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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少年(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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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十六)

窗外撲簌撲簌掉落著雪花,屋子裏暖融融的,暖的連心兒都要融化了。

木屋的窗欞沒有什麽繁覆的變化,簡單的四方形狀。覆蓋在窗欞上是不帶一絲紋理的雪白,幾乎同窗外的雪色融為一體。夏侯飛霜扒在門縫裏悄悄往外去看,只覺得漫天飛雪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美麗過。

天空隱約有些陰沈,連地面上的雪花都染上了薄薄的灰。

冬青蹲在雪地裏不知操/弄著什麽,夏侯飛霜瞅了一會兒,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了。先前她趴在冬青的胸前啜泣了一陣,現在想來連她自己都要臉紅。她又不是那些感懷春秋的少女,這殼子裏可是成年人的靈魂,她卻還因為一點點的小恩惠而感動的無可覆加,也幸好她是副孩童的模樣,不然連她自己都要鄙視自己了!她的來歷不足為人道也,除了隱忍別無他法,但像今日的失態日後可要不得了。索性冬青並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不然鐵定要從自己怪異的舉動中看出一二來。

握了握拳頭,她在心頭告誡自己,如今她還是個孩童模樣,尚且能偽裝一下,日後等到成年後,要是稍有一些過錯,可是立馬會被人揪了出來。更別說她這如今像炸彈一般的身份,更得小心翼翼來著,稍有不慎可不單單只是被懲戒一番才了事。夏侯府中那些小姐們的命運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為了家族的事業被當作牛馬一般隨意贈送,若是僥幸謀個好人家的正妻也就罷了,怕的就是被送去哪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為了小妾,那時可是前途渺茫了。

既然給予了她男兒的身份,她就要好好的活下去,離她成年還有一段日子。夏侯府的家業很大,她不是嫡子,自然沒有繼承家業資格,只不過也是會有一點點的小產業罷了。她對這異世毫不了解,但按照曾經上學時各國的歷史來看,只要是在未開化的古代生存,面對的就是未知的命運。不消說一個小小的風寒就能要了人命,就是遇上場戰爭,那小命更是送的快的很!

她現在只是一個小幼苗,除了在考古系學了這麽多年,倒還真的沒有什麽一技之長。她可不是她家的小舅舅,是個經商天才,這要在這世間生存的好好的,還真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呢!真是的,她這廢柴一般,怎麽就偏偏穿越了呢!若是小舅舅的話,指不定會在這異世裏混的風生水起呢!

抓了抓自己的發髻,夏侯飛霜顯得有些郁卒。

冬青推門而入時看的就是坐在軟塌上的小徒兒一臉落寞的表情,心下不解,便問道:“霜兒,你不開心了嗎?”

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夏侯飛霜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實話實話:“師父,我發覺自己好沒用啊!”

冬青對她這答案十分感興趣,一個屁大點兒的孩子竟然覺得自己沒用,真是有趣,遂問:“何以見得?”

六歲多的孩子說話已經很順溜了,夏侯飛霜隱瞞了一些事實,只簡單道:“我只是想到了長大後而已,我什麽都不會,又是庶子,到時候不知要怎麽辦呢!”

冬青輕“咦?”了聲,嚴肅道:“有師父在,你才不會沒用!”見夏侯飛霜似乎並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不禁有些煩躁的說:“你放心好了,師父除了教你武功,還有其他的東西,你只要好好學習,到時候不要嚷著累了就好!”

對於他的話夏侯飛霜確實沒有怎麽在意,冬青面容清俊,嗓音也還帶著稚嫩,讓夏侯飛霜確實無法信服。一個古人罷了,除了那些出神入化的功夫,又能教自己什麽呢!但見冬青一臉認真,只能默默點頭,心下卻不以為然。不過,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師父啊,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她說的自然是冬青闖入她房間的事情,按理說她只出過一次府,以前也沒見過冬青啊!

這個問題冬青倒是沒有隱瞞,只道:“上次楚紅送你回家時,我也在馬車上。”聲音淡淡,腳步也朝著外間走去了。

夏侯飛霜卻是一楞。她怎麽記得上次馬車中,只有她和楚紅,還有那位莫姑姑呢!不過,這也不是值得計較的事情了。

冬青進了外間好一會兒,才走了出來,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冒著熱氣的瓦罐。“這是為師從山下買的熱粥,趁熱喝點吧!”

看來她猜測的不錯,那邊果然是廚房。瓦罐裏的熱粥被倒在了一只簡陋的粗瓷碗中,粥只是簡單的紅豆粥,但此刻在這冰冷的天氣裏,讓人看了格外的有食欲。

夏侯飛霜一碰到那誘人的香氣,就食指大動,只巴望著粥快一點兒涼。也不知道這粥師父是怎麽帶上山來的,方才她倒是沒註意,不過這粥還真香啊!拿起湯匙,小口的啜飲著,稚嫩的小臉上帶著淡淡的滿足。

一直偷偷關註她的冬青此刻也不禁松了口氣,方才這孩子哭的傷心,讓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好呢!如今她吃的開心,自己也就放下心來了,也不枉他大清早就敲開店家的大門了。夏侯飛霜是冬青收的第一位徒弟,當初他學藝的時候師父很是嚴苛,但總是以自己的方式默默關心著自己。如今,看到夏侯飛霜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但有一點不同的是,自己那時可是一副小壯牛般的身子,不像這孩子瘦弱的像沒長大的小雞崽。

看著那纖瘦的肩胛,冬青暗下決定,要給這孩子好好補一補身子。

夏侯飛霜的胃口不大,是以一碗粥下去了,自己也撐得肚皮滾圓。摸著自己的小肚子,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師父,咱們接下來還要做什麽啊?”雖然冬青說了為她慶生,但夏侯飛霜還是很好奇的,於是便由此一問。

被這樣一雙不染雜色的黑眸直勾勾盯著看,冬青是滿身的不自在,只能清咳一聲,回道:“你先看一會兒書,為師去準備。”

順著他的手指,夏侯飛霜這才註意到這屋子裏靠墻的地方還有幾個書架。不過這房子也夠奇怪的,一進門看似是客廳的地方,倒有些像書房,只是這軟塌確實挺舒服的。書架上放了好些個書,看來也已經有些年頭了。隨意翻了翻,頓時瞪大雙眼。原因無他,這上面的文字她卻都是認識的,便是後世裏人們常說的繁體字罷了。作為一名考古系的學生,這些自然難不住她。只是沒想到這異世中,竟然同中國古代也有些許的微妙淵源呢!

冬青正在廚房裏準備著中午的飯菜,偶爾探頭看一眼,見夏侯飛霜就是一副認真讀書的樣子。先前他在雪地了忙活了一會兒正是準備煙火呢,可是他剛那些煙火埋好,卻發現現在還是大白天呢!最後只能挫敗的將煙火又收拾回來,免得受了潮,不能響了。

曾經在山上習武的時候,他也是有師父為他慶生的,他是一個孤兒,連自己姓甚名誰,何日出生都不知曉,所以師父就將撿到他的那一天作為了他的生日。可是霜兒明明有著自己的家人,卻孤零零的沒人為她慶生呢!不是說女兒要嬌養,可是看著霜兒模樣,儼然不在此列。

是的,冬青是知曉了夏侯飛霜的真實性別,他所學涉獵頗廣,醫學也略有成就,是以男女之身只看得骨骼便可辨出,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大夫都能如此,只能說冬青天賦異稟,天生就對男女之分十分敏感罷了。

書架上的藏書涉獵甚廣,夏侯飛霜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得飛快。等到她回神後,便看到冬青卷著袖子,站在自己面前。“飯做好了。”淡淡一句話,卻讓夏侯飛霜對她這師父有了更新的認識。君子遠庖廚,方才以為他去準備什麽呢,沒想到竟然是午飯啊!

放下手中的書卷,隨著冬青坐到飯桌前,夏侯飛霜想到此刻的夏侯府中應該是不會有人發現她已經不在的。院子裏並沒有設小廚房,最近天氣寒冷,道路濕滑,大家也都不聚在一起吃飯了。索性就讓廚房煮好了飯菜,再一一送到各個院子裏去。夏侯飛霜在人前一副不愛說話的陰沈模樣,再加上因為怕身份暴露在府裏也並沒有親近的人。下人們知道她的脾氣,更別說她是個不受寵的少爺,這飯菜一般都是裝在食盒裏直接放在房門前的。偶爾她身體稍有不適,沒有食飯也是常有的事,如此等到丫鬟去收拾食盒看到裏面未動的飯菜,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這麽一想,心中也輕松了不少,筷子伸出去,夾了一片嫩滑的草菇,嚼了嚼,眼睛一亮。“師父,沒想到你的廚藝這麽厲害啊!”

冬青被這麽直白的誇獎有些臉紅,借著給她盛飯的動作,這才讓臉上的紅色褪去。“食不言。”

夏侯飛霜嘻嘻哈哈笑了幾聲,大抵是看出來冬青的不自在了,這才認真的扒拉著碗裏的白飯。

用過午飯後,冬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雪已經停了,但太陽依舊掩在烏雲裏,只有薄薄的日光照拂著大地。離晚上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冬青沒對待過小孩子,方才一直忙忙碌碌不覺,此刻感覺身後灼灼的目光,簡直如坐針氈。

“霜兒,你且稍等一會兒,為師去邀請幾個人回來。”說罷,竟也不待夏侯飛霜反應,人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雪地間了。

被留在屋子裏的夏侯飛霜一陣無語,只覺這師父大男子主義的很,但也無奈在,只能又攬了幾本書卷細細品讀。

卻說冬青這一邊在下山後,首先去的地方竟然夏侯府。見著府裏秩序井然絲毫沒有發現夏侯飛霜失蹤不見的情形,心中松了口氣,他可是怕了這孩子因為自己而受到懲處。但一方面,他也覺得有些心酸。這麽一個大活人平白不見了,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門前擺著的食盒已經結了一層薄霜,是飯菜的熱氣遇到冷氣所致。冬青打開食盒看了眼,只有簡單的白菜豆腐以及一碗一看就冷硬的米飯。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孩子怎麽能只能吃這樣簡單的食物呢!況且,這夏侯府家大業大,竟然連飯菜也供不起了嗎?其實,這卻是冬青想多了,府裏的老夫人信佛,這每到年根兒附近府裏總是要吃齋幾日的。當然,之餘其他人,夏侯飛霜這名不受寵的庶子,這飯菜確實有些寒酸。

重重扣好盒蓋,如同來時一樣,飛掠出墻外。

夏侯飛霜津津有味看著書卷,對這書本的作者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夏侯府的子女們要七歲才開始正是學習,但像那些受寵的子女們早早就請了先生先行教學,至於她?甚至連書本的影子都沒見過,府裏的書房對她來說可是禁地一般的存在,只能遠遠的仰望,根本無法靠近。

大多數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她一名不受寵的少爺,連下人都能欺辱了去,更別說那些眼睛長在頭頂的守衛們了。所以,現在能有一個正當光明讀書的機會,讓夏侯飛霜可高興壞了。她此刻就猶如一塊幹癟的海綿,正快速吸收著一切可能讓她變得充實的知識。

簡單看了一圈,對這異世的歷史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也知道了她所處的朝代名為大夏,總算不是一個一問三不知的白丁了。

“飛霜哥哥!”

突來的聲音讓夏侯飛霜一楞,卻怎麽也想不起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正想著,房門被重重推開,一道火紅的影子已經沖了進來。

嫩嫩的小臉帶著開心的笑容,一雙淺棕色的眸子,不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楚紅小姑娘。不過,看起來這小姑娘可一點兒都不認生,一路上就是‘飛霜哥哥’叫著來的。

將手上的書卷重新放回了原來的地方,夏侯飛霜這才好整以暇打量著走進來的幾人。除了冬青,還有一名淺綠色衣裙的女子,正是莫姑姑。以及這個穿著紅襖子的小姑娘楚紅,竟都是上次見過的人。

不過,這是什麽意思?她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門口站著的冬青。

也許是看懂了她的疑惑,也許是本來就打算解釋,冬青毫不隱瞞的說道:“我請她們一同給霜兒過生日的。”霜兒是女孩子,有女孩子作伴自當是開心一些的。此刻,冬青絲毫不覺得夏侯飛霜這一身男裝有什麽不妥。

莫茹自上次就對這個有禮的孩子有好感,聽說是被冬青收為徒弟,心中既有訝異,也有不解。先不說冬青是什麽心性,若不是楚紅的娘親對他有救命之恩,在楚紅年幼的日子裏托付他保護左右,估計這人可是打死了都不會下山的。可沒想到,他卻是對著一個剛認識的孩子上了心。

楚紅身邊的玩伴不多,本來她母親領著一眾家仆住進宅子裏就讓左鄰右舍議論不已的,且這宅子裏又沒有男主人當家,卻還有一個半大的孩子,足以招人非議的了。楚紅的母親是位難得美人兒,同大夏的女子略有不同,她膚色白皙,有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身材更是前凸後翹。每日裏,見她穿著艷色的衣裙,總讓人覺得這不是好人的女兒。自然便不會讓自家孩子同楚紅玩耍了。

久而久之,楚紅這些年來能擁有的玩伴兒竟然用五個手指就能數的過來。夏侯飛霜是名長相精致的孩子,對待楚紅時也並沒有鄙夷之感,這讓楚紅立即就喜歡上了這個‘大哥哥’。小孩子的心思都是很敏感的,是以冬青一說到夏侯飛霜,她立馬就答應了。真好,能和大哥哥一起過生日呢!

“飛霜哥哥,咱們去外面玩兒吧!”

夏侯飛霜頓了頓,卻是沒動。她這一身單薄的衣衫,出去一趟,鐵定是要生病的。但對於窗外的雪景,她其實也是有幾分向往的。

這時冬青忽然動了,他徑直走向軟塌旁攤著的包袱,拎出了一件寬大的棉袍,也不說話,就這麽將夏侯飛霜整個人給裹了起來。這棉袍厚的很,夏侯飛霜甫一穿上,就感覺熱得喘不過氣來。這袍子寬大的連她的腳面都蓋得住,一時間看起來倒像是一顆滾圓的丸子。

此時她不禁想,幸虧師父沒有買什麽大紅色,不然還真是肉丸子糖葫蘆什麽的了。有了保暖的衣袍,這次夏侯飛霜沒再扭捏,只對楚紅淡淡道:“不是說出去玩兒嗎?走吧。”

楚紅微微一楞,隨即就高興的蹦蹦跳跳隨著夏侯飛霜一同出去了。

這場景在旁人看來沒什麽倒是莫茹一臉不可置信。楚紅被她母親嬌慣的很,行事作風都是小霸王一樣,哪裏會聽其他人的命令。可今日真是奇了,她竟對那孩子的話順從的很。莫非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她今天可真是長見識了。

冬青看著身邊似發呆的女子,稍稍皺了皺眉,道:“我沒為孩子辦過生辰。”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如何去準備。

莫茹稍楞了下,旋即笑道:“包在我身上好了。”雖然這裏不如家裏方便,但小孩子慶生可是很簡單的。只不過,楚紅此人,不在之列。這孩子每年的生辰可都是要大大操辦的,誰讓她就喜歡那熱鬧的勁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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