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健身房，檀星就看到了“傷痕累累”的拳擊沙袋。

看來，聞洛這幾天的心境波動還挺激烈。

越過拳擊沙袋，檀星開了跑步機慢慢走著，沒做太劇烈的運動。

窗外下起了小雨，檀星就在雨聲中緩緩走著。

十幾分鐘後，健身房的門被推開。

聞洛領帶系得一絲不茍，穿手上還提著公文包，走了進來。

檀星看了看聞洛的裝扮，沒有說話。

她不開口，聞洛也就沈默下來。

檀星又運動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她一回頭，卻正看到聞洛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揉了揉眉心。

檀星撐著頭，在一旁看他接通電話，用流利的F國語言和客戶交談。看聞洛工作，一直是件賞心悅目的工作，他不用他那辦公室的十幾個高清屏幕看檀星視頻的時候，檀星就會飄在他辦公桌前，看他辦公。

聞洛壓低了音量。

檀星幹脆關了跑步機，在聞洛身旁站定。

她剛運動完，渾身洋溢著快要溢出來的年輕活力。

打完電話，聞洛也正好忙完，“抱歉，今天剛好有些事。”

他看了看檀星的臉色。

檀星哼了一聲，“怎麽，怕我在你房間裏看到不該出現的東西？”

聞洛搖頭，“不是。”

實際上，在早上出門前，聞洛已經全部收拾過一遍。

檀星幫聞洛整理著剛剛打開的文件，最後一張是日程表，檀星看了一眼，從早上十點半滿當當安排到晚上九點，中午吃飯都只有二十分鐘，“你今天這麽忙。”

聞洛低下頭，蜷了蜷手心，將註意力更集中在工作上。

她眼圈一瞬間變紅，連鼻頭都變得紅通通的，咬著唇不肯哭出聲來。

他掌心裏，一點點組織液受到擠壓，正從圓形的傷口邊緣滲出。

“今天不累。”聞洛說。

檀星看了看聞洛眼睛，忽然伸手，抓住了聞洛的左手。

聞洛一頓，手不自覺繃緊了。

她望著聞洛，一根一根，掰開了聞洛的手指。

檀星想起今早聽到的話，他在樓梯間點了煙，卻沒留下任何煙灰。可他只有在非常痛苦的時候才會自殘。

聞洛正想解釋些什麽，卻見檀星眼睛一眨，落下淚來。

聞洛無措，下意識想藏起手上傷口，但他手指剛動，檀星就哭得更兇了，抓著他的力氣也一下子變大。

聞洛嘴唇動了動，“不疼。”

檀星眼睫已經全被眼淚打濕，卻仍然不肯眨眼睛，一直盯著聞洛看。

“真的不疼。”領帶擋住了檀星眼睛，聞洛嘆道：“別哭。”

檀星抽噎了兩聲，用力眨了眨眼睛，但眼淚始終掉個不停。

“我以後不會這樣了。”聞洛看向手心，他昨晚一時失控，沒想到惹得她傷心。

檀星忽然用力捏了下聞洛指根，想用力又收著力道。

她松開手，拽住聞洛濕漉領帶，“聞洛，你就不能當一個正常人嗎。”

聞洛一頓，檀星又在透過他看什麽人，他自認為這幾天偽裝得沒太多破綻。

他單手解開了領帶，用另一端，幫檀星擦了擦臉，也遮住她過分慌亂的眼神。

“抱歉，嚇到你了。”

手邊沒有紙巾，聞洛頓了下，小心翼翼伸出手背又縮回，拉起身上唯一算的上柔軟布料的領帶，輕輕按上檀星眼睛。

檀星拍開他的手，執意要和他四目相對，“我看不到的時候，也做一個正常人。”

他要的是愛和安全感。

她已經給了。

可他為什麽還要發瘋。

檀星想不通，可她希望，這輩子的聞洛別再因為她的死亡而失魂落魄，變得不像自己。

她這次像是把所有情緒都宣洩出來了，哭得很是傷心。

一滴眼淚落在聞洛手上，差點濺在他傷口上。

檀星將那點水液擦去。

掌心像是被一只蝴蝶輕輕吻過一下，然後那蝴蝶很快飛走了。

聞洛動了動手心，只抓住一縷風。

他頓了頓，“昨晚噩夢魘著了，傷口處理過了。”

聞洛嘆了口氣，松開領帶，用手背碰了碰檀星臉頰，“別哭了，明天還要去錄節目。”

“你燙完自己，還能練拳？”檀星反問。

聞洛抿了抿唇，“只練了一會兒。”

聞洛嘴角勉強牽動了一下，“好。”

檀星冷笑了一聲，“聞洛，你能不能，少做一些讓我沒沒耐心的事。”

讓他準備婚房，承諾和他結婚，在劇組當眾介紹他，她很認真在給他身份，可他還是太慢。

“好。”聞洛點頭。

健身房裏就有藥箱，聞洛找了出來，他先把柔軟的醫用棉布裹上冰貼，遞給檀星，“擦擦眼睛。”

檀星坐在旁邊，捂著一只眼睛，看聞洛上藥。

他單手擰開酒精瓶，沾濕棉棒，就要往手上戳。

檀星不滿地輕哼了聲。

聞洛於是側了側身，擋住她的視線。

檀星揪住聞洛襯衣下擺，“笨手笨腳的，你要弄到什麽時候。”

聞洛收回已經按在傷口上的棉棒。

檀星站起身，接過了一根，傷口的水泡已經挑破過，看起來白天已經上過藥，並不猙獰。檀星慢慢地將傷口消毒了一遍。

“我耐心有限。”檀星面上一片冷漠。

聞洛硬是一聲不吭，甚至在檀星看過來時，笑了笑，“以後沒有噩夢了。”

檀星低頭，往聞洛掌心裏呼了兩口氣。

聞洛一楞。

下一秒，檀星溫柔的唇落在了他無名指指根。

她停頓了許久才擡起頭，“明天我們去領證。”

聞洛呆住。

檀星疊了一塊醫用紗布，貼在聞洛掌心。

聞洛動了動，握住檀星手。

“我的結婚證件照要是最漂亮的。”檀星說。

他昨晚魔怔了，夢裏檀星和他關系極差，可眼前的星星，眼角發紅，連生氣都帶著鼻音，他和星星，會好好的，只要他裝的再正常一點。

“嗯。”聞洛說，他喉結滑動。

檀星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麽，“我說領就領。”

聞洛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想用疼痛確認真實，在手心故意掐緊前又忍住了。

“我不喜歡你拳擊，以後不準做了。”

“明天就拆。”聞洛說。

檀星擡頭看了聞洛一眼，“聞洛，我眼睛疼。”

聞洛牽著檀星到了客廳，他沒松手，檀星也沒掙開。

他在紗布裏放上冰塊，“敷一下。”

“手累。”檀星說。

聞洛在檀星身旁坐下，移動著冰袋位置，照顧到檀星眼角每一處。

哭過之後，她鼻尖和臉頰都紅紅的，嘴唇還有些委屈地嘟起來。

聞洛拿出一塊冰塊，在檀星鼻尖貼了貼。

給檀星到了一杯溫水，聞洛浸濕毛巾，讓檀星擦了擦臉。

“下次再把我弄哭，你就完了。”檀星說。

“抱歉。”聞洛目光深了深。

“便宜你了。”檀星不滿道：“我要的讚美詩，你一直不給我，現在升級了，我要F國語言標註版本的。”

“好。”聞洛答應道，他更認真地看起檀星來。

眼睛舒服了些，檀星看了看時間，“我要回去睡覺。”

聞洛將檀星送回家。

他站到門口，忽然說：“我還有開門權限，可以刪了。”

檀星已經看過監控畫面，她冷哼，“難道你管不住自己。”

聞洛低咳一聲。

檀星毫不留情關上入戶門。

聞洛微笑。

張管家的臉出現在門口，“聞總，檀小姐讓我給你準備些吃的，打包。”最後兩個字格外大聲，還順便又把門關上了。

聞洛站在門外，心情卻和淩晨時格外不同。

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星星說，明天去領證，要拍好看的登記照。

他點開手機，屏幕上的檀星笑得極甜。

將微博打開，聞洛用F語寫下一句溫情的讚美，夾在網民們對檀星的大片彩虹屁裏，並不太起眼。

檀星仔細護膚了好一會兒，眼睛不再紅腫才放下鏡子。

張管家帶著保鏢小何，在檀星身後轉了好幾圈，說：“體虛的人晚上不能哭泣，傷神。”

聞洛摸摸鼻子，正要離開，門忽然又被拉開。

“打住。”檀星拒絕聽養生話題，“我明天要和聞洛去領證，通知楊雪。”

檀星施施然去睡美容覺。

而聞洛，又睡不著了。

領證時的服裝和流程，在很久之前就確認過好幾遍。

可聞洛還是覺得不夠妥帖，忍不住想再確認些什麽。

他為檀星選了簡約低調的衣裙首飾，可忽然又覺得不太確定了。

檀星說過，不和他隱婚。

聞洛親力親為，將所有細節都核對一遍，才發現夏夜的雨早已經停了。

雨後天晴，空氣清新。

聞洛連軸轉了一天，卻還是沒有任何睡意。

他又給掌心的燙傷上了一次藥，可惜每一款燙傷藥，藥效都不快。

一切收拾好，聞洛摸到一個小小的U盤，是今早檀星在片場塞進他手裏的，一直沒時間看。

聞洛將U盤打開，裏面只有一段視頻，是檀星在直播，而他幫忙舉著手機的那一段。

視頻裏，他看檀星的眼神掩飾得並不好，他一直一眨不眨地看著檀星。

而檀星竟然也回看了。

側面拍攝的鏡頭裏，檀星趁機捏他手指的鏡頭被完整記錄下來，也意味著，所有站在那頭的工作人員，都看得見。

聞洛微笑起來，她在很大方地宣告主權。

檀星一覺醒來，眼睛還是幹澀。她從小就是一哭就反應很大的體質，都怪聞洛。氣得她都不想去領證了。

照了照鏡子，看到眼睛和臉的狀態都很好，檀星才踢開被子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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