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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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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尚不知南宮宅子裏發生的事情,明元老把消息封得嚴實,就連展雲傾也正致力解毒一無所覺。

一紙請帖將笑笑和弄月請到正堂,笑笑才不願去,可偏生又要談寶瓷師徒的事。寶瓷既然不願,他哪會由得別人胡說亂定,不樂意卻也去了。

一時寧寧去給展雲傾送解毒方子,笑笑和弄月帶了部分門人去會見天下盟,這裏便只留了寶珞。

寶珞本該跟寧寧一起去的,卻總覺得哪裏放不下似的有種心驚肉跳般的感覺。她就坐在院子裏,進屋也呆不下。

這時一個柔柔弱弱聘聘婷婷的女子走進來,看到她便盈盈笑道:“誒,寶珞姑娘,怎麽只有你在這裏?君公子沒在麽?”

這兩年寶珞雖然很低調,但畢竟時時出入清尊樓,認得她的人還是有一些的。可她卻不見得都認得她們。她看著那女子想了想,一時也沒想起她是誰。

女子並不意外,“寶珞姑娘性子淡泊,一向也不與我們結交,難怪不認得的。”她笑得盈盈若水,卻道,“君公子不在就好,我想他應是去見展大哥了吧——只是對寶珞姑娘你就很抱歉了,你既見了我,便不能叫你活著離開了。”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寶珞便已抽出彎刀——她斷掉的彎刀一時還未找到趁手的替換,便只能單刀應對,刀鋒還未碰到那女子,便突然被一道梅花鏢彈開。從外面進來一男一女兩人,女子一身紅衣妖冶卻衣著暴露,男子卻是高大健碩面目猙獰,兩人毫不收斂的一身邪氣,出現在天下會館裏突兀非常。

寶珞已經不必多問,擡刀橫挪向通往關著南宮麟川的房間方向,那嬌柔女子笑道:“果然不愧是寶珞姑娘,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本來你安安分分別多事,當了你清尊樓的少夫人,我們將來還可以當好朋友的——可惜現在……餵,你們還楞著幹什麽,動手啊。”

紅裝妖女嘁了一聲,“還不是看你大小姐說個沒完,好讓你一次說盡了,免得一會兒人死了沒得說。”話音落她一揮手,那彪壯大漢便沖向寶珞,一把沈重大斧劈頭砍下,她自己卻繞開寶珞向關押南宮麟川的房間跑去。

寶珞絲毫不理會向她襲來的大漢,徑直向那妖女攔去,只在斧子幾乎要落向她的時候才擡刀一擋。

紅裝妖女媚笑道:“小丫頭果然不錯,只是可惜了,今天遇到我們,你也到此為止了——”妖女護腕中突然抽出一對峨眉刺向寶珞胸口刺來,前有妖女後有斧子,而寶珞手中的武器只有一把,卻在突然之間蛇骨長鞭破空而來纏上了妖女的手腕。

寶珞幾乎在同一時間便擡刀一擋,就地一滾躲開了落下的大斧子。

寶瓷落進院中,不滿道:“大嬸兒不要兩個人欺負我妹妹一個啊!”

妖女哼了一聲,“這一只也來了?大小姐,你不是保證過她來不了麽?”一轉頭,哪裏還有大小姐的影子,一見情勢有變先保自己的身份麽——“嘁,所以我討厭這種大小姐!”

她甩開了寶瓷的鞭子,正色著端好一對峨眉刺,對寶瓷道:“大丫頭,南宮公子說過要留你的命在呢,不要來搗亂啊——”

說罷她便突然襲向寶瓷,對那兇神惡煞的男人道:“殺了小的!”

“寶珞!”

寶瓷每一次想向寶珞靠近都被妖女纏住,那兇神惡煞的男人身上肌肉一繃頓時根根青筋都爆了出來,斧子每一次落地都是一震,倘若被劈在身上,以寶珞這種小身子板兒一斧便能劈裂大半。

她不能硬抗幾乎只能一路躲避,寶瓷急道:“寶珞!走!”

寶珞略一遲疑,倘若她現在走了,南宮麟川就——

寶瓷自然知道她在遲疑什麽,“別管南宮麟川了,走!”

妖女笑道:“還是大丫頭識時務。”

寶瓷是不知道他們怎麽把水榭的人引走的,笑笑就算去會見天下盟的人也不會把水榭的人全部帶走,必然會留下看守。可是現在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只怕是絕不會讓她們輕易脫身。

她想起南宮麟川說要讓她失去一切——那其中也包括寶珞!

可是實心眼兒的寶珞怎麽做得到丟下寶瓷一個人跑,妖女仿佛是看出這姐妹倆的心思,一笑,突然一改作風對寶瓷步步緊逼痛下殺手。

寶珞的心思一下子被牽制住了,寶瓷的功夫不比她,她沒有辦法不分心擔心寶瓷——她突然在半空一個翻身急竄便要甩開斧頭男奔向寶瓷,然而那沈重的斧子竟然靈活一轉便緊追寶珞劈來,她匆忙躲避已是避之不及,被斧尖削在背後。

“寶珞!!”

她看著寶珞背後頓時如被劈開一道血溝,費力的向一旁跳開。

可她只能看著,無論從哪一個方向都絲毫靠近不了。

那兇神惡煞的男人露出面目可憎的笑容,伸出手指抹一下斧子上的血跡,“我的興趣是一斧劈,一定要一斧子劈成兩半才過癮——你身上有了傷,再劈也不好看了。”

那妖女一聽便怒道:“把你那惡心的怪癖放一邊兒去!麻利兒把人殺了!你想惹南宮生氣嗎!?”

“你這脾氣總這麽急,殺總是要殺的——”說罷兇男將斧頭一轉,竟掄起斧頭用斧背揮舞生風洶洶而來。

寶珞背後鈍鈍的麻木著卻又清晰的感覺到血從背後那道口子流失,她的行動變得遲緩,每一次都只能險險避過。

在這種時候她的意識竟然不能集中反而想起了這兩年聽過的一些江湖傳聞,也似乎知道了他們的身份……江湖中惡名昭著的一個惡人,他的癖好便是將人一斧子劈成兩半。男人劈頭,女人卻是從肩膀向下劈開,留下一張臉。

但他必定要一斧子幹脆利落的解決,倘若一劈未死,便不會再下第二斧,因為這是個失敗品——這種東西,便要用斧柄斧背將頭砸爛。

寶珞雖想不起這人名號,但想到這些每一次都下意識的先將頭避開。對方已註意到她發現了這一點,惡狠狠的笑道:“你以為自己真能躲得過嗎?”

他看準寶珞開始面色蒼白腳步虛浮突然急進,斧聲破空,寶珞再去躲時已顧不得周全,腳下一絆,人在將跌下去時被斧背打中了頭,幾乎橫飛了出去——

“寶珞!!”寶瓷瞬間全身冰涼連血液都凍住,妖女不再阻止她由著她奔向寶珞——她抱起寶珞,看著她身下一片血跡在地上漫開,分不清是從背後還是頭上流出。

“寶珞——寶珞你撐著,我帶你走!”

妖女已經不再管她們,去房間裏救南宮麟川。那兇神惡煞的男人卻擋在寶瓷面前,“死了的我不管,你可別想走——南宮只說要你留下,可沒說不能卸你條胳膊腿兒——”

寶瓷知道他是認真的,他很樂意——甚至是期待著這麽做。

正要走近寶瓷,南宮麟川卻已在妖女的陪同下走出房間,他身上的血跡都已擦去,披著妖女帶來的一件紫衫,毫不在意的露著結實的胸肌。兩手依然是猙獰的,但寶瓷知道那雙手緊緊是燒了表皮不會廢掉,寧寧在擔心被天下盟看到會認為他們屈打成招之後已經吩咐給他處理過。

他從屋裏走出來,明明一身狼藉氣勢卻已截然不同,既不同於兩年前那種內斂沈穩的風度翩翩,也不同於先前階下囚盲目的陰冷偏執——即便那雙眼狠戾依然,但卻透著不容小覷的魄力。

南宮麟川已經得到了自己的天下,即便那是歪門邪道,但或許放棄了南宮家他才真正得到了自由。執著依然是有的,二十年的執著無法說放就放,但他已經不想得到,只想毀掉。

毀掉要比得到容易得多,南宮雪雁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只是看著他苦苦支撐的模樣,忍不住跟他多玩一會兒而已。

可是他找了寶瓷這麽久,只有這個小丫頭像從沒有存在過一般,毫無蹤跡可尋。

現在她終於出現了,這場報覆也終於可以走到終點,拔去他一根心頭刺。

“不許動她,這丫頭可是我一個人的。”他對上寶瓷的目光,不屑笑道:“怎麽,你想用目光殺人麽?那你可得再練幾年。”

明眸秋水,這樣一雙生動的眼烏溜溜的嵌在白雪細瓷似的臉上,對他來說可是毫無威脅的。

站在那裏不可一世的南宮麟川突然蹲了下來,似乎他根本沒打算這麽做卻這麽做了,平視著寶瓷問道:“兩年前你為什麽幫南宮雪雁?為什麽是那個小瘸子?”

寶瓷冰冷的不止是四肢,頭腦也已經迅速冷靜下來,思索著可能轉機的一切。

她盯住南宮麟川慢得一字一吐道:“滾你娘的蛋,誰稀罕幫你們兄弟,你只是自己倒黴擋了我做事而已。”

“是麽,那你也不是展雲傾派來的?”——看著像,細細想來倒還真不是。南宮麟川竟沒生氣,琢磨了一下反而覺得有些想笑。兩年前那麽恨那麽狂亂的心情,一直以為她是南宮雪雁或展雲傾的人而恨著。原來只是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小老鼠,卻輕易就毀了一切。

他現在依然恨,只是不會如當年那般盲目罷了。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既然展雲傾還沒死透,你幫我殺了他,我就馬上讓人治療你妹妹。”他瞥一眼寶瓷懷裏的小丫頭,竟能躲得過斧柄爆頭,如今只不過是給砸了個血窟窿還有的救。

寶瓷卻從牙縫裏給他擠出兩個字:“滾、蛋。”

站在南宮麟川身後的妖女正覺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卻註意到——血什麽時候竟已經止住了?這種傷勢,不可能自己止血的吧,大丫頭做了什麽?明明沒有看到她做任何事啊。

南宮麟川也看著那止血的傷口,對寶瓷卻也有些感興趣。

兩年前這個小丫頭就以那般神秘姿態詭異的手段出現,他四處查訪了許多都無人見過。她還有些什麽本事?

這兩年他什麽奇人異士都用,不管有多兇殘變態惡名昭著。不過顯然寶瓷這丫頭沒那麽容易跟他妥協的。

“——把她帶回去,另一個就放在這兒自生自滅吧。”

畢竟這裏還是天下盟的地盤,水榭的人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他也不想在這裏呆太久。何況自己手上的傷還要盡早就醫呢。

那斧頭大漢伸手便要去拉寶瓷,卻被她一把小彈珠似的丸子甩到身上臉上,粘附上去竟然不掉。他伸手便去拉扯,一拉鉆心似的疼,頓時嗷叫。

妖女看著斧頭男滿身粘著黑珠子的樣子就覺得惡心,後退了兩步絲毫不打算上去幫忙。

南宮麟川也加了幾分小心,笑道:“看來我還要多謝你手下留情了?”

——他剛剛離她那麽近,她卻沒給他也來一把呢。

寶瓷冷哼一個,“你躲得開,我幹嘛浪費東西。”——這種出其不意的手段,用也只能用一次。斧頭男那麽壯碩的體格那麽大的目標也敢靠近,不是自己上趕著當靶子麽。就當是給寶珞報仇了。

“這是什麽!?怎麽回事!?”

斧頭男一邊哀嚎著,身上的黑彈子不但扯不下來,還不斷往皮肉上粘附滲透,尾部留在皮膚上變成一個黑包,另一端還不斷鉆進皮膚骨肉裏,四周每一根神經都被拉扯著不停的痛,連碰都不敢碰一下。

她擡頭看向後退幾步的南宮麟川,警告道:“若再敢碰我,下一個就是你。”

——她不能走。

留在這裏,即便僵持著,寶珞不會死。但她若跟南宮麟川走了,卻不知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她要等,她想要相信,會有人來救她們。

南宮麟川愕然的看到寶瓷□的皮膚上開始有肉芽往外鉆,微青的顏色,慢慢蠕動著,越來越細長。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直覺最好不要靠近,突然之間就明白了什麽,“——你把邪蠱下在自己身上?”

寶瓷只是定定瞧著他,她不會讓他靠近,不讓他有機會帶走她。

她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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