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月坐在齊濤身邊, 正知心姐姐般的語重心長，哪裏想得到，這事會跟自己有關？更要命的是, 齊濤的話, 說得如此暧昧不明。她尷尬地身體往後退了退，心虛地看了葉深一眼。

葉深進了室內, 還是沒有摘下那酷酷的墨鏡。他面色平靜，看不出半點波動, 只是右手食指和中指, 習慣性的半屈著, 輕輕地敲了兩下桌子。

伍副總和石律師互看一眼……原來還是女人惹的禍？可是，這個女人，他們看了看佳月, 都表示……齊濤的審美，很迷。

佳月見葉深沒什麽反應，放了心，她定了定神：“我又不認識你的經紀人, 你到底在說什麽？”

齊濤鳳眼微微從下往上，看著她：“我不是答應你，要給你朋友做泳裝采訪嗎？我讓潘宏把行程給我空出來, 再到樂健安排一下。他一口答應。結果，昨天早上他跑來跟我說，那雜志不行，我去采訪太掉價, 泳裝照，他已經給我聯系了另一家。又說什麽，場地也要換到另一家俱樂部去拍，人家願意付軟廣告費。”

齊濤越想越氣，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灌了半瓶。

“我一聽，這不是把我打包賣了嗎？我怎麽跟你交代？當場就讓他去推掉，結果他說什麽，已經代表我收了人家的訂金了。”

佳月有些方。娛樂圈的道道這麽多嗎？這個經紀人，完全沒把齊濤放眼裏。

“這裏面，他要沒拿好處才怪了。我跟他說，這事兒我不知道，不負責。我要真按他說的做了，我沒法兒跟你交待。可你知道，他回我什麽？”

佳月懵懵地搖了搖頭。

“他說，你，還有你朋友都是個雛兒，啥都不懂，好騙，他都騙了三回了。沒事，唬弄一下就過去了，讓我別跟他橫，不聽他的，他能馬上讓我身敗名裂！”

“我一聽就炸了！他搞了個大黑鍋給我背，我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你要是遭受蒙蔽，徹底唾棄我了怎麽辦？我當時一個沒忍住，就給了他一大耳光！”

“你確實是巴掌而不是拳頭？你打了他幾下？”葉深追問。

“我本來是想多打幾下的，可旁邊的助理拿個手機在那拍，我傻呀？就是一個巴掌，視頻裏都有。他當時屁事沒有，那眼睛，不知道他後來怎麽搞傷的，來誣陷我！”

佳月禁不住打了個冷戰，自己確實夠幼稚的。以為齊濤紅了，什麽都能自己說了算。根本沒考慮，這中間牽扯到經濟利益，他答應了，他的經紀人卻不答應。

“真是對不起，采訪的事，我不知道，會給你惹出這麽大麻煩。”

佳月低了頭，聲音發悶，心被扯得緊緊的。齊濤的前途會不會因為這事兒給毀了？那她可真是太對不起齊濤了。

齊濤見佳月內疚成這樣，擡起手，故作生氣地推了她的肩膀一下：“你別這樣，我可受不了你這表情。你得這樣想，這種人在我身邊，不跟條毒蛇一樣嗎？你幫我，早日識破了他的真面目，不然，我以後一定死得很慘！”

佳月毫無防備，被他這一推，差點兒撞到桌沿兒上。她本來的內疚，被他這樣一攪和，也不內疚了，氣得也推了齊濤的肩膀一下：“動手動腳，已經惹出這麽大麻煩了，你還不吸取教訓？你呀，那手就得綁起來！”

齊濤卻順勢伸出兩只手來，杵在她的面前，像要等著她給他戴手銬一樣：“綁呀，你綁呀！我心甘情願！”

佳月：“……”。

伍副總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這些藝人，別看屏幕上下，人設包裝得一個比一個好，其實十個有九個，都神經得讓人想撞墻。這都什麽時候了，齊濤居然還有心情跟小女朋友打情罵俏？

石律師尷尬地看了一眼葉深。本來想感嘆一下，跟藝人打交道不容易啊，請他多多諒解。然後他震驚地發現，一向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的葉律師，現在那表情，讓人想當場背誦高爾基的海燕。

“佳月！你坐過來！”葉深的聲音緊繃著，好像浩瀚的海浪，積蓄了無數的力量。佳月要是不趕緊聽話，坐過去的話，似乎一個浪濤下來……就能把她拍死在沙灘上。

佳月立刻體會到了這股龐大的力量……她瞪了齊濤一眼，飛快地坐到了葉深的身邊。

齊濤眼眸一垂，飛快隱藏了一絲失落。再擡眼，又是一副渾不在乎的樣子，他一手靠在桌子上：“我交代完了。現在明明就是他誣賴我，說穿了就是要敲點兒錢唄。”

“伍副總，那個潘宏，現在還是你們公司的人嗎？這件事，你們公司有什麽打算？”葉深的聲音又好像暴風過去，一派雲淡風輕。

“潘宏是我們公司的老經紀人了。他挨了打，這樣炒作，動機也很容易理解。一呢，想從齊濤這裏多弄點兒錢。二呢，殺雞儆猴，他手裏其他的藝人經過這事，肯定事事都得聽他的。三嘛，反正跟齊濤已經鬧翻了，齊濤肯定要轉給其他的經紀人。齊濤下去了，他手裏其他藝人的資源，也就多了。這件事情，公司只能跟他商量，希望能私下和解。”

伍副總還有一件事沒有說，這個潘宏之所以這麽囂張，也是因為，他跟公司的老總有親戚關系，後臺夠硬，誰都扳不倒他。對於這種內鬥，他也很頭痛。

而且，潘宏這次跟齊濤發生沖突，站在公司的角度來看，並沒有做錯，既保證了藝人的層級，又能夠替公司多掙錢。齊濤相比之下，反而是因私廢公，這種行為，公司並不想縱容。

“石律師，潘宏請律師了嗎？你對這事，有什麽建議？”葉深繼續追問。

“他請律師了，不過，我們還在努力從中調解，讓他暫時不要去起訴，希望通過談判來解決，對雙方都有好處。至於齊濤，鑒於他職業的特殊性，我會建議他盡快答應對方的條件，賠禮認錯，取得諒解，把這件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也好重新開始。不然，他現在這樣，廣告不能接，已經拍的廣告，說不定還要賠償，新的影視更沒有著落。根本得不償失。”

佳月聽了也只能暗暗地點頭。雖然很憋屈，但這確實是目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的辦法了。

“那對方，現在提出了什麽條件？”佳月見葉深又開始輕輕地敲桌子，不說話，只好自己問了。

“呃……賠償500萬，公開書面道歉。”石律師也覺得這個條件，有點獅子大開口了。

佳月：“……”她大概生活在異次元，或者這要價，單位是日元。

“重傷二級，城鎮戶口，一般也就賠40萬左右，對方的眼睛並沒有瞎，如果去找法醫鑒定的話，有可能做出輕傷判定，那40萬真是頂天了。”佳月對於法條案例還是挺熟的，剛才來的路上，又特意做了點兒功課。

“聽起來是有點兒離譜。可是，你要考慮到，齊濤，他拍一個廣告多少錢？拍一部電視劇又多少錢？答應對方，真誠道歉，還可能重新贏得觀眾的好感，不然，潘宏咬住不放，齊濤真有可能去坐牢！演藝生涯可就全毀了。”

石律師他們今天把齊濤關在辦公室，就是想勸他接受這個條件，盡快把事情了結。

齊濤雙手環抱，斜眼冷哼：“500萬？他那臉是鉆石雕的？公開書面道歉？難道我要承認，我真那麽暴力，把人眼睛，都差點兒打瞎了？我的粉絲怎麽看我？觀眾怎麽看我？我這輩子也別想再紅起來了吧？500萬，500塊我都不給！”

佳月一聽，齊濤說得也有道理。就算真賠了錢，可你看看有些紅得發紫的藝人，出個吸、毒、出軌、嫖、娼的醜聞，事業就會一落千丈。齊濤現在被黑的程度，也跟那些事差不多了。認了，再想爬起來就太難了。

好難！佳月輕輕嘆了一口氣，皺起眉頭，自然而然地往葉深身邊湊了湊：“葉老師，您覺得該怎麽辦啊？”

隨著她的靠近，一股清新的紫羅蘭香氣，淡淡襲近葉深。

葉深默默地吸了一口氣，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用手指很有節奏地慢慢敲著桌子。

那種“哆哆哆哆”的聲音，一下下的，好像廟裏的木魚在響。

伍副總被敲得腦子有點兒發麻：“葉律師，你到底是個什麽看法呢？”他是希望葉深他們幫著勸勸齊濤。

沒想到葉深卻突然站了起來：“伍總，我們是他朋友，因為他關機，聯系不上，才找到公司來的。怎麽處理，當然得齊濤自己決定。我也不是他的律師，還是不應該隨便給出意見。你們繼續談，我和車律師先走了。”

佳月：“？？？”她對葉深，也算是有所了解。可這個舉動，完全讓她摸不著頭腦。他這是撒手不管的意思嗎？還是，想要齊濤正式聘請他做律師，他才會出手？

雖然滿腦子問號，她也不會傻得當場問葉深。

她遲疑地站起來。就這樣拋下齊濤不管？太不夠義氣了，也沒辦法給父母交代。想起剛才路上父母的電話，佳月停住了腳步，看了看已經向外走的葉深，又看了看齊濤。

齊濤瞇了瞇一雙狹長的鳳眼，眼神一閃，突然站了起來。

他伸展了一下肩膀，又把脖子轉了一圈：“石律師，伍總，你們也為了我的事忙了大半天了，多謝了。這事兒，我不會認慫的，你們告訴潘宏，我奉陪到底。”

然後，他又擡著下巴，看著葉深：“我知道你牛，我請不起你當我律師。行了吧？”

葉深眉頭一皺，就見齊濤轉向了佳月，露出招牌的陽光笑容：“土土，吃中飯了沒？我請你吃飯，還有，我想請你做我律師！你不會拒絕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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