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侶、撒、嬌。

懲罰一出， 有人已經當場捂臉笑。

“過分了啊。”

“讓我看看是哪個倒黴蛋。”未抽中牌的周歲放開始看熱鬧。大家眼珠子亂轉，翹首以待中，兩個倒黴蛋主動攤牌。

程西和對面的陳慕也不約而同舉牌， 隔著茶幾，互相對望， 彼此都微微一楞。

“哦豁！”莊星吃驚一叫，隨即笑容開始變態。

旁邊看戲叫好的人不少， 蘇惟英興奮程度僅次於莊星，一片吵吵鬧鬧中，莊星站起來， 高舉雙手。

“我先說一下規則！情侶的話彼此之間要有愛稱，親愛的、寶貝什麽隨便選，然後給你們一個主題……”他扯著嗓子， 眼睛落到茶幾擺放的苦瓜汁上，即興發揮。

“主題就是互相勸對方喝下這杯苦瓜汁！”

程西：“………”

蘇惟英在此刻已經啪啪鼓掌：“這個好這個好！我下次也要這麽玩！”

“厲害。”周歲放一臉臣服， 對莊星手動點讚。

其他人都在笑， 滿懷期待，在一片炯炯目光中，程西只好站起，往茶幾中間走去。

陳慕也看起來依然淡定自若， 神色如常走到她身側，目光落下幾秒， 突然平平無奇叫了聲，“親愛的。”

前面沙發上的人頓時爆笑，其中以莊星的笑聲最大， 他捂著肚子， 朝他們伸出手， “繼續、繼續——”

“………”程西無言。身旁的人卻心態良好，陳慕也望著那杯苦瓜汁，嘴裏繼續念著臺詞，“那杯苦瓜汁看起來很好喝，你能替我嘗嘗嗎？”

話音落，他似乎覺得不夠，又額外增加了句，“拜托你了。”

平穩無波的聲線，再配上他那張情緒欠缺的臉，說出撒嬌的話。

哪哪都違和。

然而大概是少有看到陳慕也如此這般，不知道為何屋子裏的人都被戳中笑點，笑得尤為開心。

程西硬著頭皮，只能繼續接下去，“親愛的……”

她連說出這三個字都覺得渾身發麻，更加不敢看陳慕也那張臉，於是直直盯著桌上苦瓜汁，吞咽了下喉嚨，才憋出後面的話。

“那杯苦瓜汁看起來確實還不錯，要不還是你來吧……”她回想了下陳慕也先前的表現，絞盡腦汁，又軟下聲音，“拜托拜托。”

“哈哈哈哈哈哈！”莊星第一個拍大腿，心滿意足，叫停這場鬧劇，“可以了可以了，感覺再繼續下去你們兩個都要瘋了。”

程西下來，臉漲得通紅，根本不敢看其他人，尤其是對面的陳慕也。

好在游戲繼續，很快下一輪，眾人註意力被轉移。

她尷尬未消，之後全程都心不在焉，幸好沒有再抽中過什麽離譜的懲罰。

游戲玩了好幾輪，最後以莊星跟季禾野交杯喝完苦瓜汁為結尾，各自散去。

明天將要啟程回小屋。

海灘上，有人在放煙花，一束束光芒沖上天際，映亮夜空。

房間裏沒睡的人都跑出來看，不約而同聚在了露臺上，煙花下的海面尤為漂亮，居民樓屋頂層層疊疊。

莊星感慨：“不知道節目結束之後，我們還有沒有再聚的機會。”

一個念頭浮起來，恍然大悟。

原來只剩三天了。

“莊老板平時在哪個城市，上次聽說是港城？”周歲放轉頭問。

“我居無定所，哪個城市都待，不過港城確實住的比較久，家人都在那邊。”莊星回答。

“那下次有空可以約飯，我基本在港城。”

“好嘞，請你來我們店。”

“我們這裏有誰是一個地方的嗎？”他們還在聊。

“小妍和陳慕也吧，他們兩個都在京州。”莊星說。

周歲放見狀問：“小野呢？”

“我在深城。”

“距離好像挺遠的？”他稍做思忖道。

“沒關系，剛好準備重新找工作。”季禾野如此說道，周歲放聞言沒有問，頷首表示了然。

“我在湘市，超多好吃的，大家有空可以來找我玩。”見周歲放目光投來，吱吱沒等他問，先舉手表明。

“好呀好呀。”其他人都連連點頭。

“我和小野一樣，在深城。”蘇惟英隨即道。

“橙子好像留在滬市。”不知道是誰補充了一句。

他們這樣各自一對，才發現，基本上每個人都是來自不同的地方，五湖四海，因為一個機緣巧合相聚在此，共度一段人生旅程後，又即將要面臨分開。

大家都在聊著後面再聚的事情，你一句我一句，好像即將迎來的只是短暫的分別。

程西在煙火下，看向了陳慕也的方向，他微仰著頭，臉上忽明忽暗，全程安靜，沒怎麽參與到他們的話題中。

她的心也靜悄悄的，忽然意識到，她將要迎來和他的第二次離別。

回去車上也是按照原先的分配，只是這次換成了陳慕也當司機，一上車，莊星和蘇惟英就睡得東倒西歪。

昨晚睡前，節目組在群裏發布了明早的日出攻略，他們住的這個地方是最佳日出觀賞點，頓時不少人躍躍欲試，早上四五點就起來，在海邊蹲點看日出。

程西沒有去，早餐時聊起，才知道大部分人基本都去了，除了她陳慕也還有周歲放三個人缺席。

不過好處就是睡眠充足，不用像其他人一樣哈欠連連。車子開了一段，程西坐著無聊，從包裏翻出小面包，正要吃時，想起什麽，看向前頭的人詢問。

“你要吃嗎？”一個小面包遞過去，在陳慕也手旁，他只是抽空看了眼，嗓音如常。

“不用了，謝謝。”

“哦。”她點點頭，沒什麽意外，自顧自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接下來的路程，車裏兩個人睡覺，陳慕也開車，程西在後頭不停吃著零食，從時不時傳來的哢嚓哢嚓、撮吸管、以及咬東西的脆響聲中。

陳慕也判斷出她一路吃了薯片、酸奶、以及餅幹若幹。

終於，在路程過半時，後頭動靜停歇了。

過了一陣，陳慕也抽空從前視鏡往後看，她窩在座位裏，手裏摟著抱枕，睡著了。

返回小屋，大概是知道行程疲憊，下午自由活動，沒有任何安排。

程西也順便去補了眠，睡一覺醒來，屋子已經重回熱鬧。

其中最為讓人驚奇的，是季禾野從外面回來突然染了個藍色的頭發，他五官出色，這種顏色也完全壓得住，金屬的暗藍反而把他氣質襯托得更為桀驁，像是某個出道男團節目的練習生。

客廳眾人都在圍著他的頭發稀奇打量，方妍更是好奇上手去摸，特意感觸一番。

“是真的——”她感嘆，“你怎麽這麽酷，小野。”

話雖如此，她眼裏的喜歡和驚艷卻壓不住，明顯到其他人一眼都可以看出。

莊星不禁重重嘆氣，搖頭：“卷死了卷死了。”

“活該我脫不了單。”

旁邊人都發出笑聲，就連周歲放都握著杯子，喝了口水，嘴角笑意明顯。

“今天我請大家吃飯。”季禾野另外還宣布，“就當是，感謝這段時間小屋裏大家的照顧。”

“這麽客氣。”

“有心了有心了。”

傍晚，眾人開車過去，才發現季禾野定的餐廳竟然是莊星名下那家，只是這次現場和之前布置的不太一樣，竟然提前清了場，上次來還無人表演的舞臺，擺放著樂器，有樂隊在上面排練。

程西一眼心中就有了猜想，另外幾人也不例外，果不其然，他們落座之後，季禾野身影出現在舞臺正中，身上掛著一把吉他。

“小野還會唱歌嗎？”後面來的吱吱不由驚奇問，周歲放也目光好奇詢來，蘇惟英點頭解釋，

“對，他之前自己組過樂隊。”

“哇，好酷。”吱吱發出感嘆。

他們說完沒多久，頭頂燈光一瞬間暗下，餐廳裏變成一種朦朧昏黃的色調，玻璃映出外面海景。

臺上的人低頭調好弦，季禾野握了握面前立麥，清磁的聲音擴散出來。

“非常感謝今天大家能來到這裏，下面這首歌，送給我們小屋，這段獨一無二的時光。”

話音落，鼓手擡臂一揚，架子鼓聲“咚”響起，音樂前奏進入，季禾野伸手撥動吉他，低低開嗓。

堪稱完美演出的樂隊現場。

平心而論，季禾野彈著吉他清唱時，優越的嗓音就難以掩蓋，此時加上樂隊效果，表演發揮到極致。

舞臺給他賦予了難以言喻的魅力，站在上面的季禾野宛如大明星，暗藍的頭發在燈下散發著迷人光澤。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方妍更是全程同他對視。

程西不禁回頭，看向身旁蘇惟英，她仰頭專註望著臺上那一處，眼裏也是盛滿難以忽視的光。

季禾野表演完，重新介紹了他樂隊的三位成員，接著下臺，和他們一起用餐。

他剛才總共唱了三首歌，其中有一首，是情歌，歌詞像是新寫的，情意表露的很明顯。整個演唱過程裏，目光都若有似無投下，落在方妍身上。

季禾野回來受到了一眾熱情迎接，在一片誇讚吹捧聲中，他拉開椅子在方妍身邊落座，兩人對視間，透出了有情人的特有甜蜜。

拋開他們之間默契互動的一些小動作，用餐時氣氛還算開懷。

莊星餐廳的味道自然一流，講話也是妙趣橫生，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飯後樂隊還在，大家互相慫恿著上去唱歌，氣氛堆到了這裏，再加上飯間又喝了酒，興致高漲，每個人都輪流上去唱了首。

程西拿著手機，在臺上唱了一首《孤單心事》，歌詞纏綿悱惻，充分寫出了暗戀的心酸。

愛你是孤單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

只能像一朵向日葵/在夜裏默默的堅持

……

她覺得自己唱的時候狀態挺平靜，全程沒有跑調，除了時不時需要手機屏幕提詞，表演一切都挺完美。

結果下來時，發現蘇惟英哭了。

女生趴在桌上，頭發披散下來，哭得傷心欲絕，難過不已。

莊星在一旁拍著她肩膀，尷尬解釋：“她喝醉了。”

醉酒可以解釋一切。

包括按耐不住釋放的感情。

前車之鑒，這次程西基本沒怎麽碰酒，只是在眾人碰杯時，淺飲了幾口，加起來不過半杯。

夜裏燈火璀璨，一行人散場，乘著夜色回家。

蘇惟英被莊星攙扶著，直到上車，好像平靜了下來，默默靠著車窗發怔，不言不語。

莊星在旁邊給她擦著眼淚，一邊擦一邊嘆氣。

陳慕也是他們裏面唯一沒喝酒的人，依然是他開車，這次換程西坐在了副駕。

車裏沒人說話，空氣有些悶，程西靠在椅背上，莫名感覺疲憊，閉目休息。

他們很快抵達了小屋。

蘇惟英一回房間就躺在了床上，把自己卷進被子裏，緊閉雙目，臉上還有淚痕，像是睡著了。

程西在房間坐了會，握著手機，還是覺得胸口悶悶的喘不上氣，她起身推門，往三樓露臺走去。

已經很晚了，整棟房子靜悄悄，出來路上，程西沒有碰到一個人。

上去露臺，原本以為空曠的地方此時卻坐著一道身影，陳慕也背對著她，望著夜空方向，手裏拿著一罐……啤酒？

程西定睛看了幾眼，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腳步聲在夜晚清晰，哪怕動作已經特意放輕，陳慕也很快察覺，轉過頭來，看到是她，也沒有太驚訝，只是平常招呼。

“還不睡覺？”

“你不也是。”程西只這樣回了一句，在熟悉的椅子上坐下，很自然抱過旁邊的毯子蓋在身上。

“喝嗎？”陳慕也晃晃手裏的啤酒，想起什麽，又立馬改口，“你還是別喝了。”

“………”

“你哪來的？”她悶悶地問。

“這裏翻到的，估計是莊星偷抱上來的。”他腳踢了踢桌子，程西望過去，果然在下面看到了一個紙箱，裏面還放著幾罐綠色啤酒。

“給我也拿一罐。”她心情有點不好，突然想喝酒。

陳慕也頓了下，還是彎腰，拎起一罐啤酒遞給她。

易拉罐蓋子拉開，泡沫湧上來，她仰頭抿了口，苦澀入喉，清醒暢快。

“少喝點，不要喝醉了。”陳慕也特意囑咐。

“我不會喝醉的。”程西望著他鄭重說，“人只有情緒低落的時候才需要酒精發洩，我現在很平靜。”

“……行。”他默了片刻，道。

“小英今天就喝醉了，我也有點難過。”她接著說。

“為什麽？”陳慕也耐心詢問。他今天極好說話，大概是，沒剩兩天了，他不用再顧慮什麽。擔心別人對他糾纏不清。

程西在腦子裏胡思亂想著，嘴裏的話也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愛而不得吧，每一個都是可憐人。”

“尤其是，今晚小野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表現這一出，開心的人更開心，傷心的人更難過，如果，她沒有那麽喜歡小野就好了……”

程西說到後面幾乎喃喃，一時間，覺得自己幸運，不用親眼見證陳慕也在節目裏和其他女嘉賓在一起，一時間，又覺得不幸，她也不過是那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她喝了幾口啤酒，嘴巴裏都是苦意，隨手將易拉罐放到腳邊，縮起身子窩進椅子，拉高毛毯把自己嚴嚴實實蓋住，仿佛這樣，就可以抵禦心頭寒冷。

陳慕也註視著她一系列的動作，等她躺好，稍做思忖，才說：“可能過幾天就好了。下了節目，她說不定很快就會忘掉這個人。”

“或許吧。”程西自言自語，聲音困頓，“可是感情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呢。”

陳慕也沒再接話，周圍莫名變得安靜，兩人並排坐在露臺上，望著星空，這是一個當下平常、但未來回想起來無比珍貴的瞬間。

程西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她無聲感受，又舍不得浪費分毫，想說很多的話，又舍不得打破這份難得的寧靜。

她擡頭看著空中的星子，忽然想到一個埋藏許久的問題。

“陳慕也，你為什麽來參加這個節目？”夜色靜謐，程西突然轉頭問，旁邊的人未答，目光轉過來同她對視。

漆黑的眼仿佛融於這黑夜，又藏著天空中閃爍的星。

四周悄然，浪聲卷在風裏陣陣飄來，陳慕也靜靜看了她一會，終於說話。

“你聽過回避性依戀嗎？一種心理疾病。主要表現為難以建立親密關系，會本能的疏離排斥，一切過分靠近自己的人。”他聲音輕而淡，仿佛隨時能消散在風中。

“大多數這種心理的形成，是因為童年情感的缺失，在成長過程中，外表看起來和常人無異，其實內心永遠缺少一塊。”

“你可以說這是一種心理缺陷，也可以當作是人格不健全，總而言之……”陳慕也手指把玩著易拉罐扣，垂眸輕嘲。

“我就是這類人。”

“所以，上節目只是想看一下，自己在特定的親密關系環境裏，會暴露出什麽樣的表現，現在事實證明，很糟糕。”他擡頭看向她，神情認真說。

“和我約會過的女嘉賓都很不開心。”

程西短暫失言。

雖然早從那次的采訪視頻，就知道他情感方面或許有缺失，但沒料到，竟然會成為癥結，是他上節目的初衷。

她內心卷起的海浪又如潮水般消退，慢慢歸於平靜，在清冷月光下無聲化作泡沫，只剩下一片冰涼。

她和陳慕也，無論是節目內還是外，註定迎來be結局。

她努力揚起臉，對他笑了下，輕聲鄭重說：“不是的，我和你在一起的每個瞬間，都很開心。”

所以希望你有一天，能跨過這座小山，找到自己真正的愛人。

作者有話說：

前六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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