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檀星小時候的事。

五歲的時候，作為譚家遠房的親戚，親生父母喪生後，被譚父譚母領養。

那個時候，譚明月已經走丟了。

譚父譚母執著地認為，必須要家族聯姻獲得更多利益。所以檀星只是被作為一個工具養大而已。給吃給穿，動則打罵。她最好蠢一點，不要生出小心思。要知道自己的定位，感激家裏養大她。

譚父譚母一想到親生女兒不見了，就充滿心疼。然後越發苛待在自己家裏長大的女孩檀星，覺得她憑什麽有吃有穿，憑什麽有遮雨的屋檐。

他們對譚明月是好父母。可對無辜的檀星不是。

檀星自己的父母，是在得知譚明月走丟，聽到譚家號令，急急忙忙去找的路上出的車禍。

是譚家需要一個工具，不是檀星需要一對養父養母。

聞洛從前暗自竊喜過，他足夠有實力，輕易讓譚家只能把婚約交到他手裏。

他喉嚨發澀，說不出什麽。

夢裏，包括現實裏剛開始，檀星都抗拒這份婚約，她五歲起，就沒有人給過她選擇的機會。

如果沒有人要求她一定要聯姻呢。

聞洛手上不自覺帶了點力氣。

檀星一疼，抽出手。

聞洛怔住，“抱歉。”

檀星見他眼睛紅了，問：“你又在想什麽？”

她不記得懵懂時說過以後要嫁給誰，就算記得，恐怕也只會認為兒童時說的話不能當真。

“我小時候怎麽樣，應該不是很開心吧。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還是覺得年少時的記憶很模糊，估計是因為，譚明月為主角的小說，是從她青春期時期開始寫的。

檀星摸了摸聞洛眼睛，“我過得怎麽樣，你不知道？”

聞洛抿了抿唇，“抱歉。”

他又來摸檀星手上的戒圈。

檀星一頓，忽然明白了什麽，“所以你現在，是覺得應該離個婚？”

聞洛猛然抓緊了她的手。

檀星忍不住想逗聞洛，她慢慢抽出手指。

“不離。”聞洛堅定地說：“你說過，和我結婚是自願的。”

他剛剛在想，如果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星星抗拒婚姻，是要以給她一個避風港為借口結婚，還是會幫她對付她的養父養母，讓她自由。他很難選擇後者，因為總怕她飛走。

檀星似笑非笑，“記得就行。”

聞洛又道歉：“對不起。”

“道什麽歉？”檀星問。

聞洛搖了搖頭。他的卑劣，不想讓檀星發現。

聞洛沈著臉，聽到檀星問：“你又覺得我不是自願跟你結婚，覺得不能強迫我？又舍不得離婚，是嗎？”

夢裏的那個他，或許也是因為此，一直被檀星厭惡。

他比夢裏的人幸運一點。星星沒有討厭他。

聞洛親了親檀星，“謝謝。”

檀星莫名其妙，“別咬我。”

“嗯。”聞洛克制了一些。

接下來，他就和檀星黏在一起。

晚上，檀星做了一個夢。夢到這個世界不是一本小說，沒有誰有女主光環。她沒被領養作為真千金回歸的對照組，是有父母照顧的快樂小孩。

檀星去哪兒他都看著。

檀星覺得奇怪，“你不忙了。”

“你明天又要回劇組。”聞洛說。

吳非已經把潑硫酸的事處理完畢，後續又要進入拍攝。

檀星也有一點點不舍，“劇組好偏。”

聞洛趁機說：“下次不接太遠的劇了。”

檀星沒說話。

聞洛又問，“過幾天還可以去看你嗎？”

檀星想到了一件事，說：“我進組前，在家裏放了一本書，你是不是沒看過。”

任聞洛追問，檀星都不說了。

她的脾氣沒有上輩子那麽執拗。

檀星是笑著醒來的。

聞洛問：“夢到什麽了，笑得那麽開心。”

回憶起夢境的檀星，一僵，還是不讓聞洛知道得好。

她遇到了一個青梅竹馬的哥哥，度過了幸福的一生。

她笑了下，“沒什麽。”

頓了頓，檀星說：“哥哥。”

聞洛猛地咳嗽起來。

檀星以為，聞洛最喜歡的稱呼是老公，被按著幫忙的時候發現，他最喜歡的，居然是哥哥。

都是夢害人。

檀星忍無可忍，“你好了沒有。”

從豪華的溫泉山莊回到原始戰損風的劇組，檀星不禁生出了一點落差，但緊張的拍攝又讓她很快不再多想。

手快酸得受不了，聞洛才停下。

“聞著……味誰睡得著。”檀星惱怒，“不準去探班了。”

聞洛笑了一聲，“下次我去探班，你讓我忍著，不幫我，嗯？”

但帶來的效果也很好，之前陸晨和方旋的表演多少有一點浮，現在經歷了事，沈穩了很多，反而更加貼近現在正在拍的劇情——白月光黑化，從前無憂無慮的少年們也都成長了，不再整天嘻嘻哈哈，開始憂慮蒼生，憂慮家國。

“反正你能忍。”檀星氣鼓鼓翻了個身，“哼，我最喜歡的小說就是老公有錢還不愛回家的類型，你就照那樣的標準來就行。”

聞洛楞住，忽然笑開。

檀星吃過飯，就坐上車往劇組趕。

他饜足地親了親檀星，端了水給檀星洗幹凈手，在她手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再睡會兒吧。”

她前期戲份很重，現在滿打滿算，還有二十幾天就能拍完，馬上就能回家。

這次事件後，吳非加強了劇組安保，拍攝時也嚴肅了很多。

對這樣的轉變，檀星喜聞樂見，飆戲時都暢快許多，不用擔心其他人接不住戲。

就這麽拍了三天，聞洛回到金市。

檀星也被吳非單獨叫到偏僻處，吳非特意叫來編劇陪同，問：“星星，你有一場激情戲，這場戲到底拍不拍，剪不剪在正片裏，我和編劇、原作者也都商量過很多次。”

原作裏，靈渺是無數人的白月光，最喜歡逢場作戲玩弄人心，自己卻沒有心。可她在短暫的時候，也是展露過一點點真情的，那時她遇到了理想中的愛情。那個人只是凡人，在修仙界大亂鬥中毫無自保能力。

這段露水情緣過後，她徹底沒了真心，走向黑化。

在原作中是很重要，很催淚的一段。

編劇為難道：“我們最後覺得，還是得拍。當然，不會有原作露骨，朦朧一點，咳咳，你覺得呢。”

“我也覺得應該拍，不露骨我接受。”檀星說。

見她答應，吳非和編劇都松了一口氣。

接著，吳非又說：“演員方面。這次我們找個可靠的。你想要什麽樣的，我一定安排上。”

檀星笑了笑，“要有腹肌。”

吳非點頭，“對，身材好才有美感。”

他又小聲說：“聞總那邊……”總覺得聞總應該不會答應。

“不用擔心他。”檀星說：“人選我來定吧，什麽時候拍，排好通告單。”

吳非覺得，聞總頭上好像有點長草。

很快，場務排好了通告單。

激情戲就安排在檀星在組的倒數第二天，最後一天拍個大團圓的合家歡，剛好快快樂樂回家。

看到排期，吳非又來找檀星一趟，“要不激情戲提前吧。”

場務是好意，擔心拍了激情戲檀星不好意思，雖然不露肉只是意向，但怕她之後拍其他的放不開，所以才安排成倒數第二場戲。

“那你符合條件。”檀星笑著說：“聞洛，想和我一起拍場戲嗎？”

但吳非看到就想，以聞總冒雨都要來看檀星的占有欲來看，檀星殺青那天，聞總肯定會來接她。

要是撞到激情戲，會不會修羅場。

檀星笑了笑，“沒關系。”

又過了幾天，視頻時聞洛終於忍不住問，“你有一場，比較親密的戲份。男演員定了誰。”

檀星笑著說：“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有這樣的戲份了。”

聞洛咬牙，“我沒有阻止你拍戲的意思。”

但還是有一點不高興。

他對檀星，也只做到那一步。

檀星看著他不高興又不表現出來的樣子，舔了舔嘴唇，“我和導演說，要一個有腹肌的。”

檀星目光一錯不錯，看著聞洛。

聞洛心怦怦跳起來，再開口時他發現自己聲音有點啞，“我也有。”

不讓她和別的演員合作激情戲。

只有他。

聞洛無法抵抗這樣的誘惑，幾乎度日如年。

檀星只準他在拍戲前一天到。

聞洛耐心等待了很久，終於等到那一天。

吳非打探了幾次，終於得知，檀星定下的合作演員是聞洛。

吳非也不敢拍尺度太大的東西，又在布置成山洞的景內，欲蓋彌彰布置了火堆和一捧雜草，近景的攝像機放在雜草後，待會兒吹點風，朦朦朧朧。

雖然知道聞洛完全沒有演戲經驗，但吳非詭異地松了一口氣，真夫妻，效果肯定好，還不會影響人家夫妻感情，完美。

但其他人在得知是聞洛時，都有點驚訝。

以至於聞洛剛到劇組，就又被圍觀了。

檀星大方牽走冷著臉的聞洛。

沒有人敢調侃。

“不舍得觀眾看你的jj了。”檀星說。

把聞洛帶到房間，檀星笑得前仰後合，“聞洛，你真要拍嗎，以後劇播放了，會有很多人看。”

“吳非說過，只露jj，遠景。”聞洛說。

聞洛一整天都在看劇組拍戲，聽吳非講解走位、鏡頭感。

到了晚上，他換上了一身戲服，帶上假發套。

檀星在化妝間門口，“我老公好帥。”

聞洛鎮定地咳了一聲，在今天之前，他都沒穿過這樣的衣服，但聽到檀星的誇獎，又覺得很好。

聞洛一頓，“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摸別人的。”

吳非見到聞洛的扮相，當即非常滿意，又遺憾說：“可惜聞總不露臉，唉。”

在布置機位的時候，吳非還是布置了一個能拍到臉的，不剪進去就是了。

聞洛先被帶到場景裏，吳非講解著具體的走位和動作。

聞洛練習了兩遍走位，都沒有出錯。

他往外看了一眼，服裝組也剛好退開。

於是聞洛看到：

走廊那頭，檀星穿著一身紅色嫁衣，她提著裙角，輕快向她的新郎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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