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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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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茵望著臺階下馬車前那個突然出現的人, 心間一熱,險些擡腳就要跑進碎玉般的雨幕裏。

她看著蕭緒桓抱著阿珩越走越近, 對著他二人淺淺笑了一下。

“郎君何時回來的?”

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歡欣, 蕭緒桓聞言,看著她翹起的唇角,眉頭才漸漸舒展開。

阿珩見到崔茵就不想再要蕭緒桓抱著了, 撲楞了幾下,要索抱,被蕭緒桓一把按了回去。

“剛回來不久, ”他重新將目光落到陳元卿臉上, 笑了笑,“夫人,這位是?”

崔茵這才想起旁邊還有人來, 她一時高興,也沒有察覺到蕭緒桓方才表情的古怪, 笑道, “這位是郡學裏的陳司業,司業比我長一歲,母親也是潁川陳氏女,我稱司業一聲表哥。”

陳元卿一早知道大司馬離了荊州,早就把這茬給忘記了, 沒想到今日會突然遇見, 自己私心想送她出來, 傘還未曾打開,就被大司馬親眼瞧見。

那雙眼睛越過雨簾朝他看過來, 銳利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就戳破了他的私心。

他與崔茵相處了那麽多天, 還是頭一次看到她流露出如此欣喜的笑靨。

情意綿綿, 好像誰都不存在似的,眼裏只有她的郎君。

陳元卿揖手道:“下官陳元卿,拜見大司馬。”

蕭緒桓淡淡點了點頭,仿佛不在意似的,將傘向前舉了舉,溫聲道,“夫人回家吧。”

……

因為阿珩在,崔茵從他面上收回了目光,心裏十分高興,馬車一路從雨中緩緩穿行,她便在衣袖的遮掩下悄悄握住他的手指。

阿珩趴在阿娘膝頭咕噥咕噥說話,好奇地看了一眼兩只交疊在一起的袖口,以為他們在跟自己玩游戲,小手也擠過去,擡臉笑道,“牽牽。”

崔茵瞬間松開手,被童言無忌的話說的有些臉紅,捏了捏他的小臉,“珩兒今天怎麽這麽乖?”

回到太守府時,沈汲正等在門口,神色有些焦急,朝蕭緒桓遞了一個眼色。

崔茵知道這個時候沈汲來尋他定是有要事,心裏雖有些不舍,但還是從他懷裏接過阿珩,“郎君快去吧,我先帶珩兒回去。”

蕭緒桓對她笑了笑,“可能有些晚,你們先用飯。”

他忽然出現,又接著有事離開,崔茵抱著阿珩回到院子裏,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阿珩今晚喝藥格外乖巧,大眼睛撲閃著,濃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似的,咕嘟咕嘟喝完藥,仰臉看著她求表揚。

外面的雨一會兒便停了,帶走了一片暑氣,吃完飯帶他洗了澡,崔茵照常陪他玩了一會兒,教他背詩。

鄭嬤嬤在一旁給阿珩縫制夏衣,笑瞇瞇道:“小公子真是聰明,口齒越來越清楚。”

她將下午蕭緒桓回來時阿珩的話說給崔茵聽,崔茵楞了楞,哭笑不得,撓了撓他的小肚皮。

“你跟誰學的,什麽壞人,我看阿珩才是個小壞蛋,小機靈鬼。”

阿珩雖然聽不懂全部的話,但也感覺到鄭嬤嬤是在學他說話,聽著阿娘柔柔的聲音,肚皮發癢,小手捂住臉,咯咯笑了起來。

崔茵想起方才阿珩一反常態乖乖讓蕭緒桓抱著,拿下他的小手,眉眼平靜下來,認真道,“阿珩喜不喜歡這個爹爹?”

阿珩慢慢皺起眉毛,假裝聽不懂。

崔茵點了點他的鼻子,“那阿珩喜不喜歡阿娘?”

小家夥眨眨眼睛,親了崔茵一下。

崔茵摸摸他的頭,“這個爹爹對阿珩那麽好,阿珩如果喜歡他,就像喜歡阿娘一樣對爹爹,好不好?”

阿珩聞言,害羞地把小臉埋進枕頭裏。

她一點都不擔心阿珩將來知道自己的身世會再去認李承璟,他不配做阿珩的父親。

她希望阿珩能和其他孩子一樣,被爹爹娘親呵護著長大,愛是雙向的,不能任由阿珩的小脾氣胡亂發作,她也不希望蕭緒桓總是付出,得不到一點回應。

……

沈汲沒能瞞住程改之有關崔茵的身份,今日他們剛剛回到荊州,蕭緒桓先回了太守府,他與程改之去軍營,半道上遇到了建康派來的信使。

程改之大大咧咧,從那信使懷裏抽出那道旨意就叫他滾。

“建康來的人,什麽狗東西。”

沈汲本來沒在意,等回了營帳,那信使追了過來。

“沈大人見諒,這道旨意是宮裏的封賞,還請您將它還給下官,明日一早,下官還要去給大司馬宣旨呢。”

沈汲聞言皺眉,這個時候能有什麽封賞,還巴巴打聽了他們的動向,跑到荊州來。

程改之拿著那道旨意,一下子就把它打開了,“封賞?封賞個屁,太後還是攝政王,沒一個安好心——”

說著不等信使阻攔,已經拿起來看了過去,眼睛瞪大,表情扭曲起來。

“大司馬之妻崔氏,特封一等國夫人?”

他舌頭都要打結了,十分不解地看向沈汲,手指彈了彈錦綢做的聖旨,怪笑道,“不是說夫人姓陳嗎?哪裏又來了一個姓崔的?”

沈汲也驚愕萬分,拿過旨意來一瞧,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正是程改之方才念到的那段話。

他萬萬沒想到,李承璟會直接把崔茵的出身擺到臺面上。

這道旨意下去,所有人都會知道蕭緒桓娶了崔氏女,沒人再會去探究這位崔氏女到底是誰,何時嫁與蕭緒桓,只要她姓崔就夠了。

那些一直以來擁護著他的人,乍聞他與崔家結為姻親,會是怎樣的憤怒和驚愕。

士庶之間那道深深的溝壑,如果用姻親的方式連接起來,或許對於某些追求名利之人來說求之不得,但對於蕭緒桓來說,只會令他被庶族和百姓猜疑不解,那些積攢了十年的功績,也會被崔家這門姻親磨滅。

程改之憤怒不已,“將軍是瘋了不成,怎麽會娶崔氏女!”

沈汲一時半會兒與他解釋不清,命人將這信使扣押下來,自己連忙騎馬回到太守府。

***

蕭緒桓看完手中的旨意,慢慢擡起眼簾。

“國夫人?”

他平靜地笑道,“不好嗎?”

李承璟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為了報覆他,竟然直接將崔茵也拖下水,將她置於風口浪尖。

他以為這樣,就會逼迫自己放棄她?他以為這樣,崔茵就會萌生退意?

沈汲苦笑,“襄臣,你何苦?區區一個女子罷了,你本可以全心全意準備這次戰事,如今卻三番兩次因為她被迫改變計劃。”

“一條鋪墊了十年的坦途,你甘心就這樣匆匆舍棄?”

蕭緒桓看著這位多年的知己好友,也是他阿姐的丈夫,人都說書生最多情,沈汲卻一直是這樣理智清醒。

清醒的令人懷疑,他是不是也像那早生的幾縷白發,已經看破塵世。

“什麽是坦途?”蕭緒桓微微一笑,比手請他坐下,“直卿,你我相識多年,建康那些人的心,早都看透了,十年,不過才堪堪邁出一步,被他們束手束腳壓制著。”

“我想做個忠臣,可他們不給我這個機會。”

沈汲猛地擡頭,詫異地看向他。

蕭緒桓斂起笑意,“如果沒有夫人,李承璟、崔宣、謝尚……他們又會忍耐多久?早一步,晚一步,又怎知他日的情形,會比現在輕松?”

“從先帝遺詔冊封我我大司馬的那日起,他們就已經容不下我了,他們想阻攔,那我何必再為謙卑之臣。”

沈汲看著他的眼睛,慢慢讀懂了他的意思,心咚咚的跳起來,那個心照不宣,早已經悄悄幻想過多時的意圖,讓人激動又難安。

他慢慢想明白了,為何蕭緒桓全然不在意李承璟和崔家會拿崔茵的身份做文章,因為這都不重要了。

沈默半晌,沈汲道:“你意已決?”

“是。”

沈汲松了一口氣,便又聽他道,“直卿,我知道你對夫人諸多不滿,不僅是因為她的身份。”

他眸光沈下來,“你覺得我會因此喪失理智,覺得一個女子,不足以被重視。”

“古今向來如此,敗者才會拿女人做借口,冠以禍水之名,我蕭某以此為恥,一不借裙帶姻親,二不以情愛為犧牲。”

***

葉面濕漉漉的,風一吹,滾落幾滴雨珠。

蕭緒桓回到太守府,先去阿珩的屋裏看了一眼,小家夥睡相很好,露出紅潤的小臉,像是做了個香甜的美夢。

鄭嬤嬤對他道,崔茵已經回去了。

蕭緒桓摸了摸阿珩的腦袋,想起今日這小家夥鬼精鬼精的表現,笑了笑,“嬤嬤好生照顧他。”

穿過庭院,房間裏燈火昏暗,大概是怕夜裏太涼,窗邊只支起一條寬縫,露出點點燭光。

春草剛剛從裏屋退出來,看到他,行禮道:“夫人在沐浴。”

蕭緒桓點了點頭,推門進去,裏間傳來一陣水聲。

屏風後面的紗簾裏,不用想,也知道是凝脂流玉,香艷惑人的模樣。

他頓了頓,想拂簾進去,忽然聽到裏面傳來一道聲音。

“蕭郎君?”他聽到她在憋笑,那女子嬌聲道,“妾還在沐浴,您怎麽能進來呢?”

薄簾被一只手挑開,他走進去,燈光也是那麽昏昏沈沈。幽香縈繞,見美人香肩半露,一雙雪白的玉臂伏在木通邊,格外惹眼。

崔茵眨了眨凝結著水汽的羽睫,朝他抱怨道,“蕭郎君怎麽這樣輕浮,擅闖妾的閨房。”

他解開外裳,掛在一旁的木架上,定了定心神,朝她走過去。

下巴被輕輕托起,拇指壓在她嫣紅的下唇,目光掃過她被水汽熏得緋紅的嬌顏,他笑道,“那夫人該怎麽懲罰我呢?”

作者有話說:

怎麽懲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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