一直沒閑著,不斷動作。只是他們做的謹慎,而在突厥兵臨渭水的消息傳來之際,朝廷震撼,將所有註意力集中在戰事上,有所疏忽,未能及時察覺。當然也可能無法察覺。

因為外有強敵,京師百姓本就惶惶不安,這其中若有人出現些微與平常不一樣的舉動,實在算不得什麽。以致於讓突厥積累數日,一朝爆發。

瞧那幾個書生醉醺醺的模樣,顯然已經喝得不少。誰將他們灌醉,讓他們借著醉意鬧事的?是無意還是故意,可不好說。

長安令又道:“臣發現不對,立刻讓衙門出動,本來已經抓住了那幾個書生,但突然冒出三個百姓,說官府不讓這些書生說下去就是不讓大家知道真相,也就代表書生們說的是真的。他們要知道實情,他們要讓聽書生說完。

“突厥大軍壓境,生死在於一線。百姓被刺激,跟著他們行事,有一人動手,兩人動手,就有更多的人動手。結果官差非但沒能把鬧事的讀書人抓捕起來,反而自己被打被擒。”

李承乾挑眉:“三個百姓?”

長安令苦笑,牛進達咬牙:“哪裏是什麽百姓,分明是突厥人。”

牛進達指著書生對面壓著被打的幾位官差給書生鎮場子的三個漢子:“突厥人與我們長相雖有差異,但區別不大,他們做了些喬裝,因此並不明顯。

“可是臣與突厥人打過交道,了解他們的一些習性。他們就算表面能裝,骨子裏的一些行為習慣卻改不了。不說十成,至少八成是。”

李承乾看向武郎將,但見武郎將點頭,就知道他也是借這點看出那幾個突厥人有問題的。

若單憑長相只怕是難,不提牛進達說的突厥與我們長相差異不是特別大,便說京中尚有許多番商胡商,亦有身為中原戶籍卻帶有胡人血統的。

牛進達接著說:“臣接到消息便過來了,已讓衛隊將此地團團圍住,只是暫且未曾行動。”

長孫氏詢問:“牛將軍是有顧慮。”

牛進達點頭:“如今百姓已然被煽動,單看那幾個官差的情況就知,此刻若強行動手,必會與百姓直接沖突。若顧忌百姓,出手處處留情,只怕抓不到人,還會落得跟前頭官差一樣的下場。若無所顧忌,下手不留情,稍有不慎便會弄死幾個,引得群情越發激憤。”

李承乾了然。此刻還只是演講煽動,若鬧出人命,局面恐會一發不可收拾。

“還有一點,臣以為此間之事必是突厥人幕後指使。臺面上的幾個書生應該是被利用的。而對方策劃出這麽大一場動亂,不可能只出動三個人。

“定然還有人藏在百姓之中,煽動眾人情緒。或許還會有個主導者在暗處觀望,以備根據當前情況,隨時調整計劃。”

長孫氏點頭,讓武郎將出面,將突厥人的計劃全盤告知。

牛進達已顧不得其他,怒火中燒一掌拍在桌子上:“娘希匹的。果然如此。”

一共八人,抓住兩人,引導百姓對付官差的三人,還有三人。

牛進達蹙眉:“也許不只。那兩個突厥人不是說他們此番前來的一共有二十多個嗎?明面上說八人入城,但剩下的十多人呢?他們莫非就在外頭等?

“這兩天因為突厥大軍壓境,朝野的目光都放在戰事上,城內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即便城門戒嚴,也難保……”

難保什麽,在場諸人都明白。難保他們不會借此良機再進來幾個。需知突厥可不是什麽酒囊飯袋,不缺有勇有謀之輩。

牛進達看向樓下人群:“他們此刻定然混在人群之中,要的便是我們忍不住出手,與百姓直接沖突。沖突之下或是我們殺了百姓,或是他們推一把讓百姓撞向我們的刀口,只需鬧出人命,他們就可利用這點將百姓的情緒拉到更高,使矛盾在瞬間迅速激化,從而引發暴/亂。”

李承乾恨恨握拳,真是可惡,居然用百姓來對付他們。

長孫氏看過去:“所以牛將軍秘密圍困,卻不妄動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他們藏在暗處的人手。”

“是,臣以為必須先把這些人控制住才能動手,否則便是中了他們的圈套。而暴/亂一旦開始,我們疲於應付百姓,到時捉襟見肘,哪裏還顧得上他們。”

長孫氏回問:“牛將軍發現了嗎?”

牛進達低下頭:“不曾。”

長孫氏嘆息:“你到現在都還沒找出他們的暗手,也便是說他們藏得太深,如此只怕不好找,短時間內難有結果。而下方幾個書生,言語愈發激進,若讓他們繼續宣揚下去,局面恐更加僵持。”

一語中的。

但見下面書生再次放出豪言。

“說什麽聖人親征,聖人確實帶兵離京了,可去了哪裏,是不是往渭水走,是不是去對戰突厥誰知道!”

“說什麽皇後帶著太子親自采收土豆。土豆都成熟幾天了,怎麽前幾天不親采,偏偏此時親采。這不擺明了是做給我們看的嗎?你們都說看見皇後太子的儀架出去,可誰人看見他們回來?她們若是已經走了呢?”

李承乾:???

合著他阿耶冒著巨大風險親征,他跟阿娘費盡心思摘土豆安撫百姓,到這幾個人嘴裏還成了罪名?

簡直越說越離譜。但偏偏這麽離譜的事情,下面許多人都信了。信了!人群再次騷動起來,恐慌氣氛逐漸加劇,而隨著恐慌一起出現的,是絕望、是不安,亦是氣憤、是怒火。

廂房內所有人蹙起眉頭。形勢越來越嚴峻,不能等了,必須動一動。

正當牛進達準備請纓率先出手的時候,李承乾環視人群,竟在裏頭發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他們的神色與其他百姓不同,明顯對這些人的話不以為然,甚至憤憤不平。

他突然眼珠一轉:“他們藏得深,是因為事情一直按照他們設想的方向發展。所以暗中的人手不必現身,只需靜待時機就好。對不對?”

眾人擡頭看向他:“確實如此,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如果有人能破了他們的局呢?如果事情的發展脫出他們的設想,超出他們的預料呢?他們會驚訝,會意外,會震撼。計劃亂了,而且是大亂,他們就會跟著亂。現身的那三個突厥人控制不住局面,書生的作用不在,深藏的暗手就一定會動。”

話說的沒錯,但問題是……

破局?還是以一種不刺激矛盾,又能讓事情完全脫離突厥人掌控的破局?哪裏這麽容易啊!

李承乾眨眨眼,不就是搞輿論戰,搞關系對立嗎?

這種事,夢裏娛樂圈政治圈商業圈幾乎每個圈子都有,當是多新鮮的手段呢。

來啊,小爺奉陪到底,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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