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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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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種種,似水無痕】

渾身只覺得暖暖的,我打了個顫,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破舊不堪的床榻和斑駁的屋頂。我側頭看向四周,桌案、茶盞、地毯上印著不少汙漬,眼前是一副普通人家打扮的寒酸內室。

我拉開身上厚厚的棉被,穿著單衣縮著身子走到門邊,楞楞的站了一會兒,擡手正欲開門,門忽然打開了。

眼前是一個一身布衣打扮的男子,面目清秀,眉眼方正,臉上帶著幾分地痞氣息,布帶束發,臉上雖有些汙漬,但也算個端正的俊秀兒郎。

他顯然被站在門邊的我嚇到,一動不動盯著我,神情錯愕,一手擡在門栓上,一手裏拿著一個被油紙包著的饅頭。

“妙戈!”任傲一個箭步閃到眼前,欣喜的打量著我。

“任大哥,這是哪裏?”我打量著他。

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但依舊是一件洗的發白的藏青長衫。從他的神情看來,我們現下是得救了。

他微微一笑道:“在沛縣。是這幾位兄弟上山打獵,正巧碰到了我們,他們是好人,便救下了我們。”說罷看向身後的幾個男子,又指著那個拿著饅頭,開門的男子說:“這是劉邦大哥。”

劉邦!漢高祖?

我就算是歷史白癡也肯定是知道他的。聞言,我立即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頭發淩亂,只用一根樹枝插在發間的布帶上,衣服破舊,還打著補丁,袖口也有不少磨損破爛的痕跡,這樣落魄不拘小節且帶著匪氣的的人,他會是西漢開國皇帝漢高祖嗎?

“姑娘,餓了罷?這個饅頭給你。”劉邦將手裏的饅頭遞了過來。

他說話極其隨意,動作也有些粗魯,神態還有幾分不自然,但他眼裏卻透著一股警惕和深深的打量思索。也許是我多心,我安慰自己。再看看他,不可能,大漢朝的開國皇帝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他可以衣衫襤褸,但絕不會氣度平平。

“大哥,她怎麽不說話?莫不是個啞巴?”劉邦身後,一個身形極健壯,留著一撮小胡子的男子伸出頭,打量著我,眼直直盯著我,很是無禮。

劉邦一把推開他,抱歉的朝我一笑說:“姑娘不要介意,我們都是沛縣的粗人,不會說話。他是樊噲。”

我搖頭示意他不必介意,想了一會兒接過饅頭,客氣的說:“多謝公子。”然後輕輕咬了一口饅頭。

餓得快發暈的我,一聞到饅頭的香氣,哪裏顧得上其他,先填飽肚子再說,立刻大口的吃起來,覺得這個饅頭是我一生中吃過最美味的東西,比扶蘇府裏的任

何佳肴美食還要美味。

忽的卻又覺得這樣有所不妥,又改為小小的咬著,但也勉強算是淑女行為。

“叫我劉大哥便是。”劉邦無所謂一笑。

“多謝劉大哥和幾位大哥,叫我妙戈。”我剛說完,一陣風竄進身子,忍不住打了個顫。

“大家進屋說話罷,外面怪冷的,姑娘穿的單薄。”另一個男子柔聲開口說道。

我看向他,他負手而立,盡管也是一身布衣,但他卻如鶴立雞群一般,在這一群人中脫穎而出。明眸有神,透出縝密的心思,此人一定不凡。況且,一個男子能心細至此,對我關懷備至,倒也是足見不是尋常人了。

劉邦看到我盯著那個男子,打斷我們,朗聲說:“我糊塗了,妙戈身子還未好呢。還是張良細心,進屋罷。”說著就輕輕拉著我的手臂進了屋。

在扶蘇身邊,人人畢恭畢敬,舉手投足都是規矩,我花了五年時間去學習,好不容易適應了,現在看來,我又要適應做一個古代的升鬥小民了。

好在我也不在意這些,入鄉隨俗罷。

進了屋大家圍案跪坐在地毯上,我這才看清,劉邦一行五人。看他們對劉邦的神色舉動,劉邦應該是這群人的大哥。留著小胡子的樊噲則很好了解,他就是那種人人常說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類型。倒是張良,話不多,很難看透。

“任兄弟、妙戈,這是蕭何,我們冒雪上山捉鳥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他說雪天裏鳥兒都急著覓食,稍稍用餌一誘便會上鉤。說起來,救了你們也算他的功勞。”劉邦指著身邊一個穿著普通,但正襟危坐的男子說。

蕭何朝我們微微點頭一笑,並沒有多說,一看便知道是正經人家的兒郎,規矩禮節倒是比劉邦和樊噲多很多,我立刻對他增添了幾分好感。

“蕭大哥。”我還禮。

“這是張良和夏侯嬰。”劉邦指著方才催我們進屋的謙謙君子一般的男子和另一個橫眉豎眼的男子說。

“夏大哥。”我看著橫眉豎眼男子點頭示意。看向張良時,只微微朝張良一笑,他也並無不悅,淡淡一笑回禮。

也不知是為何,我總感覺的和張良這樣的人,無需多說,什麽都可以相視一笑。

“妙戈是哪裏來的大家閨秀?禮數這麽多。我們不過是尋常人家,不講這些虛禮。”夏侯嬰有些不高興的揮了揮手說。

“夏侯嬰,你去把捉來的山雞送到呂家去。”劉邦目光一沈,但面上還是笑嘻嘻的和善模樣。夏侯嬰看我一眼,不甘的提起角落裏一只被五花大綁的毛禿禿的山雞,穿上鞋

走了出去。

“還請妙戈姑娘不要介意。”蕭何微微一笑,倒了杯茶遞給我。

我搖頭說:“若沒有諸位,妙戈和任大哥早就凍死在山裏了,也不會坐在這裏喝茶說話。感激還來不及,怎麽會介意,蕭大哥無需多心。”

劉邦神色緩和,看了看我,看向任傲問:“不知你們怎會選在大雪時上山,實在是冒險之舉。若不是遇上我們,還真是險了,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不瞞諸位恩人,我們是為了。。。。”任傲老老實實說起來。

他們一問一答說起來,我雖然認識任傲時間不長,但他為人老實憨厚,倒也由他去說,不想多插嘴,只是靜靜的聽著,看著,想著。

一天下來,我也算搞清楚了大概。

劉邦、樊噲、夏侯嬰是沛縣有名的“小民”。他們自謙說是普通人家的粗人百姓,其實他們算得上是沛縣的地痞流氓的頭頭,也就是小混混裏面的大混混。

他們幾個偷雞摸狗,溜奸耍滑,在沛縣也是小有名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而蕭何,是一個生意人家的獨子,雖不富裕,但和劉邦三人的吃了上頓沒下頓是完全不同的,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混在了一起,而且看架勢,蕭何還很是倚重著劉邦,倒也是奇怪。

至於張良,我向樊噲打聽時,一向直言不諱的他竟然支支吾吾不願多說,最後只隨口糊弄說是他們一次打架後結識的義士。我反覆琢磨著樊噲口裏的“打架”和"義士"幾個字的含義,毫無頭緒,但可以肯定的是,張良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好在劉邦大哥在沛縣做了個小官,雖是閑職,但好歹也是官。其他人平日就在市集瞎混,有時也找活做,任傲也跟了去。我修養了幾日,身子一恢覆,再也坐不住,趁他們不在,自己到院子裏走走,活動活動也好。

看左右無人,我解開外衫,腳微微分開,緊緊握拳,準備練習練習跆拳道。

“喝!”我叫道,一腳踢在了一棵柳樹上。樹幹搖晃了幾下,細長的柳條搖搖晃晃,輕輕拂過我的腿腳,我一看柳條搖曳,不經想起了“扶風弱柳”這個詞,心裏美滋滋,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和扶風弱柳倒真是沒有可比性,擡腳又是兩下。

“好好的一棵柳樹,不要踢倒了才是。”

我聞聲立刻收腿,不料收急了,膝蓋傳來一陣刺痛,腳一彎,往地上跪去。來人一把摟住我的腰,這才避免了我跌跪在地上的慘劇。但膝蓋陣陣刺痛傳來,我使不出力,只好靠著他的力勉強站著。

“我嚇到你了?”張良摟著我問道。

我有

些害羞,微微搖頭說:“不是。是我失禮了。”

張良看了一眼我的膝蓋,皺著眉問:“可是扭傷了嗎?”不等我回答,他打橫抱起我,一陣男子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皂莢氣味傳來,輕柔而舒適,如張良一樣,沒有對峙的張力,透出的盡是包含萬物的博愛,和他在一起真是舒服。

他徑直走到井邊,又輕輕把我放在水井旁的石凳上,等我坐穩了才松開了手。

“不礙事的,收腿收急了。”我伸手想揉膝蓋,他拉住我道:“姑娘倒是。。。。不一樣。我也常受傷,打了水替你揉一揉便能好些。”他輕輕松松的說著,又松開我去井邊打水。

“張先生常打架嗎?為何常受傷?”我忍著疼,刻意加重了“常”這個字。

“叫我張良就是。”他沒有回答我。

“先生便也叫我妙戈就是。”

他沒回答卻是回頭看了我一眼,接著打了水,蹲在我身旁,遲疑了一會兒,不動。

“怎麽?很嚴重嗎?”我有些擔心的問。

“妙戈姑娘還未出閣,男女授受不親,良還是去找大夫來替你看看罷。”他臉微紅,說著起身要走。

我忙拉住他的手,急急說:“不必,你替我看看就是。眼下不在乎那些虛禮。”說罷,忙的尷尬的收回手,訕訕道:“如今賺錢辛苦,不要浪費了大家的血汗錢。”

張良回頭看我一眼,蹲□,“那良便得罪了。”說罷緩緩替我挽起褲腿。

我這副身子倒也爭氣,皮膚極其白皙,小腿細長,倒是很美,可惜膝蓋有一些腫,大大破壞了美感,但卻也不嚴重,若沒有傷筋動骨,我琢磨著過幾日應該就沒事了。

他伸手輕輕替我按摩推拿,下手很是有講究,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就是一直一言不發。我靜靜看著他,只覺得心中暖暖一陣,臉上臊的火燙,說不出的溫暖和尷尬。

“桂花,很美。”張良忽的開口。

我擡頭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柳樹旁邊的幾棵桂花樹,淡淡說:“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桂花比梅花好,倒是相得益彰,恰到好處了。”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好詩。”張良重覆我的話,欣賞的看我一眼。

我有些心虛,生怕露了馬腳,“賞花人,未必能解花語。我也不過是萬千俗子中的一個,隨口一說,你不必往心裏去。”

張良低著頭不再說話,嘴邊卻淡淡漾開一絲淺笑。

在張良的照顧下,不出兩日,我的傷便好了。

劉邦他們對我受傷的事也沒有多問,我

只是說打水時撞傷的。因為他們都是男子,所以倒也不再多問。

倒是張良的態度讓我有些茫然失措,我隱瞞真相的原因是不想劉邦他們知道我會功夫,生怕招來是非。可張良明明知道我有功夫,不但不追問、不防備我,反倒對此事只字未提,就好像那一日他並沒有看見我練武一般。

傷一好,我就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去找張良想問清楚。

我行至張良所住的屋前,遲疑不前,恰巧透過半開的的窗戶看見張良正坐在榻上,身子挺直,手持竹簡在看書。

他的模樣倒是極其認真,偶爾皺眉思索、偶爾嘴角微揚。

我看的出了神,忽的聽見他說:“孔子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說。”

我立即回過神,心知他是在說我,臉一紅,忙的推門而入,“妙戈失禮,遠看著你看書,本是不敢叨擾,卻不想倒成了小人行徑了。”

張良慢慢放下竹簡,看著我,眼淚透著笑意說:“請坐。”

我只好跪坐在地毯上,規規矩矩的坐好。餘光瞥見他的竹簡,上面寫著“六韜”。

是什麽書?我側著頭湊過去想看清楚些,卻因為跪坐時身子挺直,姿勢顯得有幾分怪異,張良忽的拿起來,遞到我眼前:“妙戈竟也喜歡讀兵書?”

原來是兵書。

“不是,我只是好奇,是什麽書讓你如此著迷。六韜。。。。我竟未聽過,讓先生見笑了。”我歉然的笑著說。

“《六韜》傳聞乃是姜子牙所作,但也不盡然。書裏便盡是行軍打仗、謀略戰術,想來女子多不愛看。”張良拿著竹簡等了一會也不見我去拿書,緩緩收了手,順手將竹簡放在了一旁的床榻上。

我微微頷首。想來這《六韜》應該是和《孫子兵法》也差不多,也難怪沒有女子喜歡看了,行軍打仗的事,確實喜歡不起來。

我前思後想,還是決定先開口,掌控話語權,“妙戈突然前來,只是因為。。。。”

“你既不想說,我便什麽也不知道。”

我楞住。他竟然知道我所為何事。。。。我一邊暗自高興他替我瞞過去,一邊又更加擔心起來,如此一個機智聰慧的人,若他要對付我,那豈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多謝。”我強壓著內心的驚詫,平靜的道謝。

張良微微點了點頭。

屋外忽然傳來樊噲的聲音:“妙戈!妙戈!快些出來。”

他如何知道我在張良這裏?我顧不上想,看了一眼張良,提起裙擺就往屋外行去,一出門才看見,樊噲竟是朝著我的屋子喊的。。。。<

br> 我一出現,眾人都楞了。我也才意識到,他們並不知道我在張良屋裏。。。。全是我自己做賊心虛!

“妙戈你怎麽在。。。。”樊噲指著我身後的屋子,一臉的困惑。

我頭痛欲裂,顯然不可能說出我找張良的緣由,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確實不能不解釋。正想著如何解釋,張良走出來,很自然的說:“妙戈倒是喜歡看書,讓良開了眼界。”

樊噲立刻會意,笑著說:“原來你跑去找他借書來著!女人瞧這麽多書做什麽,瞧多了反而傻了,走,隨我們去市集瞧瞧。”

總算是瞞過去了,我感激的看一眼張良,緩緩走下臺階,朝樊噲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便要做個缺德的女子。”

一陣寂靜,緊接著就是爆笑聲如雷貫耳。

看他們幾個大男人笑的前俯後仰,連張良也忍不住抿唇笑著,我羞惱的扭開頭,憤憤不平的說:“你們不帶我去市集,我便只能看書,現在還打趣我。”

眾人依舊被我逗樂。

我卻註意到劉邦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女子,一襲墨綠青衣,素雅幹凈,沒有什麽貌若天仙的姿色,但卻如涓涓細流,讓人初見就覺得心裏透著暖意,她莞爾一笑說:“今日倒是長了見識。”

我從未見過她,自然而然的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劉邦見我看著女子,朝我一笑說:“這是呂雉,一直未和你見過。”

我還未說話,那女子一拳打在劉邦肩頭,嬌羞的嗔道:“又多事!”

我看這二人的神色,心下明白過來,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淡淡一笑說:“是呂姐姐罷?久聞大名,果真是名不虛傳的美人。”

這個呂雉也是外地人,聽說父親於沛縣縣令有恩,於是舉家搬遷而來到沛縣。

聽樊噲說她在一次宴席上機緣巧合看中了劉邦,從此就賴上劉邦了,大有非劉邦不嫁的趨勢。而劉邦好像也對她有意,凡事也都會想著她,那一日的山雞應該就是送去了她那裏,可卻遲遲不願上門提親。

我猜十之□也是身份懸殊。

想來呂雉多半也算個小姐,劉邦雖是個小官,確實在寒酸,配呂雉的話,確實有些過分。

呂雉害羞的看了一眼劉邦,劉邦神色清冷。

呂雉也不生氣,“是妙戈嗎?你十九罷?叫我姐姐便是。早就聽樊噲說來了個賽西施似的美人,今日可算是見著了。真真是個不尋常的美人胚子!”呂雉笑靨如花,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說著。

我對她很有好感,“呂姐姐才是久聞不如一見,沈魚落雁之貌,配上爽直坦白的性子,

褒姒西施也比是不上姐姐的。”

“你就不要和妙戈比說話了,她的口齒伶俐可是我等趕也趕不上的。”劉邦看了一眼呂雉勸道,呂雉臉一紅忙低了頭。

“妙戈,腿腳好了便隨我們去市集走走罷,不必整日在家中看書,多走動也好些。”說罷,劉邦提步先行。

呂雉拉著我跟了上去。

一行人說說笑笑在沛縣集市裏漫無目的走著。

我性格一向直爽,但是經歷了扶蘇和胡亥的事後,多半也受到了影響,大部分時候都裝的很是乖巧,幾乎不說話,徹底貫徹“沈默是金”這個宗旨。

走著走著,樊噲忽的湊到我身邊,替我擋開人群,笑瞇瞇說:“妙戈,你就叫妙戈嗎?沒得姓氏?”

蕭何立刻瞪他一眼說:“無禮之舉!哪有如此問姑娘家的。”

樊噲一瞪眼,不幹了,罵道:“蕭何,你少多管老子的閑事,我問妙戈,她不氣,你氣個什麽狗屁!”

我忙拉住樊噲的手臂,朝蕭何笑說:“蕭大哥,我沒事。直言不諱才是真性情,我過去曾在富貴人家待過,一時還改不過口,但心底裏是想做性情中人的。他如此也無妨,我倒是想如你們一般自在。"說罷又朝樊噲說:“我姓虞。虞妙戈。”

虞婆婆救過我,可我沒有能力救她,那就讓我跟她姓罷,也算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從此林妙戈不覆存在,只有虞妙戈。我一定要、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虞妙戈,好名字。虞者,囿之司獸者也。妙哉,妙哉。”張良忽然開口。

我搖頭笑起來,看著他說:“我可不是野獸。”

張良神色微怔問:“你看過《賈子禮》?”

我輕輕頷首,卻不願多說。

扶蘇的府裏應有盡有,只要我想要,他都會找來。平時他不在,胡亥也不得空來陪我,我除了練練拳腳便只能看書,所以也算是看過不少古書了。回憶仍舊,可惜那個為我一字一句解釋古語,謄寫古書的人卻不在了。

“起開,起開,我家妙戈妹子還未出閣呢,你們一個個少招惹她,都起開。”呂雉推開樊噲,拉著我的手腕把我拉出了人群,朝我擠擠眼說:“不必理他們,走,和我去前面看看脂粉,那一家的脂粉好著呢。”

“好。”我掃去心中的一絲陰霾,點頭。

我們拉著手快走了幾步,不一會兒他們幾個就被我們甩的老遠,消失在了人群裏。呂雉似乎很開心,在人群裏走走停停,挑選著各式各樣的脂粉首飾。

“妙戈,一看便知你是大戶人家的出身,怎的來了沛縣?”呂雉

挽著我,親昵的和我說話。

我淡淡說:“世間的事變化多端,今日如何,明日如何,誰也說不清的。”

“哎,也是這個道理,如今這日子真真是沒法過了!賦稅重的都能壓死人,沛縣還好,泗水郡竟然有人被逼的吃不上一口飯,活生生給餓死!要不就是。。。。”呂雉壓低聲音,湊到我耳邊說,“要不就是人吃人!真是聽著恐怖!”

我打了個顫,心中驚訝,卻強裝鎮定的拍拍她的手背說:“無需怕,我們好手好腳,自能養活自己,這些都會過去的。”

呂雉一臉擔憂的看著我,卻也是點點頭。

剛到首飾攤前,琳瑯滿目的東西,看得我眼花繚亂,本不想再看,但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個簪子。是一個柳葉狀的銀簪,倒也是奇怪,一向只看見過用花卉做圖案的首飾,少有用柳的,我正欲拿起那個銀簪,有人搶先拿起,順勢往我頭上一插。

我立刻警惕的回頭,是兩個壯實的男子。看他們的神色不懷好意,舉止又有些輕浮,我忙從頭上拿下簪子放回小攤上,拉著還在試脂粉的呂雉,轉身欲走。

“妙戈,等等,我還沒。。。。”呂雉話音未落,那兩個男子已經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勞煩公子讓路。”我面上客氣的說道。

聽到呂雉叫我,其中一個穿青衣的人笑看著我說:“妙戈?好名字。”

呂雉這時候有些明白了,靠近我抓著我的手,唯唯諾諾的低語:“他們是不是。。。。”

我握住呂雉的手,面上沒什麽變化,低語:“你去找劉大哥他們,我來對付他們。”我打量著這兩個男子,估計著自己三腳貓的跆拳道能不能救我脫身。

男子笑嘻嘻看著我,伸手欲拉我,我立刻順勢一把將呂雉推向劉大哥他們的方向,接著抓住男子的手腕,背一頂,拉起他重重的來了個過肩摔,把他摔在了地上。

男子躺在地上,咬著牙,有些驚訝。另一個男子一楞,指著我道:“原來是個有功夫的娘們,看來沛縣的娘皮不但俊俏,還很烈。”接著伸手朝我打來。

我緊緊握拳,準備還擊,眼睛卻時不時在人群中搜尋劉邦等人的身影。周圍的老百姓倒不敢管閑事,只是不遠不近的站在一旁議論著。

男子一拳朝我打來,我擡腳一個側踢,雖沒有踢中他,但他猛地後退幾步。身後的男子一把摟住我的肩,我本該擡腿給他一腳,可是這女子的裙裾實在礙事,我根本擡不起腿來,我只好反手給他一個勾拳。

忽然聽到樊噲的怒吼聲:“混帳!什麽人?我們的人也敢

動!”

聞言,兩個男子和我都停下手,看向劉邦一行。周圍的百姓都散開了,只看見呂雉紅著眼站在劉邦身邊,手緊緊抓著劉邦的衣袖,眼睛盯著我,低聲抽泣著。

任傲一見我正被一男子摟住,立刻要上前,劉邦一擡手攔住他,上前一步,客氣的行禮說:“在下劉邦,兩位應該是外地人罷。”

兩男子相視一眼,摟住我的男子絲毫不松手,發狠說:"外地人又如何?爾等想管閑事?"

樊噲一改往日對我嬉皮笑臉的樣子,目露兇光,指著摟住我的男子說:"她是我們的人,我大哥的名號你們在沛縣沒聽過?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們不會讓你活著走出沛縣!立馬給老子放人!"

"放了她,有事好商量。兩位既然是外地人,定是不懂沛縣的規矩。沛縣管殺人、管偷盜,卻最看不起光天化日欺負女子的男人。"劉邦語氣雖然平和,但眼裏透出的光芒竟然攝人心魄,連我也不敢直視。一秒鐘我就明白了,難怪他是大哥,真真當之無愧。

男子看我一眼,有些遲疑。

我感知到男子的猶豫,忙趁熱打鐵,低聲說:“公子,不必說我有功夫,你對付我也不容易。劉大哥是沛縣的什麽人,你大可打聽打聽,他們也不是好惹的。況且現下你們寡不敵眾,若你放了我,我便說這不過是場誤會,讓他們放你們走就是。你們兩人從外地來,也不想一來就得罪惹不起的人罷?”

男子定定看著我,我平靜的回視,心裏的慌亂都強壓在心底。

“只要二位放了她,我等一定不為難二位。”張良愁眉緊鎖,面上卻依舊冷冷清清。

半晌,勒住我的人手一松,將我推開,我還沒站穩就已經被樊噲拉到身後護起來。

他們幾個立刻圍住我,“可傷著你?”張良看著我問。

我搖搖頭。

“樊噲,夏侯嬰,這裏交給你們。”劉邦看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安慰,但表情淡漠的朝他們吩咐說。

我忙開口說:“劉大哥,他們並沒有歹意,不過是場誤會,就不要為難他們了。”

“妙戈,你隨大哥回去,我和夏侯嬰收拾了他們替你解氣,再回去看你。”樊噲側了側頭,脖頸發出咯吱咯吱的骨節聲。

我心知一場惡戰要爆發,狠下心賭一把。一轉身閃出了人群,護在兩男子身前說:“他們既然放了我,你們便不要再惹事了。方才我與張良也答應了他們絕不為難他們二人。你們可以和我們落地為兄弟,為何不能再和他們堪比骨肉親?”

樊噲一臉驚訝的瞪著我,顯然是想把我扯回去

狠狠罵一頓,夏侯嬰則多半是一臉的鄙夷之色,劉邦和張良都是面無表情,但他們眼中的情緒卻躲不過我的眼。

身後的男子突然大笑,走到我身邊恭敬的拱了拱手說:“姑娘好氣度!在下佩服!姑娘一言九鼎,七尺男兒也比不上姑娘。在下周昌,這是胞弟周勃,能認識姑娘也不虛此行。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必再多說,你走罷。”

“我從不失信於人,一定護你們周全。何況你們功夫也不弱,我也不想劉大哥的人受傷。”我看他一眼,看向劉邦說,“大哥,看在妙戈和。。。。張良的面上,能否放他們走?”說完看了一眼張良,希望他可以幫我說句話。

張良目光閃了閃,朝劉邦說:“少一個敵人,總是好的。”

樊噲不依,正想說話,劉邦點頭說:“下不為例。”說完轉身就走。

樊噲氣得要死,朝劉邦喊:“大哥!大哥!你去哪?大哥,你站住!”又憤憤看我一眼,一甩頭跑向劉邦。

夏侯嬰也不說話,狠狠地瞪著周昌他們,很快就跟了上去。

我松口氣,轉向周昌兩兄弟說:“二位快走罷。還請以後不要再對陌生女子動手動腳,下一次遇到,我可不再留情,一定好好教訓你們。”

周勃笑說:“旁人也沒有姑娘你的美貌。這一次,還是多謝!多謝!”說著朝我行禮。

“大恩不言謝。他日姑娘若有難,我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周昌朝我行了一禮,我忙側身避開了半禮。兩人朝我點點頭,快步淹沒在人群中。

呂雉跑過來,忙拉著我,上下打量著說:“妙戈,他們可傷著你?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是有個萬一,可如何是好。。。。”

我搖頭一笑:“我沒事。你可好?”

“我沒事,我見過的場面比這一次兇險萬分的都有。”呂雉松了口氣,眨了眨眼說,“走,回家去吃些好的,壓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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