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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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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難以啟齒的事情的態度,人們都會用‘假裝’來掩飾。

即使城堡內的男主人忽然離去,但所有人都用麻木遲鈍的表情來粉飾太平,對那些翻天覆地的變化仿佛無動於衷——這是夏熏學會的第一課:虛偽永遠比真實更能避免尷尬。

那以後,又過去了多久?

園丁強健的臂膀不斷揮舞著,隨著每一次動作,藍色的花從枝頭掉落,沒入叢中,枝頭變得光禿禿的,立在初秋的風中,醜陋又寂寞。

家庭教師坐在舒適的沙發上,脊背挺直,儀態萬方。精心修剪過的頭發擋住了她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她的氣質和風度即使只是在靜坐的時候也讓人驚艷。

手邊的綠茶漸漸涼透,老師依舊耐心的等著她的學生把視線從窗外收回。

“夏熏。”

天色已經明顯的暗下來,園丁清理完花圃,推著小車消失在夕色中。一陣清風吹過,在園丁沒註意到的情況下,一朵不甘被淹沒的花落在了地上,隨著風向打了幾個滾,又停了下來。

老師輕柔的嗓音喚回了小少女的思緒,她怔了怔,低下頭說了聲抱歉。

“你不必如此。”看著女孩已經練就嫻熟的表情,老師輕輕的嘆息,“將感情埋得太深,有時是件壞事。”

“這句話出自《傲慢與偏見》,是嗎?”女孩恭謹而矜持,“我還記得下一句,它讓我印象深刻——如果一個女人掩飾了對自己所愛的男人的感情,她也許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機會。”

這句話最悲哀的地方在於,這份偽裝並不高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唯獨那個人,卻義無反顧的相信了。

“你知道嗎?風信子的花語是什麽?”老師微微的側臉,避開女孩的話語裏的諷刺,將視線投向花圃,那朵藍色的風信子依然靜靜的躺在暮色中,絢爛的霞光照在它身上,仿佛在用盡全力揮霍最後的美好。

“西洛提過——永遠的懷念,悲傷的愛情。”

“不,不是的。”老師輕輕的搖頭,柔和的笑著, “風信子的花期一過,美麗和輝煌還堪堪停留在枝頭,但卻必須被裁剪,知道為什麽嗎,夏熏?因為——只有死亡,才有重生。”

老師的語氣越來越篤定,“所以,它的花語還有另一種說法:只有忘記過去的悲傷,才能獲得嶄新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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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朦朧,少女撐著一把典雅的白色碎花傘從幽深的老巷裏走出。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她站立的地方仿佛被定格的淺絳山水,寧靜空靈,淡雅清逸。

“小熏,”不遠處的站牌下,清俊的少年興奮的揮動雙臂,“這裏。”

由於突如其來的雨,路少的行人已經越來越少,少年的聲音極具穿透力的到達她耳邊,同時也引起了其他人的註意。

糟糕。

少女暗暗懊惱,謹慎的在視線範圍內掃了一圈,在角落裏有不少人盯著她,少年的聲音像信號彈一樣,讓他們開始準備隨時撲上來。

恰好在這個時候,鳴笛聲從街的盡頭傳來。

少女對白發少年微微一笑,心裏默數,五、四、三、二、——

就是現在!

她忽然拔腿,朝馬路另一端飛奔而去。看上去是領導者的黑衣男人楞了一下,飛快地識破了她的意圖,大喝:“快追上!”

藏在暗處的人們在他的命令下,紛紛跑出來,步履矯健,只差兩個手臂的距離,他們就快要追上女孩。

可是,已經遲了。

綠燈在千鈞一發的時刻轉成紅燈,阻攔的閥門毫不留情地落下,火車從鐵軌上轟隆隆的行過,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當長長的車廂終於消失在眼前時,視線豁然開朗,然而站牌下只留下一把碎花傘,孤零零的立在雨中。

“收隊。”

穿著黑色西裝的人拿起通訊器,面無表情。

柳生家的家徽在黑色的袖口上,低調的閃過墨綠色的光。

………………

“刺激~!”直到公車已經轉了一個彎,鐵軌消失在視線中,佐伯虎次郎才心有餘悸地轉過頭,對夏熏說,語氣裏興奮害怕參半。

他們坐在公車的最後一排,司機從上車開始就打量他們兩個,終於忍不住憂心忡忡地問,“餵餵,兩位離家出走嗎?”

“誒?不、不是的。”少年撓撓頭,避開這個問題,“大叔,這輛車開向東京嗎?”

“當然,你們要去哪裏?”

“青春學園。”

公車穿過大片的麥田,窗外的風景從青山綠水變成了隨處可見的繁華。佐伯虎次郎在終點站拉著夏熏跟司機道別,大叔爽朗的笑著揮手,“早點回家啊~!”

等到公車遠去,佐伯虎次郎忍不住郁悶道,“為什麽大叔篤定我們在私奔呢?”

夏熏聳聳肩,順帶搖了搖兩個人一直緊握的手。少年哈哈的笑著,動作自然的松開。

“這個時候,周助還在練習呢。”佐伯虎次郎領著少女邁進校門,門衛好像已經習慣了形形色.色的外校少年出入這裏,懶洋洋的移開報紙,觀察了幾秒之後放心的閉上眼睛,重新進入夢鄉。

青學不算大,沒多久功夫,就找到了網球部的活動室。不二周助還在練習,接待他們的是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可愛女孩,一聽說他們是不二前輩的朋友,又是遠道而來,就直接打開社辦休息室的門讓他們休憩。

難得來了一次青學,佐伯虎次郎也沒有參觀別人訓練的興趣。

“小熏,這段時間,你暫時住在周助家裏,他父母都不在,由美子姐姐也同意了。”

夏熏乖巧的點頭。

“至於空運的行李……恐怕要改天才能拿到了。”少年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那天柳生伯父跟家裏的長輩說了些什麽,但爸爸媽媽似乎都不讚同你住在外面。”

“我知道。”

“可是……爸爸媽媽說的沒錯,”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皺起眉頭,“那裏本來就是你的家,等到三年後……”

“不是‘家’,”少女打斷他,眼眸一片冰冷,“只是一棟房子。”

剛剛下場的不二周助聽到這句話,楞在門口。

網球部社辦暗沈的光粗粗的照著少女的身形,她的表情模糊不清,只看得到背脊倔強的挺直,像立在黑暗中的一柄劍,泛著微不可查鋒芒——根植在靈魂的執拗,就算不輕易被人發現,卻也無法輕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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