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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舊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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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十四)

夏侯飛霜同慕容諾兒一家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但離開時已經是秋風蕭瑟,夾雜著些許淺淡的風霜。擡頭望望灰白的天,慘淡的掛著零星碎葉的樹梢,才驚覺冬日竟然已經悄然而至了。

道路上行人匆匆,無端平添幾分落寞。

單薄的衣袍已經不足以禦寒,人們紛紛換上略厚的棉袍,迎接著今年早早到來的冬季。

華貴的馬車行駛在寬闊的路上,金色的鈴鐺隨風搖擺,卻不發出任何聲響。灌木叢中,有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看向這馬車的眼神儼然是一塊毫不費力便能吃到嘴裏的肥肉。

領頭的棗紅駿馬上端坐著一名穿著淺薄衣裙,隨風如粉蝶般的嫵媚女子,一顰一笑皆是美的不可思議。一雙美眸似盈/滿秋水,一泓柔情,惹得哪個男子不心馳向往。

若說先前被那一看便貴重到極致的馬車所晃花了眼,那現在則是被美色弄得連頭腦都暈乎乎的了。

虬髯大漢抹了把嘴角流下來的口水,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罵道:“老子看這小娘們模樣比萬花樓的花魁都要美上幾分!等一會兒將東西搶了來,這女人可是我的了!”

旁邊的瘦小漢子低聲說:“老大,咱們好像沒去過萬花樓啊!”那兒可是京城中最有名氣的花樓,一擲千金的地方,他們這些人哪裏有錢去的起。頂多尋一個還算過得眼的妓館,找個模樣不錯的小娘們狠狠發洩一通。

虬髯大漢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擡手便在他的腦袋上重重拍打了一下,罵道:“老子這是比喻,比喻你不懂嗎?!”

這在場的哪個念過幾天書,被他這麽一訓斥自然不敢開口。只是那瘦小漢子摸了摸腦袋,涎著臉獻媚道:“老大,如果你玩膩了,能不能也讓我們兄弟幾個嘗嘗味道。”

旁邊人皆是一臉垂涎的盯著虬髯大漢,只等著他發話。虬髯大漢心中閃過一絲不快,但面上卻帶著微笑說:“不過一個女人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兄弟們只要跟我好好幹完這一票,有你們吃香喝辣的好日子過!”

眾人受到這番鼓舞,更是激動不已。恨不得立馬就撲上去,將那馬車裏的財物搶奪一空。

富麗堂皇的馬車內溫暖而舒適,小幾上擺著一張棋盤,一黑一白的棋子正對峙著。

青衣男子似漫不經心,神情有些慵懶。不時擡起蒼白而修長的手,淺淺又不失優雅的打了個哈欠。“該你了。”略帶沙啞的嗓音帶著初醒的迷茫,清清冷冷,隱約間竟帶著幾分女子的柔媚。

“飛霜,何必心急呢!你我對弈又不只論輸贏,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黑袍男子微微一笑,指尖夾起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

“啪!”

夏侯飛霜手指抹掉眼角沁出的淚花,困頓的雙眼眨了眨,無奈道:“我本來是要睡著的,是你應將我叫起來的。”言下之意,我可不是為了打發時間。

“好,等下完這一盤,你好好休息罷。”他說著,目光滿是寵溺。

只是夏侯飛霜的一門心思都在如何快點兒結束棋局上,並未註意到他的眼神。“外面有些吵鬧啊?”她忽然開口,皺了皺眉頭。

“是啊。”蕭逸竹睨了眼車窗的位置,冷冷一笑,滿臉嘲諷。“一些不開眼的小蝦米罷了,無趣的很。”幽深的眼眸中盡是冷意,看來自己真是溫柔太久了,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匪徒也敢惹到他的頭上。

夏侯飛霜將她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微微嘆了口氣,看來這血流成河是在所難免了。“嗯,隨你吧。不要鬧的太過就好,我可還沒有吃午飯呢!”

蕭逸竹看著她淡然的表情,忽然低頭低低笑了幾聲,在夏侯飛霜不解的眼神中,歡快的說道:“我發現隨著天氣轉涼,飛霜也越來越懶了呢!”

抓著棋子的手指頓了頓,夏侯飛霜便知這又是他心血來潮之語。如今,她可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這個男子仿佛有千種面貌,較之當初的自己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隱隱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不禁暗嘆一聲,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正想著,忽聽外面有人大聲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手指一抖,白子“啪”的一聲落在了棋盤的一角,滿盤皆輸。

怔怔的收回手指,夏侯飛霜聽著著叫囂聲,冷嗤一聲,道:“真是毫無新意。”這全天下的強盜們都串通好了不成,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千篇一律,簡直像強盜行業裏制定的標準一樣。

蕭逸竹見她面色越來越不善,還道是外面的這些人打擾到她的清靜惹得她不快了,頓時面露殺機。擡起腿來,便朝車門走去。

此刻,馬車已經被迫停在了路上,佑群看著面前這一眾穿著五顏六色,拿著粗劣武器的山賊們,嘴角抽了抽。他的內力不算深厚,但這些山賊們顯然並不會武,況且也並未壓低聲音說話,因此他可是聽的真真切切。竟然打算擄了他,還打算一群人分享,真是不知死活。

正打算用什麽毒來折磨這些人,聽到身後的馬車有動靜,一襲黑袍的男子已經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葫蘆寨的一群人不過是群不入流的山賊,說強盜都有些玷汙強盜這個詞語了。一群人也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偶爾打劫一些客商們,若真的遇見厲害的,還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不過,他們的運氣確實不錯,幹這個勾當幾個月了,都沒遇到紮手的。但顯然今天,他們的好運氣走到頭了。

瘦小漢子囂張的叫嚷著,就看著那車門被一雙保養得宜的雙手緩緩推開來。單是看那一雙手,便知道非富即貴,頓覺這次他們一定會大賺一筆的。

車門推開,走出來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來,他一襲黑色衣袍,腳蹬同色短靴,單薄的衣袍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他卻顯然毫無察覺一般。一頭長長的烏發未束,零散披著,絲毫沒有莊重之感卻讓人生不起厭棄之心來。他的容顏堪稱完美,鳳眸下場,眉飛入鬢,薄村輕抿,鼻梁高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顏,帶著幾分冷意,狂狷霸氣,不怒而威。他凜凜站立,一張俊顏上毫無表情,仿佛是從黑暗中走來的王者一般。

葫蘆寨的眾人那見過如此俊美之人,紛紛被他這樣一張鬼斧神工般雕刻出來的容顏而震憾了。甚至有人吞咽著口水,眼睛都看直了。

瘦小漢子直楞楞的盯著他看,呆呆道:“我的老天爺,這天下竟然有如此好看的男人!”語畢,卻見那車門後有煙色一閃而過,一張秀美的容顏便停留在腦海中。“老大!那車上有美人兒!”

虬髯大漢一聽,撫著胡須哈哈大笑,未幾道:“今個兒真是大豐收啊!兄弟們,將這美人們都帶回去,老子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兒呢!”

想到京城中那些小倌館不菲的價格,頓時面露貪婪,等享用完後,再將他們賣掉,想必又能大賺一筆啊!耳邊仿佛響起了銀子叮咚落地的聲音,讓他本來圓睜的大眼瞇成一條細縫。

蕭逸竹看著山賊們呆呆楞楞的樣子,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待聽到他們竟然對自己珍視之人打起了註意,登時怒不可遏。幽暗的深棕色眼眸中,滿是殺意。

空氣仿佛一下子凝滯了一般,似乎連風都被這如有實質般的殺意如冰凍了。

瘦小漢子縮了縮脖子,拉了拉自己單薄的衣衫,罵道:“這狗日的天氣,說冷就冷。”

虬髯大漢看了他一眼,張狂一笑,道:“兄弟們,給我上!”

與此同時,佑群擡起手臂,示意教眾們不要輕舉妄動。主上既然已經被激怒了,他們這些人還是不要去打擾主上撒氣,免得被遷怒。

夏侯飛霜將小幾上的棋子棋盤收拾好,拿起一碟精致的小點心,慢慢吃了起來。點心有些甜膩,她吃了幾塊,便忍不住口渴。正拿起茶壺斟茶,車門輕響了下,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沖了進來。皺了皺眉,她看著進來的男子,開口道:“要不要喝一杯茶?”

蕭逸竹滿身的殺意還未退去,此刻聽聞她的話,眼底的血色才慢慢散去。他微笑著坐在靠墊上,聲音也不禁的柔和下來。“好啊,正好我也有些口渴了。”

於是,夏侯飛霜拿起茶杯,為他倒了杯熱茶。一時間,馬車上的氣氛又恢覆到剛才的那般平淡溫馨。

車隊緩緩駛過,鮮血浸染了黃土,殘肢斷臂已經無法分辨出完整的人形,被殘暴虐待過的屍體像被野獸撕咬過一般,讓人幾欲作嘔。

天空上,幾只烏鴉俯沖下來,沖進血泊中,叼食著已經被寒風冰冷了屍塊。

這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一行人並未朝江南方向行進,而是直接朝著西北而去。而越是偏北的方向,這天氣就越是寒涼。

這天,馬車行駛在路上,天氣分外寒冷。還未到中午時,竟是簌簌飄起了雪花。大片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擡頭看去,仿佛遮蔽著天空的一個個暗色的灰點子。這雪下的很大,沒一會兒路上就被覆蓋了薄薄一層。這種天氣並不適宜繼續趕路,蕭逸竹看了眼馬車上昏昏欲睡的女子,彎了彎嘴角,宣布找家客棧避避風雪。

走了不久,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小鎮。這鎮子頗大,車水馬龍甚是繁華。找了家看起來不錯的客棧,一行人便打算住下。

客棧的掌櫃的是名棉白無須的中年男子,穿著幹凈整潔的書生袍,容貌平凡但眉眼中都是溫和,讓人一看了便不由的喜歡。

“客官,住店啊?”掌櫃的看著這一行人不像善茬,卻還是笑著迎了上去。待看到從正門裏走進來的女子,登時眼前一亮,險些失了態。

佑群環顧了下四周,見客棧中並無多少客人,便道:“掌櫃的,我們要將你這客棧包下來。勞煩,讓這些人離開。”

他這話說的毫不客氣,當時就有人不滿了,大聲嚷嚷著:“你以為你們是誰啊!讓我們離開,總有個先來後到吧!”

掌櫃的一聽,便知要壞。再看那美貌女子身後跟著的盡是些個子高大,身帶長劍的男子們,連忙走過來打個圓場。“這位小姐,您看這大冷天的,找個住的地方不容易,咱們互相體諒一下。”

佑群還未待接話,那邊又開口了:“正當自己是個人物呢!有什麽厲害的!”美眸一怒,看向說話之人,卻是名年方二八的少女,容貌甚是可人,只是看起來被驕縱慣了。

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佑群本不打算繼續糾纏,但無奈那少女眼中的鄙夷實在令人不快。收回目光,他看向掌櫃的,問道:“你這店裏房間可夠?”

掌櫃的粗略看了看他身後跟著的白衣教眾們,點了點頭,回道:“自然是夠的。”

“那好,剩下的房間都歸我們了。”

“你這個人真霸道,你們才幾個人啊,就要住下全部的房間!”也不知道兩人是否天生不對盤,那少女說著,便站了起來,擡腳打算朝他們這邊過來。

秀眉稍顰,佑群看著那少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來。這笑意看的掌櫃的冷汗津津,卻不知何故。

“小妹,別惹事。”同桌的男子抓著少女的手臂,低聲道。

少女不滿的撅嘴,一臉的不開心,“什麽嘛,明明是他們的不對,二哥怎麽能說我惹事呢!”

“聽話!”男子的話語中隱隱有了怒意,抓著少女的手指也不由得用力。

臉上閃過一絲痛楚,少女連忙坐下來,但一雙眼睛卻狠狠瞪向佑群。

佑群笑了,朝著她無聲說:“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來。”

他雖笑著,可眼底滿是殺意,少女身子一抖,臉上閃現著幾分害怕的神情。男子不解的回頭去看,卻見那名女子已經轉過頭去,只留給他一個窈窕的背影。

“主上,已經準備好了。”聽到‘女子’如此一說,人們才註意到這門口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單是那拉車的六匹駿馬,就實屬良駒。

“嗯。”這聲音清清冷冷的,雖沒有絲毫的熱乎勁,卻也別樣動聽,帶著男性聲線中特有的魅力。

光是這聲音便引得人心馳神往,好奇不已。尤其是那少女,眼巴巴的盯著馬車看,都要將車壁給看穿了。

“飛霜,醒醒,要下車了。”

耳力好的人聽到這個聲音,分明是剛才那個冰冷的嗓音,卻不知為何如此的溫柔。

這時,車門被輕輕推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名黑袍男子。而令人在意的是,這黑袍男子手上分明還抱著一名穿著白色狐裘的少年公子。大約是遇到了這外面的寒氣,那白衣公子微微側了側連,一張如白玉無瑕般的臉龐便露了出來,那是一張無法用過多言語來形容的面容,秀雅美絕的臉孔,細嫩白皙的膚,細長入鬢的眉。大約是還未醒,眼睛緊緊閉合著,只有一對眼睫微微顫抖著。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櫻色的嘴唇,咂著嘴,似正好夢一般。

但見黑袍男子溫柔一笑,目光看著懷中的公子,整個人都剎那間柔軟了下來。

“主上。”佑群上前恭敬道,“是否準備立即準備午膳?”

黑袍男子擡首,露出一張俊美的比那白衣公子不遑多讓,棱角更加分明的容顏來。同那白衣公子超脫性別的美不同,這名男子是一種陽剛的卻冷絕的美,讓人望而生畏,卻又忍不住想要貼上去,尋求一點憐惜。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臉色微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幾人的動作。

“唔……”黑袍男子沈吟了下,才回道:“去準備吧,記得準備補湯。”

佑群看著他懷裏的人兒,笑了笑,說:“主上還真是體貼呢!”

被自己的下屬打趣也絲毫沒有不滿,黑袍男子只道:“快去,不然有你好受的。”

“是!”佑群笑笑,大聲說。

走進已經被自己的屬下打理好的房間,蕭逸竹滿意的點了點頭。輕輕將懷裏睡的不知天日的女子放在柔軟的衾被上,見她直接滾著進了床榻,蹭了蹭柔軟的枕頭,不滿的將自己整個人團了起來,才滿意的繼續睡去。

“真可愛。”低聲笑著,悄悄在柔軟的紅唇輕觸一下,蕭逸竹扯開被子,將她整個人包裹了進去。這裏的溫度和不比馬車上,沒有自己在身邊,估計她肯定是要喊著冷的。

想了想,蕭逸竹出門吩咐了一聲,準備幾個炭爐進來,這才滿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著女子安睡的容顏,竟是出了神。

樓下,少女看著黑袍男子消失在樓梯後,整個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來。真好看啊!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好看的男人呢!悄悄在桌子下面握拳,她決定一定要讓這個男人屬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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