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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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
路上仍有許多車輛疾馳而過, 行人稀疏。暖黃色街燈拉長影子。
“祝教授回你了嗎？”梁絲回頭問。
“沒，估計在工作，沒看見吧。”池嬈跟在她身後, 看了眼手機。
“他最近很忙？”
“就沒怎麽見他閑過。怎麽了？”
“沒事, 就是想問問他什麽時候出差。我還想帶你出去玩呢。上次在杭城的三天, 根本就沒玩透。”梁絲聊賴。
上次祝淮書出差四天，池嬈有三天也不在歷城，糾集了幾個朋友一起去杭城嗨了三天。
“這我哪知道......等暑假吧, 我找個實習，偷偷溜走也沒人管的那種。”
梁絲說好吧。
“還說你不怕他。”出去玩還得找借口。
“我，我這叫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啦，我很忙的, 哪有時間跟他解釋。”
夜風微涼。
梁絲裹緊外套，回頭瞧池嬈，後者敞著懷, 被凍得肩頭瑟縮也不肯扣上扣子。
“不冷啊？”
“不冷。”
池嬈很有骨氣。
梁絲：......
她知道她只是為了散掉身上的酒味。
“教授就這麽好睡嗎？”梁絲問。
池嬈毫不猶豫：“當然。”
梁絲想了想，“所以你就這樣了吧？”
池嬈問：“哪樣？”
梁絲：“就一直這樣過下去。”
一直這樣過去下去？
池嬈瞇了瞇眼。路燈映下來，柏油馬路鑲了層金邊，連影子都是暖灰色的, 長了又短。
說實話，池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最開始拿到檢查結果後, 她打算見面就分手, 後來又想見過他家裏人就分手, 再後來是想睡過就分手。拖著拖著, 就到了現在這一步。
繼續下去嗎？
沒信心。
還是直接結束？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 池嬈正在用掌心摩挲胳膊外側, 心說夜深露重, 還真挺冷的。
“瑤瑤！絲絲！”小喇叭似的聲音伴著腳步聲靠近。池嬈回頭，果然看見剛才在夜店一起玩的一個女孩。
打過招呼後，梁絲問女孩去哪。
“準備回學校呢。”女孩指了下街對面的大學校門。
池嬈才註意到綠化帶裏S大頗具特色的紅色‘大雞翅’雕塑。
“你們去哪啊？”女孩問。
“我們遛彎醒醒酒，一會兒就打車走了......你這麽晚回學校，舍管阿姨讓進嗎？”梁絲說。
“那你們早點回吧，晚上挺冷的。我總晚歸，阿姨快煩死我了，今晚就不回了，去自習室對付一下。”
“行啊，好學生。”
“這不是快期末了。有門課教授巨巨巨巨帥，鉆石單身漢，這不是好好考留個好印象嘛。”女孩笑得蕩漾。
S大的教授，池嬈直接想到了祝淮書。梁絲偷偷給她使眼色，滿臉看好戲的竊笑。
池嬈豎食指，示意她噤聲。
梁絲喝多了，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拉住女孩，賤兮兮問：“嗳嗳，你說的是祝教授？”
女孩驚喜，“你也知道祝教授？”
池嬈拽梁絲，“好了好了，你讓人家回學校吧。”
“瑤瑤，你不知道祝教授吧？”女孩滿臉寫著‘你要是知道祝教授是什麽帥筆，絕對不會是這個反應’。
池嬈暗叫不妙，果然，下一秒就被按住。女孩摟住她的肩膀，“你不是最喜歡集郵帥哥嘛，我跟你說，我們祝教授，那是極美品。學歷高就不說了，那長相真的......我都想為他‘從良’，你知道吧。”
池嬈掙不脫，索性就這樣了，順著她問：“你肯為他放棄一片大森林哦？”
“這有什麽不能的？別說放棄森林，洗手作羹湯我都願意。當然，前提是他能同意我的求婚。”
也許是見池嬈沒反應，女孩拉住她講了好久。
臨走，女孩喝得有點多，池嬈手裏挽了個用來裝高跟鞋的紙袋，差點被她當做書包給順走。
“被她這麽一說吧，我覺得你直接離有點虧。”梁絲盯著女孩的背影，摩挲下巴。
“就算離了也得搞好關系，你看祝教授那人脈，你以後想幹點什麽不都是人家一句話的事。”
池嬈若有所思。
“哎，你說，只要我堅守底線，祝教授也不動心，那我們......”
梁絲打斷：“這麽久了，祝教授沒愛上你？”
池嬈擰眉，梁絲故意調戲：“人家都接你上下學了，背你上下樓梯，對你這麽好。你要說他你沒感覺，我不信。”
“人家那叫道德感，責任心，你又沒跟他相處過，你不懂。”池嬈嫌梁絲少見多怪。
“得得得，你懂你懂。”
“嘶。別打岔，好好聽著。”
“Yes，sir！”
梁絲故意作怪，池嬈白她一眼。
“只要我不昏頭，祝教授也能保持現在這樣，我覺得有se|x但沒愛婚姻，到時候一拍兩散應該不會很難......”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先這麽過著唄，船到橋頭自然直嘍。”
池嬈歪歪扭扭朝前走。梁絲說你慢點，我打個車。
研究所不比別的單位，平時可以朝九晚五，但遇到實驗需要之類的情況，經常需要加班加點，科研工作者的生活日常也比一般人單調些。
祝淮書作為教授和研究所PI，平時工作重心主要放在教學和科研項目的運營上。
文獻閱讀、課程管理、論文撰寫、各種大小會議、學生指導等活動，占據了他的絕大多數時間。其實他可以只管行政，但這幾年一直堅持親自做實驗。
最近兩個周因為出差和回家辦公，很久沒進實驗室，正好碰到有個進度著急趕，他拒絕了學生明早早起過來開始的提議，表示今晚會自己做。
助理正在清理儀器，祝淮書打開電腦，預備跟柏林的理論合作者開個視頻會議。
右下角微信頭像閃爍。
[池嬈：祝教授我想你想得睡不著]
[池嬈：你猜我在微博上翻到什麽了]
[池嬈：你是不是認識劉冬和陳訥呀？]
[池嬈：是不是在忙？那我就不打擾啦 明天再說吧]
[池嬈：明天見祝教授]
[池嬈：晚安晚安]
底下跟了一長串奇怪的小孩子的圖片。
祝淮書點開照片，回憶了下，按住對話框準備回覆。註意到上面的時間顯示，消息是半小時前發來的。他頓了下，點了右上角的×。
柏林時間19:00，祝淮書開啟視頻會議。中途枚燁不知道為什麽過來了，很著急的樣子，見他在開會，沒打擾，就站在一邊端茶倒水數綠蘿葉子。
“Auf Wiedersehen。”（再見）
祝淮書掛掉視頻，就見枚燁按捺不住地跑過來。
“祝教授。”
祝淮書起身，朝衣櫃方向走，枚燁很有眼力見兒地快步跑過去，幫他取下實驗服。
“祝教授，這麽晚了真是辛苦哈。”
祝淮書看也沒看枚燁，不緊不慢穿實驗服。
枚燁知道他是在等自己開口，但自己是求人的這個，總歸得狗腿子一點。他想幫祝淮書扯袖子，後者很利落地自己穿上了。枚燁撲了個空，尷尬地站在原地。
“明早六點半，是你的上班時間。”祝淮書淡淡，朝實驗室方向走去。
枚燁趕緊跟上，“我知道我知道，祝教授，我這麽晚過來，是想請您辦件事......”
祝淮書瞥他一眼。
枚燁鼓起勇氣，“祝教授，你認識米樂文化的人吧，就是劉冬他們幾個。能不能幫我問問他們最近那檔脫口秀節目錄制的事？”
祝淮書推門的動作頓住，眸中閃過一抹微黯。
枚燁等了兩秒，得不到回覆，小心翼翼試探：“......祝教授？”
池嬈回到家時看了眼手機時間。
上午3：46。
她把手裏的高跟鞋丟回鞋櫃，扶著玄關櫃子褪腳上的帆布鞋。
剛才在路上溜達了半小時，吹了整整半小時的冷風。嘴巴裏全是橙子味。她回來之前吃了一整盤橙子。
全都是為了散掉身上的酒味。
酒味確實散了不少，酒意依舊微醺，池嬈困得很，打著哈欠，扶墻歪歪扭扭朝臥室走。
祝淮書忙到淩晨四點，簡單休息了兩個小時，回到家時剛好六點半。他換好拖鞋，把早餐放到餐桌上，走到臥室門口。
臥室門關著。昨天池嬈說反鎖了。他擡手敲門。
篤。
哢嚓。
“早......”池嬈睡眼惺忪地打開門。
“早。”祝淮書有點意外。
池嬈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吐出沒說完的後半句，“......呀祝教授。”
祝淮書：......
池嬈朝餐桌走，祝淮書進了臥室，跟她擦肩而過。他回頭瞥了一眼，眸中浮現一絲疑惑。
池嬈確實餓了，坐在餐桌前，抓起早餐袋子，拆開包裝就往嘴裏塞。
祝淮書換了身衣服出來，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池嬈累得坐不直，靠在椅背上，視線剛好落在他身上。他好像吃過早飯了，只是在看雜志。
她發現他今天確實有點累，眼下淡淡烏青，眉間掩不住倦怠疲憊。不過剛才擦肩而過的時候沒看到他下巴上有胡茬，應該是刮過了。
在研究所刮的吧。這人這麽Workholic，估計在研究所有休息室，隨時準備在那裏過夜。
池嬈吃著吃著就迷糊了，忽然手上刺痛，猛地驚醒。
“怎麽了？”祝淮書問。
手指上兩道尖尖的牙印，池嬈癟著嘴搖頭，“沒事。”
為了不讓祝淮書看出她異常，她決定先發制人，“祝教授，你昨天熬夜做實驗了嗎？”
“嗯。”
“一整夜都沒休息？”
“睡了會兒。”
“哦哦。”池嬈點頭，視線掠過客廳掛鐘，時針還沒指到七。
這個點，估計梁絲睡的正香吧。
合著一宿沒睡的只有她一個。池嬈心裏流下寬面條淚水。
祝淮書從剛才就發現池嬈的不對勁。
“昨晚沒休息好？”他問。
遲來的困意慢慢湧上來，池嬈呆呆咬吐司，半晌，小聲說：“你不在......我害怕。”
祝淮書翻頁的動作停頓片刻。嘩啦，翻過這一頁。
池嬈見他不說話，以為自己搞了個完美答案，沾沾自喜。
“吃好了，我去上課了，祝教授。”池嬈丟掉紙袋，扶桌子起身。
“嗯。”祝淮書淡淡。
池嬈用手撐住腰，仰頭回憶自己把上課用的包丟哪了。
“我以後盡量不留研究所過夜。”祝淮書突兀地開口。
哈？
池嬈楞了兩秒。忽然意識到他這話什麽意思。
不！你留吧。
池嬈發現自己犯了個很大的錯誤。就不該裝可憐嗚嗚嗚嗚。以後怎麽出去玩。
祝淮書闔上雜志，站起身，“不去上學？”
“去。去。”池嬈慢慢點頭，磨蹭著擡腿。
也許祝淮書會覺得她舉止奇怪，但她已經在拼命控制自己不哭喪臉了，沒心思管別的。
下樓的時候，池嬈慢悠悠跟在祝淮書身後。她實在是太困，從電梯走到車位的這段距離，打了無數個哈欠，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司機把車開過來，祝淮書停下腳步，拉開車門，回頭看見兩腿不聽使喚的池嬈，皺起眉頭，“腿怎麽了？”
池嬈扶住車門往裏面鉆，祝淮書擡手護在她頭頂。
“我沒事祝教授......”池嬈小聲。
不只是腿，她感覺再不睡，整個精神都快出問題了。
砰的一聲，關車門的聲音，池嬈努力睜開眼睛，發現祝淮書還在身邊，有點驚訝。
“祝教授，你不回家休息嗎？”
祝淮書搖頭，“還得去實驗室。”
“那你怎麽回來了，繼續在那裏休息就好了呀。”池嬈迷糊。
司機啟動車子，朝車庫門口開去。外頭初晨，一片光亮。
“你昨天說有事跟我說，什麽事？”祝淮書問。
“哦。”池嬈想了下，“就是我想去一個線上節目的錄制現場，但是時間太趕了，我覺得你可能跟那家公司的人認識，所以......”
她抿唇。
“哪天？”
“後天。節目叫一年一會。米樂文化做的。”
祝淮書垂眸，似乎是在回憶這家公司。
“我抽空問問。”
“真的嗎？”池嬈驚喜。
祝淮書被她的笑顏感染，忍不住勾唇，“人還沒答應呢，這麽高興。”
“祝教授開口，他們怎麽會不答應。”池嬈朝祝淮書身邊挪屁股，抱住他的胳膊，認真地仰頭，盯著他的臉。
“嗯？”祝淮書見她想了半天，都沒動靜，有點好奇。
“我想親你一下。”池嬈說。
祝淮書挑眉。
“但是，親你臉上的話，口紅印會被看出來，會不會不太好......”池嬈很認真地糾結著。
“那就不親了。”
“不行。”
祝淮書勾唇，把臉湊近。池嬈想了想，幹脆對準他的唇，啄一口。
“好了，臉上沒有口紅印。”她很滿意。
“嘴上呢？”祝淮書笑問。
池嬈湊近，認真地觀察了一下，“報告，沒有。”
祝淮書點頭，眸梢是無可奈何的溺寵。
這男人長得太勾人了。何況合法夫妻，親親抱抱不犯法。池嬈想。
過了會兒，池嬈擋不住睡意，捂住臉打了個哈欠，“我睡一會兒嗷，到地方叫我......”
最後幾個字近乎呢喃，池嬈闔上眼皮，腦袋小雞啄米似的，眼瞧著就要栽倒。
祝淮書伸手穩穩托住，把她攬進懷裏。
“真這麽困？”他問。
“請個假。回家休息。”
“不要......”池嬈在他懷裏努了努嘴，挑了個舒服的姿勢，“我可不是說翹課......就翹課的人......”
“沒讓你翹課。”祝淮書有點好笑。
懷裏的人不再言語，很快呼吸聲均勻。祝淮書無奈。
“慢點開。”
他囑咐司機。
雖然進了研究所，但枚燁平時的工作跟實驗研究沒什麽關系，基本就是給祝淮書準備三餐、接送出行、跑跑腿。
所以祝淮書在工作的時候，他多半是閑著的。人閑下來就容易亂想。
辦公室沒什麽人，枚燁大大咧咧翹起二郎腿，點開聊天列表。
[枚燁：在幹嘛]
[瑤瑤：3’]
瑤瑤回了個三秒的語音。
枚燁看了看周圍沒什麽人，懶得找耳機，直接點開。
“剛下課，怎麽了？”她明顯沒睡醒。
真可愛。枚燁忍不住笑。
[枚燁：昨晚結束那麽晚不需要休息的嗎？]
[枚燁：下午有空嗎帶你去個好地方]
“去哪兒？”
[枚燁：去了就知道了]
[枚燁：在哪所學校？沒課了吧等會兒去接你]
[瑤瑤：？]
“先說好我只有下午有空。”
[枚燁：海邊音樂節，喝啤酒吹海風，不去？]
“我先去補覺，你下午三點到歷大西南門等我。”
[枚燁：明白！]
回車。
枚燁興奮地攥拳喊耶，檢查了一下日程表，祝淮書下午在研究所看文獻，應該用不到他。天助他也。
不過去看節目錄制的是，祝教授還沒答應呢......
枚燁看向百葉窗另一側的祝淮書的辦公室，猶豫了一下，計從心來。
午休吃飯時間，辦公室圍了幾個人，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聊什麽。
祝淮書拿了份文件，走到辦公室另一角一個正在工作的男人身邊，“這個下午交給吳教授。”
枚燁站在人群中間，餘光註意祝淮書，加大音量。
“對對對，特別漂亮，性格也很好。”
“上回我們一起出去玩，她特別仗義替一個女孩解圍，我本來以為她們認識呢，結果她說單純是她愛多管閑事哈哈哈哈。”
“我倆特別合，正好性格三觀都差不多，她喜歡熱鬧的城市中心，巧了我也喜歡，她不喜歡蹦極跳傘極限運動，巧了我也不喜歡，我倆還都喜歡麥焙可的榛子巧克力可頌......”
枚燁一邊說一邊偷瞄祝淮書，後者跟沒聽見似的，朝辦公室方向走。
“祝教授，不去吃飯呀？”枚燁情急，忍不住叫住他。
祝淮書看了眼墻上的顯示屏，“二十分鐘前，吃過了。”
他推開門，進自己辦公室了。
枚燁剛伸出一只手，訕訕收回。
“什麽情況，你有事求祝教授？”圍在枚燁身邊的人問。
“嗯，確實有點事。”
“那你怎麽不直接跟他說？”
“昨天說了，他好像沒答應，這事兒還比較急。”枚燁為難。
“為了那女孩兒？”
“嗯。”枚燁用力點頭，顯出為難的模樣，“我想追人家，至少拿出點誠意吧。”
“什麽誠意？”
問到點子上了。枚燁對著祝淮書的方向，一字一句大聲說：“她想去看，後天，米樂的，節目錄制，不知道，咱們實驗室，誰能，幫她，實現這個願望呀。”
同事們面面相覷，有表示不知道這節目的，有表示自己也想去但沒門路的，還有踴躍幫忙找觀眾報名方式的。
枚燁兩只眼一直斜向祝淮書的方向，一顆心隨著他走進辦公室而砸在地上。
玻璃門自動彈上，祝淮書坐回辦公桌後，繼續剛才沒看完的文獻。
半小時後，他闔上電腦，看了眼外面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的枚燁。
今天這人格外殷勤，不過祝淮書沒功夫理他的小心思。
枚燁後面漸漸似乎放棄了來打擾他。
祝淮書下午第一次有事出辦公室，枚燁看見他就準備打招呼，剛說了一個字，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換了個語氣。
“祝教授，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沒什麽事的話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您有事就打我電話。”他拎著車鑰匙，一本正經。
祝淮書正在跟一個助手交代任務，抽空瞥了他一眼，“去喝酒？”
枚燁訕笑，“您還是別打我電話了。”
祝淮書轉身繼續跟助手說話。
枚燁用指腹摸了下鼻尖，轉身點開池嬈的語音。他得再確認一遍時間地點。
“我先去補覺，你下午三點到歷大西南門等我。”
突然外放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格外突兀，枚燁趕緊按住音量減鍵。
“枚燁。”
“哎，祝教授？”
枚燁往外走了兩步，祝淮書叫他，他條件反射轉身。
“你昨天問的事，只有你一個人要去？”祝淮書單手抄兜，看著手機，漫不經心地問。
枚燁聽這話像是有戲，趕緊回答：“不不不，還有一女孩，主要是她想去。”
“女孩？那個嬈嬈？”
“不是。”枚燁搖頭，樂呵呵說，“叫瑤瑤，池瑤瑤。”
歷大校園。
陽光透過梧桐樹枝杈的縫隙，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隨風搖曳。
“哇，那謝謝你了。我忘性太大了，完全沒有記起這件事。”池嬈對身邊文質彬彬的男生說。
男生明顯有點害羞，局促地撓了下頭，“都是同學，應該的。”
“最晚什麽時候交呢？我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老師說18號之前收齊，統計人數，但他讓我21號考試時帶給他，你21號之前給我就好。”
“你真好。”池嬈微笑。
栽滿梧桐樹的路很快走完了，六月份，沒有遮陰的馬路是炙烤滾熱的鐵板一塊，反光冒煙。
池嬈沒有擋太陽的東西，只好加快腳步，沒想到剛才的那個男生又跟上來了。
“你要去西南門嗎？一起吧。拿這個擋著點。”孟餘盛脫下外套，用胳膊撐起，撐出一小片陰影。
離西南門只剩幾十米距離了，池嬈：“謝謝班長。”
“不客氣。”孟餘盛說。
走了一會兒，他說：“那個，其實我是學委。”
“哈哈。”池嬈楞了一下，用笑掩飾尷尬，“哦哦，學委，謝謝你。”
“我叫孟餘盛。”孟餘盛扭頭看著她說。
“好的孟餘盛同學。”池嬈揚起小臉，太陽底下，清透的肌膚幾乎在發光，笑眼微彎，眼尾稍翹，像只小狐貍，“期末覆習得怎麽樣了？”
“都差不多了。”孟餘盛說。
“果然是學霸。”池嬈感慨，低頭踢了一腳小石子，“我連PPT都沒看完。”
孟餘盛想了下，試探問：“你需要課堂筆記嗎？不嫌棄的話，專業課我都有筆記。”
“可以借我看看嗎？”池嬈眼前一亮。
到了校門口，池嬈先刷臉，出了門口的卡機。孟餘盛追上來，“當然可以。怎麽發你？”
“q.q吧，我回去加你。”池嬈想也沒想。雖然已經不怎麽用q.q聊天，但傳文件比微信方便很多。
孟餘盛眸中閃過失落，不過依舊笑說：“好，我等你。”
“我就到這了。你要去哪呀？去吧。有空請你吃飯。”
池嬈打開手機，發現有來自枚燁的未接電話，應該是剛才漏接了。
她撥回去，把手機放在耳邊，視線隨便掃了一圈。
孟餘盛看了眼校門口的方向，又看看眼前的大街，有些茫然。想了想，決定跟池嬈說句再見再離開。
“餵，枚燁，你到了嗎？”
“一分鐘，瑤瑤。過了這個紅綠燈就到了，你找個涼快的地方稍微等一下。”
“行。哎你說你找到人了，真的？後天去東方影都就好了？”
“當然，放心吧，到時候我接你......”
池嬈想說好，餘光註意到一輛熟悉的車。下意識扭開臉，挪開視線。
等了兩秒，她再看過去，車窗已經降下來了。祝淮書那張熟悉的深雋的臉正瞧著她的方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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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仍有許多車輛疾馳而過, 行人稀疏。暖黃色街燈拉長影子。
“祝教授回你了嗎？”梁絲回頭問。
“沒，估計在工作，沒看見吧。”池嬈跟在她身後, 看了眼手機。
“他最近很忙？”
“就沒怎麽見他閑過。怎麽了？”
“沒事, 就是想問問他什麽時候出差。我還想帶你出去玩呢。上次在杭城的三天, 根本就沒玩透。”梁絲聊賴。
上次祝淮書出差四天，池嬈有三天也不在歷城，糾集了幾個朋友一起去杭城嗨了三天。
“這我哪知道......等暑假吧, 我找個實習，偷偷溜走也沒人管的那種。”
梁絲說好吧。
“還說你不怕他。”出去玩還得找借口。
“我，我這叫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啦，我很忙的, 哪有時間跟他解釋。”
夜風微涼。
梁絲裹緊外套，回頭瞧池嬈，後者敞著懷, 被凍得肩頭瑟縮也不肯扣上扣子。
“不冷啊？”
“不冷。”
池嬈很有骨氣。
梁絲：......
她知道她只是為了散掉身上的酒味。
“教授就這麽好睡嗎？”梁絲問。
池嬈毫不猶豫：“當然。”
梁絲想了想，“所以你就這樣了吧？”
池嬈問：“哪樣？”
梁絲：“就一直這樣過下去。”
一直這樣過去下去？
池嬈瞇了瞇眼。路燈映下來，柏油馬路鑲了層金邊，連影子都是暖灰色的, 長了又短。
說實話，池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最開始拿到檢查結果後, 她打算見面就分手, 後來又想見過他家裏人就分手, 再後來是想睡過就分手。拖著拖著, 就到了現在這一步。
繼續下去嗎？
沒信心。
還是直接結束？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 池嬈正在用掌心摩挲胳膊外側, 心說夜深露重, 還真挺冷的。
“瑤瑤！絲絲！”小喇叭似的聲音伴著腳步聲靠近。池嬈回頭，果然看見剛才在夜店一起玩的一個女孩。
打過招呼後，梁絲問女孩去哪。
“準備回學校呢。”女孩指了下街對面的大學校門。
池嬈才註意到綠化帶裏S大頗具特色的紅色‘大雞翅’雕塑。
“你們去哪啊？”女孩問。
“我們遛彎醒醒酒，一會兒就打車走了......你這麽晚回學校，舍管阿姨讓進嗎？”梁絲說。
“那你們早點回吧，晚上挺冷的。我總晚歸，阿姨快煩死我了，今晚就不回了，去自習室對付一下。”
“行啊，好學生。”
“這不是快期末了。有門課教授巨巨巨巨帥，鉆石單身漢，這不是好好考留個好印象嘛。”女孩笑得蕩漾。
S大的教授，池嬈直接想到了祝淮書。梁絲偷偷給她使眼色，滿臉看好戲的竊笑。
池嬈豎食指，示意她噤聲。
梁絲喝多了，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拉住女孩，賤兮兮問：“嗳嗳，你說的是祝教授？”
女孩驚喜，“你也知道祝教授？”
池嬈拽梁絲，“好了好了，你讓人家回學校吧。”
“瑤瑤，你不知道祝教授吧？”女孩滿臉寫著‘你要是知道祝教授是什麽帥筆，絕對不會是這個反應’。
池嬈暗叫不妙，果然，下一秒就被按住。女孩摟住她的肩膀，“你不是最喜歡集郵帥哥嘛，我跟你說，我們祝教授，那是極美品。學歷高就不說了，那長相真的......我都想為他‘從良’，你知道吧。”
池嬈掙不脫，索性就這樣了，順著她問：“你肯為他放棄一片大森林哦？”
“這有什麽不能的？別說放棄森林，洗手作羹湯我都願意。當然，前提是他能同意我的求婚。”
也許是見池嬈沒反應，女孩拉住她講了好久。
臨走，女孩喝得有點多，池嬈手裏挽了個用來裝高跟鞋的紙袋，差點被她當做書包給順走。
“被她這麽一說吧，我覺得你直接離有點虧。”梁絲盯著女孩的背影，摩挲下巴。
“就算離了也得搞好關系，你看祝教授那人脈，你以後想幹點什麽不都是人家一句話的事。”
池嬈若有所思。
“哎，你說，只要我堅守底線，祝教授也不動心，那我們......”
梁絲打斷：“這麽久了，祝教授沒愛上你？”
池嬈擰眉，梁絲故意調戲：“人家都接你上下學了，背你上下樓梯，對你這麽好。你要說他你沒感覺，我不信。”
“人家那叫道德感，責任心，你又沒跟他相處過，你不懂。”池嬈嫌梁絲少見多怪。
“得得得，你懂你懂。”
“嘶。別打岔，好好聽著。”
“Yes，sir！”
梁絲故意作怪，池嬈白她一眼。
“只要我不昏頭，祝教授也能保持現在這樣，我覺得有se|x但沒愛婚姻，到時候一拍兩散應該不會很難......”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先這麽過著唄，船到橋頭自然直嘍。”
池嬈歪歪扭扭朝前走。梁絲說你慢點，我打個車。
研究所不比別的單位，平時可以朝九晚五，但遇到實驗需要之類的情況，經常需要加班加點，科研工作者的生活日常也比一般人單調些。
祝淮書作為教授和研究所PI，平時工作重心主要放在教學和科研項目的運營上。
文獻閱讀、課程管理、論文撰寫、各種大小會議、學生指導等活動，占據了他的絕大多數時間。其實他可以只管行政，但這幾年一直堅持親自做實驗。
最近兩個周因為出差和回家辦公，很久沒進實驗室，正好碰到有個進度著急趕，他拒絕了學生明早早起過來開始的提議，表示今晚會自己做。
助理正在清理儀器，祝淮書打開電腦，預備跟柏林的理論合作者開個視頻會議。
右下角微信頭像閃爍。
[池嬈：祝教授我想你想得睡不著]
[池嬈：你猜我在微博上翻到什麽了]
[池嬈：你是不是認識劉冬和陳訥呀？]
[池嬈：是不是在忙？那我就不打擾啦 明天再說吧]
[池嬈：明天見祝教授]
[池嬈：晚安晚安]
底下跟了一長串奇怪的小孩子的圖片。
祝淮書點開照片，回憶了下，按住對話框準備回覆。註意到上面的時間顯示，消息是半小時前發來的。他頓了下，點了右上角的×。
柏林時間19:00，祝淮書開啟視頻會議。中途枚燁不知道為什麽過來了，很著急的樣子，見他在開會，沒打擾，就站在一邊端茶倒水數綠蘿葉子。
“Auf Wiedersehen。”（再見）
祝淮書掛掉視頻，就見枚燁按捺不住地跑過來。
“祝教授。”
祝淮書起身，朝衣櫃方向走，枚燁很有眼力見兒地快步跑過去，幫他取下實驗服。
“祝教授，這麽晚了真是辛苦哈。”
祝淮書看也沒看枚燁，不緊不慢穿實驗服。
枚燁知道他是在等自己開口，但自己是求人的這個，總歸得狗腿子一點。他想幫祝淮書扯袖子，後者很利落地自己穿上了。枚燁撲了個空，尷尬地站在原地。
“明早六點半，是你的上班時間。”祝淮書淡淡，朝實驗室方向走去。
枚燁趕緊跟上，“我知道我知道，祝教授，我這麽晚過來，是想請您辦件事......”
祝淮書瞥他一眼。
枚燁鼓起勇氣，“祝教授，你認識米樂文化的人吧，就是劉冬他們幾個。能不能幫我問問他們最近那檔脫口秀節目錄制的事？”
祝淮書推門的動作頓住，眸中閃過一抹微黯。
枚燁等了兩秒，得不到回覆，小心翼翼試探：“......祝教授？”
池嬈回到家時看了眼手機時間。
上午3：46。
她把手裏的高跟鞋丟回鞋櫃，扶著玄關櫃子褪腳上的帆布鞋。
剛才在路上溜達了半小時，吹了整整半小時的冷風。嘴巴裏全是橙子味。她回來之前吃了一整盤橙子。
全都是為了散掉身上的酒味。
酒味確實散了不少，酒意依舊微醺，池嬈困得很，打著哈欠，扶墻歪歪扭扭朝臥室走。
祝淮書忙到淩晨四點，簡單休息了兩個小時，回到家時剛好六點半。他換好拖鞋，把早餐放到餐桌上，走到臥室門口。
臥室門關著。昨天池嬈說反鎖了。他擡手敲門。
篤。
哢嚓。
“早......”池嬈睡眼惺忪地打開門。
“早。”祝淮書有點意外。
池嬈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吐出沒說完的後半句，“......呀祝教授。”
祝淮書：......
池嬈朝餐桌走，祝淮書進了臥室，跟她擦肩而過。他回頭瞥了一眼，眸中浮現一絲疑惑。
池嬈確實餓了，坐在餐桌前，抓起早餐袋子，拆開包裝就往嘴裏塞。
祝淮書換了身衣服出來，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池嬈累得坐不直，靠在椅背上，視線剛好落在他身上。他好像吃過早飯了，只是在看雜志。
她發現他今天確實有點累，眼下淡淡烏青，眉間掩不住倦怠疲憊。不過剛才擦肩而過的時候沒看到他下巴上有胡茬，應該是刮過了。
在研究所刮的吧。這人這麽Workholic，估計在研究所有休息室，隨時準備在那裏過夜。
池嬈吃著吃著就迷糊了，忽然手上刺痛，猛地驚醒。
“怎麽了？”祝淮書問。
手指上兩道尖尖的牙印，池嬈癟著嘴搖頭，“沒事。”
為了不讓祝淮書看出她異常，她決定先發制人，“祝教授，你昨天熬夜做實驗了嗎？”
“嗯。”
“一整夜都沒休息？”
“睡了會兒。”
“哦哦。”池嬈點頭，視線掠過客廳掛鐘，時針還沒指到七。
這個點，估計梁絲睡的正香吧。
合著一宿沒睡的只有她一個。池嬈心裏流下寬面條淚水。
祝淮書從剛才就發現池嬈的不對勁。
“昨晚沒休息好？”他問。
遲來的困意慢慢湧上來，池嬈呆呆咬吐司，半晌，小聲說：“你不在......我害怕。”
祝淮書翻頁的動作停頓片刻。嘩啦，翻過這一頁。
池嬈見他不說話，以為自己搞了個完美答案，沾沾自喜。
“吃好了，我去上課了，祝教授。”池嬈丟掉紙袋，扶桌子起身。
“嗯。”祝淮書淡淡。
池嬈用手撐住腰，仰頭回憶自己把上課用的包丟哪了。
“我以後盡量不留研究所過夜。”祝淮書突兀地開口。
哈？
池嬈楞了兩秒。忽然意識到他這話什麽意思。
不！你留吧。
池嬈發現自己犯了個很大的錯誤。就不該裝可憐嗚嗚嗚嗚。以後怎麽出去玩。
祝淮書闔上雜志，站起身，“不去上學？”
“去。去。”池嬈慢慢點頭，磨蹭著擡腿。
也許祝淮書會覺得她舉止奇怪，但她已經在拼命控制自己不哭喪臉了，沒心思管別的。
下樓的時候，池嬈慢悠悠跟在祝淮書身後。她實在是太困，從電梯走到車位的這段距離，打了無數個哈欠，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司機把車開過來，祝淮書停下腳步，拉開車門，回頭看見兩腿不聽使喚的池嬈，皺起眉頭，“腿怎麽了？”
池嬈扶住車門往裏面鉆，祝淮書擡手護在她頭頂。
“我沒事祝教授......”池嬈小聲。
不只是腿，她感覺再不睡，整個精神都快出問題了。
砰的一聲，關車門的聲音，池嬈努力睜開眼睛，發現祝淮書還在身邊，有點驚訝。
“祝教授，你不回家休息嗎？”
祝淮書搖頭，“還得去實驗室。”
“那你怎麽回來了，繼續在那裏休息就好了呀。”池嬈迷糊。
司機啟動車子，朝車庫門口開去。外頭初晨，一片光亮。
“你昨天說有事跟我說，什麽事？”祝淮書問。
“哦。”池嬈想了下，“就是我想去一個線上節目的錄制現場，但是時間太趕了，我覺得你可能跟那家公司的人認識，所以......”
她抿唇。
“哪天？”
“後天。節目叫一年一會。米樂文化做的。”
祝淮書垂眸，似乎是在回憶這家公司。
“我抽空問問。”
“真的嗎？”池嬈驚喜。
祝淮書被她的笑顏感染，忍不住勾唇，“人還沒答應呢，這麽高興。”
“祝教授開口，他們怎麽會不答應。”池嬈朝祝淮書身邊挪屁股，抱住他的胳膊，認真地仰頭，盯著他的臉。
“嗯？”祝淮書見她想了半天，都沒動靜，有點好奇。
“我想親你一下。”池嬈說。
祝淮書挑眉。
“但是，親你臉上的話，口紅印會被看出來，會不會不太好......”池嬈很認真地糾結著。
“那就不親了。”
“不行。”
祝淮書勾唇，把臉湊近。池嬈想了想，幹脆對準他的唇，啄一口。
“好了，臉上沒有口紅印。”她很滿意。
“嘴上呢？”祝淮書笑問。
池嬈湊近，認真地觀察了一下，“報告，沒有。”
祝淮書點頭，眸梢是無可奈何的溺寵。
這男人長得太勾人了。何況合法夫妻，親親抱抱不犯法。池嬈想。
過了會兒，池嬈擋不住睡意，捂住臉打了個哈欠，“我睡一會兒嗷，到地方叫我......”
最後幾個字近乎呢喃，池嬈闔上眼皮，腦袋小雞啄米似的，眼瞧著就要栽倒。
祝淮書伸手穩穩托住，把她攬進懷裏。
“真這麽困？”他問。
“請個假。回家休息。”
“不要......”池嬈在他懷裏努了努嘴，挑了個舒服的姿勢，“我可不是說翹課......就翹課的人......”
“沒讓你翹課。”祝淮書有點好笑。
懷裏的人不再言語，很快呼吸聲均勻。祝淮書無奈。
“慢點開。”
他囑咐司機。
雖然進了研究所，但枚燁平時的工作跟實驗研究沒什麽關系，基本就是給祝淮書準備三餐、接送出行、跑跑腿。
所以祝淮書在工作的時候，他多半是閑著的。人閑下來就容易亂想。
辦公室沒什麽人，枚燁大大咧咧翹起二郎腿，點開聊天列表。
[枚燁：在幹嘛]
[瑤瑤：3’]
瑤瑤回了個三秒的語音。
枚燁看了看周圍沒什麽人，懶得找耳機，直接點開。
“剛下課，怎麽了？”她明顯沒睡醒。
真可愛。枚燁忍不住笑。
[枚燁：昨晚結束那麽晚不需要休息的嗎？]
[枚燁：下午有空嗎帶你去個好地方]
“去哪兒？”
[枚燁：去了就知道了]
[枚燁：在哪所學校？沒課了吧等會兒去接你]
[瑤瑤：？]
“先說好我只有下午有空。”
[枚燁：海邊音樂節，喝啤酒吹海風，不去？]
“我先去補覺，你下午三點到歷大西南門等我。”
[枚燁：明白！]
回車。
枚燁興奮地攥拳喊耶，檢查了一下日程表，祝淮書下午在研究所看文獻，應該用不到他。天助他也。
不過去看節目錄制的是，祝教授還沒答應呢......
枚燁看向百葉窗另一側的祝淮書的辦公室，猶豫了一下，計從心來。
午休吃飯時間，辦公室圍了幾個人，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聊什麽。
祝淮書拿了份文件，走到辦公室另一角一個正在工作的男人身邊，“這個下午交給吳教授。”
枚燁站在人群中間，餘光註意祝淮書，加大音量。
“對對對，特別漂亮，性格也很好。”
“上回我們一起出去玩，她特別仗義替一個女孩解圍，我本來以為她們認識呢，結果她說單純是她愛多管閑事哈哈哈哈。”
“我倆特別合，正好性格三觀都差不多，她喜歡熱鬧的城市中心，巧了我也喜歡，她不喜歡蹦極跳傘極限運動，巧了我也不喜歡，我倆還都喜歡麥焙可的榛子巧克力可頌......”
枚燁一邊說一邊偷瞄祝淮書，後者跟沒聽見似的，朝辦公室方向走。
“祝教授，不去吃飯呀？”枚燁情急，忍不住叫住他。
祝淮書看了眼墻上的顯示屏，“二十分鐘前，吃過了。”
他推開門，進自己辦公室了。
枚燁剛伸出一只手，訕訕收回。
“什麽情況，你有事求祝教授？”圍在枚燁身邊的人問。
“嗯，確實有點事。”
“那你怎麽不直接跟他說？”
“昨天說了，他好像沒答應，這事兒還比較急。”枚燁為難。
“為了那女孩兒？”
“嗯。”枚燁用力點頭，顯出為難的模樣，“我想追人家，至少拿出點誠意吧。”
“什麽誠意？”
問到點子上了。枚燁對著祝淮書的方向，一字一句大聲說：“她想去看，後天，米樂的，節目錄制，不知道，咱們實驗室，誰能，幫她，實現這個願望呀。”
同事們面面相覷，有表示不知道這節目的，有表示自己也想去但沒門路的，還有踴躍幫忙找觀眾報名方式的。
枚燁兩只眼一直斜向祝淮書的方向，一顆心隨著他走進辦公室而砸在地上。
玻璃門自動彈上，祝淮書坐回辦公桌後，繼續剛才沒看完的文獻。
半小時後，他闔上電腦，看了眼外面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的枚燁。
今天這人格外殷勤，不過祝淮書沒功夫理他的小心思。
枚燁後面漸漸似乎放棄了來打擾他。
祝淮書下午第一次有事出辦公室，枚燁看見他就準備打招呼，剛說了一個字，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換了個語氣。
“祝教授，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沒什麽事的話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您有事就打我電話。”他拎著車鑰匙，一本正經。
祝淮書正在跟一個助手交代任務，抽空瞥了他一眼，“去喝酒？”
枚燁訕笑，“您還是別打我電話了。”
祝淮書轉身繼續跟助手說話。
枚燁用指腹摸了下鼻尖，轉身點開池嬈的語音。他得再確認一遍時間地點。
“我先去補覺，你下午三點到歷大西南門等我。”
突然外放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格外突兀，枚燁趕緊按住音量減鍵。
“枚燁。”
“哎，祝教授？”
枚燁往外走了兩步，祝淮書叫他，他條件反射轉身。
“你昨天問的事，只有你一個人要去？”祝淮書單手抄兜，看著手機，漫不經心地問。
枚燁聽這話像是有戲，趕緊回答：“不不不，還有一女孩，主要是她想去。”
“女孩？那個嬈嬈？”
“不是。”枚燁搖頭，樂呵呵說，“叫瑤瑤，池瑤瑤。”
歷大校園。
陽光透過梧桐樹枝杈的縫隙，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隨風搖曳。
“哇，那謝謝你了。我忘性太大了，完全沒有記起這件事。”池嬈對身邊文質彬彬的男生說。
男生明顯有點害羞，局促地撓了下頭，“都是同學，應該的。”
“最晚什麽時候交呢？我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老師說18號之前收齊，統計人數，但他讓我21號考試時帶給他，你21號之前給我就好。”
“你真好。”池嬈微笑。
栽滿梧桐樹的路很快走完了，六月份，沒有遮陰的馬路是炙烤滾熱的鐵板一塊，反光冒煙。
池嬈沒有擋太陽的東西，只好加快腳步，沒想到剛才的那個男生又跟上來了。
“你要去西南門嗎？一起吧。拿這個擋著點。”孟餘盛脫下外套，用胳膊撐起，撐出一小片陰影。
離西南門只剩幾十米距離了，池嬈：“謝謝班長。”
“不客氣。”孟餘盛說。
走了一會兒，他說：“那個，其實我是學委。”
“哈哈。”池嬈楞了一下，用笑掩飾尷尬，“哦哦，學委，謝謝你。”
“我叫孟餘盛。”孟餘盛扭頭看著她說。
“好的孟餘盛同學。”池嬈揚起小臉，太陽底下，清透的肌膚幾乎在發光，笑眼微彎，眼尾稍翹，像只小狐貍，“期末覆習得怎麽樣了？”
“都差不多了。”孟餘盛說。
“果然是學霸。”池嬈感慨，低頭踢了一腳小石子，“我連PPT都沒看完。”
孟餘盛想了下，試探問：“你需要課堂筆記嗎？不嫌棄的話，專業課我都有筆記。”
“可以借我看看嗎？”池嬈眼前一亮。
到了校門口，池嬈先刷臉，出了門口的卡機。孟餘盛追上來，“當然可以。怎麽發你？”
“q.q吧，我回去加你。”池嬈想也沒想。雖然已經不怎麽用q.q聊天，但傳文件比微信方便很多。
孟餘盛眸中閃過失落，不過依舊笑說：“好，我等你。”
“我就到這了。你要去哪呀？去吧。有空請你吃飯。”
池嬈打開手機，發現有來自枚燁的未接電話，應該是剛才漏接了。
她撥回去，把手機放在耳邊，視線隨便掃了一圈。
孟餘盛看了眼校門口的方向，又看看眼前的大街，有些茫然。想了想，決定跟池嬈說句再見再離開。
“餵，枚燁，你到了嗎？”
“一分鐘，瑤瑤。過了這個紅綠燈就到了，你找個涼快的地方稍微等一下。”
“行。哎你說你找到人了，真的？後天去東方影都就好了？”
“當然，放心吧，到時候我接你......”
池嬈想說好，餘光註意到一輛熟悉的車。下意識扭開臉，挪開視線。
等了兩秒，她再看過去，車窗已經降下來了。祝淮書那張熟悉的深雋的臉正瞧著她的方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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