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總一直在努力控制情緒，可說到她女兒的時候，聲音驟然嘶啞，眼淚好像是從心頭絞出來的，一滴一滴，濕了面頰。

她用一雙瘦削的手捂住了臉。

佳月忍不住同情，也跟著紅了眼眶。太不專業了，她悄悄鄙視了一下自己，死命眨了一下眼睛，可還是潤濕了睫毛。

想了想，佳月坐到了田總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田總，您女兒不會知道的。有葉老師呢！”

看著這一幕，葉深冷靜的表情，露出一絲柔和，眼神裏藏著一種瑩潤的光。

“田總，你有沒有想過，把你的配方，申請專利？”

田總猛地移開了手，顧不得臉上狼藉一片，高聲怒道：“專利？把配方公布到網上？那狗雜種不是白得了？這都什麽混帳的辦法？！”

佳月剛剛的同情，被她這一聲吼又都給嚇回去了。她縮手縮腳地，慢慢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葉深眉頭一鎖，臉色緊繃起來：“田總，你先聽聽我的分析，咱們再來決定，要不要走這一條路。”

田總胸膛起伏，激動地叫著：“想都不要想。老娘我，就是從電視塔樓頂上跳下來，這配方也決不公開！”

葉深沈吟了片刻，看了一眼佳月：“看來，田總不像你這麽信任我，這個案子，你想接嗎？”

佳月：“……”。她想接，田總也不會讓她接啊？再說，這麽覆雜的案子，她的能力，恐怕處理不了。不管葉深是在以退為進，還是真的不想接，她的答案都只能是一個。

佳月搖了搖頭。

葉深攤了攤手：“那，田總，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我和佳月都會守口如瓶。希望您能順利解決這個麻煩。”

說完，他就站了起來。

佳月也立刻跟著站了起來：“田總，保重。”

葉深的手都放在鍍銀的門把手上了，身後，田總聲音有些虛弱地開了口：“葉律，我想聽聽你的分析。”

佳月心頭一喜，以退為進，葉老師這招看來成功了。

她剛想回頭，就聽見葉深“卡塔”一聲擰開了門把手。

佳月：“？”難道葉老師根本不是在玩策略，而是真的不想接？

“對不起！葉律師！我剛才失態了，請你原諒。”

田總追了過來，這回聲音急切，帶著些懇求。

葉深慢慢把門合上，這才回了頭。

他語氣不急不徐：“田總，管理一間公司，你內行；處理這種事，我內行。方案，最後肯定是你拍板。但是，你想委托我們，做你的代理人的話，我們需要你的信任。”

田總的氣勢明顯弱了下去，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葉深則像個數落學生的老師。

佳月看著葉深，眼瞳發著盈盈的光。

葉深今天給她上了一堂好課。

律師跟客戶的關系，嚴格說來，和飯店的服務員跟客人之間，沒有本質區別。

客人出錢雇傭他們，提供法律服務，自然是上帝。可是有些上帝，尤其是，飛黃騰達的成功人士，常常會對律師呼來喝去，缺乏起碼的尊重。

葉深不卑不亢，三言兩語，就搞定了這個關系，贏得了客戶的尊重。

他們再度回到沙發上，這一次，談話順利多了。

“田總，對方的目標既然是您的配方，那麽，我們也只能從配方著手反擊。食品配方在下面兩種情況下應該申請專利。一，該配方本領域的技術人員能成功破解。二，持有者能有效地保護配方，不被偷、被搶、被洩露。”

葉深開始有條不紊地分析，佳月立刻聽入了神。

“專利保護是二十年。技術進步這麽快，二十年內，您的配方被破解的概率多大？”

田總臉上的抗拒終於去了幾分，佳月嘴角一彎，眼神晶亮地看了葉深一眼。

葉深好像沒註意到，但停頓時間，比之前多了幾秒。

“至於第二點，有人現在虎視眈眈，這一計就算不成，難免有第二，第三計。如果您有可口可樂那樣的實力，能完全保護好自己的配方，我也不主張您申請專利。”

佳月聽得連連點頭，從長遠看，申請專利確定利大於弊。可專利申請下來，要兩到三年，田總眼前的危機可只有短短四天？

“就算我申請專利，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再說，他們現在拿不到配方，要真把視頻公布了，我……”

田總顯然也跟佳月一樣，不明白葉深天才的腦回路。她也不是真想從高樓上跳下來。

葉深微微一笑：“申請專利，是釜底抽薪。如果配方不久之後就要公開了，還被保護了，他們搶去也用不了，他們還會不惜違法犯罪，也要跟你搶嗎？”

田總：“……”。難怪人家說他是天才！

佳月：“……”。葉老師，我想跟你換個腦子！

接下來，葉深又慢條斯理地，把三個具體方案，詳細地說了一遍，最後道：“這三個方案，各有利弊。田總，您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決定了要找我們代理，明天到律所來，正式簽代理人合約，然後，我們會約對方見面談判。”

走出辛香匯，一彎皎月掛在半空，街上已經沒有幾個行人。

佳月和葉深都沒說話，在街上一步步地慢慢走著。

直到離開辛香匯一條街，佳月才低聲卻激動地嚷道：“葉老師，這個案子，您什麽時候準備接的？怎麽會想出那麽多的辦法啊？！”

葉深頓了頓腳步，看向佳月。

佳月眼睛裏好像藏著月亮，閃著皎潔的光。那盈盈月色，穿過黑夜，照進了他的眼睛裏。

“今天下午。”他微微地笑著。

佳月由衷讚嘆：“葉老師，您真的是天才。”

葉深揚了揚眉：“我比較喜歡，聽人讚我用功！”

佳月：“……”這種昧良心的馬屁，她可說不出！

“臨時爽約，你……朋友，沒生你氣吧？要不要我替你作證？”兩人誰也沒在意，他們走的方向，是不是回家的路。

“沒……有！”在葉深面前，佳月莫名地，一提到博士就緊張。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I found a love for me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Well I found a girl beautiful and sweet

佳月尷尬地立即伸手到包包裏去拿手機。

可是葉深送的這個包包，有點兒大。又被佳月塞滿了零零碎碎的小物品，她一只手拎著包，一只手在裏面亂抓，越是心急，越是找不到。

葉深默默地伸手接過她的包包，雙手分開，讓她可以兩只手一起找。

佳月一邊發窘，一邊總算找到了那個手機。

“青青，什麽事？”

“月月，現在都十一點多了，你怎麽還在外面浪？老實交待，是不是被男狐貍精劫了色？”

佳月這才想起，自己忘了給林青青打招呼了。她也沒想到會這麽晚。

男狐貍精？也不知道葉深這個順風耳，聽沒聽到？

她偷眼看了看葉深，突然發現，她的包包，還在人家手裏。

佳月慌張地回道：“我加班呢！剛完，這就回去了！”說完，也不等林青青回覆，就急急掛了電話。

“謝謝葉老師。我來吧！”佳月伸手去接包。

沒想到葉深主動遞了過來，佳月的手一下握住了葉深的手背。

兩人都楞住了。

佳月呆楞片刻，才回過神來，猛地縮了手。她額角滴下三條黑線，葉深不會誤會什麽吧？她真不是故意的。

繼續拎著她的包，葉深泰然自若地一揮手：“出租車！”

直到坐進了出租車，佳月才懵懵地問：“葉老師，您住哪個方向？”

“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葉深好像透過車窗看著天上的月亮，漫不經心地回答。

佳月微微地笑了，也轉過頭看向窗外，夜色和月色流彩一般滑過，真美。

“Perfect”，葉深魅惑的聲音低低傳來。

佳月心頭微顫，沒有回頭：“嗯，Perfect。”

艾德·希蘭的歌聲好像無聲地在兩人心頭流淌……

Baby,I'm dancing in the dark,with you between my arms

……

I ha/ve faith in what I see

……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

（英文歌詞，作話有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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