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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秦相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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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車馬繁多,著急趕路,趁著天黑前入城安頓。而寧北公府的車馬獨行,不著急回城,雙方有默契,錯開而行。

其中一輛青布馬車超過寧北公府的馬車時,車窗簾布微動,似有雨風吹卷,很快一只白皙的手探出來,滑動著車窗木板,關上了馬車窗戶,阻擋住外人的視線。

文詩妍轉身,整了整衣衫,端莊地坐在馬車裏,世家大婦的雍容氣度立顯,與在聶羽寧面前判若兩人。

“娘,你這是做什麽?不怕被阿寧發現嗎?”

車窗關上的一瞬間,空氣沈悶了幾分,還有些初夏的潮熱。在微弱的光芒下,簾布搖擺,暗影晃動,映照在對面婦人的臉上,有些陰森猙獰。

婦人正是文詩妍的母親,容長臉,眉眼細長,兩頰無肉略顯顴骨高,這種有些刻薄的長相在她的拾掇下,也比同齡婦人多了幾分妖艷,少了幾分溫柔慈愛。

文夫人懷中抱著一個男孩,約莫三四歲的樣子,瘦瘦小小的,長相頗似文夫人。男孩哈欠連天的,依偎著母親,昏昏欲睡,看起來乖巧得過分,甚至可以說有些孱弱。

因著男孩出生時,文貞已經去世,聶羽寧並不知道男孩的存在,文詩妍也不想在與好友重逢時提及過往,便遮掩了男孩的存在。連帶著因為文夫人要照顧幼子,便也沒有下車相見。

文夫人看了眼文詩妍,冷冷道:“你著什麽急?就算聶羽寧發現我偷窺又如何?我只是想看看,什麽樣的男人能夠取代你爹在聶羽寧心裏的位置。”

“娘!”

“你自己下車試探出來的結果,難道還不信嗎?”

文夫人對文詩妍的性情了若指掌,知道文詩妍故意激怒聶羽寧,是在試探對方對秦謙和的態度,是否如傳聞。

知女莫若母,反之亦是。

文詩妍對母親十分了解,對母親的感情也有說不出的覆雜,即憐愛,又無奈。

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父親和母親的關系疏遠冷淡,宛如陌生人。一個永遠宿在前院書房,不踏足後院半步,另一個獨守空房,抱怨不斷。總之,他們不似尋常夫妻。

後來,聶羽寧的到來,父親收她為徒,才為這個家帶來轉機。

因為聶羽寧是女子,還是世家出身的貴女,縱然拜了父親為師,還是不可避免地要與內宅女子接觸。漸漸的,父親偶爾也會停留在內宅,甚至在她讀書的年紀,他還將她接到身邊,與聶羽寧一起教導。

奇怪的是父親始終不願意留宿內院,但是母親心裏有了盼頭,笑容也多了些。

隨著父親的官職變動,他們久居江南,她和聶羽寧也漸漸在那水鄉長大,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父親教導她們的東西越來越多,不僅僅只在書本之上的道理,有時帶她們出門走動,穿街走巷的,遇到什麽講什麽。天文地理、水利農商、人情世故等等,只要是父親會的,他都會講一些。

每每回家,她渾身疲憊,歪在榻上,累得不想動,還散發著絲絲汗味。在母親的眼裏,這樣的女兒毫無閨秀的儀態,母親十分生氣,找父親理論。理論的結果是父親答應不再帶她出門,只帶著聶羽寧一個人出門。

原本母親一直不喜歡聶羽寧,認為聶羽寧的存在搶走了父親的目光,讓她們母女成為陪襯。又礙於父親的態度,母親不得不忍讓下來,只得鼓動她去與聶羽寧相爭,幫她奪回父親的寵愛。

她們母女倆沒有成功,好歹父親眼裏還有她這個女兒,也算有希望。

而母親找父親吵鬧過後,父親再也沒有來過後院,也沒有詢問過她這個女兒半句,反而帶著聶羽寧出門,有時十天半個月不見蹤影。

母親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她看著越發明艷嫵媚的聶羽寧,危機感橫生,心裏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她懷疑父親喜歡上了自己的學生,當時就上門和父親大吵一架,父親大怒,差點與母親和離。

所幸聶羽寧回了雲州,不知道其中的事,否則她不知道和聶羽寧怎麽相處。

那日之後,父親命人重新購買一座宅院,將聶羽寧安置在那裏,人還未來,東西先搬了過去。

文詩妍想起這些往事,揉了揉額頭,低聲嘆息道:“娘,事關父親和阿寧的名聲,你出門不要亂說。再說,父親離世這麽多年,阿寧幫了咱們家這麽多,她對你我不薄。”

“你以為她那是對咱們好?那是愛屋及烏,對你父親好!”文夫人一瞪眼,露出眼白頗多,顯得猙獰狠厲。

又道:“你不要受了她一點小小的恩惠,就忘記她曾經搶走了你父親的所有愛,還有她帶給咱們倆的屈辱。”

文詩妍幽幽嘆息:“父親已經不在了,而且她身邊有了別的人。”

“那更不行!她怎麽可以忘掉你父親,喜歡上別人?”文夫人恨得咬牙切齒,不禁翻起了舊賬,“當年你父親對她多好,走到哪裏帶到哪裏,吃穿用度,無一不是他親自打理的,最後甚至為了救她而亡。臨終前,你父親將名下所有財產遺贈給她,何曾考慮過我和延年……還有你?”

文延年是文詩妍的弟弟,文夫人的幼子。

文詩妍無奈辯解道:“父親一生淡泊名利,又沒有賺大錢的心思,就是文家分給他的資產,維持全家人的生計。這麽多年,父親用在平民百姓身上的銀兩不少,再加上咱們的日常花銷,剩下的錢財真的不多。若不是阿寧接手商鋪,後來她歸還給我當嫁妝的商鋪,還能這麽賺錢?這些到我手上的商鋪,賺的銀兩沒給你和延年花嗎?”

“我不信她把全部的資產歸還給你了?不是還有江州的那座二進宅院嗎?還有你父親的藏書,也很值錢。”文夫人惦記著聶羽寧手中留下的東西,當真是怨毒了她,不肯留下任何一丁點,“若是留給延年,過幾年正好讀書用。”

文詩妍沈默片刻,道:“那是父親留給阿寧的念想,她不會讓出來的。”

她從來沒有想去奪走那些東西,因為她知道,那是父親留給聶羽寧最珍貴的東西。

“那我和你弟弟怎麽辦?”文夫人說服不了女兒,氣惱地質問道。

文詩妍臉上的關切淡了下來,淡聲說道:“阿寧不知道延年的存在,你確定要鬧到她面前嗎?”

說實話,她對這個遺腹子弟弟心懷疑慮,在母親一遍遍的爭論中,也不是那麽喜愛他,甚至有些說不出的厭惡。

“詩妍,你是不是生娘的氣了?”文夫人語調軟了下來,略微討好地看著文詩妍,說道:“娘不是怪你,是聶羽寧的錯。當初她小小年紀,勾著你父親……那晚你父親喝多了,把我當做了她,才有了你弟弟。”

“總之,你記得,那是聶羽寧欠咱們家的!”

文詩妍沈默不答,腦海裏想起過往種種,她感激聶羽寧救她於危難之中,又嫉妒聶羽寧得到了父親的寵愛和人人艷羨的名利。

不管馬車中的人何種心思,不懂人心為何物的馬只知道往前奔,耐力十足,在雨中拖著主人回家。

聶羽寧回到寧北公府,府中空蕩蕩的,只剩下兩個主人,她和太夫人。

太夫人不喜她,她索性連個招呼也沒打,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命人準備梳洗的熱水。

幾乎是前後腳,秦謙和跟著她進門,沈默地坐在廳堂的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沈思什麽。雨水浸濕的衣衫,層層黏在皮膚上,他都沒有感覺到難受。

終於,聶羽寧發現秦謙和不對勁,在馬車上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聶羽寧放下換洗的幹凈衣裳,緩步走到秦謙和身邊,握著他的手掌,極有安撫的味道。

見到秦謙和搖頭的敷衍行為,她玩笑道:“還在為詩妍的話置氣?你這是第一次見她?不應該啊!”

在她的眼中,秦謙和不至於這麽氣量小,他應該不會和文詩妍生氣。

秦謙和有一種沖動,想要直接問出來,又擔心聶羽寧這麽驕傲的人,一旦知道他在懷疑她和文貞的關系,定會以為他不信任她。

這不是秦謙和想要見到的結果,更何況正值多事之秋。

要不還是等這些風波過去再細問?

想清楚後,秦謙和心中微定,擡頭露出笑容,摸了摸聶羽寧潤濕的頭發,“羽兒可真聰明!”

聶羽寧雙眸疑惑不解,這麽快就好了,還真是在生文詩妍的氣?

秦謙和道:“不妨猜一猜我隱瞞了你什麽?”

原來是秦謙和真的有事情隱瞞她,不好和她說,頓時聶羽寧微微舒緩心中的不適。

“等等,讓我想一想……”

這件事情既能夠讓秦謙和不願意和她提及,又能夠讓秦謙和釋然,必定是一件不小的事情,還與她有關。十之八九秦謙和不願意提及這件事情,是因為她導致的秦謙和受損,他不願意讓她愧疚……

聶羽寧閉眼思考,腦海裏閃過一件差點忘記的事情,秦謙和冒雨來接她時,還未到散值的時間,所以——

“你辭官了?”

她忐忑不安地看著秦謙和,因為秦謙和在意這個位置,她還是知道幾分的,不可能是秦謙和自願辭官,極有可能是被辭官了。

秦謙和淡淡地頷首,“陛下大約是嫌我老邁無用,答應我乞骸骨歸家。”

聶羽寧:“……”

鬼才信!

這都是古稀之年的老臣們的說辭,他一個年近不惑的壯年男人,元暉帝正需要他,會主動趕走?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政見不合,秦謙和不願意為元暉帝所用。

聶羽寧捧著他的臉,心疼地問道:“是不是因為我?如果是因為我,我可以去和陛下商量。”

“你去和陛下商量什麽?還不如和我商量……”

趁著聶羽寧聽得正認真,秦謙和突然將她一把抱起,引得她驚呼出聲,他笑著大步往裏走,“我們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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