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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小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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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騁低著頭漲紅了臉。

他不明白衛駿為何要與衛持相爭,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淪為他們相爭的犧牲品。

明明不是他挑起的事端,明明他才是那個被欺負的人,為什麽大家都在嘲笑他?

衛騁又羞又怒,下意識朝著屋裏唯一對他友善的方向望去,迎面撞上薛寶兒投來的目光。

小姑娘溫溫柔柔地望著他,沒有半點嘲諷,也沒有憐憫和同情,卻莫名給了他勇氣。

對啊,他是親王,皇親國戚,怎麽能讓人輕瞧了去,是誰給他們膽子嘲笑親王的?

他鼓起勇氣用生平最兇狠的目光瞪向正在嘲笑他的人,那些紈絝果然一怔,笑聲很快低了下去。

迎著衛持狐疑的目光和衛駿的惱怒,衛騁抿了抿唇,有意壓著少年人變聲期特有的公鴨嗓,沈聲:“吉祥,收拾東西,快過來。”

吉祥是衛騁帶來的書童,早被剛才的陣仗嚇呆了,聞言醒神手忙腳亂一通收拾,逃也似的跑到衛騁身邊站定,眼含熱淚。

太妃保佑!他家王爺終於有點親王的樣子了!

衛騁轉頭,看向還傻坐在原地的長命。

長命到此時都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

他家世子為什麽要換座,昨天不是還說坐最後一排方便睡覺嗎,還說這麽好的位置給他金山銀山也不換。

這怎麽今天就跟人翻臉非要坐第一排的了呢?

不過他家世子向來說風就是雨,翻臉比翻書還快,長命猜不透,也懶得去猜。

到底跟著衛持見過大風大浪,對上衛騁忽然淩厲的目光,長命可比那群紈絝淡定多了。

他大咧咧站起來收拾東西,簡單朝衛騁行禮過後走到第一排,把筆墨紙硯重新鋪排好,施施然在衛持身邊坐下。

衛持也不看他,歪著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繞過山水屏風挑釁似的看向隔壁最後一排。

塵埃落定,安寧望著衛駿英挺的背影繼續犯花癡,他剛才敢於直面衛持,簡直帥呆了。

知道衛持在看她,安寧也渾不在意。

反正他曉得自己心儀衛駿。

衛駿坐得筆直,心中氣憤衛騁關鍵時刻的背叛,但他仍能感受到背後炙熱的目光。

衛駿生母曾是先帝寵妃,姝色無雙,他雖更肖先帝卻也繼承了生母昳麗的眉眼,再加上刻意養成的溫雅氣質,更顯出塵。

有人看他不奇怪,但衛持剛才的表現很奇怪。

薛家富可敵國,又因族中無人為官,孤兒寡母極好擺布,相當於一筆無主的大財。這時候送女入宮,肯定也存了攀附權貴的心思。

衛持背靠安國公府,坐擁金山銀山,並不缺錢。其他公府世子多是紈絝,入不了薛家人的眼。

比來比去,自然他最合適。

這也很好地解釋了薛寶兒為何會千方百計接近他,勾引他,暗送秋波,甚至投懷送抱。

衛持並不缺錢,也無所謂薛家的支持,這樣做無非就是見不得有人喜歡他,見不得他好。

可既然薛家選中的目標是他,想要投靠的人也是他,又豈是換個座位能改變的?

衛持此舉,真是幼稚又可笑!

想到這裏,衛駿輕輕勾了勾唇角,側目看向衛持,果見他一臉落寞,活像被搶了玩具的小孩子。

感受到衛駿投來的屬於勝利者的目光,衛持哼笑,示意他往後看。

衛駿勝券在握,扭頭一看,笑意瞬間凝固。

只見安寧郡主驚慌失措地收回目光,垂著頭滿臉通紅,而坐在她旁邊的薛讚善卻在看……衛騁。

沒錯,就是衛騁。

難道……她刻意的接近、取悅,都是為了博取衛騁的關註?

想起最近這幾日她似乎總在衛騁面前晃悠,衛駿心涼半截。

衛騁就是個傻子,薛家也太沒眼光了!

折扇尖在他眼前欠揍地晃了晃,聽衛持嘲諷道:“哎呀,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還知道貨比三家,薛家這小姑娘可比安寧有眼光多了。”

衛駿:“……”

誰不知道忠順王與安國公在軍中時便交情莫逆,九王之亂時又一同支持當今,合穿一條褲子都嫌肥!

如今皇帝病重,膝下無子,他與衛持早晚要對上,所以從來沒關註過安寧,更沒想過安寧會關註自己。

太傅被內侍扶進課堂的時候,衛駿的腦子還是懵的,太傅看了他一眼,又看衛持,笑著問:“你搬回來了?”

衛持笑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離太傅近些,方便聆聽教誨。”

明知是奉承話,太傅還是笑得有牙沒眼,連說了三聲好,竟是半個字沒提被擠走的衛騁。

衛騁心裏很不是滋味,那個位置曾經屬於衛持不假,可他也在那裏坐了好幾年,如今換了人太傅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仿佛他是透明的。

也對,從小到大,他樣樣不如人,走到哪裏都是小透明。

迫切想要尋找存在感,下意識又看向隔壁,果然見小瓷娃娃也在看他,他朝她笑笑,她也朝他笑,笑容真摯甜美,令人忘憂。

然後安寧也朝這邊看過來,衛騁嚇了一跳,趕緊把頭轉正裝作若無其事。

等他鼓起勇氣再朝那邊看過去的時候,卻見小瓷娃娃正在教安寧寫字,老師教得認真,學生也學得認真,竟是沒人發現他偷窺了許久。

安寧原本大字不識一個,聽說如今能讀三字經,還會寫。太傅知道了也很高興,當眾誇獎她,還說不論男女都應該多讀書。

一個小女子都這樣努力,他堂堂七尺男兒又有什麽理由躲在後排睡覺,荒廢學業呢?

到此刻,他才明白,衛駿、衛持之所以得太傅青眼,就是因為博學多才。

而自己透明人的尷尬地位,也是因為不學無術,自找的。

於是下午整堂課,前排激烈論辯,後排睡倒大半,衛騁一直在認真看書。在他不註意的時候,太傅朝這邊看過來,滿意地點點頭。

一個時辰後,太傅照常因體力不支被內侍扶出課堂,薛寶兒忙著收拾書和學具,餘光瞥見隔壁有人朝這邊走過來,擡頭一看竟然是衛騁。

衛騁微紅著臉,沒頭沒腦丟下一句多謝,轉身往回走,不想與緊跟上來的吉祥撞了個滿懷。吉祥被撞得身子一歪,書箱側翻,裏面的東西稀裏嘩啦掉了一地,別的還好,只硯臺落地摔成了幾塊。

吉祥急得直哭,脫口道:“可怎麽好!王府就這一方好硯了!”

當面被人揭穿王府的窘境,衛騁臉更紅了,緊抿著唇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短暫地錯愕過後,安寧在心裏輕嘆一聲,到底是衛駿的小跟班,總不能看著他出糗,便佯裝什麽也沒聽見,主動朝衛騁福了福,輕聲道:“恭送禮親王。”

衛騁這才穩住心神,應了一聲,也不管吉祥大步走了出去。

薛寶兒看了安寧一眼,安寧點點頭:“幫忙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說完也走了。

這時候宮學裏只剩下薛寶兒和吉祥兩個,薛寶兒走過去幫忙,見吉祥一邊收拾一邊抹眼淚,便知道他剛才說的都是真話。

有資格來宮學讀書的,不是皇親國戚便是權貴子弟,雖然進宮以後都比較低調,衣著還算樸素,可文房四寶卻無一不是珍品。

便是她們這些陪讀,用的也都是上好的端硯,首輔之女蕭姝兒所用之硯據說還是前朝古物,十分名貴,太傅見了也說難得。

薛寶兒拿起一片碎硯,瞧見底下有字,便問:“這是宋硯?”

吉祥知她是商門女,認識些古物倒也不奇怪,心疼地嗯了一聲接過來:“仁親王送的。”

“這麽好的東西,可惜了。”薛寶兒嘆口氣。

饒吉祥如何伶俐,到底只是個半大孩子,被人戳中心事難過地癟了癟嘴:“明日還不知用什麽……”

說到一半又止住,警惕地望著薛寶兒。

不能在外人面前丟了王爺的體面。

薛寶兒收拾好地上的宣紙遞給他,好像沒聽見似的,接上自己先前的話頭道:“這麽好的宋硯,扔了怪可惜。”

她又撿起一塊碎硯,裝模作樣拿起來細看,半個眼神也沒分給吉祥,自言自語:“我記得興源街的金石齋好像有人會補宋硯。”

吉祥聞言大喜,湊過去問:“當真?”

薛寶兒這才看向他,點頭:“用金玉鑲嵌,能補好。”

金玉?

那種非金非玉,卻比黃金翡翠還值錢的稀世珍寶?

望著摔成幾塊的宋硯,吉祥眼神黯然,一兩金玉百兩金,怕是補宋硯的花費,比重新買一個還貴。

見他一臉為難,薛寶兒繼續胡說八道:“宋硯難得,是……是我兄長的心頭好。這樣吧,你把碎硯給我,我換一個上好的端硯給你,如何?”

窗外忽然有人嗤笑一聲,笑聲很輕,輕到吉祥根本沒註意,薛寶兒豎起耳朵什麽也沒聽見。

難道是幻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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