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端了進去給那些客人，柳月兒扒在門邊朝裏張望，只聽柳十娘恭謹地向那幾位貴客介紹:“諸位客官，這便是我起先與諸位說的芙蓉肺。

“芙蓉肺?”我吃驚得睜大眼睛，這一道菜做的這麽精致，僅僅只是聽名字就讓人止不住好奇，小冉也和我一樣瞪大了眼睛，盯著那芙蓉肺。柳月兒趴在門縫往裏瞧。

柳十娘用六個瓷碗盛了，一邊分給眾人，一邊給大家說制作它的工夫。元大人仔細看著碗裏，吃驚地問道:“這是整個豬肺?灌洗揉搓一天一夜縮至這麽小?”

“是的，各位大人請品嘗。”柳十娘笑道。我也很想嘗嘗那芙蓉肺是什麽味道，單說那個雞湯，聞著就夠香的.....柳月兒口水都快留下來了。她咂咂嘴，一動不動的盯著那芙蓉肺。

還有幾道菜沒上呢，不過都得等柳十娘來操持。我見夥計在那裏默不做聲地做鴿蛋膏，把去黃的鴿蛋打稠加入冰糖和脂油，然後上鍋燉，估計是後面才上的甜點。

柳月兒一徑從外朝裏面偷看，屋裏雖然伺候的小廝不少，但又不能離飯席太近，所以都是四散開的。他們一一個個看起來神氣十足的樣子，柳月兒左右張望，生怕他們瞅見她，只聽見那個叫伊兒的女子又唱了一支曲子，不過歌詞我一句也聽不懂 。

我遠遠看著他們一邊大加讚賞地吃著那碗芙蓉肺，一邊高談闊論，一時間我覺得他們那一張張臉上那種滿意的笑容、相互顧盼說話的模樣，怎就那麽討厭?那元大人正襟危坐在當中，衣飾華貴，桌面五光十色的杯盞陳列，周圍人似乎都在對他說一些奉承的話，但他都並不十分在意。而那個叫秋陽的少年，一直在旁邊為他斟酒，元老爺每次都高興地一飲而盡，他們無論怎麽看，都不像一對父子，甚至有時，元老爺還把自己的酒杯遞到少年面前，讓少年就著他手中的杯子喝酒。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就在那少年略低下頭去喝酒的時候，他的目光竟然瞥向了我和柳月兒所在的方向，恰與我的視線撞上，難道他知道我們在這裏窺視他們?我一時間懵......而他那種若有深意，又帶有一絲玩味輕蔑的眼神，只一瞬間，就讓我渾身一涼!這少年也不甚簡單，畢竟我也是隱身的。

“桃月兒?”柳十娘突然一聲呼喊，我們三同時嚇了一跳，小冉嚇的差點叫出聲。

“啊?”柳月兒嚇了一驚，連忙回頭。

柳十娘一手拿著鍋勺一手叉著腰，一副頤指氣使的道:“天黑了，你該回家去了。”

我跟小冉被柳十娘的反應嚇了一跳，她很少這樣對柳月兒。

“啊......是!”柳月兒猛然醒悟過來，急忙回答，“ 我忘記時間了!十娘你忙，我這就回去了!

柳十娘低頭看著她的表情，不知為什麽，沒有了平素的笑容:“快回去!

“是! ” 柳月兒趕緊腳底抹油就要跑，但她突然又叫住柳月兒說:“等等。”

“啊?”柳月兒站住，她走過來，俯身看著她。這時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四周，院子裏只有風燈和爐火在發出光芒，跳動的光的影子映在柳十娘的臉上，半晌她才道:“沒事了，你回去吧。”

我心裏也隱隱覺得不安。回到家裏，婦人已經把飯菜做好了，她責備了幾句，說柳月兒不該總在外面瘋玩到這麽晚才回來，柳月兒也不敢做聲。吃完飯，柳月兒在院子裏繼續收拾那些吹倒了的蔬果架子，烏龜待在一攤泥水邊玩，弄得一頭的泥沙，看見我來了，還試圖躲到一叢冬瓜葉子下面。我過去一把抓起它，徑直到井邊打上來水，將烏龜整個浸到水裏

一個語調慵懶的聲音響起:“嗨! 你叫柳月嗎?”

這聲音十分像我手上的玄蛇戒發出的聲音，我低頭看了看手，絲毫沒看出什麽，好像不是玄蛇戒發出的。

柳月兒先是一怔，隨即擡起頭，她家的墻頭上有一團飄散朦朧白霧般的影子。夜幕之中，什麽也看不清，柳驚訝得用力閉一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明明就是一個垂下長長裳裾的少年站在那裏，松鶴綸巾一絲不亂地束在額上。我開始也以為是我看錯了，我跟小冉也揉了揉眼睛，睜開看到的確有個影子。

“啊!”柳月兒吃驚不小，就是元老爺身邊那個叫秋陽的少年，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他此刻的神情，與方才在元老爺身邊時所表現的樣子，完全不同，仿若換了另一個人。

他的身邊依舊環繞著那股白霧般慘白模糊的光華，他上下打量著柳月兒，饒有興致地問道:“你啞巴了嗎?我在和你說話呢。”

“什、什麽?”柳月兒顫抖著回答，也已經感覺到什麽不對了，他不是一直和元老爺在一起吃飯的嗎?這個叫秋陽的不可能走得開，更不可能出現在她家墻頭!

“哎，我說，你好像跟那些人不太一樣，要不，我叫元老爺把你買回家去，咱們倆待一塊兒吧?”那少年看著她驚疑不定的樣子，似乎覺得很好笑。

聽到說叫元老爺把我買回家去，柳月兒真的害怕了，連忙說道:“誰、誰要和你待一塊兒去....

“呵!元老爺的家裏很好玩噢....歌舞伎和小戲子就有幾十人，還有數不盡讓人眼花繚亂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大家在一起又熱鬧又開心，如何?”

“我不要!”柳月兒顯然不是很懂他說的那些是什麽，但是看著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心裏也有些發怵，就叫我跟小冉也隱隱覺得這少年有些陰森森的。

“呵呵，小丫頭，你的肉看起來比較好吃的樣子，比起那些臊臭的老頭，肯定強多了。”他似乎以逗柳月兒害怕為樂。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更顯出一絲垂涎的猙獰，不像只是單純要嚇唬她的。

“你....”柳月兒已經駭異得說不出話來，我覺得，他一定不是普通的小孩。

“怎麽，害怕了?”少年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他咧開的嘴角一直拉長到兩邊臉頰上。

“咕嚕咕嚕”就在這個時候，柳月兒腳下的水桶裏冒出一串氣泡， 水面像是沸騰起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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