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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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下班還有半小時的時候, 池嬈準時醒了過來。她見祝淮書已經不在辦公室了，揉了揉壓麻的腿，趕緊遛回自己辦公桌。
辦公室門開著, 有個男人敲了敲門, 朝她走過來。
“這是送給您的文件......”後面幾句她沒聽清。
“哦, 祝教授現在不在......”她開口，發現聲音有點黏糊，清了清嗓子。
不知道為什麽, 總覺得眼前人有點眼熟，剛才夢裏見過似的。
“不急不急不急。看您什麽時候方便。”陳檬說。
“哦哦，好。”她認識這人，剛才正準備給他點顏色, 沒想到他來了這麽一套，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走了......哎, 您覺得辦公室溫度還合適吧，不冷吧？”陳檬走到門邊，正好看到墻上的溫度顯示，隨時準備幫忙調整。
“不用不用。”池嬈擺手。
她隨手翻開陳檬給的文件夾, 發現裏面是一張大大的‘對不起！’，還附帶一包小熊餅幹。
“哎真的是你啊？下午把我叫醒的。”
陳檬迅速滑跪, “對不起, 老板娘, 是我有眼無珠, 擾了您的清夢......”
個子挺高的一個男人, 眼淚汪汪跟池嬈道歉, 她能怎麽辦？
“行了行了, 別哭了。”她抽紙巾遞給他，“把淚擦了再出去。外面再以為我欺負你呢。”
“不能。都是我的錯，我一定會跟他們解釋清楚。我誓死捍衛老板娘的聲譽。”陳檬舉手發誓。
“行行行。以後該幹嘛幹嘛，別找我事就行。”她敷衍地揮揮手。
陳檬眼神堅定：“以後您睡覺我放風，您遲到我打卡，你早退我掩護。總之，我一定為您鞍前馬後，幫祝教授給您一個賓至如歸的體驗。”
這就是傳說中的馬仔吧。池嬈托下巴。
五點鐘下班。
池嬈站在停車場邊緣，等祝淮書把車開出來。
她手機放在耳邊，正在通電話。
“池瑤瑤，上次看上那個腿環我買了，還順便給你挑了一個，夠意思吧。”
池嬈看了眼自己在小腿肚旁邊打轉的裙擺，搖搖頭，“你還是自己用吧。我這現在不穿短裙，用不上。”
“行吧行吧，下次出來記得給我帶上。寄你家去了。今晚出來玩？”
“不去了。”
“上班第一天哎，居然都不能開瓶酒慶祝一下？你被下蠱了？”
梁絲不滿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瞎猜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得去別人家吃頓飯。”
“誰家？跟祝教授一起？”
“祝教授一同事，正好她老公是咱們系的老師。”
“咱們系老師家裏，你也敢去？你就不怕他記得你？”
“系裏幾百人呢，應該不記得吧......”池嬈說，“那個沈教授太熱情了，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去不行。”
“行吧。上回還跟我說要跟祝教授保持距離，我看你是離陷進去不遠了。”
“哪有。不要瞎說。”她反駁。
“祝教授過來了。我上車了。不跟你聊了，拜拜。”她直接按了掛斷。
祝淮書把車開到她身旁停下。她拉開後排車門，鉆進去，坐到跟他斜對角的位置上。
“我們直接去沈教授家裏嗎？哎，怎麽不捎著她？”
“她今天請了假，沒來上班。”祝淮書說。
“哦。”她說，“那我們要不要準備點東西拿過去？”
感覺沈教授很重視這頓飯。她搜腸刮肚，想出這麽點禮節。
“不用。人到了就行。”他說。
“怎麽跟回自己家似的。”
他笑了一下，提醒她系安全帶。
“後排還這麽多講究......”她碎碎念，不過還是照做了。
從實驗樓駛到大門口，門衛認出這輛車，少見祝淮書自己開，跟他打招呼。他微微頷首。
“陳檬剛才找你了？”祝淮書問。
“啊？哦。是那個人啊。”池嬈怔了一下，反應過來。
“他過來跟我道歉了，說不該把我叫起來，還給我一袋小餅幹。我宰相肚裏能撐船，放過他啦。”
“以後別在工作時間睡了。”
“為什麽？”她苦惱，“我困嘛。”
“中午有午休。”
可是她上下午閑著也是閑著，又沒有事做。
“陳檬給我的小餅幹，還挺好吃的。”她嘟囔著轉移話題。
祝淮書無奈地笑了下，看著內視鏡裏女人的耍賴的小表情，“座位中間置物箱裏，有個紙袋，你拿出來。”
池嬈伸手去摸前排的置物箱。
“後排。就在你身邊。”他提醒。
她應著，推開抽屜，看見一個白色奢侈品袋子，但是個做工精致的黑漆描金木匣，看上去不像是這個品牌的東西。
“隨手拿的袋子。”他解釋，“打開看看。”
池嬈一打開就被驚艷到了。
匣子裏是一串baby珠和鑲嵌鉆石串成的蕾絲頸鏈，珠光細膩飽滿。
“給我的？”她期待地問。
“嗯。”祝淮書點頭。
“謝謝祝教授！”她愛不釋手，又生怕弄壞了，小心翼翼撥弄著。
“這項鏈哪買的？貴不貴？”
“二手的，不貴。”
她知道他沒說實話。這串單憑最外圈這幾顆大珠子，價格就低不了六位數。
“這個就是實習期獎勵了吧？”她笑嘻嘻，小心地把項鏈收好。
“在辦公室光明正大睡覺的人，還想要獎勵？”他瞥了眼內視鏡。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光明正大睡覺了。”她爽快發誓。
反正有小陳盯梢。
窗外天色依舊明亮，車流如織，路燈提前亮起。
池嬈收了禮物，心情好，路上樂此不疲地跟祝淮書分享自己在網上看到的有意思的事。他只聽著，偶爾應幾聲，唇邊帶著笑的。
“哎，祝教授，盧小芃說你平時上班好嚴肅。還有點兇。”她煞有其事。
其實是她自己說的。
辛苦小芃背個鍋。
她今天看見周圍人對祝淮書的態度，才深刻明白什麽叫又敬又怕。
“嗯。是麽。習慣了。”他說。
“之前我......”她說著說著，忽地覺得車裏冷，揪了揪裙子邊，用掌心搓了一下胳膊。
祝淮書擡手把空調溫度調高了。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察覺到了，然後把溫度調了。
這是個很微小的瞬間。他下午在工作時的嚴謹，‘有點兇’，可這個瞬間裏，他如此體貼。
不知怎的，她想起下午拍照時那個瞬間。也想起他之前的一句話，‘不好看也留不住你，是不是。’
那時的心動。心臟在以超過一百次每分鐘的速度跳躍，在她的世界產生聲聲的回響。
依舊是因為這人優越的皮囊嗎？
全都是因為這人優越的皮囊嗎？
“嗯？”祝淮書遲遲等不到她的下文，忍不住問。
她吞口水，挪開視線，“什麽？”
“你剛想說什麽？”
“突然忘、忘記了。”
他笑了笑，沒說話。笑聲像只小羽毛，輕輕在她心頭撩撥了一下。
不知道沈默了多久。
“哎，祝教授。你要是跟別人結婚。”池嬈突兀地問。
“你會對她這麽好嗎。”
沈教授家在一棟四層小洋樓的頂層。
進了門，玄關一側是一面大鏡子，木框包邊，另一側是帶銅把手的櫃子，旁邊還掛了副松鶴圖的木版畫。
沈瑋熱情地引池嬈和祝淮書進門，招呼小星星來接叔叔阿姨。
小星星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穿了條粉藍色連衣裙，伸出的小手像個鼓鼓的小面包。
跟小星星一起出現的還有個抱平板、穿著藍白條紋襯衣的白嫩小男孩。
“小北哥哥，這是我祝叔叔。”小星星直直朝祝淮書身上撲過來了。祝淮書揉揉腦袋，把人抱起來。小星星掉了顆門牙，說話漏氣，“叔叔晚上好。”
“我知道，這也是我小叔叔。”小北說，“小叔叔，小嬸嬸......星星你怎麽不跟小嬸嬸打招呼。”
“這是你小池阿姨。小星星說阿姨好。”沈瑋說。
“小北今天正好在附近上課，就讓保姆把他送來了。”祝淮書低聲跟池嬈解釋。
她點頭。
小星星抱住祝淮書不撒手，怎麽都不肯回頭看池嬈，她站在一邊有點尷尬。徐志清從屋裏走過來，對池嬈頷首，她說徐教授好。
“這孩子。爸爸今早不是還教育你要做個有禮貌的小孩嗎。”沈瑋說小星星。
“小叔叔是我的。不要這個人。”小星星很堅決，就是不要看池嬈一眼。
沈瑋跟池嬈解釋：“她從小黏淮書。你別介意哈嬈嬈。我一定好好教育這小臭丫頭，今天不知道發什麽瘋。平時不這樣的。”
祝淮書說：“星星別鬧。跟池嬈阿姨打招呼。”
小星星委屈得快哭了，“不要醜八怪，不要醜八怪給叔叔當老婆。”
小星星這一出讓眾人懵了，尤其是池嬈。
她是醜八怪？？
一邊的小北表情變了變，有點不自然，擡頭拍拍小星星的腿，“小嬸嬸不是醜八怪......那張照片是我亂拍的。”
沈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跟著勸：“小池阿姨怎麽會是醜八怪，你回頭，回頭看一眼行不行，多漂亮吶。”
“不要不要。”小星星用手捂住眼。
一眾大人拗不過這倔強小孩，直接轉移陣地到了餐廳。
“長長的鼻子短短的臉，大嘴巴和瞇瞇眼......”小星星默默回憶剛才看到的照片上的人的模樣，好醜哦。
她的小手只有一點點大，一直捂眼睛好累的，指縫裏慢慢重現光明。小叔身邊有個好漂亮的姐姐。一瞬間，她就忘了自己在幹嘛，“......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有卷卷的長頭發，滑滑亮亮。小小的臉，大大的眼睛，嘴唇像果凍。身上的淺紫色長裙，裙擺綴著蕾絲邊，像芭比公主的一樣。
池嬈跟在祝淮書身後，他剛才扯了個椅子給她，她正準備坐下，猝不及防跟小女孩對視一眼。小女孩滿臉寫著驚訝和迷糊。
“姐姐抱。”小星星朝池嬈伸手。
“叫阿姨。”祝淮書說。
“看見了吧。就說你小池阿姨最漂亮了。”沈瑋忙著上菜，打趣說。
“姨姨抱。”小女孩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剛才是怎麽抗拒池嬈的了。
“她抱不動。星星下去自己走吧。”祝淮書把小星星放地上。
小女孩立馬撲到池嬈身邊，“姨姨好香啊。”
小北在一邊撅嘴擺弄平板。
今天的晚餐似乎是沈瑋親自下廚。都是家常菜，擺了滿滿一桌。酸菜魚、糖醋排骨之類的好幾道都是硬菜，怪不得需要請一天假。
飯桌上，徐志清跟祝淮書話都不多。兩個小孩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沈瑋剛忙活完，抽椅子坐下。
“姨姨吃蝦。姥姥做蝦可好吃了。”小星星隔兩個人也要給池嬈夾菜。
池嬈說謝謝星星，還沒來得及剝，碗裏又多了一筷子牛肉。她扭頭看過去，小北朝她點點頭，意思是你吃吧。
“來來來，嬈嬈，嘗嘗這個獨門秘制的糖醋排骨。”沈瑋站起身，夾了一筷肋排，放池嬈碗裏。
池嬈拳頭大的小碗，飯菜疊成小山。
“多吃點呀嬈嬈，看你瘦的。”沈瑋關切。
池嬈說：“謝謝瑋姨。你忙活半天了，趕緊吃吧，不用給我夾。”
“好好好，我吃，我吃。”沈瑋說，“哎，對了。這幾天聽老徐說，你們學院有那個什麽全獎交換生的事，你想不想去？申請了沒？”
“我沒有。瑋姨。”池嬈說。
這事她在班級群看過，人家要求績點前20%才能報名，她這個成績還跟著摻和什麽。
“不想出國呀？其實三個月，還好吧，對專業也好。”沈瑋剝蝦。
是挺好。
F國，誰不想公費去玩。
成績不允許。她能怎麽辦。
其實池嬈成績沒那麽不堪，只是在座的都是教授級別的人物，她那點分數，還不夠人家茶餘飯後當談資的。
她糾結著，該怎麽不丟人地解釋。
“她想盡快實習，工作。”祝淮書淡聲。
“哦，這樣，也行。”沈瑋若有所思，把剝好的蝦夾到池嬈碗裏，“嬈嬈想去哪個博物館嗎，還是進個科研機構？再不然，讓我想想......學術編輯？”
沈教授今天果然沒去上班。
要是知道她今天下午睡大覺的事，肯定不能給她推薦後面那兩個高端的場所。
她心虛地看了眼祝淮書。
“瑋姨，上次劉晨提的，冷腫瘤對免疫檢查點抑制劑響應率的問題，你跟他聊了嗎？”
“哦，這個事......你等下，我看一眼。”沈瑋擺弄手機，完全忘記剛才問池嬈的事。
池嬈偷偷扭頭給祝淮書比心。
謝謝祝教授救我狗命。
祝淮書只是點了下頭。
她自以為逃過一劫。沒想到後面沈瑋為了拉近關系，開始講之前在徐教授那裏聽到的‘趣事’。
“......身體不好別帶學生，真的。要被氣死了。老徐之前還跟我說過，有幾個學生啊，最不好管，四次點名空兩次，簽到的兩次還是被人代簽，平時上課還睡大覺。幸虧我已經不帶這種課了，不然遲早要被氣出心臟病。”
“咳。”徐志清說，“我什麽時候說過，你記錯了吧......”
“就是你說的啊。當時還說成績是能力問題，這種情況就是態度問題了，你說這種態度，以後能幹什麽。這不是白白浪費了四年嘛。唉。不說了。”
沈瑋嫌棄地說完，轉頭換了副神情，笑吟吟對池嬈說：
“嬈嬈，我之前見過你姐姐，池姝，她說你很努力呢，成績也很不錯。其實吧，有這個條件的話，還是多讀幾年好。去這個學科深處看看，風景不一樣的。”
沈瑋說的就是池嬈本人，讓她很尷尬。沈瑋還特別真誠，讓她更尷尬了。
祝淮書看她一眼，似乎早就知道說的是誰了。
“姨姨......”一雙肉嘟嘟的小手戳戳她的胳膊。她低頭，看見小星星怯怯的臉。
“姨姨，去跟我玩好不好。”
池嬈巴不得立馬飛出去，結束現場的尷尬，趕緊點頭。
“姥姥，姥爺，祝叔叔，我帶姨姨去玩啦。小北，走。”小星星說。
“小星星，讓姨姨吃完飯再去哈。”沈瑋說。
“我吃好了。”池嬈說。
“行，那你們去吧，一會兒到客廳去吃果盤哈，我今天專門去市場挑的新鮮水果。”
池嬈被小星星帶到隔壁房間。這間看起來是小星星的臥室，有個榻榻米，一套粉色的小書桌書櫃，墻邊的鋼琴套著防塵罩。
小星星爬上榻榻米，跟小北玩飛行棋。她想讓池嬈加入。
小北拉住她，小聲說：“小嬸嬸有點累了。我們玩吧。”
“為什麽吃個飯就累了呀。”
“因為我們總給她夾菜，吃得多，就累了。”
小星星似懂非懂點頭。
池嬈坐在榻榻米邊上，倚著護欄。
她是真的吃多了，有點累了。
沈瑋今天特意請假，做了一桌子才，今天對她太熱情了，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沈教授對她期待很高的樣子，要是知道把徐教授氣得要命的就是她，沈教授會不會把她攆出去？
她沒法細想這事。
“小星星，你要看清點數才能走哦。”
小北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小北。”她叫了聲。
小北察覺不妙，自覺放下骰子。
“剛才那個醜八怪的事，解釋一下唄。”
小北低頭默了會兒，點開平板相冊，翻出一張照片，“上次去杭市拍的。小星星非要看......”
看到照片，池嬈差點把嘴氣歪。
這是什麽死亡角度，從下往上仰拍，照得她臉大如盆，表情猙獰，光線也很奇怪，顯得她渾身冒綠光。
“你過來，我保證不揍你。”
“別呀小嬸嬸。”小北溜了。
池嬈跪坐到榻榻米上，伸手抓他，沒抓住，他一個飛身下床了，她緊追不舍。
“加油加油，姨姨加油。”小星星在一旁拍手叫好。
“別鬧了星星，小北。哎老徐，有個盤子......”有人從門口路過。
池嬈看見是沈瑋，瞬間怔住。慢慢從椅子上下來。小北停下往桌底鉆的動作。
沈瑋剛才以為是小孩在打鬧，看清是誰後，目瞪口呆。
池嬈本來就挺惆悵的。
被人撞破自己撒歡兒，更惆悵了。
她再也不敢發瘋了，規規矩矩坐著，時不時往門口看一眼，生怕有人路過。
榻榻米一側有個掛衣服的架子，底下幾層放了個雜物。架子腳吧邊有個銀亮亮的東西泛著光。
池嬈彎腰撿起來，發現是一個紅繩的編織手鏈，綴著一個小金鎖。她問小星星是不是她的。
“哦。是我的。丟了好久了，姨姨你怎麽找見了呀。”
“就在衣架旁邊。”
小北說：“這不是慧阿姨專門去佛廟裏給你求的嘛。以後要好好放哦。”
“哦哦。”小星星撅嘴。
池嬈用指尖拂走小金鎖上的灰，發現有一塊微微變形，可能不小心被硌過。她有點心疼，吹了吹。
小星星伸手，她把手鏈推到她手上，緊了緊，“媽媽專門給你求的，好多人想要都沒有呢。以後要好好放哦。”
“不是每個人都有嗎，小北也有。”小星星說，“葉葉也有，君君也有，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有呢。”
“你沒有嗎？”小北問。
池嬈抿了抿唇，笑著搖頭說：“我沒有呢。但是我有好多別的手鏈。”
“真的嗎？我可以去你家嗎姨姨？”小星星很興奮，“小北哥哥，我們一起去吧。”
小星星向小北發出邀請。小北沒說話。他總覺得小嬸嬸有點失落。
玩了會兒，徐志清過來叫幾個小孩去吃水果。
“小池啊。我跟你瑋姨都沒別的意思。我之前不知道你跟淮書的關系，她也不知道我下班後隨口提的學生是你......”徐志清有點局促，“剛才我和淮書，已經跟她解釋這件事了，你別放心上哈。”
“沒關系，徐教授。”池嬈說。
其實這些事她都能接受。雖然說人各有志，但是人都習慣從自己的角度看待別人嘛。
誤會解開，她也能松口氣，最好不過了。
走到客廳，沈瑋走過來，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
“嬈嬈啊。你看我，什麽都不知道，就跟你說了那一大通。本來以為你是那種比較文靜膽小的，沒想到你跟我家小慧有點像。以後下班別跟淮書走了，天天來瑋姨這吃飯吧。”
池嬈本以為沈瑋知道自己的本性後，會不喜歡自己，沒想到她還是這麽好脾氣。不過天天過來吃飯這句，肯定是玩笑話，她推托了過去。
沈瑋家裏的這頓飯，算是她融入祝淮書生活圈裏第一次成功吧。
他帶她去參加晚宴那次算是慘不忍睹，去實驗室她也只是個編外人員。但這次，瑋姨、徐叔、小星星都很好相處，真的把她當成家人一樣在相處。
“祝教授。葡萄。”池嬈心裏輕松，多吃了幾塊水果，不忘給祝淮書遞一個。
她戳戳他的手，直接把剝了一半的葡萄遞到他嘴邊。
祝淮書楞了一下，往別處看了一眼，忽地笑了。
她才註意到，一旁沈教授裝作不經意地掠過他們幾眼，然後轉頭跟徐教授竊竊私語。小星星似懂非懂，非要小北哥哥餵著吃。
她有點不好意思，想把葡萄放他手裏。祝淮書笑了，按住她的手，直接咬著吃掉了。
她丟掉葡萄皮，抽了張紙巾擦手，順便用手冰了冰臉頰。
池嬈其實沒有聽墻角的壞習慣。
然而命運總是跟她開玩笑。
準備離開的時候，沈瑋說有個文件要祝淮書一起帶走，把他帶去書房。小北被家裏人接走了，池嬈本來在門口等著，已經換了鞋的，小
星星非要帶她去看看自己養的小烏龜。
小烏龜在陽臺上，陽臺連著另一側，不知道哪間屋子。小星星蹲下給她指烏龜，“噓。小烏龜在睡覺呢。我們小小聲。”
小星星認真擺弄烏龜。
“嬈嬈她......真的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沈瑋的聲音從身後一側傳出來。池嬈怔忡，稍稍回頭。
外面夜風吹動樹梢，窸窣的聲音讓人生有點模糊。
她不知道祝淮書沈默著，還是說了什麽。
“......跟懷雯想象中大概更不一樣了吧......你真的接受......”
“姨姨，它都睡一天了，怎麽還不出來呀。”小星星托腮。
“它有點......不想出來吧。”
池嬈聲音小小的，低頭摸自己的指甲。
回家的路上，池嬈一直興致不高，沒怎麽說話。
祝淮書說今晚不忙，問她想做什麽。
“睡大覺。”池嬈想都沒想。
然後她聽見前排的一聲輕笑。
不帶嘲諷色彩，但有點揶揄。像大人聽了小孩的癡言妄語，覺得離譜卻有趣。
她有點不好意思，托腮看向窗外。明滅的光影在臉上一閃而過。
快到家了。那棟很高的樓，在高低錯落的樓群裏燈火輝煌，一眼就能看到。最左邊的建築，最頂上那層，是她家。
“祝教授。”
“嗯？”
“我們是不是得培養一些共同愛好？”她鬼使神差來了這麽一句。
正好遇到紅燈，祝淮書手搭在方向盤上，回頭看著她說：“好啊。”
“你想做什麽？”
她想了想，認真地說：“幫我拍口紅試色吧。”
作者有話說：
上進小池，傷心之餘，不忘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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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門開著, 有個男人敲了敲門, 朝她走過來。
“這是送給您的文件......”後面幾句她沒聽清。
“哦, 祝教授現在不在......”她開口，發現聲音有點黏糊，清了清嗓子。
不知道為什麽, 總覺得眼前人有點眼熟，剛才夢裏見過似的。
“不急不急不急。看您什麽時候方便。”陳檬說。
“哦哦，好。”她認識這人，剛才正準備給他點顏色, 沒想到他來了這麽一套，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走了......哎, 您覺得辦公室溫度還合適吧，不冷吧？”陳檬走到門邊，正好看到墻上的溫度顯示，隨時準備幫忙調整。
“不用不用。”池嬈擺手。
她隨手翻開陳檬給的文件夾, 發現裏面是一張大大的‘對不起！’，還附帶一包小熊餅幹。
“哎真的是你啊？下午把我叫醒的。”
陳檬迅速滑跪, “對不起, 老板娘, 是我有眼無珠, 擾了您的清夢......”
個子挺高的一個男人, 眼淚汪汪跟池嬈道歉, 她能怎麽辦？
“行了行了, 別哭了。”她抽紙巾遞給他，“把淚擦了再出去。外面再以為我欺負你呢。”
“不能。都是我的錯，我一定會跟他們解釋清楚。我誓死捍衛老板娘的聲譽。”陳檬舉手發誓。
“行行行。以後該幹嘛幹嘛，別找我事就行。”她敷衍地揮揮手。
陳檬眼神堅定：“以後您睡覺我放風，您遲到我打卡，你早退我掩護。總之，我一定為您鞍前馬後，幫祝教授給您一個賓至如歸的體驗。”
這就是傳說中的馬仔吧。池嬈托下巴。
五點鐘下班。
池嬈站在停車場邊緣，等祝淮書把車開出來。
她手機放在耳邊，正在通電話。
“池瑤瑤，上次看上那個腿環我買了，還順便給你挑了一個，夠意思吧。”
池嬈看了眼自己在小腿肚旁邊打轉的裙擺，搖搖頭，“你還是自己用吧。我這現在不穿短裙，用不上。”
“行吧行吧，下次出來記得給我帶上。寄你家去了。今晚出來玩？”
“不去了。”
“上班第一天哎，居然都不能開瓶酒慶祝一下？你被下蠱了？”
梁絲不滿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瞎猜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得去別人家吃頓飯。”
“誰家？跟祝教授一起？”
“祝教授一同事，正好她老公是咱們系的老師。”
“咱們系老師家裏，你也敢去？你就不怕他記得你？”
“系裏幾百人呢，應該不記得吧......”池嬈說，“那個沈教授太熱情了，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去不行。”
“行吧。上回還跟我說要跟祝教授保持距離，我看你是離陷進去不遠了。”
“哪有。不要瞎說。”她反駁。
“祝教授過來了。我上車了。不跟你聊了，拜拜。”她直接按了掛斷。
祝淮書把車開到她身旁停下。她拉開後排車門，鉆進去，坐到跟他斜對角的位置上。
“我們直接去沈教授家裏嗎？哎，怎麽不捎著她？”
“她今天請了假，沒來上班。”祝淮書說。
“哦。”她說，“那我們要不要準備點東西拿過去？”
感覺沈教授很重視這頓飯。她搜腸刮肚，想出這麽點禮節。
“不用。人到了就行。”他說。
“怎麽跟回自己家似的。”
他笑了一下，提醒她系安全帶。
“後排還這麽多講究......”她碎碎念，不過還是照做了。
從實驗樓駛到大門口，門衛認出這輛車，少見祝淮書自己開，跟他打招呼。他微微頷首。
“陳檬剛才找你了？”祝淮書問。
“啊？哦。是那個人啊。”池嬈怔了一下，反應過來。
“他過來跟我道歉了，說不該把我叫起來，還給我一袋小餅幹。我宰相肚裏能撐船，放過他啦。”
“以後別在工作時間睡了。”
“為什麽？”她苦惱，“我困嘛。”
“中午有午休。”
可是她上下午閑著也是閑著，又沒有事做。
“陳檬給我的小餅幹，還挺好吃的。”她嘟囔著轉移話題。
祝淮書無奈地笑了下，看著內視鏡裏女人的耍賴的小表情，“座位中間置物箱裏，有個紙袋，你拿出來。”
池嬈伸手去摸前排的置物箱。
“後排。就在你身邊。”他提醒。
她應著，推開抽屜，看見一個白色奢侈品袋子，但是個做工精致的黑漆描金木匣，看上去不像是這個品牌的東西。
“隨手拿的袋子。”他解釋，“打開看看。”
池嬈一打開就被驚艷到了。
匣子裏是一串baby珠和鑲嵌鉆石串成的蕾絲頸鏈，珠光細膩飽滿。
“給我的？”她期待地問。
“嗯。”祝淮書點頭。
“謝謝祝教授！”她愛不釋手，又生怕弄壞了，小心翼翼撥弄著。
“這項鏈哪買的？貴不貴？”
“二手的，不貴。”
她知道他沒說實話。這串單憑最外圈這幾顆大珠子，價格就低不了六位數。
“這個就是實習期獎勵了吧？”她笑嘻嘻，小心地把項鏈收好。
“在辦公室光明正大睡覺的人，還想要獎勵？”他瞥了眼內視鏡。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光明正大睡覺了。”她爽快發誓。
反正有小陳盯梢。
窗外天色依舊明亮，車流如織，路燈提前亮起。
池嬈收了禮物，心情好，路上樂此不疲地跟祝淮書分享自己在網上看到的有意思的事。他只聽著，偶爾應幾聲，唇邊帶著笑的。
“哎，祝教授，盧小芃說你平時上班好嚴肅。還有點兇。”她煞有其事。
其實是她自己說的。
辛苦小芃背個鍋。
她今天看見周圍人對祝淮書的態度，才深刻明白什麽叫又敬又怕。
“嗯。是麽。習慣了。”他說。
“之前我......”她說著說著，忽地覺得車裏冷，揪了揪裙子邊，用掌心搓了一下胳膊。
祝淮書擡手把空調溫度調高了。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察覺到了，然後把溫度調了。
這是個很微小的瞬間。他下午在工作時的嚴謹，‘有點兇’，可這個瞬間裏，他如此體貼。
不知怎的，她想起下午拍照時那個瞬間。也想起他之前的一句話，‘不好看也留不住你，是不是。’
那時的心動。心臟在以超過一百次每分鐘的速度跳躍，在她的世界產生聲聲的回響。
依舊是因為這人優越的皮囊嗎？
全都是因為這人優越的皮囊嗎？
“嗯？”祝淮書遲遲等不到她的下文，忍不住問。
她吞口水，挪開視線，“什麽？”
“你剛想說什麽？”
“突然忘、忘記了。”
他笑了笑，沒說話。笑聲像只小羽毛，輕輕在她心頭撩撥了一下。
不知道沈默了多久。
“哎，祝教授。你要是跟別人結婚。”池嬈突兀地問。
“你會對她這麽好嗎。”
沈教授家在一棟四層小洋樓的頂層。
進了門，玄關一側是一面大鏡子，木框包邊，另一側是帶銅把手的櫃子，旁邊還掛了副松鶴圖的木版畫。
沈瑋熱情地引池嬈和祝淮書進門，招呼小星星來接叔叔阿姨。
小星星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穿了條粉藍色連衣裙，伸出的小手像個鼓鼓的小面包。
跟小星星一起出現的還有個抱平板、穿著藍白條紋襯衣的白嫩小男孩。
“小北哥哥，這是我祝叔叔。”小星星直直朝祝淮書身上撲過來了。祝淮書揉揉腦袋，把人抱起來。小星星掉了顆門牙，說話漏氣，“叔叔晚上好。”
“我知道，這也是我小叔叔。”小北說，“小叔叔，小嬸嬸......星星你怎麽不跟小嬸嬸打招呼。”
“這是你小池阿姨。小星星說阿姨好。”沈瑋說。
“小北今天正好在附近上課，就讓保姆把他送來了。”祝淮書低聲跟池嬈解釋。
她點頭。
小星星抱住祝淮書不撒手，怎麽都不肯回頭看池嬈，她站在一邊有點尷尬。徐志清從屋裏走過來，對池嬈頷首，她說徐教授好。
“這孩子。爸爸今早不是還教育你要做個有禮貌的小孩嗎。”沈瑋說小星星。
“小叔叔是我的。不要這個人。”小星星很堅決，就是不要看池嬈一眼。
沈瑋跟池嬈解釋：“她從小黏淮書。你別介意哈嬈嬈。我一定好好教育這小臭丫頭，今天不知道發什麽瘋。平時不這樣的。”
祝淮書說：“星星別鬧。跟池嬈阿姨打招呼。”
小星星委屈得快哭了，“不要醜八怪，不要醜八怪給叔叔當老婆。”
小星星這一出讓眾人懵了，尤其是池嬈。
她是醜八怪？？
一邊的小北表情變了變，有點不自然，擡頭拍拍小星星的腿，“小嬸嬸不是醜八怪......那張照片是我亂拍的。”
沈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跟著勸：“小池阿姨怎麽會是醜八怪，你回頭，回頭看一眼行不行，多漂亮吶。”
“不要不要。”小星星用手捂住眼。
一眾大人拗不過這倔強小孩，直接轉移陣地到了餐廳。
“長長的鼻子短短的臉，大嘴巴和瞇瞇眼......”小星星默默回憶剛才看到的照片上的人的模樣，好醜哦。
她的小手只有一點點大，一直捂眼睛好累的，指縫裏慢慢重現光明。小叔身邊有個好漂亮的姐姐。一瞬間，她就忘了自己在幹嘛，“......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有卷卷的長頭發，滑滑亮亮。小小的臉，大大的眼睛，嘴唇像果凍。身上的淺紫色長裙，裙擺綴著蕾絲邊，像芭比公主的一樣。
池嬈跟在祝淮書身後，他剛才扯了個椅子給她，她正準備坐下，猝不及防跟小女孩對視一眼。小女孩滿臉寫著驚訝和迷糊。
“姐姐抱。”小星星朝池嬈伸手。
“叫阿姨。”祝淮書說。
“看見了吧。就說你小池阿姨最漂亮了。”沈瑋忙著上菜，打趣說。
“姨姨抱。”小女孩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剛才是怎麽抗拒池嬈的了。
“她抱不動。星星下去自己走吧。”祝淮書把小星星放地上。
小女孩立馬撲到池嬈身邊，“姨姨好香啊。”
小北在一邊撅嘴擺弄平板。
今天的晚餐似乎是沈瑋親自下廚。都是家常菜，擺了滿滿一桌。酸菜魚、糖醋排骨之類的好幾道都是硬菜，怪不得需要請一天假。
飯桌上，徐志清跟祝淮書話都不多。兩個小孩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沈瑋剛忙活完，抽椅子坐下。
“姨姨吃蝦。姥姥做蝦可好吃了。”小星星隔兩個人也要給池嬈夾菜。
池嬈說謝謝星星，還沒來得及剝，碗裏又多了一筷子牛肉。她扭頭看過去，小北朝她點點頭，意思是你吃吧。
“來來來，嬈嬈，嘗嘗這個獨門秘制的糖醋排骨。”沈瑋站起身，夾了一筷肋排，放池嬈碗裏。
池嬈拳頭大的小碗，飯菜疊成小山。
“多吃點呀嬈嬈，看你瘦的。”沈瑋關切。
池嬈說：“謝謝瑋姨。你忙活半天了，趕緊吃吧，不用給我夾。”
“好好好，我吃，我吃。”沈瑋說，“哎，對了。這幾天聽老徐說，你們學院有那個什麽全獎交換生的事，你想不想去？申請了沒？”
“我沒有。瑋姨。”池嬈說。
這事她在班級群看過，人家要求績點前20%才能報名，她這個成績還跟著摻和什麽。
“不想出國呀？其實三個月，還好吧，對專業也好。”沈瑋剝蝦。
是挺好。
F國，誰不想公費去玩。
成績不允許。她能怎麽辦。
其實池嬈成績沒那麽不堪，只是在座的都是教授級別的人物，她那點分數，還不夠人家茶餘飯後當談資的。
她糾結著，該怎麽不丟人地解釋。
“她想盡快實習，工作。”祝淮書淡聲。
“哦，這樣，也行。”沈瑋若有所思，把剝好的蝦夾到池嬈碗裏，“嬈嬈想去哪個博物館嗎，還是進個科研機構？再不然，讓我想想......學術編輯？”
沈教授今天果然沒去上班。
要是知道她今天下午睡大覺的事，肯定不能給她推薦後面那兩個高端的場所。
她心虛地看了眼祝淮書。
“瑋姨，上次劉晨提的，冷腫瘤對免疫檢查點抑制劑響應率的問題，你跟他聊了嗎？”
“哦，這個事......你等下，我看一眼。”沈瑋擺弄手機，完全忘記剛才問池嬈的事。
池嬈偷偷扭頭給祝淮書比心。
謝謝祝教授救我狗命。
祝淮書只是點了下頭。
她自以為逃過一劫。沒想到後面沈瑋為了拉近關系，開始講之前在徐教授那裏聽到的‘趣事’。
“......身體不好別帶學生，真的。要被氣死了。老徐之前還跟我說過，有幾個學生啊，最不好管，四次點名空兩次，簽到的兩次還是被人代簽，平時上課還睡大覺。幸虧我已經不帶這種課了，不然遲早要被氣出心臟病。”
“咳。”徐志清說，“我什麽時候說過，你記錯了吧......”
“就是你說的啊。當時還說成績是能力問題，這種情況就是態度問題了，你說這種態度，以後能幹什麽。這不是白白浪費了四年嘛。唉。不說了。”
沈瑋嫌棄地說完，轉頭換了副神情，笑吟吟對池嬈說：
“嬈嬈，我之前見過你姐姐，池姝，她說你很努力呢，成績也很不錯。其實吧，有這個條件的話，還是多讀幾年好。去這個學科深處看看，風景不一樣的。”
沈瑋說的就是池嬈本人，讓她很尷尬。沈瑋還特別真誠，讓她更尷尬了。
祝淮書看她一眼，似乎早就知道說的是誰了。
“姨姨......”一雙肉嘟嘟的小手戳戳她的胳膊。她低頭，看見小星星怯怯的臉。
“姨姨，去跟我玩好不好。”
池嬈巴不得立馬飛出去，結束現場的尷尬，趕緊點頭。
“姥姥，姥爺，祝叔叔，我帶姨姨去玩啦。小北，走。”小星星說。
“小星星，讓姨姨吃完飯再去哈。”沈瑋說。
“我吃好了。”池嬈說。
“行，那你們去吧，一會兒到客廳去吃果盤哈，我今天專門去市場挑的新鮮水果。”
池嬈被小星星帶到隔壁房間。這間看起來是小星星的臥室，有個榻榻米，一套粉色的小書桌書櫃，墻邊的鋼琴套著防塵罩。
小星星爬上榻榻米，跟小北玩飛行棋。她想讓池嬈加入。
小北拉住她，小聲說：“小嬸嬸有點累了。我們玩吧。”
“為什麽吃個飯就累了呀。”
“因為我們總給她夾菜，吃得多，就累了。”
小星星似懂非懂點頭。
池嬈坐在榻榻米邊上，倚著護欄。
她是真的吃多了，有點累了。
沈瑋今天特意請假，做了一桌子才，今天對她太熱情了，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沈教授對她期待很高的樣子，要是知道把徐教授氣得要命的就是她，沈教授會不會把她攆出去？
她沒法細想這事。
“小星星，你要看清點數才能走哦。”
小北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小北。”她叫了聲。
小北察覺不妙，自覺放下骰子。
“剛才那個醜八怪的事，解釋一下唄。”
小北低頭默了會兒，點開平板相冊，翻出一張照片，“上次去杭市拍的。小星星非要看......”
看到照片，池嬈差點把嘴氣歪。
這是什麽死亡角度，從下往上仰拍，照得她臉大如盆，表情猙獰，光線也很奇怪，顯得她渾身冒綠光。
“你過來，我保證不揍你。”
“別呀小嬸嬸。”小北溜了。
池嬈跪坐到榻榻米上，伸手抓他，沒抓住，他一個飛身下床了，她緊追不舍。
“加油加油，姨姨加油。”小星星在一旁拍手叫好。
“別鬧了星星，小北。哎老徐，有個盤子......”有人從門口路過。
池嬈看見是沈瑋，瞬間怔住。慢慢從椅子上下來。小北停下往桌底鉆的動作。
沈瑋剛才以為是小孩在打鬧，看清是誰後，目瞪口呆。
池嬈本來就挺惆悵的。
被人撞破自己撒歡兒，更惆悵了。
她再也不敢發瘋了，規規矩矩坐著，時不時往門口看一眼，生怕有人路過。
榻榻米一側有個掛衣服的架子，底下幾層放了個雜物。架子腳吧邊有個銀亮亮的東西泛著光。
池嬈彎腰撿起來，發現是一個紅繩的編織手鏈，綴著一個小金鎖。她問小星星是不是她的。
“哦。是我的。丟了好久了，姨姨你怎麽找見了呀。”
“就在衣架旁邊。”
小北說：“這不是慧阿姨專門去佛廟裏給你求的嘛。以後要好好放哦。”
“哦哦。”小星星撅嘴。
池嬈用指尖拂走小金鎖上的灰，發現有一塊微微變形，可能不小心被硌過。她有點心疼，吹了吹。
小星星伸手，她把手鏈推到她手上，緊了緊，“媽媽專門給你求的，好多人想要都沒有呢。以後要好好放哦。”
“不是每個人都有嗎，小北也有。”小星星說，“葉葉也有，君君也有，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有呢。”
“你沒有嗎？”小北問。
池嬈抿了抿唇，笑著搖頭說：“我沒有呢。但是我有好多別的手鏈。”
“真的嗎？我可以去你家嗎姨姨？”小星星很興奮，“小北哥哥，我們一起去吧。”
小星星向小北發出邀請。小北沒說話。他總覺得小嬸嬸有點失落。
玩了會兒，徐志清過來叫幾個小孩去吃水果。
“小池啊。我跟你瑋姨都沒別的意思。我之前不知道你跟淮書的關系，她也不知道我下班後隨口提的學生是你......”徐志清有點局促，“剛才我和淮書，已經跟她解釋這件事了，你別放心上哈。”
“沒關系，徐教授。”池嬈說。
其實這些事她都能接受。雖然說人各有志，但是人都習慣從自己的角度看待別人嘛。
誤會解開，她也能松口氣，最好不過了。
走到客廳，沈瑋走過來，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
“嬈嬈啊。你看我，什麽都不知道，就跟你說了那一大通。本來以為你是那種比較文靜膽小的，沒想到你跟我家小慧有點像。以後下班別跟淮書走了，天天來瑋姨這吃飯吧。”
池嬈本以為沈瑋知道自己的本性後，會不喜歡自己，沒想到她還是這麽好脾氣。不過天天過來吃飯這句，肯定是玩笑話，她推托了過去。
沈瑋家裏的這頓飯，算是她融入祝淮書生活圈裏第一次成功吧。
他帶她去參加晚宴那次算是慘不忍睹，去實驗室她也只是個編外人員。但這次，瑋姨、徐叔、小星星都很好相處，真的把她當成家人一樣在相處。
“祝教授。葡萄。”池嬈心裏輕松，多吃了幾塊水果，不忘給祝淮書遞一個。
她戳戳他的手，直接把剝了一半的葡萄遞到他嘴邊。
祝淮書楞了一下，往別處看了一眼，忽地笑了。
她才註意到，一旁沈教授裝作不經意地掠過他們幾眼，然後轉頭跟徐教授竊竊私語。小星星似懂非懂，非要小北哥哥餵著吃。
她有點不好意思，想把葡萄放他手裏。祝淮書笑了，按住她的手，直接咬著吃掉了。
她丟掉葡萄皮，抽了張紙巾擦手，順便用手冰了冰臉頰。
池嬈其實沒有聽墻角的壞習慣。
然而命運總是跟她開玩笑。
準備離開的時候，沈瑋說有個文件要祝淮書一起帶走，把他帶去書房。小北被家裏人接走了，池嬈本來在門口等著，已經換了鞋的，小
星星非要帶她去看看自己養的小烏龜。
小烏龜在陽臺上，陽臺連著另一側，不知道哪間屋子。小星星蹲下給她指烏龜，“噓。小烏龜在睡覺呢。我們小小聲。”
小星星認真擺弄烏龜。
“嬈嬈她......真的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沈瑋的聲音從身後一側傳出來。池嬈怔忡，稍稍回頭。
外面夜風吹動樹梢，窸窣的聲音讓人生有點模糊。
她不知道祝淮書沈默著，還是說了什麽。
“......跟懷雯想象中大概更不一樣了吧......你真的接受......”
“姨姨，它都睡一天了，怎麽還不出來呀。”小星星托腮。
“它有點......不想出來吧。”
池嬈聲音小小的，低頭摸自己的指甲。
回家的路上，池嬈一直興致不高，沒怎麽說話。
祝淮書說今晚不忙，問她想做什麽。
“睡大覺。”池嬈想都沒想。
然後她聽見前排的一聲輕笑。
不帶嘲諷色彩，但有點揶揄。像大人聽了小孩的癡言妄語，覺得離譜卻有趣。
她有點不好意思，托腮看向窗外。明滅的光影在臉上一閃而過。
快到家了。那棟很高的樓，在高低錯落的樓群裏燈火輝煌，一眼就能看到。最左邊的建築，最頂上那層，是她家。
“祝教授。”
“嗯？”
“我們是不是得培養一些共同愛好？”她鬼使神差來了這麽一句。
正好遇到紅燈，祝淮書手搭在方向盤上，回頭看著她說：“好啊。”
“你想做什麽？”
她想了想，認真地說：“幫我拍口紅試色吧。”
作者有話說：
上進小池，傷心之餘，不忘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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