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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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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他媽泥土豆子, 還拿泥土摶一摶。你要是能拿泥土摶出土豆來,那就是見鬼了。

李承乾臉上表情一言難盡。李淵突然靈光一閃,睜大眼睛:“這是作物?能吃?”

李承乾點頭, 又嘆氣:“吃倒是能吃, 但一個沒什麽用啊。”

李淵更震驚了:“種子這麽大一顆?這能種?”

哪有這樣的種子?這確定不是果實?李淵很是疑惑。李承乾猛然驚醒, 對哦, 這是土豆,不是土豆種子。啊,系統是不是一直說的種薯來著?種薯……嗯, 夢裏他好像聽爸爸說過, 土豆可以切片育苗?

“能吧?”李承乾擡起頭, 自己也不太確定了。

李淵:……

管他呢, 先把土豆拿到手再說。李承乾看向小道士所指的方向:“我要上去找找。”

李淵怎能答應,直接將人拎回來:“你都玩多久了?這會兒上山, 你能趕得及在天黑前下來?夜裏山上不安全, 不許去。你若想去, 明天再去。”

李承乾詫異:“我們今日不走嗎?”

李淵微頓,目光不自覺落在他懷中的土豆上, 又想到吳峰離開前語焉不詳的話, 心念轉了轉, 言道:“不走,我們多住幾日。”

李承乾高興起來。

李淵輕笑,剛巧他對吳峰始終保持疑慮, 不是說有驚無險嗎?那邊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麽。尋訪似袁天罡這般的人多年, 他還是頭一回碰到能入眼的, 可真有點好奇呢。

一行人回到道觀, 昨日派去府衙的人早已等候在側, 並帶回消息,那位男子被錄取了。

李淵淡淡點頭,絲毫不意外。李承乾也興致缺缺。他關註此人,原本是想找出漏洞對付吳峰。如今吳峰已然離開,那麽此人是否取中與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整顆心都放在土豆上。

次日清晨,李承乾吃過早食就火急火燎往山上趕,拿著鏟子挖了半天都沒找到半顆土豆。

第三日,李承乾繼續上山,拼死拼活,終於挖到一顆,欣喜若狂。這代表什麽,代表山上確實是有土豆的。得到這點證明,第四日李承乾更賣力了。然而一無所獲。第五日仍舊一無所獲。第六日,亦然。

這幾日風平浪靜,水雲觀中諸事安穩,除少了吳峰的影響力,香客銳減,比起前些日子的熱鬧略顯稍微冷清了那麽些外,一切如常。吳峰的“語焉不詳”仿佛是個笑話。李淵心情覆雜,既不希望有事發生,又顯得有些小失望。沒事發生,也就說明吳峰並無此等能耐。

對他的想法,李承乾毫不知情,孜孜不倦同土豆死磕,終於在第七日還是一無所獲後,氣得把小鏟子摔了出去。

挖個屁,不挖了。

挖了七天才挖到一個,加上陳婆掉的那個,攏共也就倆。這概率得挖到什麽時候去?系統有病,有大病。誰家送個獎品這麽折磨人的?這跟夢裏表姐說的“中個五百萬,讓你去非洲挖礦五十年才能拿到”有什麽區別?這是獎品嗎?這是天坑!

李承乾氣得踩了兩腳剛挖的小土坑。哼,他不幹了。發放獎品是系統的事。現在距離一個月的期限沒剩幾天了,獎品沒到位是系統的錯,不是他的。讓系統自個兒想辦法去。他才不受這個罪。

系統:……

李承乾拍拍手上的泥土:“我們……”

“走”字的音還沒發出來,但聽侍衛驚恐大喝“小郎君”,李承乾瞬時被撲倒,一只羽箭淩空而來,穿過李承乾此前站立的方位,射入後方樹幹。

李承乾還沒回過神來,撲倒他的侍衛已然躍身而起:“戒備!”

一聲令下,侍衛們反應迅速,立即圍成一圈,長刀出鞘,渾身汗毛豎起。圈內,抱春將李承乾扶起,死死將他攬在懷裏。

李承乾懵,很懵,非常懵。

刺……刺客?

念頭剛起,突然四周不知打哪冒出七八個山匪,半句話不多說,直沖過來。一時間刀光劍影,廝殺不斷。

侍衛們盡皆心驚,都是身經百戰的人,誰有真本事誰是花拳繡腿,一試便知。這群人身手不俗,似是訓練過的,與一般山匪不同。

隊長當機立斷,向身邊的小甲打了個手勢,小甲會意,這是讓他瞅準機會,下山報信請援兵。然而兩人剛有此想法,一只羽箭再次襲來,阻住小甲的去路。小甲面色大變,很明顯這群人發現了他們的意圖。

隊長咬牙:“何方宵小,藏頭藏尾,意欲何為。”

除了周圍的廝殺聲,遠處無人應答。可隊長知道,遠處必定有人,還是擅長弓箭之人。或許是一人,或許是兩人,但不會更多。可惜第一箭來得太突然,他沒看清具體方位,只有個大概猜測。後來又被近戰所累,已經無法顧及。

但他更知道,必須解決弓箭手,否則任由對方遠近配合,戰局會急轉直下。

隊長一咬牙:“小乙掩護我。”

他退後兩步,將身上弓箭取下來。他們素以刀劍見長,弓箭還是小郎君前兩日上山看到野兔,吵著要打來烤著吃帶上的。但這不代表他的射箭功夫不行。當然或許不能同暗處的弓箭手比,然而此時也只能賭一把了。

他拉弓,淩空朝猜測方位射出,未中。不過他也沒想過會中,這一招只為了引出暗中的弓箭手反擊,誠然,他成功了。又一只羽箭襲來。

隊長睜大眼睛,不閃不避,這一箭落在他的肩頭,但也讓他終於看清了方位,迅速拉弓兩箭連發。遠處傳來人影倒地的悶哼聲,再無箭雨襲來。隊長知道,中了。他再連射數箭試探,對面皆無動靜。

很好,弓箭手只有一個,不存在第二個。

隊長的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就在這時,小乙被刺中腹部,掩護破防,敵人瞬間殺到眼前。弓箭只可遠攻,不利近戰。隊長只能往地上一滾,勉強躲過這招,當機立斷將弓箭丟棄,重新握住長刀迎敵,轉頭吩咐抱春:“弓箭手已死,帶小郎君跑!我們斷後!”

抱春半句話不多說,咬牙拉起李承乾就往山下奔。

然而敵人哪會這麽容易放過他們,那為首的賊子大喝:“追!不能讓他們走。”

李承乾心頭大駭,被抱春裹挾著奔跑,腦子裏一片淩亂。

他聽李世民講過許多戰場上的故事,後來宋威說得更為詳細,更在夢裏見過電視劇中諸多千軍萬馬的殺伐之景。但他自出身就享受榮華太平,李唐雖有戰爭,也到不了他眼前。他從未經歷患難,那些言語與畫面對他而言,終歸只流於表面。

此時此刻他才深刻地認識到,他從前英雄氣概向往的東西,原來內裏竟是如此殘忍。

敵人窮追不止。他們走出沒多遠就被擋住去路,眼見敵方刀劍就要沖到眼前,侍衛及時趕來護持,將其彈開。就這般我跑你追他趕之間來來回回數次,每一次都險死還生。

李承乾眼睜睜看著身邊人一個個倒下,不是敵方就是己方,雙方拉扯死戰,面前是滿目血紅,心臟砰砰直跳。

就在此時,一匹馬奔騰而來,馬上空空蕩蕩,眾人皆驚。馬兒的速度很快,直沖李承乾。隊長與眾侍衛想要回援,可被對手拖住,已然來不及。

抱春站出來,撿起地上的長刀極速跑過去,想要在馬兒到達前將其砍死,但近前才發現,看似單獨的一匹馬,其實另一側橫斜著個人,他借助馬身掩藏住自己,直接一鞭子將抱春抽出去,緊接著伸手把李承乾撈上馬,疾馳而去。

抱春發出驚呼:“小郎君!”

********

李淵大怒:“你

說什麽?承乾被擄走了?”

侍衛隊長與抱春跪在下首,將頭埋進胸前:“是。”

“你們一行五人,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你跟我說,你們護不住一個承乾?”

一行五人,只活下了他。隊長咬牙:“是。敵方數量勝於我們,暗處還藏著一個弓箭手。他們有備而來。臣……是臣無能。”

砰。李淵將身前桌案踹翻在地。

“朕把承乾交給你,承乾現在不知去向,你就一個無能來回覆朕?”

隊長將頭埋得更低了。

錢九隴上前道:“聖人,臣已經派人去追,並下令封鎖山上山下的各處路口,賊人剛走,跑不遠,我們動作快,他們定然出不了宜君縣。中山王還在城內。”

對方既然沒當場對李承乾下殺手,而是將其擄走,肯定有別的圖謀。只需人還在城內,就有希望。

李淵咬牙:“搜!給朕挨家挨戶掘地三尺的搜!還有這水雲觀連同後山全都不能放過。”

“是。”

李淵深吸一口氣,雙唇一張一合猶豫了數次,嘆道:“傳信通知秦王。”

承乾出了事,不通知老二怎麽都說不過去。但……李淵頹然坐下,莫名有些心虛。他把承乾帶出來,卻給弄丟了,要怎麽跟老二交待?老二的脾氣可不算好。若是承乾能安然找回也就罷了,若是找不回來,或者找回來卻有個損傷……

不,李淵心頭一驚,被自己的假設嚇得臉色青白。不,不會的,承乾一定不會有事的。袁天罡不是說他有大運道嗎?還有吳峰,對,吳峰也說了,有驚無險,有驚無險。所以承乾一定無事。

承乾,你一定不能出事,不可以。

********

李世民接到消息,連夜狂奔,趕來之時已是第二日清晨,與他一起來的還有房玄齡和一支親衛隊。先去面見李淵,父子倆誰也沒心情客套寒暄,李世民直接問起事發經過。錢九隴如實回答。

“據侍衛隊長說,這群人作山匪打扮,但身手敏捷,配合默契,不多話,也不問錢財,迎面就戰,招招致命。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中山王,其他人的死活對他們來說似乎根本不重要。眼見中山王到手,騎馬者並不戀戰,直接離去,其他人立刻更換戰略,一個個發了狠,以命相搏。可見……”

李世民咬牙切齒:“可見他們抱了必死之心,就為了給騎馬者斷後,讓侍衛分身乏術,無法追上去。”

錢九隴點頭,確實如此。

李世民譏笑:“這樣的行事,是山匪?”

錢九隴啞然,與其說是山匪,不如說更像訓練有素的軍中將士。但這話在沒有實質證據之前,他不敢貿然說出口,若真的是,那牽扯可就大了。

李世民壓下心頭憤怒,又問:“那些人全死了?”

“除騎馬者逃離,其他都死了。屍體在道觀院舍後頭。侍衛隊長突圍後趕來求援,聖人立時派微臣去追。此處下山只有一條路,直通宜君縣城。

“微臣順著馬兒的鐵蹄痕跡一路尋過去,從城門守衛口中打聽到,剛剛確實有人騎馬入城,馬上男子帶著鬥笠,懷裏似乎還抱著個孩子,被遮得嚴嚴實實。守衛還詢問過,他說孩子生了病,不宜見風。”

“是承乾?”李世民嘴唇顫抖,承乾素來聰慧,如果醒著,肯定會想辦法出聲呼救,或者暗示守衛,但他沒有。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他那會兒的狀態不對。那些人對他做了什麽?若單純只是弄暈還好,若……

李世民一顆心提了起來,強忍著劇烈不安繼續問:“你是立刻追過去的,必然與他距離不遠,守衛又說那人是剛入城,你沒在城內追上人?”

“沒有。微臣只在暗巷中找到馬,馬已經死了,身邊還有脫下來的兩套衣物。

經過辨認,一套是山匪的,一套是小郎君的。”

李世民臉色又黑了幾分:“他們這是打算改頭換面躲避搜查?既然是在城內,百姓可有什麽發現?”

錢九隴苦笑搖頭:“沒有。他們該是踩過點的,選擇棄馬換裝的地方很偏僻,周遭便是有一二百姓,那個時辰也都出門做活去了,並不在家。”

李世民滿臉失望,強打起精神來:“先去後山看看。”

錢九隴自是應允,領著他來到事發地。滲入泥土的鮮血、被砍斷的樹枝、樹幹上的刀痕,無一不在訴說著這裏曾經歷過一場激烈的廝殺。

李世民環顧四周,最後瞇眼看向山下,錢九隴約莫明白他的意思,言道:“聖人與中山王在此地用的是竇家名帖。旁人都以為他們是先皇後竇氏娘家人,並不知曉二人真實身份。

“也因此,聖人不好帶大批人馬入住,身邊只留了十來個禁軍侍衛。但這只是明面上的。私下還有一部分人扮做香客,時常在觀中行走。”

即便吳峰走後,水雲觀香客少了些,但仍有消息落後的來碰運氣,其中部分人尋吳峰不得會留下求助觀主,也有一部分路途較遠,不便趕路,就會留宿。他們的人混在其中,倒也不顯得突兀。

錢九隴指了指山下小道,繼續說:“此山沒什麽稀奇,除水雲觀自己人外,少有香客會來。上山也只有這一條路。

“這些時日小郎君愛往山上跑,聖人怕閑雜人等上山沖撞了小郎君,特意叮囑過水雲觀,觀內道士是不來的。便是香客偶有起意想來閑逛,也會被我們的人聯合道觀用各種方法勸返。”

李世民心中疑竇更重:“既然如此,這些所謂山匪怎麽上來的?”

說到這點,錢九隴暗自磨了磨牙槽:“聖人決定在水雲觀留幾日後,臣帶人將周遭都查了一遍,山上也查過。只是……是臣之錯,當日未曾查清楚。昨日事發後再次搜山發現一處洞穴。

“那裏已入深林,常有野獸出沒,人煙罕至,樹木高聳,灌枝叢生,還有滿山的藤蔓,將洞口遮掩得嚴嚴實實。若非是出了事,派了大量衛隊寸土寸地的搜索,只怕難以發現。

“洞穴裏有活人居住過的痕跡,還找到了與山匪衣著類似的布料。他們該是早就藏在此地,或許是在我們到達當日來的,又或許更早。”

樁樁件件,無一不說明,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而且謀算得十分精細。不論是密林中的洞穴,還是城內棄馬的暗巷,都是通過精心算計的。他們對地形了如指掌,或是本地人,或是來過數次,查探了許多遍。

李世民默然不語。

錢九隴猶豫了半晌,開口道:“秦王殿下連夜奔波,神疲體乏,觀內準備了院舍,殿下先休息休息吧。”

李世民搖頭,承乾生死不明,他如何能安心休息。

“道觀的人查了嗎?”

“都查了,暫時未發現可疑。他們也都沒有上過山。這點可以確定。只是沒上山不代表與山上的賊匪沒有牽扯。賊匪對山上情況如此了解,可能是早就探查過,也可能是有內應。所以如今道觀內外全部控制著,所有人不得出入,以待深入調查。”

自李承乾被擄到現在只有一天,如此短的時間查出這麽多東西已屬不易,李世民便是心焦難耐,也說不出為難錢九隴的話來。

他想了想,將房玄齡留在山上,帶著親衛下山。按目前的情況看,李承乾最大可能是在城內,如今各方路口全被控制,賊人逃不出。既然就在城裏,那麽便是將宜君縣翻個底朝天,他也要把這夥人找出來。

********

後山旁,小木屋。

一燈如豆,昏暗的光線下,瘋癲陳婆抱著個枕頭蹲在角落裏咿咿吖吖地唱歌,哄著她的“乖孫”入睡。房中央

還有四人,一女三男。

女子蕓娘走到陳婆身邊,遞上一碗粥:“記得我說的話嗎?”

陳婆連連點頭。

蕓娘莞爾:“這就好。你記住,這裏一直只有你自己,你沒見過任何人。”

陳婆再次點頭。

“很好,你放心,只要你聽我的,你兒子就能回家。你若是不聽我的,你兒子可就活不成了。”

陳婆面色大駭,撲通跪下來拼命磕頭,口中咿咿呀呀亂叫,偶爾發出一兩個字“不”的音節。

蕓娘將粥碗放下,施舍般道:“吃吧。你乖乖的,我自然能叫你如願,母子團聚。”

走回房中,男子趙錢站起來:“何必這麽麻煩,不如宰了。”

蕓娘睨了他一眼:“自然要殺,她兒子都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我既然答應了讓她如願,便會好事做到底,送她去地府團聚。但不是現在。現在殺了?你是想直接把李淵跟李世民引過來嗎?這種做法跟自曝有什麽區別?”

趙錢啞然。

另一男子孫李嗤笑:“莽夫!你當我們為什麽在這裏?她是附近村子裏的人,瘋了許多年,這點是事實,一查便知。而且她整日神經兮兮,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嫗,誰會將中山王被擄的事情與她聯系在一起?留下她才是對我們最好的掩護。”

還有一點孫李沒說。陳婆說話說不清楚,與啞巴無異,不必擔心她會洩密。

趙錢覺得憋屈:“掩護個屁,我們當日直接下山跑了不就行了?”

孫李翻了個白眼:“你脖子上那玩意兒是裝飾嗎?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我們才多少人,對方多少人?你以為我們能逃得掉?若不用障眼法,真入城去,我們就是甕中之鱉,只剩任人宰割的份。留在此地才有活路可尋。”

他指了指桌上的燈盞:“燈下黑你懂不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趙錢撇嘴:“這麽多彎彎繞繞,還不如直接宰了李承乾呢。他是李世民的兒子,父債子償,殺了他也算是為主公報仇了。”

蕓娘看了他一眼:“公主留著他有別的用處。”

神色淡淡,語調平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一直未曾說話的周吳眼神淩厲:“公主定下的計策,自有公主的道理。你別沖動壞了公主的事。”

被所有人訓了一圈,趙錢憋屈,卻也知自己腦子不如他人,只得氣呼呼坐下。

“他該醒了,我下去看看。”

蕓娘一手提著燈,一手端著粥碗起身。周吳會意,率先走到左側屋子,這裏堆著許多雜物,破爛的玩具、陳舊的衣服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陳婆自道觀或山上撿回來的,冗多而雜亂,又未曾整理,全隨意甩在這裏,長久積壓,整個屋子彌漫著腐朽的氣息。

蕓娘微微蹙眉,轉瞬又松開。

周吳上前,彎腰掀起臟汙厚重的地攤,拉開地板,一間地窖顯露出來。

蕓娘緩緩走進地窖。地窖不算太大,裏頭滿滿當當全是破爛,比外面還多還雜,味道也更重。繞過雜亂的破爛,來到後面,狹小的的空間裏躺著個孩子,正是李承乾。

蕓娘將油燈放置旁邊,不知道是久居黑暗驟然被光亮刺激,還是藥性過去本就到了醒來的時候。李承乾迷迷蒙蒙睜開眼睛,還沒完全清醒,一把匕首已經架在脖頸。

“聽說你雖年紀小,卻很聰慧,那麽應當知道利害。你已經許久沒進食了,我可不想就這麽把你給餓死。你自己也不想,對吧?”

李承乾想說“對”,卻發現自己口中被塞了破布,只發出嗚嗚的聲音。

蕓娘輕笑:“我給你松嘴,你吃東西,不許吵不許鬧。我最煩小孩子吵鬧,吵得我腦仁疼。我一疼就會不高興,不高興我這刀

就得見見血。懂嗎?”

李承乾連連點頭。蕓娘這才將他嘴裏的破布取下,把粥碗擺到他面前。

李承乾沒動,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姐姐,我手腳都被綁著,吃不了。”

姐姐?蕓娘瞄了他一眼,李承乾縮了縮脖子。蕓娘無奈,只能端起粥碗親自餵他。李承乾有些遺憾,行吧,看來是沒法騙她給自己松綁了,不能急切,先忍耐。李承乾乖巧就著蕓娘遞過來的碗喝粥。一碗粥喝完,全程配合,沒有作妖。

蕓娘很是訝異:“你倒是挺乖。”

“我害怕。我的命都在姐姐手裏,當然要乖。姐姐別傷我,我什麽都聽姐姐的。”

蕓娘楞住。

李承乾又縮了縮身子。那副膽怯模樣讓蕓娘嗤笑,只聽說中山王在長安如何恃寵而驕,作威作福,沒想到身陷險境竟是個這麽懦弱的。李世民的兒子,如此貪生怕死,呵。

蕓娘將破布重新塞回李承乾嘴內,起身離開。地窖內又昏暗下來,漆黑一片,不見五指。李承乾有一瞬間的恐懼,卻又強行鎮定下來。

阿耶阿娘都沒教過他碰到這種情況要怎麽辦。但夢裏,他們家曾遭遇過綁架之事,自幼便很重視孩子這方面的危機意識。爺爺還請人給他們上過課。

老師說過,他們是孩子,要聽話,要配合對方,不要反抗。可以適當示弱,讓對方放松警惕,如果能找機會送出消息或者給予線索更好;如果不能,千萬不要逞強,不要輕舉妄動,不要激怒歹徒。

老師還教了他們如果被捆綁要如何自救。有些繩結是可以自己解開的,但有些需要借助外物。

李承乾試了試手腕的繩索,繩結很紮實,不容易解開。但是老師說過,大人會本能的輕視孩子,對於孩子的捆綁有時會因為這份輕視而造成漏洞,譬如綁得不夠死的情況。加之孩子的身體柔韌性好,手腕小,若是如此,便可以通過有規律的活動掙出空間來的。

再有更重要的一點,他的力氣大。

李承乾試著按照夢裏老師實驗的方式轉動手腕,一下一下又一下,繩索磨搓著皮膚,生疼生疼。李承乾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子又止住了。他沒有放棄,老師說過的,要想自救就得忍耐。

他一邊努力,一邊琢磨著周遭是不是有可以借助的物件。

漆黑的地窖裏,他什麽都看不見,只能屁股一點點挪動,勉強用綁著的雙手去摸索。砰,不知碰到什麽,李承乾腦袋被撞了一下,似乎是個麻袋。麻袋裏裝著一坨一坨的東西。李承乾綁在後面的手試著抓起一個。

圓圓的,怎麽有點熟悉?

——叮,土豆種薯已全部發放完畢,請宿主註意查收。

李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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