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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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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澀回甘,一如當年見】

我身子雖然漸漸好轉,但張良再也沒有來過,只是呂雉偶爾來看看我,陪我閑聊。

我心裏著急,擔心項羽出事,但又走不了,又不能問,活生生被軟禁在漢中,與外界隔絕開來。寢食難安,加之之前生病,沒幾日就消瘦了不少,整個人都瘦了幾圈。

“妙戈,你瞧,可還記得?”呂雉坐在一旁,將剛剛入睡的劉盈放在了床榻上,挽起袖口。

我看過去,是。。。。離別時我送她的玉鐲。

“怎會不記得。倒是姐姐,已經是漢中王的夫人,還戴著這粗糙的首飾,當心被人笑話。”我半帶著打趣,半帶著心酸的說。

呂雉放下手,將香爐打開,拿起盒子慢慢把香料放進去,“妙戈,昔日的好,你當真是一點也不記得了?一點情面也不留了。。。。”

我盯著香爐和她的手,兩眼直直,“我都記得,不知道姐姐可還記得那一日看到那群孩子念童謠?”

果然,我話一出口呂雉身子微顫,我看向她,“姐姐,漢中王是那時起就已經準備起兵了,是不是?”

她沈默了,低垂著頭,手還在擺弄盒子裏的香料,卻已經看得出是心神不寧。

“可笑我如今才恍悟。你們瞞著我說回沛縣,可卻攻下了城池,一路行軍打仗,當真以為我不知?”

呂雉猛地擡頭看我,連連搖頭,紅著眼眶說:“這些事事關幾萬人的性命,我哪裏敢對你說?你與項羽的關系不明不白,我不能冒險!”

“姐姐那一日不也是有意護著劉大哥,替他解圍的嗎?”

呂雉瞪著眼睛看著我,啞口無言。

我垂下眼瞼,從她手中拿過盒子,又添了一勺香料,這才合上了盒子,“都沒錯,只是立場不同罷了,誰也怪不上誰。所以我不怪你,不怪劉大哥。”

“咯吱——”

我和呂雉一起回頭,我還未看清,一個黑影閃至身旁,一把掐住了呂雉的咽喉。

“姐姐!”我失聲叫起來,待看清了更加震驚,“怎麽是你!”

鐘離昧雖然蒙著面,可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他一只手死死卡住呂雉的脖頸,一只手捂住了呂雉的嘴,低聲說:“我來救你回去。”

“夫人?”屋外的侍從興許是聽到了我的呼聲。

我渾身冒冷汗,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呂雉,看了一眼鐘離昧,淡淡說:“不過是姐姐被香爐燙傷了手,不礙事。”

“可需要找大夫?”

“盈兒睡了,找了大夫吵醒了不好哄,不必了。”我盡力與他們周旋。

半晌,我以為已經混過去了,忽的有人說:“為何夫人不答話?”

我手心直冒汗,看著呂雉,鐘離昧瞇瞇眼,手下加大了力道。

我忽的明白了他的意圖,一把握住他的手,搖頭



呂雉絕不能殺!

且不說她是我的姐姐、恩人,光是論身份,若是鐘離昧前來救我,卻殺了漢中王的夫人。。。。

鐘離昧卻力道不減,呂雉的臉色泛青,兩眼翻白。屋外的侍從又問:“夫人?夫人可好?”

兩頭逼得急,我左右為難,情急之下一把抓起剪刀頂在脖頸處看著鐘離昧。

他一楞,眼中射出怒氣。

我絕不能看著呂雉死,絕不!

鐘離昧終於松了力道,但還是抓著呂雉不放。呂雉喘著氣,驚恐的看著我,好似在責問,好似在求饒。

我扭開頭不願看,項羽怎會這樣糊塗,出此險招!

“夫人?屬下進來了?”

我大驚,忙的看向呂雉,若是松開她,她未必會助我們,我倒覺得她一定會大喊,命人追殺鐘離昧。可若不松開,她不開口,侍從已經起了疑心,定會進來。。。。

鐘離昧示意我站到他身後,看來他準備拼死一搏。

我卻沒聽他的,反而走到床榻邊,輕輕抱起劉盈。

果真,呂雉見狀臉色鐵青,比方才還要驚恐。看到她眼裏的恐懼,我心中總算有了把握。

我不會傷害劉盈,不過是讓呂雉以為我會這樣做。

我輕輕撫了撫劉盈的小臉,這樣的舉動在呂雉眼中,只怕和毒蛇的信子吐在劉盈臉上無異,嚇得連連落淚,一個勁的點頭。

一見她點頭,鐘離昧看著我,我點頭後鐘離昧輕輕松開呂雉的嘴。

“夫人,得罪了。”

“不許進來!”呂雉一聲呵斥,罷了又看了我一眼,繼續說,“我與虞姬是舊時姐妹,你們不知道嗎?我不過是稍稍試探,你們就欺到了她頭上,若是漢中王不在,你們是不是也要欺到我頭上!”

“屬下不敢!請虞姬恕罪!”

我心中總算松口氣,淡淡說:“無事,不要吵醒了盈兒才好。”

“屬下告退!”

等了半晌,鐘離昧一松開呂雉,一閃身就護在我身前,低聲問我:“隨我走。”

“是項王命你來救我?”我急急問。

鐘離昧礙於呂雉,使了個眼色並未回答。

我將劉盈放回了床榻上,看著呂雉說:“姐姐,我絕不會傷害盈兒,可我也不能眼看著鐘離昧死。還請你出去,待我離去了再回來帶走盈兒。”

呂雉不肯走,鐘離昧一把抓起劉盈的繈褓,“走!”

呂雉嚇得腿發軟,求救的看向我,“不要。。。。不要。。。。不要傷害我的盈兒。。。。”

“我不會。”我發誓。

呂雉戀戀不舍的走到門邊,用長袖抹了抹眼淚,擡步出去了。

我忙的說:“別傷著孩子。”說罷將劉盈搶過來輕輕放回床榻上。

這孩子真是奇怪,這樣折騰竟也沒有哭鬧?

難道真是個溫和性子的孩子?

“是我擅自前來,與項王無

關。走。”鐘離昧拉著我欲出去。

我止住步子,“你擅自。。。。你瘋了!你若是失手,劉邦會認為是你擅自前來的嗎?你此舉將項王置於何地?”

“他為何不管你?為何放任不管?你是他的妻子!”

我甩開鐘離昧的手,“他有他的苦衷。”

“什麽苦衷能比得上你的性命?”

我看向鐘離昧,他竟然癡傻如此。

我心中不忍,擡手輕輕拉下了他臉上的黑布,露出了他的臉,上面寫滿了疲憊和擔憂。

“我不能走,正如我不能離開項羽一樣。”

死一般的沈寂。

“你不要張良,此刻也推開我,究竟是我們更執著頑固,還是你頑固不化?”鐘離昧看著我,眼中的沈靜安寧,卻帶著苦澀和心疼。

我一時心傷,淚珠連連滾落。

鐘離昧神色微怔,擡起手用指腹輕輕拭去我臉頰上的淚珠,“不要落淚,太傷身子。”

“回去,我不能走。”我幾近哀求的說。

“項夫人,夫人命老奴來抱公子去餵奶。”

呂雉果真不簡單。

我忙的握住鐘離昧的手,“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他猶豫不決,終於大力的握了一下我的手後,拉上黑布,從窗戶跳出去,逃走了。

自那一日鐘離昧來過後,呂雉沒有再來看過我。但一切相安無事,看來她也沒有說出去。

我明白她的為難,與我一樣,總要選一側,選來選去,最後將自己逼到了盡頭,才情不得已的選了一邊。

巧的是,我們選的是對立面。

清早,我不願出屋,便打開了小窗看風景,外面種了些柳樹,隨風而揚、林風蕩漾、鳥聲聒碎。

我竟然覺得好似眼前是一個隱居世外的桃源,這裏荷香撲鼻、竹影沁心,水天相接映襯的整個屋子都美麗的無與倫比。

張良推門而入。

我心中的美景被打斷,回頭去看。

幾日不見他,他一身玄色長袍,玉冠束發,依舊謙謙君子,芝蘭玉樹一般站在眼前。

“你瘦了,妙戈。”張良走到我身前,打量著我說道。

我皮笑肉不笑的說:“軍師以為能如何?虞姬所能做的,不過是為伊消得人憔悴,順便賞景,睹物思人罷了。”

“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張良凝視我,一字一頓說道。

我不願再多說,點點頭,淡淡的說:“漢中王如願以償了嗎?軍師可也如願以償了?”

“漢中王領漢軍行至彭城,本以為彭城已經是囊中物,不料項王從後路偷襲。清晨,兵士還在睡夢之中就被殺死,一時間漢軍潰散。”張良緩緩而述,“但項王只有三萬精兵,要徹底殲滅漢軍終還是困難。漢中王落敗而逃,只好和項羽和談,現下。。。。也許已經談妥了。”

什麽?這情況也變化

太快了!

“漢中王敗了?”我難以置信的問。

張良表情覆雜的頷首說:“很少有人會選在清晨出兵。項羽不但熟讀兵書,更是不按常理出牌。。。。也難怪。。。。我們都低估了他。他一路節節敗退,為的是先設局,又引我們入局。驕兵必敗,好計謀。範增啊。。。。”

我松口氣,忍不住的說:“未必見得是。。。。”說到這卻立刻停下了。

我心知項羽的智謀,絕不差。

興許此計並非是範增所出,但卻不願說出口。

我終究是變了。我怕張良傷了項羽,所以有了顧忌,項羽的制勝點,永遠不能告訴張良,永遠!

張良極快的閃過一絲失望之色,臉上卻淡淡一笑,“漢中王投降。項王不等慶功便特地命龍且將軍和我一同前來,接你回彭城。”

聞言我楞住。

劉邦就這樣放我走?

“請虞姬即刻動身。”張良看著我,“走!”說罷拉著我就往外走。

事情太突然,我腦子轉不過來,只能跟著張良往外走著。

不料一出門,呂雉正抱著還在熟睡的劉盈站在屋外。屋外丫頭一堆,侍衛不少,呂雉身邊的人,正是龍且。

龍且一見到我,立刻單膝跪在地上,長刀立在身前,用洪亮的聲音說:“屬下來遲了,讓夫人受了驚嚇。項王對夫人甚是想念,命屬下帶了三萬兵士前來迎接夫人,夫人盡管安心,屬下這就送夫人去彭城見項王!”

我環視了一圈眾人,松開張良,走到龍且身前,穩穩說:“龍將軍請起。那就勞煩龍將軍送虞姬去見項王。”

張良翻身上馬,我四處搜尋小白的身影,龍且上前一步說:“夫人的馬還在彭城,夫人就坐馬車回去罷。”

我點點頭,丫頭扶著我上了馬車,因為長裙實在笨重,我慢吞吞的好不容易才四手四腳爬進了馬車,倒也真是丟臉。

剛上車,呂雉竟然也抱著劉盈,跟了過來,也上了馬車。

“妹妹身子還未好麽?看你上車頗為吃力。”

我看到她,一怔問:“姐姐?你跟來做什麽?”立刻又說,“我無事,不過是衣服厚重穿在身上,礙事罷了。”

“項王要我和盈兒也隨你去彭城,夫君。。。。答應了。”呂雉哽咽著。

項羽竟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樣軟禁呂雉的手段,和劉邦對我,真是如出一轍。

我不想多說,也不想評判項羽此舉,拍了拍呂雉的背說:“姐姐不必怕,有我在一定護著你和盈兒。那一日。。。。還要多謝你。”

呂雉會意,感激的點點頭。

劉盈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呂雉尷尬一笑,忙的搖著手臂哄劉盈,劉盈卻又哭又鬧,就是不安分。

盈兒,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為何大哭?

你可是知道自己被遺棄了?

令我寒心的並非劉邦綁架我,而是他竟然答應了將妻子交給項羽!

為了自己,竟然不顧惜妻兒。。。。

項羽也會這般嗎?若有一日,易地而處,項羽是否。。。。我打斷自己的思路,覺得自己實在敏感,這樣的事何須擔心,擔心也無用。

“夫人,我們出發了。”龍且在外面說。

我沒有回答,馬車便搖晃起來。

呂雉哄著劉盈,可劉盈就是不依,又吵又鬧,一路上不停地哭。

劉盈,你是舍不得家嗎?還是,你在哭自己的爹爹心狠手辣?

一切都結束了罷。

我看了看手足無措的呂雉,“盈兒一向懂事,今日倒是哭得傷心。”想來,平日她也很少哄劉盈罷,漢中王的孩子,自有奶媽子照顧。

“見笑了。”呂雉搖頭。

我拉開簾子,龍且和張良立刻回頭看過來。

“可有古琴嗎?”

龍且搖頭說:“沒有。夫人要古琴做什麽?”

“我想撫琴安撫盈兒,這樣哭下去不但讓人心煩,於孩子也不妥。”

“夫人若是閑孩子吵,龍且將孩子殺了就是。”

我嚇得一驚,忙說:“草芥人命斷不可!況且這是漢中王的孩子,也不是想如何就如何的。”頓了頓又補充,“有我在,誰也不許傷害劉盈!”

龍且有些不服氣,但也沒多說。

張良往車裏看了看,看著我說:“無琴也未必不能成曲。有心便可。”

我心知他明白我的意圖,聳聳肩坐回車內,想了半晌,一邊拍著手掌,合著節拍輕輕唱著

“我的寶貝,寶貝,

給你一點甜甜,

讓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讓你喜歡這世界,

啦啦啦啦啦啦

我的寶貝,

讓你知道你最美

我的寶貝,寶貝,

給你一點甜甜,

讓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讓你喜歡這世界,

啦啦啦啦啦啦

我的寶貝,

讓你知道你最美

。。。。。。。。。。。”

我一遍遍唱著《寶貝》。

劉盈竟然漸漸在歌聲中止住了哭聲,靠在呂雉懷裏,瞇著小眼睛看著我,偶爾眨巴一下,模樣真是嬌憨可愛,看著看著便開始放沈了眼皮,不一會兒就沈沈睡去。

見他入睡,我漸漸停住歌聲,朝呂雉一笑,比了比噤聲的手勢,又豎起拇指。

呂雉點點頭,低聲說:“謝謝。”

我抿嘴一笑。

我們坐在馬車裏搖搖晃晃了兩日,終於來到彭城。

才剛看得到彭城的城門,從彭城城門外一直到我們馬車邊,夾道盡是守衛,我心下有些驚訝,一路坐在馬車裏搖來晃去,晃得我頭暈,再看著那些閃光的鎧甲明晃晃更是心煩,索性坐回車內不再往外看。

呂雉一邊用手拉著一個勁往窗戶邊爬的劉盈,一邊對我說:“妙戈,你換身衣服罷。你這個樣子。。。。”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絲綢裙裾,料子是上等的,但是已經被我折騰的不成樣子了,“不礙事,他不是在意這些的人。”我安慰的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呂雉遲疑。

我忽的恍然大悟,心裏要見到項羽的歡喜頃刻煙消雲散,淡淡的說:“好,他看見我這模樣,該要以為你們待我不好了。”我說著就往馬車裏隨手拿出一件衣裙,利落的換上。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只聽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聲。

馬車一停,龍且在車外說:“夫人,項王親自來城門外接你,請你下車罷。”

我拉開簾子,朝城門看去,遠處隱約有個黑衣男子。

我心裏透出歡喜,等不及丫頭扶我,自己跳下馬車,轉身要扶呂雉,龍且攔住我說:“夫人只管去見項王,劉夫人和孩子,龍且會照顧。”

我看他一眼說:“不要傷著孩子。”說罷安慰的朝呂雉一笑,提起裙擺朝城門走去。

本想快步跑向項羽,可是兩邊盡是守衛和百姓,龍且他們停在方才的地方沒有跟來,我只好顧忌著西楚霸王妻室的名號,提著裙擺慢慢往前走。

人人都盯著我,眾目睽睽之下,我緊張而又喜悅。

不管有多少苦難,不管這些人如何看我,只要想起項羽正在前面等我,我就充滿了向前走的力量。

“這就是楚霸王的夫人虞姬?”

“是呀是呀!真是個美人!難怪霸王非她不娶!真是美人配英雄!”

“她怎麽會在漢中王劉邦手裏?”

“這我哪知道。”

“聽說楚霸王待她極好。”

“真的嗎?”

“可不是,楚霸王這樣的英雄,三妻四妾是常事,可偏偏只有她一個夫人。”

我不再去聽其他人的議論,眼睛往前看去,項羽,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虞——姬——”項羽的聲音傳來。

聲音如同晨鐘,敲響了生命之始的歡音。

聲音如同暮鼓,敲響了世界之末的永恒。

晨鐘暮鼓,有你便安之若素。

我循聲看去,他正在不遠處站著,張開雙臂看著我,臉上竟是笑意。

我的羽兒!

我欣喜萬分,再也顧不得其他,提起裙擺大步朝他跑去。

微風拂面,耳旁的風呼呼而過,只覺得身旁的一切都被我甩在腦後,眼裏,心裏只剩項羽。

整個天地,只剩他。不管我要跑多久,只要知道他在那裏等我,我就會向前。

跑近後,項羽也向我快步跑來,我一邊笑著,一邊加快了腳下步伐,猛地撲進他懷裏,兩人立刻緊緊抱住對方。

霎時,項羽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青松氣息縈繞四周,我回過神時已經淚眼朦

朧。

這一刻,仿佛回到我們初次見面,他依舊是一身黑衣,站在我眼前,我緊緊抓著他的衣擺,低聲哀求他救我。

又好像回到他笑著問我“你可願跟我去。。。。”那一刻。

瞬間耳畔又出現他輕輕撫琴,朝我濃情蜜意的訴說著愛意——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一轉眼,我們竟攜手走過了這麽多歲月。

項羽聲音有些沙啞,輕輕地靠著我的臉,說道:“妙戈,你終於回來了。”

我靠著他默默流淚。

他人看到我們流淚,卻不知我們為何流淚。

因分別太久,有一種不舍,哪怕一秒也太漫長,何況我們經歷了生死設計、權謀沈浮。

“是我的錯,不該留你一人在彭城。”項羽有些哽咽。

我松開他,擡頭笑著說:“堂堂西楚霸王,若當著萬千百姓落淚,豈不可笑?”

項羽哭笑不得,寵溺的看著我,擡手摸了摸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鼻,我的唇。。。。他的手輕輕拂過我的臉,讓我趕到莫名的心安。

我知道,我回家了。

只要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我心安了,不管前方有什麽,握住項羽的手,我便無所畏懼、絕不退縮。

“項王!項王!項王!”

“虞姬!虞姬!虞姬!”

所有人呼喊起來,我瞪著眼睛看向項羽。

他嘴邊淺笑,湊在耳邊說:“回來就好。”

“妙戈,此生再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摸了摸他的臉,盈盈一笑說:“做不到是小狗。”

“笨女子。”項羽低語。

張良行至身邊,淡淡說:“這樣的笨是你的福。”

項羽看了一眼張良,看我一眼,又看向張良說:“宋義和此次劉邦的事不管你出力多少,我終究要多謝你。你走罷,此次,我不會動你。”

“我幫你是因為她要和你生死不棄,而我虧欠她太多,我在意她,絕不會看著她受苦。”張良說著走到我身前,面色如常說,“妙戈,我最後問你一次,你。。。。”

“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回答,又何必再問?張良,你不欠我。那是你的選擇,我現在尊重你當時的選擇。但我依舊感謝老天把我帶到這裏,認識你,認識劉大哥,認識樊噲,認識呂姐姐,認識。。。。”我看向項羽。

項羽重重握了握我的手,眼中柔情似水幾乎要溺斃我。

張良慘淡一笑,擡手欲撫摸我的眉,卻停在半空,我們站著不動。

兩個人就以這樣奇怪的姿勢站了很久,半晌,他緩緩收回手,朝項羽行禮,又朝我行禮,恭敬的說:“劉邦出爾反爾,不擇手段,絕不是正人君子。項王,良言盡於此,請你護好虞姬,告辭。”說罷昂首闊步,漸行漸遠。

我癡癡看著張良的背影。這個打動過我的男人,這個要帶我走的男

人,這個傷害過我的男人。

他依舊溫潤如蘭,清淡如玉,一如當年在柳樹下,芝蘭玉樹而立,但已經不再是那個和我臨風獨立,對月形單的張良了。他依舊風清明月,我卻不再如當日。。。。

他的《幹旄》今後會為別的女子而奏,而我。。。。

我看向身旁的項羽,嫣然一笑說:“我餓了。”

“好,我們回家。”

項羽將呂雉安排在一個單獨孤立的院子裏。院子倒是很是奢華,可是外圍重兵把守,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深意,呂雉和劉盈時刻受到監視,呂雉的行動都受到了限制,連我都不能輕易去看望呂雉。

一早,項羽還在屋內睡覺,我自顧自起身,準備在院子裏練練手腳。

還沒來得及做準備運動,只聽見外面窸窸窣窣的人聲。

我看一眼身旁的丫頭,壓低聲音說:“外面什麽事?”

丫頭忙出去看看,不一會兒帶著兩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進來,那兩人見到我立刻跪在地上說:“見過虞姬。”

“你們在外面吵什麽?”我淡淡的問。

“漢中王的兒子病了。但是,項王有言在先,漢中王的夫人和兒子的事,需問過他本人再做打算。我們。。。。特地前來問問,該不該去給病人診治。”

“什麽?”我忙問。

“這。。。。”

“快去!務必治好劉盈!”我立刻吩咐。

“可是,項王說。。。。”

“你們只管救人,項王這邊,我會去說。”

兩人相視一眼,立刻起身出去了。

我忙的回頭往屋裏走,剛進屋,項羽正坐在床榻上穿衣。丫頭正在替他一件一件的穿上衣服。

“你去何處了?”項羽擡頭看我,伸手欲拉我過去。

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吩咐說:“你們出去。”

丫頭低頭退了出去。

我掙脫他的手,替項羽系著衣襟,他又握住我的手阻止了我的動作,低頭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笑著說:“臉色不好看,怎麽了?”

“劉盈病了。”

項羽伸手環住我,擡頭看著天說:“我想想。。。。你要去看呂雉?還要大夫救劉盈?”

我連連點頭。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要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在漢中的事。這幾日你閉口不談,我答應過你,不多問。可是你瘦了,妙戈,你可是吃苦了?”

我擡頭看項羽,他神色如常。可他的話卻讓我覺得有言外之意。

我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好。。。。不瞞你。我在漢中。。。。呂姐姐他們待我很好,可多少還是不如在這裏。”

“還有呢?”

“還有?”

“韓信的事,如果我不問,你便想這輩子都瞞著我?”

我看向項羽,他眼中透出心疼和憤怒。

他果然還是知道了!



鼻子一酸,滿肚子的委屈都跑出來,忙抱住他,拉著他的手臂說:“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想瞞你,可是怕你生氣,怕你會殺掉那些無辜的人,怕你會恨不得殺掉韓信,怕你為了我壞事。。。。”

項羽摟住我的腰,擡起我的臉,柔聲說:“傻女子!你既然知道我會因此生氣,為何還瞞我?我生氣,很生氣!但我不氣你瞞著我,而是氣你沒有護好自己!不管你如何瞞著我,都是為了我好,我自不會氣你。夫妻自當坦誠相待,但我更要你安好、歡喜。我要你毫發無傷!否則。。。。我如此拼殺,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何用?”

我連連點頭,淚珠一個接一個的落下,我哽咽著說:“我知道。。。。我知道的。。。。別生氣好不好?不會有下次了!我會護著自己!一定。。。。”

項羽目光轉柔,輕輕替我擦掉眼淚,我卻是止也止不住的想哭,眼淚嘩嘩的流出來。

項羽笑起來,湊過來輕輕吻住我的臉,沿著淚水緩緩吻著我,吻到眼角、鼻尖、臉頰、嘴角。。。。輕輕伸手摟住我,輕輕的一點點吻去我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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