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怎麽突然想起我來了，臣還以為，上上早就已經把我拋到九天之外去了。”江時越嘟囔著，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

李無敵吃了這麽些個東西才終於有了飽意，她打了個飽嗝，笑瞇瞇地轉移話題問：“朕幾日前在江南看到你在賣粥，說說看，這是不是你最新想到的賺錢門道？賺頭多嗎？要不要帶帶朕一起？”

江時越轉怨為怒：“上上，我在你眼裏就是個滿腦子都是錢的人嗎？難道我就不能是個心存天下，體諒百姓疾苦的人嗎？”

“能，當然能。不過朕很好奇，什麽東西居然能有這麽大的能耐影響錢在你心中的地位。先前被罰了那麽多銀兩，你應該也沒剩多少錢了吧，你怎麽還舍得拿出來？”

“錢沒了我自有辦法賺，但是皇上你……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李無敵當然不會懂，江時越做這麽多無非是想為了能夠配得上她。

上上可以為了蘇禦那小子改變初心，那他也可以為了上上而改變。

上上喜愛吃喝玩樂，他便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錢取悅她；上上立志要當好皇帝，他也可以為了上上愛屋及烏。他自認沒有蘇禦那般的能耐改變李無敵，但他可以為了李無敵而改變自己，為的只是可以離她更近一些。

“上上，那蘇禦真的走了？”

“對啊，朕趕走的。”

“為什麽？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他嗎？”

“朕是喜歡他，但他惹朕不歡喜，朕同樣可以趕走他，有問題？”

看著李無敵雲淡風輕的模樣，江時越根本就說不出一個“有”字。

“朕今日叫你入宮，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問你。”李無敵突然斂了慵懶的笑，肅然看著江時越，“叔父當年到底是因何而亡？”

這話題轉得太快，江時越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上上，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咱們不提了，乖。”江時越如哄小孩們說道。

當年，周皇後發起奪位之爭，廣陵王勸說無果反挨了她一刀，最終不治而亡。

周皇後是女帝的親生母親，而李尚更是李無敵的再生父母，李尚之死對李無敵的打擊不言而喻。

這些年來，李無敵從未談起過這件事，江時越也只能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只是沒有想到，今日女帝竟會主動提起。

“乖你個大頭鬼啊，朕問你話，好好回答。”

看李無敵這個樣子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江時越思忖片刻，終究還是委婉地答道：“父親中了一種名叫硫煞的毒，導致劍傷難愈，流血不止，最終……”

“中毒？怎麽會是中毒？”

“當初周……咳……那一劍其實並未傷到父親的要害，真正要了父親性命的是那劍上的毒。上上，你為何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是蘇禦。”李無敵漸漸冷靜了下來，並將蘇禦入宮的真相說了出來。

李無敵記得那日蘇禦在陳述往事時提到叔父身中劇毒，當時的她不以為意，但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才決心將江時越叫來一問。

現在想想，江時越與蘇禦應當都未說謊。

宮變之日，李尚手中一劍，也是那一日，李無敵超乎所有人的預料拿到了玉璽。公主稱帝在青周國算是同一回，反對的人很多，但有了先帝的傳位詔令後，無論他們有多少意見都只能選擇接受。

那日之後，李無敵一直忙於登基之事鮮少能夠抽身去看重傷的叔父。而因為叔父的那一劍為李無敵的母親所致，就算李無敵抽空去了廣陵府，眾人也都有意對李尚的病情避而不談。

因此，廣陵府之人都以為王爺是因劍上之毒而死，而李無敵卻一直覺得就是那一劍害死了叔父。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父親都已經回不來了。上上，你已經為父親報了仇，無須再自責。”

“不，若叔父當真是中毒而亡，那殺害他的兇手便另有其人！”李無敵的眼中透出精銳的光，她突然抓住江時越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將他的骨頭捏碎。

“痛痛痛……上上，你在說什麽呢，你是不是病了？”

李無敵這才減輕了手上的力道。

“朕沒有病。朕記得很清楚，當初她所用的那把劍是她隨手從路過的侍衛處拔出的，她殺叔父並無預謀，更沒有理由苦心積慮地在劍上抹毒。江吝嗇，你方才說的那毒叫什麽名字？”

“硫……硫煞。我查過了，這毒源自寒荒，在那以前，青周國境內從未有過出現硫煞的記載。”

“這就對了。據我所知，她同寒荒並無交集，沒有理由會擁有寒荒國獨有的毒藥。”

“也就是說，也許真正害死父親的另有其人？”

“對。”

“可事情已經過去六年了，想要舊案重查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不管有多難，朕都要為叔父討回一個公道。這一次，朕要親自調查此事！”

李無敵握住茶杯的手漸漸加了力道，茶杯內壁頓時裂痕蜿蜒，未幾便發出了破裂的聲音。

李無敵下定決心要親自出宮尋找廣陵王之死的真相，她謊稱得了急病，將小太監三七留在宮中應付那些雜七雜八的瑣事，自己則帶著江時越偷偷離開了京城。

她原本是沒有打算帶上江吝嗇的，但江大人聲稱不久前收到了親生母親在北方的消息，恰好同寒荒國是在同一個方向，便死皮賴臉地要求與李無敵同行。

女帝猜想江時越這家夥尋母多半只是借口，卻也沒有拆穿他，畢竟叔父不只是她的叔父，更是江時越的養父，他有權參與其中。

馬車上，李無敵仔細研究著手裏的地圖，江時越則在她的身邊喋喋不休。

“上上，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李無敵沒有回答他。

“是去玉山找蘇禦嗎？父親去世前曾去找過他，也許他知道些什麽。”

“找他作甚？不去。”

江時越挑著眉頭端詳著李無敵臉上略帶別扭的表情，問：“你該不會是對他餘情未了，所以不敢見他吧！”

李無敵一把將手裏的地圖砸到了江時越的身上：“不會說話就別說，朕不見他是因為朕不想見他。再說了，他算個什麽東西，哪裏值得朕紆尊降貴去尋他？”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江時越其實並不相信，但是他並不準備在蘇禦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那你打算？”

李無敵恢覆了嚴肅的表情：“去寒荒。”

“可是寒荒與我們青周去年才打過戰，現在關系還很微瞇，貿然前去，只怕會很危險。”

“你要是怕，大可現在就走。”

江時越立馬閉嘴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既然上上想去，那他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從京城到寒荒有七八日的行程。這一路上李無敵也沒有閑著，一邊打聽硫煞的消息，一邊視察百姓，有時還順便做做除暴安良的事情，這番折騰，抵達寒荒邊境時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天色漸暗，馬車在街道間緩緩停下，二人下了車。

江時越拎著行李到附近尋找客棧，江時越則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等待。時而看看街邊小販售賣的新鮮小玩意兒，時而瞧瞧這兩國邊境遠處的山川美景。

正東張西望之時，一抹青色的身影躍然入眼。

不遠處，兩個身材頎長的男子迎面走來，黑衣男子身著勁裝，打扮幹練；另一個男子眉目如畫，溫潤如玉，入以往那般飄飄若仙，但常掛於嘴角的那抹笑意卻已經消失不見。

李無敵心頭一驚，下意識地背過身去，隨手抓起攤子上的一個瓜果，註意力卻全在身後。

在雙方擦肩而過之際，李無敵屏息凝視，雙耳翹得老高，恨不得要將那兩人的對話全部聽了去。

只可惜街市熙熙攘攘，她又太過緊張，壓根連半個字都沒有聽見。

攤販老板一會兒看看李無敵皺得死緊的眉眼，一會兒瞧瞧被她攥在手中將要稀碎的瓜，沒耐心道：“姑娘，你到底買不買！”

聽出攤販語氣中鄙夷的味道，李無敵有些不服氣。

不就是個瓜嘛，難道她還買不起不成。

登時昂首挺胸，趾高氣揚地問：“你這瓜，甜還是不甜？”

老板大怒，直接上手將李無敵轟走了。

李無敵這一年來身上的戾氣少了不少，但還是忍受不了別人的這番對待。

當即擼起袖子同那老板理論，惹得周圍不少人圍觀，幸虧江時越及時回來當了和事佬，付了錢，還了瓜，還好好地道歉了一番，這才避免了一場戰事的發生。

離開的路上，李無敵還在侈侈不休：“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靈州城比鄰寒荒，沾染了不少寒荒刁民的惡習，飛揚跋扈，蠻不講理！”

江時越小聲嘀咕：“你握著個苦瓜問人家瓜販子甜不甜，對方沒打你都已經算是仁慈了，怎麽還成了他們蠻不講理了。”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江時越立即露出討好的笑，“好妹妹，累了吧，客棧已經找好了，哥哥現在就帶你過去。”

微服出宮，二人一直都是以兄妹相稱。李無敵不甚在意，反正他們本身就有這層關系在，江時越卻很是開心，總覺得自己與上上的關系又進了一步。

感謝父親在天之靈的保佑，給了這一次與上上單獨相處的機會，越兒一定會好好照顧上上，保護上上，不讓她受半點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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