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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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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土豆豐收的盛況也從朝堂傳至市井,甚至傳遍街頭巷尾。

“什麽?土豆畝產千斤是真的?”

“那可不是畝產千斤,是畝產五千多斤。雖說跟中山王莊子上人多, 輪班做活, 照顧的精心,土地肥力也好等各方面都有關系。尋常種植恐怕無法達到這樣的條件, 但中山王說了, 一般也可有四千斤左右。”

“這麽高?不可能!你怕不是記錯了, 是四五百,而不是四五千吧?”

“呸, 你才記錯了呢。不信你出門問問, 這事如今誰不知道。我一個人能記錯, 難道人人都記錯?”

“那便是其中有假,畝產四五千的糧食, 用腳趾頭想也不可能。”

“你才作假呢。當日不單是中山王,聖人秦王皇室皆在, 就是朝臣也去了大半,還有諸多世家子弟前往湊熱鬧。那場面無數雙眼睛盯著呢。他們親眼看著土豆出土,甚至親手為土豆稱重計算畝產,這還能作假?你作一個給我看看。”

質疑之人嘶一聲, “莫非是真的?四五千斤的糧食, 居然是真的?”

不怪他們如此反應,實在是這個消息太匪夷所思,讓人難以置信。

“自然。照目前的情況來看, 當是假不了。聽說當初被病害毀掉的第一批土豆畝產有近七千斤。”

近七千?

眾人驚呼出聲, 想到之前的案子轉而慶幸:“幸好, 幸好。剩餘的土豆救回來了, 這若是全都毀了沒能救回來,那可怎麽辦?”

“是啊。尤其是聽說土豆是稀罕物,不容易得。這批土豆種薯是中山王偶然間發現的。既是偶然,失了這一批,誰知往後還會不會有?”

眾人頓住。也便是說,倘若土豆沒能救回,這畝產四五千斤的糧食便與大唐無緣了。

想到這點,所有人臉色大變,暗自咬牙。

“尹家這些殺千刀的,光是處死怎麽夠,該千刀萬剮才對。也就聖人仁慈,犯下這麽大的事,竟只誅了首惡,不說夷三族,便是尹家那些嫡支嫡系也不過是流放而已。”

雖說流放途中種種艱辛,就算到達流放之地也沒好日子過,可這不還有命在嗎!

但毀掉的土豆呢?沒了它,饑荒之年會讓多少人陷入絕境!

合著他們老百姓就活該去死,尹家人害苦了大家還能活?

可毀壞土豆的當真是尹家嗎?

知情者與聰明人心念轉動,不,尹家不過是個替罪羊。真正的元兇是東宮。

瞧,聖人不是下令斥責太子與齊王了嗎?什麽辦事不利,齊王現今手頭都沒要緊差事,哪來的辦事不利?既無辦事不利,太子所謂的“監管失職”也便不存在了。

因而只要不是傻子,約莫都看得出來,聖人是在借題發揮,隨手抓兩件小事對太子與齊王發難,再結合土豆豐收這個微妙的時間點,真實原因為何也就不難猜了。

想到這點的一個個神色覆雜,憎惡、輕蔑、失望、惱恨……諸多情緒緩緩升起,對李建成一黨再燃不起半點好感。便連朝臣們也是站於窗前,遙望東宮方向良久,然後搖頭嘆息:太子糊塗啊!

********

東宮。

李元吉怎麽也沒想到不過是毀了個土豆,竟然使得局勢發生如此巨大的轉變。

李元吉後悔了,可世上並沒有後悔藥可吃。

他屈膝跪下:“大哥,我對不住你。是我過於沖動,行事魯莽給你帶來這麽大的麻煩。我……我沒有想到吳峰竟與竇氏有牽連,更沒想到已經快病死的土豆居然還能救回來。”

若土豆沒被救回來,土豆的高畝產以及可被花樣食用之事便無人得知,就算李承乾再如何強調土豆的好處,甚至向人展示第一

批土豆的數目,那些病害的土疙瘩也是無法服眾的。

大家只會當成是小孩子的胡言,就算有一二相信的,也無從考證。此事最終只會當做一般的案件悄然沈寂。

若吳峰非是與竇氏合謀,非是突然來一招逃離遁走,他們不至於暴露這麽快。

可偏偏這些全都發生了,不但發生了,土豆的畝產也不是他們最初以為的幾百上千斤,而是四五千斤。這個數目過於巨大,以至於一傳出去,立時在朝堂市井炸開鍋,更導致土豆的話題被眾人樂道,經久不息。

只需這個話題在,大家永遠會記得他們所做的一切。

李建成深吸一口氣,輕輕嘆息:“不能全怪你。怨我。我早對吳峰有所懷疑,卻因暫無實據便按下不表,仍舊選擇用他,這才讓他在你身上找到可趁之機。真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李元吉咬牙:“大哥,我去跟父親說,我去跟所有人說,事情是我做的,與你無關。”

他站起身,匆忙出門。

“站住!”李建成將他拉回來,“這些年我們關系如何,世人皆知。在他們眼裏,你我一體,你做的跟我做的有什麽區別?即便你說此事是你自作主張,你以為有人信嗎?”

“總要試試吧?我總要做點什麽,不能讓你白擔了這個罪名!”

李建成輕嗤:“所以你要去告訴大家,土豆病害真的是你所為。你要把他們心中本來的猜測坐實,讓此事昭告天下是嗎?”

李元吉頓住想,心頭一驚。

“你若不認,猜測便只是猜測。即便許多人都這麽猜,但總有人會懷疑,此事是否另有隱情。而你若認了,便是鐵板釘釘。你可清楚這其中的區別?”

李元吉蹙眉。

李建成深呼吸,眸中寒光微閃:“那些朝臣便罷了,但百姓愚昧,若無人提醒,他們可想不到這麽深。而土豆剛剛豐收,你我前腳被訓斥,後腳消息不脛而走,流於民間,議論紛紛,甚囂塵上。這等形勢若說沒有人推波助瀾,怎麽可能。”

“是二哥!”李元吉恍然大悟,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們現在怎麽辦?總不能任由事情發展下去!”

確實不能讓事情這般發展下去。

父親疑心,朝臣失望,百姓反感。

李建成神色凝重。他知道李世民給他織了一張大網,為的便是從各個方向堵住他的去路,把他逼入絕境,只留了一條狹窄的小道給他走,而這條小道的下方是萬丈深淵。

讓人氣悶的是,他即便清楚這點,卻沒有破解之法。

莫非只能如李世民所願嗎?

小道之上可不是坦途,是李世民埋下的荊棘陷阱啊。

李建成緊皺眉頭,篡緊的雙拳一點點微微顫抖,顯示著他內心的掙紮與不平。

********

掖庭宮。

尹德妃枯坐廊下,目光呆滯,仿佛已然失了魂魄。張婕妤急忙走進來,一把抱住她:“姐姐!姐姐這是怎麽了?為何不進屋。外頭多冷。”

她強行扶起尹德妃往裏去,入內才發現屋裏空闊,連盆炭火都沒有,與屋外相差不了多少,就連被子也是潮濕的。今日天氣晴朗,外頭有陽光,許還暖和些。

她微微蹙眉:“姐姐,是不是她們欺負你了?這群賤奴,真是狗眼看人低。聖人不過是一時之氣叫姐姐受了委屈,他們便落井下石。等聖人改日氣消了,我定讓他們好看。”

“不是。”尹德妃輕輕搖頭。

張婕妤微頓:“什麽?”

“聖人也並非一時之氣。”

張婕妤蹙眉:“姐姐別這麽說,千萬不要灰心。等過兩日,聖人心情好些,我找個機會同聖人說說,

聖人一定會接姐姐出去的。”

尹德妃卻不這麽想,而是一針見血詢問:“你如今還能見到聖人嗎?聖人待你如何?”

張婕妤啞然,說道這點,心裏就升起一肚子氣,攪著帕子罵:“都是姓柳的那個小賤人,整日霸占著聖人。一朝得勢,耀武揚威。想當初我們風光的時候,哪有她出頭的餘地。”

尹德妃心頭緊了緊,苦笑道:“宮裏便是如此,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花無百日紅,誰能保證自己能一直得寵呢?在我們之前並非沒有別的姐妹得聖人喜愛,如今何在?而我們也不過是同他們一樣罷了。”

對於這點她早就清楚,正因如此,她才想給自己找個靠山謀條後路?更別說聖人年歲漸老,她們就算能在聖人在世時一直得寵,聖人去後呢?

可惜這個靠山……

想到自己晌午才從粗使婢子口中聽到的消息,尹德妃雙手微微顫抖。

張婕妤不服:“姐姐別這般說。聖人登基七年,這七年裏宮中鶯鶯燕燕何曾少過?但能冒出頭的有幾人?便是偶有得蒙聖寵者,也不過曇花一現,最終不都被我們打落塵埃了嗎?

“這些年能常伴聖人左右,討聖人歡喜,寵愛不衰的唯有我們。可見聖人待我們終歸是不一樣的。”

她握緊尹德妃的手,冷嗤道:“便是現今柳寶林出了些風頭又如何?待姐姐出來,我們聯手,早晚讓她哭天搶地給我們跪地求饒。等過幾日聖人氣消了,態度軟化,我就去跟聖人說姐姐的事。到時候我們仍像以往一般伺候聖人。這後宮還是我們的天下。”

聽著張婕妤的“豪言壯志”,再看她一臉的篤定神情,尹德妃無奈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今時不同往日。這宮裏頭新人換舊人,想要起覆何等困難。你自己算算你多久沒見過聖人了。”

張婕妤一頓,不願承認自己失勢,忙道:“聖人雖不曾見我,卻沒有擋著九郎去見他。聖人還賞了九郎一盤點心呢。姐姐,我們還有八郎九郎。他們到底是聖人的親子。這些年聖人有多疼他們你是清楚的。只需八郎九郎在,我們總有機會。”

尹德妃蹙眉:“聖人賞了九郎一盤點心?具體是怎麽回事,仔細說說。”

張婕妤點頭,娓娓道來。

尹德妃聽完,非但不覺得歡喜,臉色反而更差了幾分。

“你是說你讓九郎以功課為借口前去面見聖人,聖人賞了他一盤點心讓內侍將他送了回來?不曾留九郎說話?不曾考校九郎功課?不曾為九郎做錯之處指正?”

張婕妤啞然,恍惚也發現了聖人待九郎與以往的不同,卻仍有些不甘心,咬牙道:“九郎說聖人見到他不曾生氣,態度溫和。至於沒有留他沒有看功課,是因為聖人說有朝事政務要忙,不得空。”

“朝政繁忙?”尹德妃搖頭哂笑,“聖人以往便沒有忙的時候嗎?那時他可曾如此?”

張婕妤面色一白。是啊,以往聖人更忙的時候也有,卻從未這般敷衍過。

尹德妃閉上眼,還有一條她沒有說出口的。便是八郎。九郎尚且還能見一見聖人,得一盤糕點。八郎呢?

八郎與九郎同歲,自出生便玩在一處,形影不離。可張婕妤口中唯有九郎見到了聖人,對八郎只字未提。以她對張婕妤的了解,若有機會,她不會獨獨丟下八郎。會如此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聖人從前愛屋及烏,如今也恨屋及烏。

想也知道,母族落敗,母妃被棄的皇子能好到哪裏去?

思及此,尹德妃身子一晃,若非借張婕妤的力道撐住,只怕就要倒下。

“姐姐,不是這樣的。聖人不會這樣的。他從前待我們、待八郎九郎那麽好,怎麽能說不疼就不疼了呢。姐姐,這只是一時的。我們還有機會的,總有一日我們能恢覆往日的風

光。”

尹德妃閉上眼睛,聲音細如蚊蠅:“機會?怕是唯有太子上位了。”

可太子能上位嗎?若太子不能上位,那麽她、尹家、八郎只怕一個都不會有好結果。

而太子即便上位,他們就一定會好嗎?按理念在她們這些年的幫助,太子當不會虧待。尤其尹家還為他頂罪,滿門受累,他更要厚待幾分。可凡事總有例外。

尤其……

尹德妃耳邊再次響起宮婢的議論,一字一句縈繞在心間揮之不去。它們像是一把重錘不斷擊打著她的心房。

若如此,若真是如此,她們尹家只怕就無回轉之路了。

想到此,尹德妃搖搖欲墜。

這等情形,尤其今日尹德妃的話處處透著喪氣,張婕妤便是再蠢笨又怎會感覺不出來。

“姐姐今日怎麽了?姐姐,姐姐!”

一聲聲呼喚將尹德妃的神智一點點拉回來,她猛然抓住張婕妤的手:“我問你,李承乾的土豆病害治好了是嗎?”

“是。”

“土豆畝產有四千斤?”

張婕妤搖頭:“不只四千,四千只是尋常產量,若土地肥力足夠,打理精細,或有五千以上。”

尹德妃深吸一口氣:“此事是否已天下皆知?近日聖人是否還斥責了太子與齊王?”

張婕妤楞楞點頭。

“那他們是否都已知道太子……”

話未說完,尹德妃又將嘴閉上,發出一聲自嘲的笑意。不重要了。不論他們是否知道尹家是為太子背鍋都不重要了,甚至最後贏的人是不是太子也不重要了。

若太子輸了,她自然是輸。可太子贏了,她卻未必贏。

土豆的產量之大舉國皆驚,這等功勞,這等史書重筆,誰人能忽視?而差點讓這等驚世之物泯滅的人自然也會被眾人永遠記在心裏,釘死在恥辱柱上。

於太子而言,史書筆墨掌握在當權者手裏。只需不是板上釘釘,證據確鑿,不論朝臣百姓是否懷疑,如何猜測,待他上位都有解決之法。

但尹家不同。尹家的罪名實實在在,蓋棺定論,衙門封檔,案卷可查,且昭告天下。

倘若土豆沒有這麽大的能耐也便罷了。可偏偏它有。如此一來,便是太子上位,又如何能替尹家翻案?如何起覆尹家,讓尹家重回榮華富貴?

他若真這麽做了,要如何面對天下百姓,面對滿朝文武?

尹德妃暗自搖頭,不會的。她很清楚,她跟尹家還沒那個資格讓太子承擔偌大的壓力冒天下之大不韙。

所以,尹家完了。徹底完了。什麽待太子上位再覆榮光,什麽忍一時苦難得世代權貴都成了妄想。

而她也完了,甚至八郎同樣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尹德妃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笑,可笑聲中卻藏著無盡的絕望與悲涼,淚水奪眶而出,成串落下。

“姐姐,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張婕妤嚇了一跳,忙上前抱住她,“姐姐,你別這樣。發生了什麽事,你告訴我。你知道我不如你聰明,你不說明白我猜不到的。姐姐!”

“完了,完了。我們完了。全完了。”

張婕妤心驚肉跳:“什麽完了?怎麽就完了。”

她望了眼四周,低聲說:“我們還有太子呢。只要太子上位……”

“上位?哈哈哈。”尹德妃笑得更大聲,語氣也更悲涼,“不會的。完了就是完了。什麽都完了。”

若想不完,唯有檢舉太子,將所有真相全盤托出。但這樣做就是生路嗎?

不。這幾日她反反覆覆想了許久聖人當時的態度與神情,事後才恍然明白過來,聖人當時神色既失望心寒又有幾分慶幸

是為何。

聖人知道尹家是頂罪,他要的便是這個頂罪。所以聖人絕不會允許她說出真相。

她若一意孤行偏要說,聖人不會放過她,太子不會放過她。至於秦王?那便更不會了。

這些年她機關算盡,到頭來竟將自己與尹家引向了一條絕路,還帶累孩子。有背負如此罪名的母妃與母族,元亨這輩子都將陷入天下人的謾罵與輕視之中。

尹德妃心如刀絞。

她的父兄,她的親人,她的孩子,無一能夠幸免。

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大聲,伏地不起,神色逐漸癲狂。

********

張婕妤自掖庭宮出來,一顆心七上八下,偏偏半道又遇上柳寶林,心情更是煩躁。

柳寶林笑盈盈湊上前,看了眼她來時的方向:“張姐姐這是去看尹姐姐了?尹姐姐可還好嗎?呀,瞧我這話說的。掖庭是什麽地方,尹姐姐平日養尊處優慣了,如今一朝跌落,在到那裏怎能好呢?這不是明知故問。張姐姐,我心直口快,說錯話,你莫怪我。”

這神情這語氣哪有半分說錯話的歉意,一股子洋洋自得,再看她的打扮,與從前的樸素截然相反,渾身上下金玉環翠,貴氣逼人。張婕妤暗恨:果然是狗塑了金身,一招得勢便張狂。

“哼,你這花枝招展的,是想去招蜂引蝶嗎?”

柳寶林訝異:“張姐姐怎這般說話。我這身行頭全是聖人賞的,你是覺得有哪裏不妥嗎?要說招蜂引蝶我可沒那本事,滿宮裏頭也就聖人說喜歡我這裝扮,給我幾分臉色。照張姐姐這意思,聖人是蜂還是蝶?”

一句話將張婕妤堵得差點背過氣去。聖人是蜂是蝶?這讓她怎麽接,自然是不能認的。

張婕妤攪著帕子,好容易忍住沒直接沖上去把柳寶林的嘴給撕了:“牙尖嘴利。我勸你莫得意,我跟尹姐姐不過暫時失勢,等我們爬起來,有你好看。”

柳寶林噗嗤笑出來。

這一笑讓張婕妤更生氣了:“你笑什麽!”

“我笑姐姐單純,事到如今還看不清局勢。爬起來?你以為你們還能爬起來?哈哈哈,果然天真。”

張婕妤氣得直跺腳:“你什麽意思?”

柳寶林上前一步,走到張婕妤耳邊低語:“你說你們放著好好的妃子不做去摻和太子與秦王之爭做什麽?既是聖人的妃子,不論誰上位,總會給幾分薄面,得個衣食不愁,平安終老。偏你多此一舉,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

張婕妤怒目而視,衣食不愁,平安終老?她們要的若只是這些便也罷了。可享受過聖人給的萬千榮光,她們怎麽甘心日後的平淡?她們想要風光依舊啊。

柳寶林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繼續說:“你當聖人為什麽對尹家判處如此重?你又當聖人往日那麽寵愛尹姐姐,為何轉眼就將她貶入掖庭?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怎麽就敢篤定聖人會有氣消的一天,你還能風光猶在?至於……”

柳寶林轉頭望向東宮:“你盼著那位,怎知那位一定能救你們呢?你便不怕他會敗嗎?況且,他便是贏了又如何?你啊,哎。”

柳寶林嘆氣搖頭。

張婕妤聽得雲裏霧裏,想到尹德妃怪異的舉止與言行,一顆心提起來,她拽住柳寶林:“你究竟想說什麽,你說清楚!”

柳寶林蹙眉不語。越是如此,張婕妤越是心裏沒底,不斷搖晃她:“你說!你說啊!”

柳寶林似是被她鬧得煩了,甩手掙脫她的束縛,沒好氣道:“你自己就不會動動腦子?尹姐姐入掖庭多久了,那位可有何舉措?

“他若肯出手,尹姐姐便是在掖庭,日子當也能過得去。可除了你給她送東西,誰還惦著她?以往你們在聖人跟

前說得上話便也罷了。如今你們連聖人的面都見不到,還有什麽用處!”

還有什麽用處。

她們無用了嗎?

所以太子要放棄他們?

再結合尹德妃聽聞她說太子上位時也只一個勁說完了完了的情形,張婕妤面色大變,卻仍舊強撐著嘴硬道:“滿口胡說,你這般置喙太子,就不怕太子知道嗎?”

柳寶林翻了個白眼:“那你倒是去說啊,告狀去。”

張婕妤一噎,張了張嘴,半晌憋出一句:“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計較!”

話畢,冷哼一聲,甩袖離去。可惜話雖硬氣,但腳步踉蹌,跌跌撞撞,這舉止瞬間將自己的底氣洩了個幹凈。

柳寶林嘴角微微勾起。身邊的婢子墨菊言道:“寶林說得也太直接了些,便不怕她當真嚷出去,或是傳入太子耳中。”

“她不會。以她的腦子,若不說直接點,我怕迂回了她聽不懂。”柳寶林一嗤,轉而斂下笑意,“掖庭那邊可處理妥當了?”

墨菊輕笑:“寶林放心,如今土豆之事鬧得沸沸揚揚,議論者眾。宮裏說得人多了。那些話皆是大家平日常談的。不論是土豆現今在朝野與民間的聲望,還是聖人對太子齊王的斥責,樁樁件件全是事實。

“我並未虛構,更未故意讓那些宮婢行挑撥之事。不過是恐尹罪妃消息閉塞,用了些手段,剛巧讓這些東西傳到她耳朵裏而已。不論誰來查,那些宮婢都是自行議論,同我們不相幹。婢子甚至不曾與她們接觸過。”

柳寶林莞爾點頭:“做得不錯。這裏怪冷的,我們回去吧。聖人最近賞了我不少東西,你尋兩件合適的給中山王送去,順便給秦王妃問個安。”

墨菊立時明白她的意思,環顧四周,猶豫道:“直接去宏義宮會不會太打眼?不如等斂秋入宮,婢子再找機會去同她聊聊。”

“你想岔了。如今土豆可是緊俏貨,中山王送了一堆入宮,不論身份地位,受寵的不受寵的都沒落下。各宮都在準備著回禮呢,我們若不回,那才叫打眼。”

柳寶林回望東宮,眼睛微瞇。

似太子齊王與尹德妃張婕妤那般就更打眼了。年長的皇子與年輕的庶母總歸是敏感的。如秦王,便不會親自出面,一切都有秦王妃操持。而秦王妃於內宮行走也十分謹慎,從不會把與何人交好擺在臺面上。

其實,也不必事事都由主子來辦。秦王秦王妃在宮中住了數年,之後才搬出去,對宮中何處不熟悉?便是秦王妃身邊的盈夏斂秋等人,在宮裏也有許多老相識。譬如墨菊,便是盈夏同一批入宮的宮婢。類似這般的還有不少。

聖人與太子許是高高在上慣了,從未將眼神落在這些賤奴的身上,如何會想到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內侍宮婢之間也有著錯綜覆雜的關系,可供利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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