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衍的海洋牧場建立很久了, 不過他的工作重心不是靠賣魚掙錢，所以海洋牧場裏飼養的海洋生物種類一直都比較隨意，屬於只以其中幾種海洋生物為主, 其他的想養什麽就往海洋牧場裏扔一點的那種類型，也沒有太明確的規劃。

田巢則不然。

田巢的海洋牧場是正兒八經的海洋牧場, 專門請人規劃過，裏面的養殖項目也專門設計過，規劃得十分科學且現代。

他這個海洋牧場比葉雪衍的海洋牧場還要大, 大概有八百畝，整個海洋牧場屬於農業部直屬海洋基地中的一部分。

裏面放了數千個人工漁礁礁體，布置了在線自動監控系統，養了竹夾魚、大眼鯛、尖吻鱸、花鱸、巴浪魚、石斑魚等魚，還養了華國對蝦，斑節對蝦等甲殼類生物和貽貝、牡蠣、珍珠貝等貝類, 同時，他的海裏也養著紫菜、海白菜等海藻, 基本把海洋牧場裏的空間全用起來了，並形成了現代化的養殖體系。

葉雪衍到了他的海洋牧場，左右看了下, 讚道：“田師傅, 你的海洋牧場發展得越來越好了。”

田巢被誇了挺高興，哈哈笑了幾聲：“托大家的福，今年是不錯, 要是沒混進敵害生物, 我們今年的收益肯定更好。”

葉雪衍笑了笑：“那我下去看看, 跟上次一樣, 你負責提供網袋、魚槍, 再給我一條船，我下去試試。”

他們合作過一次，對彼此的風格都熟悉。

田巢聞言沒有任何疑問，立刻答應下來：“好嘞，我就在牧場裏，有事你叫我就行，我們隨時準備協助你。對了，葉大夫，你是不是還要叫你的團隊過來？”

葉雪衍：“等我把敵害生物清除好，再叫他們過來。”

葉雪衍清理海洋牧場的時候會將海洋牧場裏不屬於本牧場的敵害海洋生物抓走，這些海洋生物就是他的報酬之一，漁民們都知道這個規矩，並沒有什麽異議。

田巢笑呵呵地說道：“那行，你有什麽事再叫我。”

葉雪衍和田巢交涉好，帶了把魚槍下了海。

其實以他的能力，帶不帶魚槍都一樣，只是跟漁民們打交道，多少還是要掩飾一下。

田巢已經將監控系統關了，這也是葉雪衍要求的，不過他還是再仔細查看了一遍，確定沒問題，才變回龍形。

他只變回了一米多的小體型。

小體型在障礙物比較多的海洋牧場裏很方便，他稍微一擺尾巴，就靈活地穿梭在海洋牧場當中。

游著游著，小龍很快發現，今天他靠近各種海洋生物的時候，海洋生物都不會有特別的反應，之前緩緩游動的魚依舊在緩緩活動，之前潛藏在沙裏的螃蟹依舊一動不動地臥著沙，連捕食和打架的魚都毫無變化。

就好像他不是活物，而是海水一樣。

小龍停在水中，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長大後，海洋生物對他的親近度更高了啊，不，不對，應該說，海洋生物對他的適應度更高了。

有種他就是海洋的化身的感覺？

小龍一時間總結不出來，他盯著前面，決定回去後再跟謝醒好好討論一番。

海洋生物當小龍不存在的行為讓他在水下的活動方便了許多，他不需要追逐海洋生物，只是慢悠悠地在海底游動跟探查就行。

田巢這個海洋牧場裏的生物很多，因為他用的攔網網眼比較大，除了他養殖的海洋生物外，海洋牧場裏還有許多其他的海洋生物進進出出。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這些小型海洋生物對田巢海洋牧場裏養殖的生物沒什麽威脅。

小龍緩緩地游動著，對於沒有威脅的海洋生物，就沒有必要抓起來了，讓它們生活在海洋牧場裏挺好的。

海洋牧場比較大，小龍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巡查了一遍。

巡查完，他發現這個海洋牧場裏的石斑魚特別多，多到整個海洋牧場的生態系統失去了平衡。

不過因為海洋牧場裏本身養著石斑魚，小龍一時不知道這些石斑魚是海洋牧場裏養的，還是外面來的。

他在水底下變回了人形，游到海面上，去找田巢。

員工們都在幹著活，田巢也跟大家一起，站在漁排上正攪拌要餵魚的餌料。

葉雪衍游到近前，田巢忙停下手中的動作，伸手來拉他，興奮地問：“葉大夫，你找到原因了嗎？”

葉雪衍沒有回答，而是問：“你的海洋牧場底下養的都是些什麽石斑魚？”

田巢撓撓頭：“啊？我想想。我們之前養過龍躉，後來發現出肉比不高，就改成了花龍斑，後來發現花龍斑不好養，去年開始，我們換成了七帶石斑。”

龍躉也叫巨石斑魚，葉雪衍先前得到過這種石斑魚的圖鑒。

花龍斑則是人工培育的雜交品種，沒有野生的族群，葉雪衍聽說過，不太了解。

至於七帶石斑，這種魚的適應範圍特別廣，溫帶熱帶都能見到，有時候甚至能在緯度45度的地方生存，味道也很不錯，好像近年來才開始人工養殖。

對於這種石斑，葉雪衍也只看過資料，沒有具體接觸過。

葉雪衍聞言道：“我看底下不止這三種石斑，還有別的。”

田巢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有什麽啊？我看都一樣啊。”

葉雪衍搖搖頭：“還有鞍帶石斑、清水石斑、三斑石斑之類的，好幾種我都沒認出來，你這裏的石斑多得好像這片海域的石斑都過來了你這裏開會一樣。”

田巢哈哈哈地笑起來：“有沒有那麽誇張？”

葉雪衍：“你打開以前的監控視頻，我給你指出來你就知道了。”

田巢：“真的啊？那我們去監控室看看。”

兩人回到岸上的監控室，葉雪衍看著技術員打開相關視頻，讓他快進，然後停留在某個畫面上，拿手指虛點了一下：“看，這個角落的石斑就是鞍帶石斑，它跟其他石斑長得不一樣吧？”

田巢湊近仔細看了好一會兒，仍忍不住道：“這不是龍躉嗎？”

葉雪衍：“怎麽是龍躉了，你看它們的體型跟花紋都不太一樣。”

“唔……”田巢摸著下巴，很明顯並沒有看出來。

葉雪衍嘆口氣，總算知道為什麽他這裏石斑魚那麽多他都沒發現了。

石斑魚的種類非常多，整個石斑魚屬有一百多種石斑魚，很多種類的體色和斑紋都相似，而某一種石斑內部，個體的斑紋又比較多變，雌性和雄性的斑紋還不一樣，成魚和幼魚的斑紋也不一樣。

這麽多變化下來，加上同一種類的石斑，很多地方取了不一樣的名字，所以分辨起來特別困難。

也就是葉雪衍是專家中的專家，還有龍這個特殊身份，要不然根本分不清這些雜七雜八的石斑魚。

可沒法具體分辨出每一種，如果有人指出了，分辨出其中兩種石斑魚的區別，應該還是不難。

田巢這個絕對屬於沒天賦的類型。

田巢遲疑了一下，說道：“這些石斑都可以吃吧？不同的石斑就不同的石斑吧，我看養著好像也沒什麽壞處。”

葉雪衍點頭：“都可以吃，養著也的確沒什麽壞處，就是各種各樣的石斑魚多了，打破了海洋牧場原有的平衡，所以其他海洋生物就減產了。”

石斑魚一般以魚類和甲殼類為食，是實實在在的肉食性魚類。田巢的海洋牧場裏最近魚蝦損耗比較大，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田巢猶豫了一下：“那個沒關系，只要找出原因來就好，我就怕是不明原因的減產。”

石斑魚的價格都不錯，海洋牧場來了野生的石斑魚，整體效益應該會進一步提高。

葉雪衍理解田巢的想法，體貼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把這些石斑魚抓出來了。”

田巢：“對，暫時不用管了。我以後多投一點飼料下去，看能不能降低其他魚蝦的損耗。實在不行，我多安裝幾張防護網。總之麻煩你了啊葉大夫，辛苦你跑一趟了，你沒抓魚我們就按不抓魚的法子算，把錢補給你。”

葉雪衍：“不用，就按探查的項目算錢。”

田巢：“那也行，你說了算。走，我們回去喝茶，邊喝茶邊聊。”

葉雪衍跟田巢回他辦公室裏喝茶，順便交流石斑魚的信息。

雖然石斑魚屬的長相相似，但不同的石斑魚食性略有區別，要想養得好，就要抓住這點區別，配制不同的飼料。

田巢有許多問題想向葉雪衍請教。

葉雪衍挺樂意跟他探討這些問題，剛剛在海裏的時候已經跟石斑魚深度交流過了，現在再回顧探討一番，有助於回去的時候獲得其他石斑魚的圖鑒。

圖鑒這種東西，還是多多益善嘛。

兩人連喝茶帶吃飯，葉雪衍一直在他的海洋牧場裏待到下午四點才回去。

回去之前，田巢付完賬，還特地給葉雪衍塞了幾條鹹魚：“葉大夫你海洋牧場裏養的魚肯定比我這邊要好，不過我這鹹魚是祖傳的手藝，鹹鮮幹香，用來煲什麽東西都好吃，幹煎了吃也好吃，你回去嘗嘗。”

葉雪衍盛情難卻，最終還是提上了這幾條鹹魚，只是客氣地跟田巢說，有空去他的海洋牧場裏玩。

田巢高興地答應了。

謝醒今天回來得比較早，葉雪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家了。

葉雪衍：“難得啊，今天不用加班。”

謝醒走過來接他手裏的東西：“說得我好像經常九九六似的。”

葉雪衍：“你不是經常九九六，你只是偶爾零零七。”

謝醒：“一年到頭也沒幾次。哪來的鹹魚？”

葉雪衍：“田巢給的，那我一定嘗嘗，說是祖傳的手藝。”

謝醒：“那麽大方，你這次去幫他解決了大問題？”

葉雪衍笑：“應該不叫解決大問題，而是給他帶去了大驚喜。”

謝醒做了個願聞其詳的表情，葉雪衍就把今天的事跟他說了一遍，末了說道：“他之前應該已經做好了承受一部分損失的準備，沒想到最後不是損失，而是收益，我要是他，估計也會高興。”

謝醒：“石斑魚真那麽不好分？”

葉雪衍聽到他說這個，掏出手機：“來，我給你看今天拍到的石斑魚照片，看你能不能認出來圖片上一共有幾條。”

手機裏的照片都是從監控視頻上拍的，監控本來就不算高清，海底又昏暗，加上石斑魚那長得差不多的體型跟花紋，真挺不好分辨。

謝醒看魚鰭的特征，又數了一下鱗片，依靠這個分出了好幾條，然後就沒繼續了：“好些魚明明不同種，長得還挺像，確實不好分。”

葉雪衍收起手機：“對吧？要是把這圖片設計成連連看，玩家能飛到游戲公司把電腦給砸了。我感覺現在主流的分類學不是很科學，他們分得也太細了。”

謝醒：“不錯。你已經有自己的觀點，從學生思維轉換過來了。”

葉雪衍擡眼瞅他：“主任，求別尬誇。”

謝醒笑了笑，轉移話題道：“鹹魚要怎麽吃？煮排骨嗎？”

葉雪衍一副裂開的表情：“鹹魚還能煮排骨？！”

謝醒：“能。味道還行，給你展示一下這種奇特的吃法。”

謝醒說著，拿了鹹魚去廚房做飯去了。

葉雪衍連忙屁顛屁顛地跟上。

田巢給的鹹魚品質很好，油脂豐富，有種海魚特有的鮮味，但是不腥，煎得焦黃後鹹香誘人，魚香中夾著蒜香，空口吃也意外地好吃。

葉雪衍端著盤子在旁邊一連吃了好幾塊，邊吃邊看謝醒煎排骨。

肉排肥嫩，骨頭就一丁點，一口下去滿滿的都是肉香，腌過後被煎得兩面金黃，再和鹹魚一起放在鍋中加白酒、青紅椒粒及肉醬翻炒，出鍋前撒了一大把熟芝麻。

那味道，簡直絕了。

魚味像是被濃縮了一樣，並不會過鹹，更沒有腥味，只有柔韌鹹香，用牙齒撕下肉絲仔細品嘗，魚肉的鮮味和排骨的香味、辣椒的辣味等層層散發出來。

排骨也很好吃，鮮美多汁，很嫩，但是很入味，跟其他做法的排骨相比，完全是全新的風味。

最妙的是菜裏的酒香，葉雪衍很少喝酒，喝酒的時候覺得酒苦，還是第一次只嘗到濃濃的酒香，完全沒有苦苦的酒味。

這酒把排骨和鹹魚的優點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讓兩種看起來毫不相關的食物協調地處於同一個菜盤裏，相互促進，互相提升。

葉雪衍一連吃了好幾塊後，忍不住去盛了一碗飯來配：“你手藝真好，外面的飯館很多都比不上你的手藝。”

謝醒：“老菜譜了。這幾百年間，有很多新的東西發明出來了，也有很多舊的東西丟失了。”

葉雪衍：“也沒有完全丟失，這不是還有你嗎？很多東西我們以後慢慢都會找回來，傳承並發揚光大！”

謝醒笑笑：“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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