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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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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錢興為竟親自撩開車簾,等宋善寧上車。

宋善寧的腿上卻像灌了鉛,不願挪動半步。

錢興為如何還看不出她的異樣,些許的探究一閃而過,他再度開口,“殿下?”

可他的目光實在銳利,看得宋善寧心口一跳,只怕再僵持下去,會讓他起疑心,宋善寧掐著袖口,勉強勾出三分笑意,“既如此,多謝錢世子了。”

她在心裏悄聲告誡自己,要鎮定,不許怕。

可彎身鉆過他的手臂時,宋善寧還是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好在車簾很快落下,將兩人徹底隔開。

前半程倒還算是相安無事,宋善寧縮在一角,一聲不吭也便罷了。

不想在馬車穿過十字大街的時候,錢興為卻忽然控馬靠近,那一層薄薄的窗簾,根本隔不開他的聲音。

“殿下,您是不是見過我?”

宋善寧悚然一驚,好在錢興為在外面,看不見他的表情,“世子說笑了,我久居深宮,我們怎麽會見過。”

“唔。”錢興為的語氣帶著些許的好奇,“那微臣怎麽覺得,殿下有些怕我?”

宋善寧幹笑一聲,解釋:“我不常見生人,讓世子見笑了。”

“公主說笑了。”說完這句,錢興為便沒有再開口,可宋善寧卻心如鼓擂,這實在是個聰明的人。

一陣馬蹄聲走遠,應當是錢興為又與她的馬車拉開了距離。

宋善寧深呼一口氣,挑開車簾一角,市井繁華霎時映入眼簾。

她撩開車簾,想到還有多一半的路程,就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

熟悉的牌面劃過,宋善寧幾乎來不及思考,伸手拍了拍車窗,“停車。”

“籲——”

車夫揚鞭,馬車在巷口剎停,錢興為聽到動靜回頭,“怎麽回事?”

宋善寧扶著碧螺的手臂走下馬車,她身上還穿著赴宴的禮服,在大街上實在過分顯眼,因此戴了帷帽,輕薄的紗將她的表情遮住,總算稍稍放松了些。

錢興為長眉微蹙,“殿下……”

宋善寧不著痕跡地退後半步,與他保持著恰當的距離,“我忽然想起來,今日本與人有約,錢世子不必再送了。”

錢興為奇怪地問:“殿下不是身子不適,還要赴約?”

更何況,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本應在寶津園用膳的,已有宴會在前,還會在酒樓約人嗎?

宋善寧又何嘗不知道這理由荒唐。

可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好的理由了,她幹脆不解釋什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是。”

錢興為擡眼看著眼前的酒樓,挑高五層,歡門上掛著“雙陸”的牌匾。

見宋善寧姿態堅決,他想了想,問:“既是有約,微臣便先行告退。”

宋善寧一顆心總算放下,卻不想他還有後半句要說:“只是,這裏魚龍混雜,微臣實在有些不放心,不若將殿下送進去,再告退也不遲。”

宋善寧一怔,忙道:“不必了……”

錢興為卻仍是那番說辭,“微臣畢竟是受了皇後娘娘的囑托,不敢不盡心。”

又將皇後搬了出來。

宋善寧不得不將情緒強壓下去,好在錢興為的說法尚在情理之中,她輕輕點了點頭,“那……麻煩錢世子了。”

宋善寧今日赴宴,是皇後專門派人來接的,因此,身邊除了一個碧螺,並未帶其他護衛。

眼下跟著的,全部都是林皇後的人。

她命這些人都在下面等,然後帶著碧螺,走進了雙陸樓。

錢興為跟在後面,很守規矩地離她一尺有餘。

宋善寧脊背發寒,手心不停的冒出冷汗,好在有帷帽的遮擋。

好容易到了三樓,宋善寧徑直走向最裏面的房間。

她與雙陸樓的老板娘是舊識,兩人相交多年,這三樓的天字房,便是老板娘專門為她留的。

一個多月沒來,宋善寧莫名有些緊張,她停在門前,轉身對錢興為說:“錢世子,便送到這吧。”

錢興為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緊閉的房門,微微一笑,“好。殿下進去吧。”

宋善寧掌心沁滿冷汗,她稍稍欠身,推開門走了進去。

入眼是一架十六折立式屏風,將裏間的情形遮住,一邊裝模作樣地輕喚了一聲“阿鈺”,一邊示意身後的碧螺趕快關門。

吱呀一聲——

房門緊緊闔住,一切都被擋在門外。宋善寧深呼一口氣,緩緩地抱膝蹲了下去。

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卻又好像發生了很多事。

她疲憊地彎下秀頸,帷幔趁機滑落,肩頭的發辮垂落到胸前,她朝碧螺伸了伸手,語氣裏帶著一點小小的嗔怨,“方才嚇死了,碧螺,快扶我起來。”

正在這時,裏間內忽然傳來兩道腳步聲。

宋善寧動作一滯,與碧螺相視而望,眼睛裏藏著明顯的警惕。

……怎會有人?

碧螺伸手按住腰間,側身擋在宋善寧的身前。

還不等她們先出聲,一道疑惑的質問聲傳來,“你們是何人?”

宋善寧循著聲音望去,首先入眼的是一個年輕男子。

他五官俊朗英挺,尤其是那雙淩厲逼人的丹鳳眼,深邃且驚艷。

只不過此時眼底仿佛布滿了寒霜,活似一柄凍了千年的冷箭,沈沈地壓向她們。

在他的後面,站著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眼睛瞪得圓圓的,方才那質問聲,應當就是他問的。

看他們的打扮和行為舉止,不像歹人,宋善寧上前一步,抿唇道:“不好意思,我們進錯房間了。”

大約是方才帶著帷帽的關系,悶得臉上有些湯,眼尾也有些許的發紅,那顆淚痣在瀲灩紅色中更加顯眼。

說話間,薄唇輕抿,眼尾上挑,帶著莫名的可憐。

後面的荊陽探頭看過來,一時間竟有些楞怔。

謝諶卻仍是那般不近人情的冷漠,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之後,說:“我要用膳了。”

這便是下逐客令的意思。

宋善寧有些為難地看了一下身後的房門,錢興為走了麽?

她不確定,亦不敢冒險。

思來想去,她終是艱難地開口,“這位公子,我,可以再坐一會兒嗎?”

說完,她自己也覺得這話沒理,懊惱地咬了咬唇。

荊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誇張地掏了掏耳朵,可再看那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樣,倒像是真有這個意思。

這麽好看一個美人,穿得又這麽貴重,隨便扯下一顆珠子,都能包下這雅間半月。

幹嘛非要待在這裏啊。

難不成……

荊陽年紀小,心思也活絡,最後視線落在謝諶身上,忍不住琢磨,總不會是因為自家公子長得太俊,一下子將這位天仙迷倒了吧……

謝諶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不悅地皺起眉,盯著宋善寧的發頂許久,才終於開口,“姑娘若是喜歡這間屋子,在下便讓給姑娘。”

說著,他擡步便走,根本不等宋善寧的回答。

腿又長,等人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到了門口。

眼看著便要去開門,宋善寧忽然伸手,一把扯住了男人的袖口。

“別走!”

這一切都是出於下意識,握住他袖口的時候,宋善寧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男人成衣的布料,不似女子的裙裝那般柔軟,質地有些硬,磨得她掌心有些癢,一團火似的在掌心灼燒。

宋善寧蜷了蜷手指,想要松開,卻又握得更近,“公子,可以等一等嗎?”

可是男人並沒有理會她的請求,俊眉再度蹙起,他側過身子,直接擡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不容置疑地將她的手指拂開。

“姑娘,請自重。”

說著,他推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看見房門打開的那一刻,宋善寧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好在走廊裏並沒有錢興為的影子。

荊陽見自家主子走了,連忙收拾了桌上的東西,也跟著跑出去,經過宋善寧身邊時,還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宋善寧的雙頰騰得一下變紅。

她使勁咬了一下唇,方才難道是撞了邪,怎麽能做出這樣大膽的事。

碧螺看著自家公主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外面,“殿下,您沒事吧。”

宋善寧捂著眼睛搖了搖頭。

沒一會兒,老板娘陸鈺趕來,一邊叫人重新安排間上房,一邊奇怪地問:“你上次不是托人給我帶話來,說最近身上出了疹子,不想出門的嗎?”

宋善寧這才想起來,上次遇見錢興為,就是因為參加陸鈺兒子的滿月宴,因為怕她得知真相自責,便隨意找了個理由。

也怪不得那房間會出現別人。

宋善寧也沒解釋,只說自己在府裏太悶。

陸鈺是商戶女,最擅察言觀色、與人打交道,這會兒看著宋善寧神色有異,忍不住問:“善善,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

她比宋善寧大五歲,性子沈穩可靠,兩人身份雖有雲泥之別,宋善寧卻一直把她當親姐姐來看的。

此時聽到她問,宋善寧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於繃斷。

她撲進陸鈺的懷裏,緊張、委屈、絕望……所有的情緒混在一起,化作眼淚決堤而出。

“阿鈺……”

後面的話斷斷續續,有些含糊不清,但陸鈺聽懂了。

她自幼長在京中,自然也知宋善寧的身世,和這惠國公府的名頭。

一聽聯姻,便多少明白了她此時的處境。

她輕拍著宋善寧的後背,柔聲問:“那你要嫁嗎?”

宋善寧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林氏入宮前與第一任夫君的孩子,後來進了宮,因為她的存在,林氏受了不少委屈。

所以,對於母親的話,她一向順從。

可要這一次……

宋善寧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我不嫁。”

如此決定,陸鈺並不意外,只因宋善寧看上去嬌柔,實則卻是有主意的性子。

她自然支持,可是,“皇後娘娘會答應嗎?”

宋善寧搖了搖頭。

林氏雖有皇後尊位,身後卻沒有母家支持,太子之位並不穩當。

所以,她才要用自己去拉攏惠國公的支持。

但皇後的算盤打得響,皇帝卻不見得同意。

如果,她能事先為自己尋到一個合適的駙馬,請皇帝更早賜婚的話,或許就能擺脫錢興為了。

可是,這樣的人,去哪裏找呢?

她因為身世的原因,並不常和世家大族來往,認識的年輕男子更是少之又少。

正想著,忽然有人敲門,是陸鈺手下的一個夥計。

陸鈺皺眉,“怎麽了?”

那夥計雙手捧著一個香囊,交給陸鈺,“老板娘,您看……”

陸鈺擺弄著翻了翻,像是個男人的物件,她奇怪道:“這哪來的?”

夥計答:“是方才打掃隔壁的時候撿到的。”

隔壁?

陸鈺還在怔神,宋善寧已經伸出手去,“阿鈺,給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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