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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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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婉還是有點怕。

皇帝都做金屋藏嬌這種事了, 可見極其重視那個狐貍精。若明日她與太後闖入望月居觸怒龍顏,皇上砍她腦袋怎麽辦?皇上不能動太後,卻能動她。

可是一想到皇上寵幸別的女子, 徐清婉就嫉妒的發狂。回到瞭春宮徐清婉摔了一堆能摔的東西, 一幫奴才紛紛下跪,勸說:“娘娘息怒。”

徐清婉不知裏面的女人是誰, 什麽來路。長的比她好看嗎?家世比她高貴嗎?如果處處比不上她那還能扳回一城, 若皆在她之上……徐清婉不敢想了。

還是朵蘭明白她的心意,笑說:“娘娘不必慌張, 今日在望月居門口奴婢說聽那女子不過是浣衣局的一名宮女, 出生低賤無才無貌,況且……似乎以前還有個一個對食。”

朵蘭說完這襲話, 徐清婉霎時舒坦了。“此言當真?”

“當真!望月居的奴才都這麽說。”朵蘭才不是聽望月居的人說, 而是聽錦雲說。為了驗證錦雲消息的真實性, 她前幾日還去了一趟浣衣局, 眾人皆說霜落不知去向肯定上哪攀高枝了, 十三所也空無一人。

徐清婉笑的輕蔑:“那她拿什麽和本宮爭!一個臟了身子的宮女, 只要本宮想,有一萬種置她於死地的法子。”

這一夜望月居上下人人都睡的睡不著覺,霜落倒是睡的香。沒辦法, 懷孕嗜睡,她現在一沾枕頭就能睡著。

夜裏霜落做夢, 她夢見魏傾回來了, 坐在床頭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他還是和以前一樣, 一身青褐色的宮袍,樸素之下周身貴氣,怎麽看都好看。

霜落抱著他:“阿吉吉, 我好想你。”

話音剛落,眼前的人就跟變臉似的,迅速換了一副面容。頭上佩戴墜有紅色瓔珞的冕帽,身著明黃色長袍,上頭用金線繡著精美的飛龍祥雲,俊美絕倫的臉蒼白異常,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索命的邪氣。

忽然間,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一掀,手指點點她的腦袋:“朕覺得的你這顆腦袋甚圓,不砍下來當球踢可惜了。”

霜落嚇的使勁搖頭:“不圓不圓,我的腦袋一點也不圓,它是扁的。”

皇帝哈哈大笑,笑的猖狂,笑的欠揍,驀地掐住霜落脖子:“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朕這就送你們一家三口入地獄——”

霜落在他手中掙紮,好不可憐,死到臨頭還嘴硬地說:“是皇上的。”

這個夢太逼真,以致於霜落在床上扭來扭曲像條長蟲一樣。她醒來時滿頭大汗,呼呼大喘氣還覺得不夠,房間裏悶的慌,霜落打開窗子透氣。

不曾想這一開窗就招來了禍事。

徐清婉和太後帶人早早來到望月居,此刻正坐在花廳中品茶。

作為上一屆的宮鬥冠軍,太後自是瞧不上端太妃的,對待青竹更沒有什麽好臉色,一通嘲諷過後便直奔主題:“哀家聽聞皇上看中一個有過對食的宮女,養在望月居不知是真是假。今日一見,看來是真的。讓那女子出來,哀家想見見她。”

徐清婉附和說:“臣妾也想見見,能被陛下相中肯定有過人之處,以後都是姐妹提前認識認識也無妨。”

“怕是不方便!”青竹笑說,“小娘娘前幾日受涼感染風寒,眼下病的起不來床,傳染給太後娘娘就罪過了。”

太後一曬:“小娘娘?這位份沒定就稱呼上了,一切得按照規矩來。皇家有章程,宮女選到禦前先得驗身,今日驗身的女醫哀家都帶來了。”

緊接著,一中年女子從太後身側繞出來拜了拜,“奴婢翠紗從醫二十載,驗過身的女子不說上千也有幾百,定當好好辦事保證皇家血統純正。”

太醫院可沒有女醫,這一看就是太後身邊的人。

霜落有孕的消息昨夜才在望月居傳開,眾人心裏皆是一涼。驗身是萬萬不能的,驗身過後就算孩子是皇上的,也極有可能黑白顛倒被說成野種。

太後和徐清婉的態度十分強硬,已經等的不耐煩了。正巧此時霜落開窗,對方的眼神敵意很重。

“就是她麽?這不是挺好的,也沒見病的起不來床。”

徐清婉更是做作地沖霜落招招手:“妹妹可好些了?”

霜落望著樓下針鋒相對的氣焰,明白自己的麻煩來了。太後她見過幾次,徐清婉卻是頭一回見。但瞧對方珠光寶氣,嫣然一副正宮娘娘的氣派霜落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什麽世道,她明明只是個洗衣服的小宮女,如今竟莫名成為太後,妃嬪的眼中釘。霜落一時間不知該怪誰,思來想去只能將賬算到皇帝頭上。

太後笑,“叫她下來見哀家。”

如此是不得不下去了。青竹和芍藥上樓幫霜落收拾打扮,芍藥哪裏遭遇過這種絕境的場面,緊張到手抖的都系不上扣子。

青竹蹬芍藥一眼:“沒用!”轉而對霜落道:“小娘娘放心,奴婢已經讓人去請太醫院的禦醫了,就算翠紗那婆子驗出您有孕,只要太醫院一口咬定沒孕太後也拿您沒辦法。”

“對對。”芍藥忙附和說:“就說是翠紗醫術不精,誤診!”

霜落抱歉道:“真是為難你們了,我盡力好好表現。”

不多時,霜落移步來到花廳,眾人目光盯在她的身上,由遠及近直到霜落跪在太後跟前拜了拜都不曾移開。

霜落平時不會打扮,但她天生麗質姿色上乘,就算是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也蓋不住姣好的容貌。在望月居養了些日子,被人伺候著梳妝打扮過後就更出挑了。小姑娘皮膚瑩白,明眸皓齒,一身湘妃色宮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誰看了不說一聲怕是古靈精怪的小仙女下凡了。

霜落跪在地上,見太後無動於衷便又拜了一回。

太後眸光打量她好一會,才說:“起來吧。”

霜落極力表現地淡定些,她站的端端正正,眼睛也不敢亂瞟。這副樣子落在仇人眼裏,就有一種花孔雀開屏炫耀的感覺。

徐清婉手帕都快絞碎了,長的這麽好看不是狐貍精才怪。身後朵蘭偷偷打量霜落,也是滿心憤懣。大家都是一處地方出來的,憑什麽呢,一個主子一個奴才……

太後還是有幾分忌憚魏傾,話說的很好聽:“皇上不近女色,這兩年可愁死哀家了。如今你來了正好,好好伺候說不準皇上真能開竅,對後宮雨露均沾。”

霜落想皇帝愛沾誰沾誰,可不關她的事。她乖乖答:“知道了。”

太後話鋒一轉:“不過規矩就是規矩,驗身不可少。去吧,進裏屋讓翠紗給你驗驗,就是走個形式你不用害怕。”

青竹陪同霜落一塊進了裏屋,霜落坐在床上等候,等關好房門青竹給翠紗斟上一杯熱茶,態度有點討好:“辛苦翠紗嬤嬤了。”

翠紗輕哼,賄賂她的多了去了,一杯茶水算什麽也不知送點真金白銀來。

翠紗咳嗽一聲,幽幽道:“伸手。”

霜落聽話地伸出手去。診脈的那幾秒,霜落感覺時間都靜止了。她不知道翠紗是否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反正她緊張到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翠紗在她手腕上摸來摸去,眉頭緊蹙又舒展開,再蹙眉……最終得意開口:“姑娘有孕!”

眼下太醫院的人還未到,還需拖延時間,青竹威脅道:“嬤嬤好好說話,亂說話要被割舌頭的。”

翠紗甚是洋洋得意,“絕不會錯,是喜脈!”

“啟稟太後,這丫頭不幹凈——”青竹來不及阻攔,翠紗像一頭野牛般沖出去稟報了。她以為自己立了大功,滿眼都是欣喜,“太後娘娘,那姑娘懷有一個月的身孕,奴婢絕不會診錯。”

“不可能!一定是診錯了。”青竹追出來:“事關重大,不是翠紗一人說了算。奴婢已經派人前往太醫院,到時候太醫來了此事自有定奪。”

徐清婉第一個反駁:“有什麽好定奪的!還未正式受封就有孕,這種下賤的女子怎麽能留在陛下身邊,誰知道那孩子是誰的?”

太後沈吟片刻:“確實事關重大,人哀家帶回慈寧宮,不消幾日自然真相大白。”

帶去慈寧宮,那她豈不是活不過今夜?霜落現在明白魏傾為何一定要她待在望月居了,外頭遍地豺狼虎豹,她這小身板根本不是對手啊。

她說什麽都不會離開望月居半步的。

“我不去!”霜落終於硬氣了,“皇上讓我呆在此處,聖意不可違!”

還知道搬出皇上來壓人,太後氣的咬牙:“那你倒是說說肚子裏的是誰的孩子?”

霜落也鐵了心:“是皇上的,不然皇上為何將我護在此處。”

“如何證明?”

這有什麽可證明的?證明的過程都在床上了。

霜落慫慫地說:“證明不了,但結果就是這麽個結果,孩子是皇上的。”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太後吩咐:“來人,把這不知死活的丫頭帶回慈寧宮嚴加看管!”

隨即慈寧宮一幫侍衛沖進來,青竹護在霜落身前,喝道:“誰敢!”

青竹發話,兩宮侍衛拔刀相見,一時間誰也不肯退讓。推搡間霜落鞋子掉了都來不及撿,她進宮這麽多年可算是長見識了,後宮的女人有多可怕。

“反了!反了!”太後氣的發抖,慈寧宮侍衛少,真動起手來要吃虧。但太後若在此時退讓,不相當於被打臉嗎?

太後的威儀何在?

徐清婉攙扶著太後,怒道:“你們是想造反嗎?公然違抗太後旨意!”

太後定了定心神,發話:“帶走!哀家是大魏的太後,誰敢不從!”

“你就招了吧,孩子到底是誰的?興許太後娘娘慈悲還能饒你一條性命。”徐清婉不忘在一旁煽風點火,“難不成你的對食是個假太監,這野種是他的?老天爺,那皇上豈不是要幫別的男人養兒子……”

這話多少有些粗鄙,但此時此刻聽著卻有幾分道理,皇家最看重血脈,太後道:“管他是誰的,總之留不得!將人帶回慈寧宮哀家自有定奪。”

兩兵相接,尖銳的局勢仿佛幹燥的柴火,一點就然。青竹芍藥將霜落護在身後,也是緊張的不行。霜落蔥白的手指緊緊絞著衣裙,滿腦子都是怎麽辦怎麽辦?話已經說出去了,這孩子必須是皇帝的。

霜落一顆心揪的緊緊的,不知不覺中她竟滿頭虛汗,唇色發白……霜落後知後覺知曉身子不適,這懷孕後的身體怎麽如此弱不禁風,一點氣也受不得。霜落不是受不了委屈的人,可是現在她莫名想哭。

眼眶一熱,霜落眼裏蓄滿了淚水。芍藥見狀忙安慰說:“小娘娘,不怕……不怕的……”

霜落想興許是肚子裏的小東西怕……忽然間,望月居宮門被暴力的踢開。那一腳力氣極大,朱紅宮門倒地揚起一地飛塵,足可見對方怒氣之盛。

與此同時,一道凜冽的聲音在人群之外響起:“孩子是朕的,誰有意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道清俊的身影立於宮門處。他逆著光,臉龐隱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人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怒氣。魏傾身著雪白狐裘,右手持劍,一雙桃花眼寒如冰窖,仿佛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索命修羅。

皇宮中敢這般自稱的,出了皇帝還有誰?滿院鴉雀無聲,待看清來人皆跪拜:“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

跪拜之聲不絕於耳,人群中唯獨兩個人站立沒有跪拜。一個是太後,一個是霜落。太後震驚的同時又有幾分心虛,前幾日才說皇上要再多游玩山水幾日,怎的今日忽然回來了。

霜落是嚇傻了,她目光呆滯望著魏傾,半晌沒回過神來。他來救她了!以皇上的身份。

反應過來,霜落一瞬間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眼淚像決堤的潮,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她跌坐在地上,哭的好不狼狽,眾人都在膽戰心驚的跪拜,只有霜落在不管不顧的哭鼻子。

眾人想:這小娘娘也太不分輕重了,天大的委屈見了皇上也得先跪拜再告狀,一切按照規矩辦事不是?哪有一上來就大哭大鬧的,皇上再寵她也不會由著人胡鬧!

院中站了許多人,可魏傾都看不見。他的眼中只有那個小姑娘,興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分別一月,魏傾覺得霜落真是哪哪都好看,渾身跟散發著光一樣,讓他的眼睛根本移不開。

還是太後率先打破尷尬的局面,太後視線落在魏傾的劍刃上,寒光凜凜,幹凈無塵。她整理好情緒,冷靜道:“皇上回宮為何沒有奴才通報!這禦前的人是越來越敷衍了事了,天子祭拜先祖回朝竟不提前通知百官相迎。”

魏傾目光涼涼地盯著她,一曬:“再不回來,朕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說罷魏傾不欲再啰嗦,徑直穿過人潮走向霜落。他步子很大,又快又急,仿佛慢一秒對方就會消失掉。魏傾蹲下身子,觸及到霜落冰涼的手背。真涼,好像在冰水裏泡過一宿似的。

魏傾脫下狐裘罩在霜落身上,眸光一轉又看見霜落腳上少了一只鞋。他顧不上旁人的探究,目光四處尋索很快在臺階上發現霜落遺失的鞋。然後眾人便瞧見,殺伐決斷的帝王放下刀劍,彎腰撿起一只女子的鞋,再彎腰親手套在霜落的腳上。

這一副畫面太過驚悚,眾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大魏建朝以來最暴戾的帝王,竟彎腰為一個女子提鞋?

他們一早聽說皇上金屋藏嬌一個宮女,只以為是圖個新鮮,背地裏還有人打賭那宮女在皇上跟前待不過三個月,未曾想皇上竟做到如此地步……

魏傾全程好像旁若無人,熟練的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尋常的小事。做完這一切,魏傾攬著膝彎將人單手抱起,霜落自然而然環住他的脖頸。

魏傾一手環抱美人,一手提起劍。起身時滿腹柔情褪去,面色陰沈的猶如海上風暴。

他問:“何人教唆太後來望月居鬧事?”

教唆?

太後不承認這叫教唆,可魏傾不管,他覺得是那就是。

徐清婉身子抖的跟篩糠似的,她知道陛下的性子,該承認時不承認,下場只會更慘。不得已,徐清婉只得從地上擡起頭來:“回稟陛下,是臣妾聽說望月居有位女子美貌無雙,就想來見識見識,不想是皇上的心愛之人,臣妾真不是故意的。”

“哦?”魏傾勾唇,笑的冷淡:“你聽誰說?”

徐清很怕,下意識地就把朵蘭供出來了。魏傾眸光一轉望向朵蘭:“是你?”

朵蘭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這樣的時刻,帝王的目光落只落在她一個人的身上,那種感覺讓她畢生難忘。恐懼,極度的恐懼。

朵蘭滿臉慘白,也是嚇的不輕。她不敢直視魏傾,趴在地上求饒:“皇上饒命——奴婢知錯知錯了——”

魏傾沒說什麽,轉而附在霜落耳畔,小聲道:“閉上眼睛。”

霜落不知他想做什麽,自從魏傾出現後她的腦子就跟罷工一樣。霜落乖乖地閉上眼睛,魏傾又用狐裘蓋住她的腦袋。隨即,只聽劍刃劃破風的聲音,朵蘭的腦袋從人群中滾出去三尺,鮮血濺了滿地。

人群中發出尖叫,可霜落都聽不見。魏傾拍著她的後背,哄小孩一樣:“阿吉吉在這裏,抱一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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