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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烏篷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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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清脆的聲音劃入腦中,打斷了李天沐的思索,回過頭,便見李九養著臉望向自己,眼中巴巴的像在詢著什麽問題。

“何事?”這雙眸子同之前一般模樣,又似有了不一般的顏色,李天沐忽然有些不敢瞧,避開眼,言語間恢覆了冷淡。

“……”大哥,似乎心情有些不好,李九眨眨眼,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我是想問,此刻該如何辦?”

“你說呢?”李天沐回過頭,卻沒有再看李九,一張冷俊的面容對著司馬蘇鳳。

這懶散公子此刻正半躺在石塊上,外裳隨意的撲在胸口,微微闔眼,十分愜意,瞧著李天沐望向自己,有氣無力道,“還待如何,都入了百鳥境地了,直接入城,待明日便可回舞河了唄。”

“到百鳥城了?”李九瞪大眼,一臉吃驚,不過一日一夜而已,怎的可能這般快便橫穿這麽多城市?這麽算來,豈不是比二姐她們還要快得多。

“準確來講,是到了百鳥的管轄區而已,”蘇鳳微微張開眼,擡手指著遠處的山脈,黑色的影子連成一片,蒼蒼茫茫,“你瞧那頭。”

“山嗎?”李九有些困惑,站起身,仰頭望著遠方,遠處是延綿的山群,萬裏無雲,倒是照得十分清晰,不過是離得有些遠了,瞧不清楚實際,順著山脈一點點望去,忽然定格在一片莫名的建築上,墻體高聳,連成黢黑的影子,巍峨壯闊,延綿在群山之上,不時掩入山體,不時露出痕跡。

“大安護國烽火脈?”李九心中有些激動,回頭望向蘇鳳,待瞧見這人含笑點頭,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喜悅之意從胸腔中曼處,他們真的回來了!大難不死的回來了!李九屈膝蹲下,攥了蘇鳳的胳膊,使勁搖著,宣洩著心中的喜悅。

“散了散了……,再晃胳膊都掉了。”蘇鳳笑著瞧李九,這呆子總是這般,喜樂之時一如孩童,全身都是感染力,教人無法陰霾擔憂下去,似是如他那般總能莫名的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那般。

“註意姿容,莫這般瘋,”瞧著過於親昵的兩人,李天沐心中漾起幾分不快,一張本就有些冷的臉一時間更是黑如墨硯,聲音也帶著幾分寒意。

“喔……”李九緊忙松了蘇鳳,這般下意識的言聽計從,令蘇鳳心中好笑,瞧起來,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自己說什麽都不理會的李九,原是這般怕李天沐的。

“……”表面上的聽話,卻是換不來背後的乖巧,李九躲在李天沐背後,悄悄的舉起拳頭,皺了鼻子,無聲的朝大哥的背影做著怪動作。

“誒李天沐!你九……”一旁的蘇鳳瞧了個清楚,一時間笑開了顏,猛的從地上一躍而起,便要朝李天沐告狀,怎奈話未說全,便被撲過來的李九掩了口鼻,剩餘的話全部在不情願中吞落入肚。

“休息得差不多了,走罷。”瞧著二人愈發親近,李天沐心中愈發不愉,可未曾想明白的心思又令自己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李九,面對自己,只得避開,冷語相對 ,另一方面,卻又瞧不得她同別人走得親近,平日裏令自己歡喜的一顰一笑,在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何,那般礙眼。

“走了走了。”李九松了蘇鳳,警告的擡起拳頭,快速比劃了兩下之後,悻悻起身,

無需再走水路,走不了多遠便能瞧見炊煙村莊,三人雇了輛小驢車,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顫悠悠的朝百鳥城走去。

“三位安答想來是遠道而來罷,趕上我也是運氣了,如今百鳥的城門關得早,咱們哪,便能趕上那最後的時辰,若是晚那些許,便只得在城外的撩子中過夜了。”趕車的是個老頭子,頭發稀疏,卻有一臉濃密的胡子,十分健談。

“是來得遠,我們從永樂過來的,可是累夠狠,”李九四肢攤開平躺在柴草之上,瞇縫著眼睛瞧那一點點西沈的日頭,有氣無力。

“永樂城哪?確是遠,我便瞧著你們似那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老者的聲音漸漸模糊,李九的眼皮有些發重,一點點的落了下來,那張時刻帶著淡淡淺笑的面容也恢覆了常色,蟲嗡鳥鳴也似乎一點點遠離。此刻的李九說不清幾分朦朧幾分清醒,有意無意間,陷入了沈思。

水下的時刻,她都想起來了,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都在苦惱的身世,還有細碎的記憶,在那沁涼的水侵占頭腦的一瞬間,卻是全部都記了起來。

她名阿酒,李酒兒,民國148年,一場莫名的大火席卷了自家的宅院,直待尋到母親,火舌已經吞噬了出口,陷入火海的母女兩人再無生路可尋,濃煙嗆入鼻腔,胸口陣陣生疼,意識模糊間,唯獨聽見母親聲聲淒喚,酒兒,酒兒,活下去,不要怕,活下去……原來那一直盤桓心中的呼喚,真是母親。李九眼皮微動,直待自己艱難的睜開眼,朦朧間瞧見母親取出一塊瑩瑩的玉石,喃喃間似在念著什麽未曾聽過的語言,直至最後力不可支,終是閉上了雙眼,唯聽母親厲聲大喊,“入水!回魂!”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李九猛的張開眼,目中盡是半醒的茫然,這許多年,皆是寄住在母親的舊友家中,而那幾年,那位叔父火燒寺廟,煙催舊佛,終在那年,火起後墻,而那位叔父,也得了那終不見青山在,豪傑一夕化為煙的因果循環……作惡多端也好,救國英雄也罷,終歸是塵歸塵,土歸土,唯在自己心中留下一個慈祥故人的印象,這般往事想來,卻已經似是隔了一生一世那般,仿若上個世界的過往,已然帶不起心中任何漣漪,那個李酒兒,就如記憶中那般,已經葬身火海,而那涅槃重生的,卻已經是這大安的太子殿下李天賜,李九頭中有些痛,微微擰了眉,不自覺間擡手扶額,有些事情,她想不通,母親那句話是何意思?母親手中的玉石又是什麽?自己魂穿異世,是否同那一切有關系,而母親……心底那番掛念似乎在冥冥之中令自己相信,母親,也同自己一起來到了這裏……但是阿娘,你究竟在何處?你可還記得酒兒?

驢車噶然而至,四周的聲音伴隨著趕車大爺的細碎嘮叨,一同重新傳入耳中。李九坐起身,有些茫然的望向四周,這般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仿若隔世般,不過才兩日一夜罷了,似比往日多了十分的人間煙火氣息。

“哎……待入城之後,得尋了個地方好生洗洗吃喝一番!”司馬蘇鳳伸了個懶腰,牙間恨恨道,這兩日,著實將他折磨得夠嗆,“想我司馬大公子,翩翩美兒郎,倒是跑來一路受這許多苦。”

“我待瞧見你時,便沒見過你有幾分幹凈的模樣,更是何曾對得起那金陵第一美男子的稱號。”李九也一躍下車伸了伸胳膊腿,對於蘇鳳的言語不屑一顧。

“……”本欲反駁,卻是忽然發覺,李九說的,似乎是沒錯。自打入了這西北,同這李家皇子成了弟兄,自己還真待沒何時幹凈利索過,甚至在永樂城還扮了回女兒!這般想著,蘇鳳渾身一個激靈,心中腹誹起來。

一個黑面神在前頭,兩個玉面兒郎緊隨其後,吵吵鬧鬧爭執不休。直待輪到三人,李九同蘇鳳方在李天沐的白眼下閉嘴,垂了腦袋老實的跟在後頭。

守衛高大,裏外各幾層,一方出城,一方入城,人雖多也噪雜,倒也十分井然有序,當然,兵衛們手中的長槍可不是擺設,比人還高那許多,所謂惹了富甲一方的老商人,也不要去惹手持兵刃的小軍人,朝中的人,得罪不得。

李天沐一路都未曾說話,此刻一張臉面無表情,冷若冰霜,行至眼前,不若其他人般卑躬屈膝好生客氣,面對腹甲的守衛,從懷中摸出一塊不大的玉牌,遞了過去。

“天薇子的玉諜子?”李九踮起腳,有些疑竇,要說這個東西,自己也有,適才未曾瞧清楚,不過那質地紋飾,卻同自己那枚有些相像,不過大哥這個好像非是紫薇花,卻是好似未曾見過的花卉圖案,似那千百花蕊卷曲四散,又似那僅是花瓣的模樣。

莫非說,這證明天薇夫人弟子的東西,還能在異國使用不成?李九皺眉,眼中皆是不解,不過是一枚出入司教所的小牌子不是麽?

“曼陀羅?天薇子?”兵衛本是不在意的接過一枚玉牌,在見過牌上的花紋式樣之後,卻是滿臉震驚與恭敬,十分規矩的將玉諜雙手交托給李天沐,繼而單膝跪地,口中帶著幾分懼怕,“卑職不知閣下是天薇子,還望贖罪!”

“起罷。”李天沐單手一轉,面無表情的將玉諜收入囊中,再未多瞧那誠惶誠恐的兵士一眼,大步朝城中邁去。

“大哥?那司教所的玉諜,竟是還有通關他國的作用嗎?”李九追上前,忽視李天沐黑沈的臉,湊了腦袋過去輕聲詢話。

“司教所的玉諜?”身後的蘇鳳眼皮微動,對了!老八當年被天薇夫人除了籍,可這老九身上是有天薇子牌啊,那當時他們兩個人,究竟是為何要去鉆那狗洞呢?那更是為何要扮作女子呢?蘇鳳的臉一時間同李天沐一般黑了下去,果真自己是同這蠢貨待得久了,人也要愚鈍了起來!

“世間天薇弟子不過十餘,每人皆有玉牌,且周邊各國皆識得其人,我是用牌子進的城,自然要用牌子出城,如若不然,誰人都知大安梁王滯留在鄂溫克境內了。”李天沐並未回頭,腳下未停,大步低語。

“那容兒不是也有這東西麽?”早些年間過,李昭容那玉蘭式樣的諜子可是在自己面前炫耀許久,李九的不能用,容兒的總是能用的!果然扮作女子是為了戲弄自己麽!

“你是腦子著了水不成,”李九回頭撇嘴,“若說我們還算光明正大出來的,二姐才算是正兒八經溜出來的,你是巴不得她宣告天下不成?”若說自己遇到李天沐的事情有些傻氣,那蘇鳳遇到二姐事情就不止犯傻了。

“……”一時間才回過神的蘇鳳有些悻悻,摸了把鼻子,沒有再說話,話是這般說,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內心之中總是覺得,容兒終歸是存了戲弄自己的心思呢?

三個少兒郎你一眼我一語,背著晚霞朝城中走去,而城門中的出城道,一輛漆黑烏篷的馬車停在原地,半日沒有動靜,安靜的等著放行,沒有絲毫存在感,令人忽視,直待三人走過,馬車的簾子微微被掀開一角,內裏漆黑,無人註意這片刻的窺探,不若多時,簾子便已放下,宛若無事發生,馬車也隨著放行,吱吱呀呀出了城。

車壁內響起細微的叩擊聲,侍女模樣的姑娘緊忙踱步上前,貼了車壁輕聲詢問,“夫人,可是有吩咐?”

“適才過去的三個男子,可是取的天薇玉諜?”馬車中聽得不勝清晰,待自己撩了簾子瞧,已經只見背影,不見真人。

“回稟夫人說,奴婢隱約聽著那守衛說的,確是這般回事,似是說的……”侍女不知道主子為何忽然對其他人有了興趣,擡起腦袋細細想了回道,“似是說的曼什麽花,天薇子!”

“曼陀羅,梁王李天沐……”馬車中的婦人低聲細語,喃喃之音僅似說給自己聽。

“夫人,您說什麽?”侍女將耳朵貼了上去,不太明白。

“無事了。”馬車中的婦人擡了眼,一雙琉璃眸閃爍著遮擋不住的光輝,李天沐,此刻,你為何會出現在百鳥城?其餘兩人,皆是鮮衣駑馬的少年郎,姿態言語皆不似下人,他們,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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