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娘笑著說:“回來吧，那邊好像有條小路可以繞過去。”

“噢。”她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撐傘，又怕被藤蔓絆倒摔跤，因此十分手忙腳亂的，柳十在前面邊走邊招呼她:“這邊、 這邊，這條小路應該是通往羊巷裏面的。”

“十娘，等等我。”柳十娘喊道。

一陣風吹過，把梧桐樹上的雨水都吹得掉下來，飄到她臉上，差點濺入她的眼睛。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卻聽見耳後的“沙沙”聲更加急促起來，這聲音不像是風，她擡起提食盒的手擦了擦臉，才回過頭去.....

地面的野草和花葉藤蔓被一個黑影帶著揚起，我定睛一看，卻被眼前的情景嚇住了，小冉嚇的尖叫出聲“啊！”，我趕忙捂住她的嘴，用口型跟她比了個禁聲的意思，小冉明白過來，不再叫，我背後也是冷汗連連，柳月兒聽見叫聲也顧不了這麽多了，柳十娘詫異的回過頭看了我們一眼，那樣子像是早就知道我們跟在後面似得。

一根碗口粗細的立起有一尺多高的長頸子上，撐著一顆鬥大的黑腦袋，一對足有鴿蛋大的黃色眼睛瞪住柳月兒!其實從我和小冉的角度看，因為我們在柳月兒後面，那樣子倒更像是盯著我們。

我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只能呆在那裏怔怔地盯住它，柳月兒手裏的食盒“咣當”一下掉在地上，她才回過神來，大喊:“ 蛇.....有蛇!”她想邁開步逃，腳卻軟得跑不動了，不由得跌坐在地。

這是一條大得離奇的黑蛇，不知道是從哪兒躥出來的，剛才明明還沒有，看這樣子倒像是成了精，吐著血紅的芯子，張嘴欲噬。柳月兒顧不得手上身上都是泥水，硬撐著趕緊再爬起來，一邊往後跑一邊大喊起來:“啊! 十娘! .....有蛇!”

沒跑兩步，她腳下一軟又摔倒了。驚恐地回頭望向那蛇，還好那蛇並沒有追著她來，反而是低下了頭去拱她掉到地上的食盒。食盒傾倒著，那裏面裝的幾只鴿子雛滾了出來，大蛇張開大口咬住其中一只，津津有味地吞咽起來，完全也不理會她了。

“月兒!怎.....”柳十娘似乎聞聲趕了過來，但一句話說出一半就止住了，一把拽起她就往後退。

柳月兒慌亂之中，手裏還拿著那把傘，十娘拉著我走，她就順手把傘朝那蛇頭上用力擲過去，然後跟著柳十娘頭也不敢回地跑了。我拉著小冉也跟在後面跑

一直跑出了好遠，進了羊巷，我們才停下腳步。柳十娘放下手中的東西，俯下身仔細摸摸她的臉和手，輕聲問: 月兒，你沒受傷吧?”

“沒、沒事。”雖然驚魂末定，但跟十娘在一起，她也就安心多了，回頭往來路看看，“還好，那蛇沒追來啊。”

十娘娘嗔怪她道:“ 讓你別走進去，你偏不聽，你看這身衣服都臟成什麽樣子了。”

柳月兒低頭看自己身上，再次發覺手上少了東西，嚅囁著道:“十娘，那鴿子被蛇吃掉了.....傘也丟了。”

她很不好意思，但十娘也沒怪她，只是說算了，不值什麽。說著話，她們就走到周家門口了，柳月兒覺得她這副樣子，就不進去了，十娘說也好，便讓她在門前等她。

看門的是個身形魁梧的大娘，她給了柳月兒一張小板凳，讓她坐在大門口一只石獅子的後面。她的樣子有點兇巴巴的，母夜叉一般，柳月兒半天一句話不敢問，完全聽她的話坐在那兒。

不過柳月兒身上臟兮兮的泥水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那大娘似乎看在眼裏很不舒服，但又不好趕她到別處去，只是撇著嘴用鄙夷的目光來回掃過她幾次。她只好低頭去擰她自己的衣褲，假裝沒看見，可不曾想這更觸到她的黴頭，她終於大聲說道:“哎!哎!小丫頭，這裏我中午才沖洗了一遍，你看你鞋子上都是泥，踩的這些黑腳印喲，還把臟水都擰到這兒，待會兒還得我再沖洗一遍....”

她嘮嘮叨叨地說教著，不比罵好聽多少，柳月兒沒辦法，只好攤開手哪兒也不敢動了。

這時由遠而近駛來一輛馬車，車上蓋著油布，馬蹄子和車輪碰地發出的聲響使得那守門大娘立刻從門裏探出頭。馬車果然在周家門口停住了，守門大娘拿出一把傘上去迎接:“表少爺來了。”

車門簾子掀開，走出一個戴著鬥篷的男人，柳月兒一眼就認出他，他是江都這一代有名的富戶茶莊王員外家請來的點茶高手，之前也常到柳香館吃飯的和吳和公子。

“原來他就是周寡婦的表弟啊！”柳月兒暗自嘀咕道，也難怪啊，周寡婦的娘家是大戶人家，跟姓吳的家裏是親戚也不奇怪啊。

吳公子目不斜視，徑直走入大門裏去，柳十娘還未出來，柳月兒只好坐那兒繼續等，我跟小冉也只能坐在門檻上等著。

不一會兒，柳十娘出來了，這時雨也停了，她提著空食盒帶柳月兒往回走。柳月兒本想問她要不要回去撿那被她扔在牽牛花從裏盛鴿子的食盒，但她剛開口：“十娘，那食盒……”她像想起了什麽並沒有說下去。大概那蛇讓她有了心理陰影，不願意再提。

柳十三娘好像也完全忘了這回事。柳月兒便話鋒一轉問她有沒看見吳公子，剛才她看見他進了周家。

柳十娘怪道: “沒有啊，我也沒看見周寡婦，就看見她的丫鬟，聽她說周夫人不舒服，整日都待在樓上房間裏沒下來。我只是去了趟廚房，在那兒順便和江婆婆聊了兩句而已。”

“噢.....”

柳月說自從那天她在巷子裏看見小豆子並知道他二娘小產的事之後，第二天、第三天都沒看見她，我和小冉也沒見到小豆子。因為婦人告誡她這段時間別太去親近他，所以她也沒在意，卻也真的不敢去找他玩了。只是我心裏雖想起不免擔心，小冉也經常念叨小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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