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難以下手？”紀優頗善解人意：“沒關系，我理解的，剛剛在浴室裏照鏡子，我也嚇一跳。”

宣渺用指腹幫他輕輕揉了揉：“怎麽腫這麽厲害，今天哭了很久？我去給你煮個雞蛋敷一下。”

“不用那麽麻煩，”紀優把人攔下：“反正大晚上，除了你沒人看見……你看著不鬧心吧？”

宣渺：“……”

“鬧心也不管，”紀優哼哧哼哧地把他的手從自己衣服底下抽出來，放在棉被上，拍了拍：“拋開肉體，咱們今天進行一番心與心的溝通，OK？”

宣渺望了眼床頭的鬧鐘，已經快一點了：“你明天不上班了？”

“我能熬得住，”紀優往他懷裏拱了拱，輕聲道：“宣渺，我弟弟知道了。”

宣渺一楞：“他怎麽知道的？”

紀優把昨天發生的事和他說了，完了還特別扼腕地道：“那蛋糕都放了一個星期了，早不能吃了，太可惜了。”

所以……他算被自己強行出櫃了？

宣渺皺了皺眉，問：“那你弟弟說了什麽沒有？”

紀優原本想裝作大事不好的模樣逗逗他，但宣渺一問出口，他又改主意了，抱著他的腰，特別慶幸地喟嘆了一聲。

“他年紀小，剛知道的時候也挺震驚的，憋了一天，攤牌後手忙腳亂地安慰我，就怕說錯話會傷害我，”紀優把自己縮進宣渺胸膛，剛洗完澡的臉還留有餘溫，熱烘烘地貼在對方身上：“回去的時候，他還和我再三保證，他絕對不會和老師他們亂說，現在知情人士又多了一個，以後我可以多找他聊聊天。”

宣渺略帶酸味道：“等他來了g城，是不是要天天來找你？”

“你吃我弟弟什麽醋，”紀優笑道：“人大學生活不知道多繽紛多彩呢，到時候肯定擠不出時間的。”

宣渺沒上過大學，紀優這麽一說，他心裏酸味更濃，意有所指道：“是啊，大學都繽紛多彩，大學生和大學生最好談戀愛了。”

紀優正閉著眼聞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聞言一頓，擡起頭，瞇著眼問：“你是不是嫉妒我大學那個男朋友啊？”

他那桃子眼瞇與不瞇其實效果一樣，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宣渺朝他腦門兒一點，說：“他在你最嫩的時候泡的你，你說我嫉不嫉妒？”

紀優笑道：“我現在也不賴吧，身材和臉都花了大價錢大精力保持呢。”

他是想安慰宣渺，誰知道對方不留情面：“你知道自己現在頂著雙大腫眼嗎，別瞎拋媚眼了，小心抽筋。”

紀優：“……”

他在心裏生著悶氣，宣渺手鉆到被子底下，不輕不重地捏了他屁股一把，低聲道：“還好你沒和他走到最後，不然就沒我的事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嫉妒，紀優心情又明媚起來。

他仰起頭，在宣渺的嘴上親了一口。

“宣渺，我覺得我特別傻，”紀優道：“我以前總喜歡自己鉆牛角尖，覺得這世界對我太不公平，好像我一無所有。現在我才發現，其實我那麽幸運，我遇見那麽多對我好的人，得到了那麽多的愛，只是我自己沒有回頭看。”

他忽然從被窩裏翻身坐起來，規規矩矩地直視著宣渺：“宣渺，我不想再在你面前隱瞞任何的事情了，所以……”

宣渺直直地望著他，紀優深吸一口氣，接著道：“今天，我會把自己完全剖開，給你一個沒有秘密的紀優。”

宣渺已經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麽，也坐了起來，半靠在床頭。

紀優其實很不習慣將自己的經歷講述給別人聽，他總覺得有賣慘的嫌疑。他不願從其他人的眼中看到那種類似於同情的眼神，所以包括他最好的朋友方易甜，也只是知道他家裏人不認可他的性取向，所以無法回家而已。

但在宣渺面前，紀優知道自己不必害怕，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把自己初中是如何受到汪洋恩惠、後來又為什麽不能回家，家中可能又要增添一個小生命等事情都說了出來。

他第一次在人前袒露這麽多，傾吐完後，宣渺抓著他，毫不嫌棄地親了親他的桃子眼，低聲道：“抱歉，讓你又揭開一次自己的傷疤。”

紀優搖搖頭，這些事他實在憋了太久太久了，在宣渺面前說開後，他很奇異地發現自己非但沒有感到羞恥和尷尬，反而多了份釋然與解脫。

宣渺握著他的手，輕柔地從他的額頭一直吻到嘴角，紀優噙著笑，閉著眼順從地任他用這樣的小方式來安慰自己。

這讓他實實在在地感受到，自己是正被愛著的。

溫存了會兒，宣渺輕輕拉開點距離，聲音和緩道：“既然說好了不再隱瞞，我也該坦白一些事情。”

紀優：“嗯……嗯？”

他驚異地睜大了眼，宣渺有什麽好向他坦白的，他隱瞞自己什麽了？

“其實你說的這些，我大部分都已經知道了，”宣渺低咳了兩聲：“不過我還是很開心，你能主動告訴我。”

紀優張著嘴，整個人都不好了：“你知道了？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想到什麽，他質問道：“你之前追求我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尊重我，不調查我的嗎！”

宣渺也有些尷尬，他解釋道：“原來是不打算調查的，後來發生了點兒小插曲，我就順帶著查了查，沒想到一牽就牽扯出來一連串……”

紀優咬著牙根，氣哼哼地想：瞞了我這麽久，早不坦白晚不坦白，偏偏挑著今天坦白，八成是看我理虧在先，想著趁火打劫能不挨罵！

宣渺看著他一副氣的牙癢癢的模樣，又心虛又暗暗覺得對方可愛，湊過去又親了一口，保證道：“以後再也不會了，我用宣靈的名義發誓。”

紀優不甘心地問：“你說的小插曲是怎麽回事啊？”

在他老鄉腦門上燙了個洞的人嚴防死守，閉緊了嘴。

二人對著互訴衷腸了一夜，第二天上班族還得規規矩矩地起床。

紀優換回昨天的衣服，對著鏡子檢查了八百遍，確認自己的一雙桃子眼已經成功恢覆成桃花眼，這才下了樓。

他昨天來的晚，宣靈已經睡了，這時候和吳青梅坐在樓下餐廳吃早餐，看到他下來，驚得雞蛋都掉回了粥裏。

小姑娘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正下樓梯的真的是自己的小紀老師，當即便化身為風一樣的女子，跑過去抱大腿：“小紀老師！”

紀優揉了揉她的頭，有些面熱地和吳青梅打招呼。

難怪今天奶奶準備了那麽多的早餐，原來是小紀老師來了。

宣靈熱情地要替紀優剝雞蛋，小紀老師之前來家裏玩過一段時間後，又很久沒有過來了，昨天什麽時候來的？

她把心裏的疑問問出口，紀優就被粥燙了舌頭。

“咳咳咳，”他驚天動地地咳：“我找你爸有些事……”

宣靈不開心地皺起了眉頭：“小紀老師不是來看我的嗎？”

紀優順勢改口：“主要目的是看你，次要是找你爸。”

宣靈立即歡快地晃起了腳。

輕而易舉就被降低地位的宣渺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

吳青梅一邊往小壇子裏裝醬菜，一邊笑瞇瞇地看著他們聊天：“宣靈這麽喜歡小紀老師啊？”

宣靈兩手張開：“我有這麽喜歡小紀老師！鋼琴館的學生，都喜歡小紀老師！”

紀優靦腆地笑了笑，吳青梅又問：“那以後小紀老師天天來咱們家，你開心嗎？”

話一出口，桌上的幾個大人都楞了楞。

宣渺最快恢覆鎮定，明白這是親媽幫著他們給孩子做心裏建設呢。

紀優緊張地停住了動作，借著喝粥的姿勢，小心地觀察著宣靈的反應。

宣渺之前也問過類似的問題，宣靈再怎麽天真，也開始覺得有點兒奇怪了。

她小心地問了句：“小紀老師要搬過來一起住嗎？”

紀優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一句話也不敢接，宣渺淡淡地問：“你樂意嗎？”

“我……”小姑娘臉蛋都皺成了包子上的褶，思考半天才道：“我樂意，小紀老師對我很好，我喜歡他。”

革命的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宣渺很滿意地點點頭，打算隔天就開始招人給自己臥室改造一下，增強增強隔音功能。

紀優不知道他這時候腦子裏第一件事居然是在耍流氓，十分開心自己被小姑娘初步接納。

這份開心一直維持到上班，縱然是昨晚熬夜聊天到淩晨三點才入睡，他也依舊精神抖擻，仿佛整副身骨都被莫大的幸福給支撐充滿，連帶著看那些學生也變得比平時更可愛了。

前幾天還滿面烏雲籠罩的人今兒個突然就活力煥發激情四射了，就算紀優不明說，大家也都暗暗猜測出了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又和好了。

到了下班時分，宣渺前來接他，紀優收拾好一切，一點兒也不端著了，一蹦三跳地出了門。

同事看著也被感染了快樂，笑著問：“小紀老師，下班這麽開心嗎？”

紀優想了想，認真地回覆：“男朋友來接，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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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淦，談戀愛了不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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