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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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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因

短短半日, 韓氏毒害紀音雪和意圖謀害太子側妃的消息傳遍都城。

韓氏自是不肯認下罪行,但京兆府有的是法子讓她認罪。

雲瑤和雲景淮試圖求雲易豐幫忙救救母親,但他們看見父親滿身酒氣地醉倒在書房裏,他們才剛剛開口吐出“母親”二字, 雲易豐就吼了一聲“滾”。

他們見慣父親冷然薄情的樣子, 卻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麽爛醉如泥, 但這並不是為了他們的母親。

雲瑤和雲景淮跪站在書房門口不肯離去, 企圖求來雲易豐的心軟。

他們跪得膝蓋酸疼,雲易豐不曾看上他們一眼。

而當杜尋隔著房門對他說:“侯爺,太子側妃和紀將軍已經將紀姑娘的墳塋遷入紀家祖墳。”

這句紀姑娘指的是誰不需多言。

雲瑤終於看見那扇房門打開, 剛剛還衣冠不整的雲易豐此刻整理好衣冠, 他擡腳往外走, 始終沒有看一眼跪在一旁的子女。

雲瑤看著他越走越遠, 心裏湧起濃重的悲傷,她踉蹌著起身,她聽見雲景淮在她耳邊罵父親,她沒有跟著應和。

她走出侯府, 看見空蕩蕩的馬車, 又想起顧少安後院那個懷有身孕的侍妾, 她突然自嘲一笑,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甚是可笑。

她不該強求的。

她和母親, 都不該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可惜,她們都已經沒有退路。

蒙蒙細雨落下,沾濕墓碑上的名字。

雲棠的指腹輕輕撫過墓碑上“紀音雪”三個字,輕聲呢喃:“母親, 回家了。”

她和紀北昱站在墓碑前, 二人都沒有說話, 風吹過林間攜來簌簌的聲響,似是有人在輕聲低語。

雲棠靜靜聽著風聲,站了不知多久,直到這場蒙蒙細雨停下,淺金的光線落在墓碑上,溫暖又明亮。

雲棠轉身走向李琰,離開後回首又望了一眼墓碑,她餘光註意到躲在樹後的身影,她收回目光,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紀北昱也早已發現雲易豐來了此處,上次他在盛怒之中揍人,但他也清楚當初若非雲易豐幫忙贖出阿姐,阿姐可能還要受更多的苦,雖然……最終也是因為他,韓秋茹才會毒害阿姐。

因果循環,追究其源頭,最該承擔罪責的是韓家人,所以他不會輕饒韓秋茹。

死多麽容易,他會讓她嘗嘗比死更痛苦的感覺。

紀北昱肅冷神色轉身離去。

直到他們走遠,雲易豐才從樹後走了出來,他看見墓碑上熟悉到刻在骨子裏的三個字,他往前走了一步,頹然地跪在墓碑前。

“音雪,當初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說你不喜歡我,你說你有心悅的郎君,都是騙我的對不對?”

他瞞著她迎娶韓秋茹,她必然難過傷心,那麽淺顯的謊言,他竟一直深信不疑,甚至因為害怕看見雲棠那雙相似的眼睛,害怕想起她責罵他的那些場景,將他們唯一的女兒丟到平州十幾年不管不問。

他這一輩子都在自欺欺人,曾以為別人把他的真心踩在腳下,但如今看來,本就是他的真心一文不值。

韓秋茹臨刑前,雲易豐去牢中見了她一面。

他看見昔日的妻子蓬頭垢面滿身傷痕地蜷縮在草堆上,眼眸中已無光亮,看見他時只是稍微波動一下,接著譏諷他道:“怎麽,來看我笑話嗎?可惜啊,我再狼狽,她也活不了了。”

雲易豐沒有因為她的話動怒,他今日來,是有一些事情始終想不通,他需要一個答案。

“當年音雪拼命拽著你,高聲喚來人相救,才免於你墜入冰湖中,她於你有恩,你為何一定要她死?”

“呵,原來你來是為了這個。”韓秋茹冷笑一聲,她聲音很是虛弱,偏又些癲狂的尖銳。

她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一般,譏諷道:“你不知道嗎?你應該很清楚啊,就是因為你,因為你在我和她之間徘徊,所以我才想殺她,她會死都是因為你!”

她憤怒地吼出最後一聲,帶動身上撕裂的傷口,她也不在乎了,一個將死之人而已。

雲易豐聽見料想中的答案,他死死握緊牢房的柱子,還是不可遏制地憤怒:“但她救了你,她對你那麽好,甚至因為你拒絕了我的提親,你竟然還讓他們動手腳,若非你,她根本不會被困雲韶府。”

“對啊,還有這麽一樁事。”韓秋茹嗤笑一聲,她都快忘了,紀音雪不能被贖出,還是她的傑作呢。

“可惜啊,即使這樣,她還是被你救出來了。她怎麽那般好運,明明是一個病秧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生出一個孩子來為難我,她若早些死了,不也省得我動手了?”

“韓秋茹,你的心怎麽這麽狠?!”雲易豐終於忍不住怒聲吼道。

韓秋茹看著他暴怒的模樣,她笑容愈發扭曲,聲音尖利道:“我心狠?哈哈哈,我心狠?你們怎麽不想想你們都做了些什麽?!你們只看得見她,無論我做得多好,無論我多麽努力,你們都只能看得見她!只要她在,我就永遠是被忽視的那個!你以為我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嗎?若不是她有那麽好的身份,若不是她父親能幫我家,我根本不想見到她!哪怕你們,哪怕你們分一點點的目光給我,我又怎麽會變成這樣?!”

韓秋茹看著雲易豐,卻好像看到曾經忽視她的那些人,父親誇紀音雪有才,母親誇紀音雪賢淑,兄長和其他人誇紀音雪貌美,他們從來都看不到她,反而時時刻刻提醒她,紀音雪救過她,她要感恩,紀音雪身體不好,她要讓著點……她處處被計較,處處不如紀音雪,什麽對她好,不過都是施舍罷了。

他們看不到紀音雪這三個字在她身上留下的陰影,更看不到她為了擺脫這個陰影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沒做錯,錯的是你們!”

韓秋茹癲狂地笑起來,她罵父母,罵兄長,罵曾經將她比入塵埃裏的每一個人。

雲易豐不想看她發瘋,疲憊地轉身離開。

他走出不遠,雲瑤和雲景淮就沖到牢房前,韓秋茹看到她的一雙兒女,笑著笑著眼淚洶湧而出。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因為一個與她無關的人,將自己逼到這種境地?

但她不會後悔,因為後悔也無用,她如今只盼她的一雙兒女能夠餘生無憂。

只是韓秋茹不會想到,她最後的希冀也會在她死後落空。

一月後。

春末夏初,白日漸熱。

軟榻已經換上較薄的墊褥和毯子,如今那毯子被人扔到一邊,雲棠覺得有些熱,她推了推身後的人,想讓他離得遠些。

之前天冷她畏寒,彼此靠得再近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如今天漸漸熱了,她才覺得這樣緊密地貼在一起有多麽不舒服。

李琰感覺雲棠在他懷中動來動去,下頜蹭了蹭她毛茸茸的頭頂:“怎麽,不睡了嗎?”

雲棠往後挪了挪,手掌推開他靠過來的動作:“你別過來了,我睡這裏就可以。”

雲棠縮到墻角,不肯再讓他靠近。

李琰長眉一挑,他看到雲棠眼中有幾分嫌棄,再看見她擡手把窗戶推得更開一些,很快明白過來她在嫌棄什麽。

他眼眸一瞇,故意靠得更近,把小姑娘堵在墻角無處可逃,雲棠只好手掌撐著他的胸膛勉強拉開些距離,嘴上還找著借口:“你靠得靠近了,一點點動靜都能吵到我,我們分開些睡嘛。”

小姑娘眨巴無辜的眼眸,聲音還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李琰冷哼一聲,捏住她的臉蛋:“那從前怎麽不覺得我靠得太近?說,是不是嫌棄我抱你太熱?之前怕冷時抱著我怎麽不見你這樣嫌棄,如今用完就棄?”

雲棠見心思被看穿,她討好地抱住李琰的腰,無辜地搖了搖頭:“我沒有嫌棄,是殿下想多了。”

“是嗎?那繼續睡吧。”說著,他拉過薄毯,抱著雲棠擠在墻角一起睡。

窗戶吹進來些涼爽的風,雲棠卻覺得更熱了,先前她還可以把手腳伸出去,現在一伸手一伸腳就碰到墻壁,這種碰壁的感覺並不好受。

“殿下,我熱。”雲棠被逼的不行,終於可憐巴巴吐出這麽一句,接著又不服氣道:“殿下還說我,你最近也越來越喜歡抱我了,就是貪我身上涼。”

李琰:“你怕冷時抱緊我,我有嫌棄你?”

雲棠:“……”

好像、好像是她不太有理,但是……真的有點熱。

雲棠感覺背後都要滲出一層薄汗,也不全是被他抱著的緣故,她動來動去,自然更熱。

她正想著要不要索性不睡了,聽見扶桑在外面試探地道:“娘娘,您醒著嗎?”

扶桑聲音不大,若她真睡著自然不會被吵醒,雲棠趕緊應聲:“醒了,什麽事?”

扶桑:“齊姑娘來了,她說有事情要告訴娘娘。”

能夠進出皇宮的齊姑娘,自然只有那一位——齊詩顏。

齊家被抄家,齊詩顏因為是與齊家關系較遠的旁支女,且尚未正式過繼給齊家二房,所以沒有受到牽連。

不過齊詩顏來尋她做什麽?

但不管她要來說什麽,都來得很及時。

雲棠迅速起身整理衣衫,離開時步調都是歡快的。

懷中的冰涼消失無影,李琰嘖了一聲,索性也起身去書房辦事。

他剛到書房,孟謙便上前低聲道:“殿下,俞太醫五日內歸京。”

俞太醫是俞綰的父親,這三年一直游歷在外,李琰知道他此番歸京,必是得到一些關於他頭疾的線索。

思及此事,李琰雙眸一黯,他能感覺到幻境對他的影響越來越重,先是時日縮短,如今是那種蠱惑的聲音對他心神的影響越來越重。

他知道,他的頭疾漸漸不可控了。

作者有話說:

雲棠:天熱了,不想抱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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