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兒回頭望向河岸，還有那艘船。船上此刻燈火通明的，很多人在那忙忙碌碌，元老爺的背影看來，正在那裏對手下的工人們指點，卻只有那一襲白衣，在夜色與火光之間，反而顯得那麽不清晰.....好像察覺到柳月兒在看他，他忽然側過臉來。他也在看柳月，察覺到我看他，他又轉過來看著我他那種眼神。

我突然驚覺，不對!這裏不是....

霎那間眼前的柳月兒突然消失了。水“咕嚕咕嚕”地灌入她的口裏，她想大叫，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四周還是一樣地黑。她還在水裏，我也還在岸上，身上的衣服都是幹的，根本沒有跳進水裏救柳月兒，柳月兒也沒有被救上來，剛才那都是餓鬼的幻術!我心想，遭了，著了那餓鬼的道。我隨手拿出一道符，掐了個指決，嘴裏喊道：“急急如律令，破！”霎時間火光沖天，我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雖然柳月兒還在水裏，但她能感覺到頭頂的方向有一片火光，應該是人們舉的火把。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向她頭頂的方向掙去，終於冒出了水面。我看見柳月兒冒出水面，有些欣喜。不過小冉不知道什麽時候跟我走丟了，眼下太混亂，也不好找她。

“柳月兒!”是柳十娘的聲音，但她一頭一臉的水，什麽也看不見。

“快，抓住這根繩子!”我聽見柳十娘對著柳月兒大聲喊著的時候，有個東西正好落在柳月兒的頭上，柳月兒連忙一把緊緊抓住 。

“拽緊別松手!”柳十娘這樣說，繩子已經帶著柳月兒往岸上靠。風還是那麽大，浪一個接一個，像還想把她往水底打去，好幾個大人包括我，伸手一起將柳月兒拉上了岸。

“柳月!沒事吧?”柳十娘用手給柳月兒抹開粘在臉上的頭發和水。她拼命咳嗽著，柳十娘向下按著柳月兒的頭用力拍她的背。

“十、十娘....”柳月兒緊緊抓住柳十娘的手，看起來她是害怕這一次仍是假的，急急地問道:“我爹、我爹呢?”

船剛才被沖走了好遠，不過現在好了，趁著剛才有陣子風小很多，他們經綁好了繩子,現在已經快拉靠岸了。”柳十娘柔聲安慰柳月兒道。

柳月兒又咳嗽又拼命大口喘粗氣，實在難受得很，待緩過來一點，才發覺周圍圍了好些人，有的是元府家丁，也有的是同福客棧裏的雜役，有男有女，唧唧喳喳，七嘴八舌的。有人催促十娘道:“把這女孩帶進屋裏去休息一下吧?”也有人說:“要不要請大夫?”

忽然人們向兩邊閃開，元老爺走到柳月兒面前來，他身邊跟著那個燁都人。元老爺輕聲問十娘:“嗯?醒了?沒事吧?”

“哼!這風刮得邪氣啊!”那燁都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大聲罵道，‘‘莫不是惡蛟作孽?”

“哦?蔣先生的意思是?”元老爺奇道。

柳月兒這時已經清楚過來，留心聽他們說話。“我自小在湘水邊上長大，一直聽老人的故事裏，常說到水裏住著蛟龍，時常興風作浪，甚至伺機吞噬人畜。其實蛟不如龍，龍乃是天地間的聖靈神物，而蛟實則是頑劣水怪。元大人，這水中，莫不是有蛟?”

“啊?”元老爺嚇了一 跳，“可是蛟獸食人，方才這丫頭掉進水裏，卻並沒有發生意外啊！”

“這.....那燁人也一時語塞。柳月兒與柳十娘對視一眼。

不知是不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那燁都人倒背著手，皺著眉頭煞有介事地走到水邊，盯著水裏沈吟半晌。

柳十娘娘扶著柳月兒站起來，她還是很擔心她爹的安危，不住地朝船上張望，果然船已經綁好幾根大繩子，眾人用力正將船拉回來了。

“你爹不會有事的。”柳十娘低聲對柳月兒說。“十娘，已經快到子時......”柳月兒擔憂地問道，“秋陽他們不是還得殺一個人嗎?”

對，已經快子時了，子時會有一個人死，但是以我一人之力肯定是不行的。現在千裏傳音也需要時間。

“嗯，其實方才真是嚇到我了，我以為他們真想把你淹死。”

我心裏一驚，腦子裏回想方才的一幕，沒想到這餓鬼還真有兩把刷子。

柳月兒心有餘悸：“那麽說，方才我在水裏看見的，都是真的?不過... ”

“不過秋陽好像並不想殺你，或許剛才他弟弟想對你下手的，但他還是制止他了。”柳十娘接了一句，冷笑一聲，“其實他們早就有看中的人了。”

看中的人，難不成是小冉，眼下小冉也不知去哪了。我在人群中大聲喊著小冉，然而沒有回音，街上一片混亂。

“誰?”

“噓”

風驀地又強盛起來了，在河面上打著旋兒，天空上隱隱能感覺到層雲堆積，還有沈悶的仿佛是雷聲在滾。船終於靠岸了，男人下了船來。

“爹!”柳月兒喊一聲，跑過去。

“柳月兒?”男人看見是柳月兒，滿臉疑惑地問道，“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我和娘都好擔心你，這裏死了兩個人...柳月兒抓住男人的衣服，仿佛才有了心裏石頭落地的感覺。

“是你娘叫你來的?”

”不、不是，我拜托三娘帶我來的。” 柳月兒仰望著男人的臉，他一臉疲憊憔悴，也是驚魂未定。

風呼呼地在耳邊吹過，柳月兒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快把船固定好，回到屋裏去!”我聽見那燁都人喊。

人們手忙腳亂地吆喝著收拾，男人也拉著柳月兒和柳十娘說:“先去避避風吧!

這時有人喊:“蔣先生，站在邊上太危險! ”

柳月兒一邊往回走，一邊回頭去望,可很多人的火把都已經被大風吹得熄滅了，只覺得黑糊糊一片，看不清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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