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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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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

李承乾憤憤不平, 強烈控訴。李淵始知他挨了頓打的事,瞬間化身熊孩子背後的熊家長,怒目齜牙, 同仇敵愾, 一起痛罵李世民,將其從頭罵到腳, 連根頭發絲都沒放過。

最後總結:“哪有他這麽做阿耶的, 動不動就揍孩子。咱們承乾這麽聰慧乖巧,他還不滿意?他想怎麽著!”

李承乾一邊吃著婢女剝好的瓜果,一邊鄭重點頭。

說得太對了。他如此聰慧乖巧,本事大, 能耐強,世間少有。哪家碰上他這樣的孩子不捧在手心當寶貝供著。按民間的話來說, 那是祖墳冒青煙。偏他阿耶嘰嘰歪歪,嫌棄他這不好那不好。簡直沒道理。

哼, 連他這樣的孩子都不滿意, 想怎麽著?要上天嗎?

“怪不得那日之後就沒見你入宮。朕還奇怪呢, 尋思你是不是又在搗鼓旁的東西,或是研究其他戲法。誰知竟是如此。”李淵伸手將他攬過來, 心疼不已, “還疼不疼?叫阿翁瞧瞧。”

李承乾跳起來捂住小屁屁:“阿翁,我已經好了, 不疼了。”

李淵一頓,反應過來,見他臉頰紅彤彤, 打趣道:“承乾長大了, 知道害羞了呢。阿翁瞧瞧有什麽關系?”

李承乾拼命搖頭:“不行!”

李淵哈哈大笑:“成成成, 阿翁不看就是。”

又轉頭讓內侍去太醫署取藥,言道:“你既不願,阿翁便不叫醫正來瞧了,但藥還是需擦的。你也別騙阿翁,你阿耶行軍打仗慣了的人,手勁比旁人要大。就他那性子,氣頭上出手指定沒個輕重,不定傷得如何呢。上回便是如此,都紅腫了。這回怎能好這麽快。”

李承乾覺得這話不太正確。阿耶每次揍他,雖瞧著厲害,實則半點不嚴重,多是兩三日便過去了。他如今雖還有些疼,卻已不打緊。但這些他會說嗎?那必定是不能的。

哼,這會子是不怎麽疼了,可剛挨打的時候疼得他倒吸涼氣呢!李承乾吸了吸鼻子:“嗯,阿耶手勁好大的,下手賊重,還說要讓我知道死字怎麽寫。他就是想打死我。”

他挽住李淵:“阿翁一定要幫我,不然我說不準哪日就當真被他打死了。”

李淵失笑,沒把這話放心上。李世民就是出手再沒分寸,也不至於真要了兒子的命。但對上李承乾可憐巴巴帶著懇求的眼神,他很給面子地許諾:“行,阿翁幫你。你想怎樣,是想阿翁把你阿耶叫進宮來罵一頓,還是讓阿翁下旨去訓斥一番?”

“都不要。我想……”李承乾眼珠骨碌碌轉悠,“我想讓阿翁修整律例,將家暴與虐待兒童的法律法規加上去。”

李淵滿臉問號,聽了半晌,總算聽明白了家暴與虐待兒童的意思。

“阿翁,若是把這條寫入唐律,我便不怕阿耶再打我了。有鐵律在前,我看他敢不敢這麽暴力。他還欺負我,讓我去翻律例,看死了我翻不出來。哼,等阿翁把這個寫進去,我就買本律例摔他面前去。看他還怎麽嘴硬!”

眼見李承乾興致勃勃,滔滔不絕,越說越遠,甚至開始暢想未來打臉李世民。李淵嘴角不停抽搐,趕緊制止,將一碟瓜果塞到他懷裏:“這橘子是新進貢的,才從南邊運過來,可甜了。已經給你剝好,連須都去幹凈了,快嘗嘗。”

李承乾挑了瓣橘子放進嘴裏,繼續嘟嘟囔囔:“阿耶最討厭了。他……”

李淵迅速接話,直接打斷他:“對,他最討厭。”

又拍了拍李承乾的腦袋:“真是苦了我們家承乾了,碰上這麽個不講理的阿耶。哼,也不想想他小時候,朕有這般揍他嗎?會不會當人阿耶呢,不會當就別當了。”

本是一句氣話,說出口後李淵頓了頓。若承乾是東宮的兒子多好。建成教養兒子就不會

似世民一般。如此承乾能少受些罪,建成能多一份助力,他也不必內心焦灼。

可惜啊。李淵念頭轉動,試探著說:“他既不會當阿耶,嫌棄承乾,咱們就不要他了。這個阿耶不好,阿翁給你換個如何?”

李承乾:!!!

阿翁,你是不是搞得有點大!我不過是想加條律例,你一開口居然直接換阿耶!

李承乾很震驚:“阿耶還能換?這怎麽換?總不能讓我再投一回胎吧。”

李淵失笑:“你若願意自然有辦法,民間過繼之事屢見不鮮。”

過繼?過繼!

他要是過繼出去,阿耶不是阿耶,阿娘豈非也不是阿娘了!

李承乾瞳孔地震,騰一下站起來:“不行。我不要離開阿娘,離開阿耶也不行。雖然阿耶確實有許多不好的地方,但也有許多很好的地方啊。他疼我,我是能感受到的。

“阿翁,你怎麽能因為對方一丁點錯誤就否定他的全部呢?人無完人,我們要全面的看待問題,不能只抓著不好的地方,而忽視好的地方。這樣是不對的。

“阿翁,你不能這麽做。阿耶是你的兒子啊。你怎麽能這麽對自己親兒子呢。這般看,你雖然是個好阿翁,可顯見得也不是個好阿耶。怪不得阿耶會如此,原來是隨了你。”

雙目望著李淵,眼神無比幽怨。

李淵:???

李承乾一聲長嘆,輕輕拍了拍李淵:“阿翁別喪氣,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當人阿耶的對不對?不會咱們學嘛。既然根本問題在你這裏。那你就努力,爭取做個好阿耶。

“只要你做到了,阿耶說不定也就隨你變好了。阿翁,你可是答應了要幫承乾的。承乾往後餘生幸福就全靠你了。”

李淵:……

他很迷茫,自己明明是為承乾做主,幫他出氣,事情怎麽突然大轉彎演變成他是“禍首”的?

“阿翁,承乾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你也要相信自己。來,跟我念,我可以!”李承乾舉起右手用力握緊小拳頭。

李淵:……

這手勢,這語氣,這言辭,他拒絕!

他到底為什麽要給一個思維跳躍、想法與眾不同、總有些奇奇怪怪主意的稚童面子,事事順著他往下說!他後悔了!他就不該多嘴!

呸,老二對長孫氏所出子女看得緊,尤其承乾還是嫡長。若讓承乾過繼,老二能答應?怕不是會直接反了。

他本想著,若承乾自己願意,甚至意願強烈,他也不是沒有可操作的空間。然而……

李淵瞄了李承乾一眼,深吸口氣,罷了。承乾可見是不願意的。他若再提,可以想象事情的發展方向必會愈加怪異。

“阿翁!你為什麽不動?你是不是害怕自己做不到啊?不用擔心,成事在人,謀事在天。不管最終結果如何,盡己所能便好。阿翁……”

李承乾小嘴一張一合,巴拉巴拉不停,李淵太陽穴突突猛跳,就在這時,內侍進殿稟報:“聖人,宏義宮來人急報小郎君,莊子上出事了。”

翁孫倆同時一頓。

莊子?他有什麽莊子?用來種植農物的莊子啊!

李承乾瞬間急了:“出什麽事?哪個莊子?”

問話間,宏義宮的人已經進殿,是醉冬。她跪拜行禮後回道:“是二號農莊。種植的土豆害了病,病癥來勢洶洶,牽連甚廣。婢子與宋莊頭都沒見過,莊上的農戶也全都束手無策。情勢緊急,婢子不得不來報於小郎君,還請小郎君拿個主意。”

土豆!居然是他的土豆!

李承乾立時呆不住了,哪還管什麽好阿耶,全拋到腦後,拉上醉冬就往外走:“帶我去看看。”

李淵眉頭深鎖,擡眸點了身後的內常侍出

來:“你跟著,瞧瞧是什麽情況,小郎君若有何需要,你盡量幫著些。如遇解決不了的,便來報朕。”

內常侍躬身應是。

********

農莊。

地上堆著許多土豆,皆是心葉泛黃,莖部發黑,果實也有細小斑點。眾人癱坐一團,面色灰敗。

宋威腦門上一圈細細密密的汗,瞧見李承乾過來,上前兩步撲通跪下請罪:“是小人辦事不利,毀了土豆,請小郎君重罰。”

李承乾不想談罰不罰的問題,重罰?罰的再重能把他的土豆救回來嗎?

他蹙起小眉頭:“先給我講講到底怎麽回事。我前幾日才來過,那會兒都還好好的呢。”

“是。前些天確實一切如常。約莫是從昨日開始,我們陸續發現土豆的葉莖上有細微的異色。彼時勢頭剛起,面積也不大,唯有零星的小部分,便沒有太在意。誰料一夜過後竟……”

宋威看向四周,這一片地的土豆已經全部挖出,無一幸免。他咬了咬牙,心情沈重:“此處害病最為嚴重。今日早起,我們發現這些植株葉莖異色擴大,葉片縮卷,便知不好,挖了兩株一看,果然根莖下的土豆也出現了問題。

“小人深覺此病傳染過快,蔓延極大,來不及請示小郎君,恐耽擱延誤時機,立刻下令提前收割。其實土豆已然成熟,何時起土早一日晚一日並沒差別。”

李承乾點點頭,當機立斷是對的。他選定明日,本也是想先同李淵說明,請李淵親來見證。如今事出突然,自是顧不了那麽多,與土豆的搶救相比,他與李淵來不來便不重要了。

“小人本是想著動作快些,許還能搶下一部分沒受病害的土豆,哪知竟找不出一個好的。不只如此,便連別的土豆地也接連出現狀況。”

宋威指向對面:“那邊也有,不過情況還算輕微,我們挖了幾株出土查看,暫時未累及底下的塊莖。”

李承乾凝眉:“剛發現的時候沒做處理嗎?”

“做了。這次的土豆種植小郎君上心得緊,自育苗起便時有詢問,又細說了註意事項,還給了一份詳細的文字闡述。我們哪敢怠慢?因而剛發現問題,我們便依照上頭的指示立刻將病株去除,又做了些防範手段,可看上去似乎並不管用。”

宋威無奈嘆息,看著地上大片被害的土豆,心臟一陣陣抽痛。那毀的都是糧食啊。

“小郎君,小人觀這些植株發病表現似乎與闡述上提到的幾種病癥全不相同,敢問除了那些是否還有別的病癥,你可清楚?又是否知道如何處理?”

李承乾頓在原地,低頭看著滿眼的病害土豆陷入深思。

系統發放《種植說明》時曾提過,系統出品,無與倫比。他所獲得的土豆種薯種性優良、感病率極低,且非常適合大唐的環境與土壤。

對於所謂的種性與感病率,李承乾似懂非懂。但他基本看明白了一點,那就是系統的東西好東西棒東西呱呱叫,可放心在大唐種植。

而它的售後也不錯,對於言明極低的感病率,鑒於極低不等於完全沒有,額外在說明上附贈了各類情況的解決方案,同樣是全部適宜大唐的。

可是現在呢?土豆仍舊害病了,還是大面積的,傳播強,發展快,解決方案半點用沒有。跟系統承諾的全不相符。

李承乾很是迷茫,這是怎麽回事?

半晌後,得出答案:系統耍他!幸運轉盤抽個土豆花了他好幾千,種植說明又額外花了一千。合著就是在訛他!

淦!垃圾系統不做人!還他血汗錢!

系統:……我冤,我巨冤,我比竇娥還冤!

見此情景,宋威便知他是不清楚的,心裏難免有些小失望,卻又覺得自己問出此話,屬實是強人所難。

多少成人,包括莊子上那麽多熟知農物的都沒辦法呢,他怎能期望一個孩子能解決?

蓋因小郎君做的“大事”太多了,總能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弄出來,給了他小郎君幹什麽都行的錯覺。

認真算起來,小郎君運氣好,能獲得的也只有土豆這些實物,難道還能憑空知道土豆害病的解決方案?此前有關土豆的培植記載,秦王也提過是從他這些年的“戰利品”中翻出來的。

宋威一嘆,越發沮喪,也更悲痛。

好幾個莊稼漢抱著病害的土豆,淚眼朦朧,心如刀割。小郎君說了這是糧食啊。這麽多糧食就這麽毀了,誰能不心痛。

他們痛捶大地:“這可怎麽辦!我們日日精心照料著,怎麽就害病了呢。怎麽會這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有人走過來:“小郎君,宋莊頭,我們得想個辦法才行。這片地已經沒了,不能再毀了別的土豆地啊。”

宋威眉頭緊蹙,咬牙道:“小郎君,若是……若是……只能全部收割了。”

收割?收割!

李承乾還沒開口,已有莊稼漢急切道:“這怎麽行!除了我們腳下這片土豆地,其他幾處都是後面種植的,裏頭最早的第二茬也才長出鴨蛋大小,只需再等一陣,就能長到成□□頭大了,甚至更大。這時候收割得損失多少斤糧食啊!不成不成,萬萬不成的。”

宋威苦笑:“我如何不知這其中的損失,但目前已有三分之二的土豆地出現病害,好在還未感染至塊莖。若再拖下去,誰敢保證他們不會跟如今這片土豆地一樣?到時我們連鴨蛋大小的土豆都沒了。”

眾人一怔,齊齊低下頭來,面色掙紮。

收還是不收?

有人不舍,抱著一絲僥幸:“不一定就會……”

“若是會呢?”

看著腳下病害的土豆,眾人閉了嘴,再說不出半個字。

“不行!”李承乾站起來。

宋威勸道:“小郎君,當斷則斷,若此時不斷,恐再過兩日便遲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承乾搖頭,“宋莊頭,你能確定搶收來的土豆能吃嗎?”

宋威楞住。

“它們葉莖上都出現了異色斑點,雖則塊莖目前看來仍算完好,但你如何保證它們確實完好能夠食用呢?有沒有可能病在內裏而不在表面?又或者已經感染只是暫時沒有表現出來?”

“這……這……”宋威犯難,“總得試著收一批吧。”

李承乾沒回答,轉頭詢問跟著的內常侍:“朝廷可有會給農物治病的人?”

內常侍有些懵:“奴不知,需回去問問。”

“那你便問問,若有,請他來瞧瞧。順便給我阿耶傳個信,讓他幫我也找找。多招幾個。只要人才夠多,總能想出辦法的。”

內常侍:……這是把他當信使了呢。行吧。

正要轉身離去,一婦人急匆匆跑來:“宋莊頭,不好了。”

宋威倏忽沖出去:“是不是其他土豆地出事了?”

“不是土豆,是孟海。今兒孟海上吐下瀉,情況不太對。請了大夫來瞧,大夫說最近奇了,生病的人不少,都與孟海一般癥狀。瞧著不像時疫,可要說這麽多人同時感染風寒又有些過於巧合。並且觀病情,似是吃錯了東西。

“可孟海吃住都與那幾個木匠師傅在一塊,若說吃錯,旁人都沒事,就他病了。這也不對啊。他仔細回憶,忽然想起來,昨兒聽聞土豆出現問題,他來瞧過,順手撈了捧旁邊水渠裏流出來的水喝。若說唯有他吃過,而別人沒吃過的東西,就只這個了。”

李承乾聽得懵懵懂懂,還在想是不是喝了生水,細菌太多的緣故。宋威已經察覺到了關鍵:“可有詢問大夫,最

近生病的都是什麽人?”

“問過了。”婦人朝東邊一指,“是那頭村子裏的人。”

宋威心頭一驚:“全是?”

“全是。孟海覺得此事不對勁,讓我趕緊來報給你。”

李承乾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蹙眉問:“怎麽了?”

宋威解釋:“小郎君有所不知。此地有兩條水流,一西一東,全都經過咱們這。莊子那頭離西流更近,因而日常用水都取的西流。田地這邊離東流近,當初小郎君提議修建水渠用以灌溉時,是引了東流的水。”

李承乾恍然明白過來:“那邊村子也用的東流的水?”

“對。”

內常侍大驚:“水源有問題?”

宋威目露厲光:“我去東村看看。”

李承乾擡步跟上,內常侍猶豫了下,覺得請人的事可以稍後,還是得先弄清楚具體情況,如此李淵問起來,他才能回答上。

********

東村。

“三叔,你們家怎麽樣?”

“哎,吃了藥,這上吐下瀉的毛病是好了,人沒啥大問題,可我地裏還種著冬小麥呢,全懨了,這可怎麽辦。我家明年全指望這個過活的。”

“誰家不是呢。今冬全村都種了麥子。往年也不是沒種過,都沒遇上這等情況,今年是怎麽了。”

“也是奇了怪了,怎麽這麽湊巧,人跟麥子全出事。我問過了,西邊村子就沒這情況,一片太平,你說咱們村是不是中什麽邪了?”

“咱們要不要跟村長提提,找個人來瞅瞅,是不是風水的問題?要不怎麽就咱們村子出事呢。”

大夥兒急得團團轉,很有些病急亂投醫,村長上前呵斥:“渾說什麽,哪有什麽風水不風水的事。咱們村若是風水不好,去年能大豐收?一定是別處的問題。”

眾人回頭,全都頓住。來的不只是村長,還有一群陌生人,看起來個個身份不尋常,為首的竟是個小娃娃。

村長態度十分恭敬,指著人群的某位漢子說:“小郎君,村中最先出現癥狀的便是他家。”

又示意漢子站出來:“你同貴人說說,你家狗蛋不是最先鬧病的嗎?”

“啊?”漢子有些懵,不知所措。

村長急了:“啊什麽啊,快說,你家狗蛋怎麽鬧得病?”

漢子不明所以:“這……這要怎麽說?狗蛋那天跟幾個孩子瘋玩了一天,回來就病了,大晚上的上吐下瀉,差點沒嚇死我。後來一問,同他玩的幾個小孩子,那天或早或晚都鬧出毛病。”

村長點頭,轉身回覆李承乾:“確實如此,不只孩子,大人也陸續出現癥狀。其中以老幼居多,壯年也有,相對比老幼的癥狀輕,身體強健的多是吐一兩回或是拉上兩次就好了。老幼嚴重些,但也不太打緊。請大夫開方子吃兩回藥也能痊愈。”

一聽人都沒事,李承乾莫名松了口氣。

宋威蹙眉詢問:“這種癥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前日晚上。”

“那地裏的小麥是何時出現問題?”

“昨天。”

莊上的也是在昨日,時間吻合。

宋威心頭發緊:“可否帶我們去地裏看看?”

村長自然無有不可。宋威又瞧李承乾,見李承乾無異議,一行人起身前往,來到田間,果見地裏的麥苗都懨懨的,葉莖之上全是斑點。

宋威心情沈重:“形狀顏色與莊上的土豆一致,基本可以判斷為同種病害。”

有圍觀村民聽聞,甚是驚訝:“莊上的作物也有病害?是旁邊莊子嗎?聽說那是中山王的莊子。”

“什麽中山王的莊子,那是秦王妃的莊子,給予中山王使用罷了。”

“那不一樣嘛。那這幾個人……莫非……”

“若中山王莊子上也如此,那是不是代表不是咱們村風水的問題?總不能中山王的組行子風水也有問題吧。”

……

這邊議論紛紛,那廂,派去取水的人已然回來。

“宋莊頭,辦好了。一共取了三罐,按你說的,分不同流段。這罐是從山上取的,這罐是河邊取的,這罐是老鄉家中儲水缸裏取的。”

議論聲頓停,片刻後,有人反應過來,急切問:“什麽意思?是說水有問題嗎?”

“什麽?水有問題?大夥兒這兩天上吐下瀉是水的原因?田地的麥子全遭了殃也是水的原因?”

此話一出,人群瞬間陷入恐慌。

水,那可是水啊。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之物。他們住在這裏,不論洗衣做飯,澆灌農田,用的全是這些水。

有人倏忽回神:“我……我娘剛去溪邊打水回家燒飯。”

“我也是。我竈上還煨著湯呢。”

“不行,我得回家告訴我娘。我娘身子剛好,可經不起再折騰了。”

村長大駭:“小郎君,宋莊頭,真的是水的問題嗎?我們世世代代住在這裏,世世代代用的這處水流,這麽多年從未有此等情況,怎會……怎會呢!是不是搞錯了?”

宋威將孟海的情況簡單告知,言道:“我們也只是懷疑,暫時並不確定是否乃水源之故,還需進一步調查。但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可能性極大。為了以防萬一,還請村長通知全村,盡量先不要取用東流的水,有需要先去西流打。雖遠了些,至少安全。”

村長連連應是。村民們也知其中利害,各個眉頭深鎖。

去西流打,說得容易,此去西流可不近,幾日還行,長此以往,如何能成。況且東流一直存在,總有水流經過莊稼地。便是日常飲用辛苦些,農田呢?難道就這麽毀了?

眾人心焦如焚,愁雲慘淡,卻又無可奈何。

李承乾見此,也不太好受,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若問題不解決,說什麽都沒用,只能悶悶低著頭,任由宋威與村長告辭。

轉身回程,自村尾走至村口,一路行人匆匆,看盡村民百態。

“啥,菜不能吃?我都做好了,那怎麽辦?”

“不行,這湯不能倒,好容易吃次肉呢。乖孫已經三個月沒嘗肉了,我今兒剛去城裏買的肉怎麽就不能吃了。這都是銀錢啊。”

“我的老天爺啊,怎麽就出了這種事,水不能用,地怎麽辦,糧食怎麽辦!我們怎麽活啊!”

有人哭天搶地,有人默然哀泣。

李承乾心情更為沈重了。

砰,迎面撞來一人。

醉冬慌忙扶了把李承乾:“小郎君。”

李承乾站穩擡頭,發現面前是位老丈,已然耄耋之年,須發斑白,可精神還算矍鑠。大約是因為撞擊的力道,身形略有搖晃,被隨後趕來的中年漢子撐住。

漢子看到李承乾,連連道歉:“小郎君,對不住。這是我表叔公,他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撞到了您,不是故意的。您別見怪。我給你賠罪。”

李承乾擺擺手:“沒關系,是我低著頭想事情沒註意,不是他的問題,該我說對不起。”

老丈似乎沒想到他會這般話,神色微頓,挑眉看著他:“你這娃娃還挺講道理。”

李承乾:……他像是不講道理的人嗎?

中年漢子緊緊扯住老丈,小聲耳語:“表叔公,這可不是什麽小娃娃,他是貴人,是中山王。你別亂說話。”

“哦。”旁人若忽而聽聞李承乾的身份,多會驚訝,油然而生對上位者皇權者的敬重與畏懼,甚至會因自己先前的“無禮”而感到

惶恐,可老丈並無,他神態自若,只輕輕應了一聲,仍舊笑瞇瞇打量李承乾,片刻後說,“中山王也是個小娃娃呢。小娃娃長得真俊。”

李承乾:?

漢子駭然,怕他再說出更無禮的話來,忙將他拉到一邊給李承乾讓路:“貴人請走。”

待李承乾等人擦身而過。

漢子松了口氣,轉頭又開始叮囑:“表叔公,你怎麽能那般同貴人說話呢。貴人脾氣好不跟你計較,若碰上個脾氣暴的怎生是好?你這麽大年紀了亂跑什麽,可讓我好找。你去哪兒了,快隨我回去。”

老丈搖了搖手中的葫蘆。

漢子蹙眉:“你打酒去了?這附近還有打酒的?”

“不是酒,溪邊灌了壺水。”說著便仰頭去飲,漢子唬了一跳,忙伸手奪過他的葫蘆,“這水不能喝。表叔公,這水有問題。你也知道村子裏這兩天許多人在鬧肚子,地裏的麥子全懨了。今兒貴人前來,說怕是水源造成的。”

老丈不理,想將葫蘆搶回來,漢子死死護在懷裏:“表叔公,你別不聽勸。總之這水不能喝。”

“磨磨唧唧,哪那麽多話。這是山上留下來的山泉水,甘冽清甜得很呢。”

漢子意志堅定:“你若渴了,我去西流給你打水,那也是山泉水,一樣的甘冽清甜。”

老丈擺手:“放心,不會有事。這水現在沒問題,給我吧。”

漢子不肯。

老丈無奈,嘆道:“我已經喝過好幾口了,若有事也早入了肚,你這會兒跟我計較有什麽用,不如讓我再喝幾口。”

漢子渾身一震:“你喝了?表叔公,你感覺怎麽樣?不行,我去請大夫給你瞧瞧。表哥將你托付給我,我便不能讓你在我手裏出事。不然過幾日表哥辦完事回來接你,我如何同他交待。”

表哥……

老丈嘴角抽了抽,翻了個白眼,沒再堅持。他望了眼遠處的農田,又轉頭回望李承乾,剛好與李承乾瞧過來的目光對上。老丈眉頭挑了挑,即刻移開。

李承乾:???

這老頭有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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