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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可能是個金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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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久違地,做了個並不懷念的夢。

夢中所有人都在笑著。總是緊鎖眉頭的父親也好,在人前不敢擡頭、猶如羔羊一般溫馴賢淑的母親也好,以及,每每都藏在自己身後,以膽怯而好奇的眼光打量世界的【妹妹們】也好。

自己也知道,那只是不切實際的妄想。

誠然,她確實曾經擁有過嚴厲的父親、溫柔的母親,也有過像小狗一樣天真無邪,成天圍繞著自己嬉鬧奔跑的【妹妹們】。

少女將他們視為自己無可替代的寶貴家人,發自心底、毫無保留地深愛著他們。

愛著他們,也堅信自己為他們所愛。

一直都是如此。

從來沒有懷疑。

從來沒有想過,這其中有什麽事物值得懷疑。

但是十分不走運地,對少女來說,她身處的現實與夢境僅有一點、同時也是決定性的不同。

那就是,像夢中這樣“全家人共同展露歡笑”的溫馨畫面——

在父親將女兒們當做一族研究的【材料】送上實驗臺以前,那短暫的十一年間,就連一次也未曾出現過。

……

……

“…………”

臯月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與以往底色、紋理截然不同的陌生天花板。

迥異於公寓中冰冷晦暗的房間,咖啡廳每一間客房都在藤村大河過分熱心的打理之下,洋溢著令人心尖一暖的濃郁生活氣息。

“……對了。聖杯戰爭已經開始了,昨天我和櫻她們住在一起……”

一面喃喃向自己說明情況,臯月以手肘支撐身體,緩慢但很平穩地從榻榻米上坐了起來。

昨天與Assassin搏鬥時所受的皮肉傷,在她自己的治愈魔術和間桐櫻的精心護理之下,經過一夜休整,傷口已經基本愈合了。雖然身體仍有幾分僵硬遲鈍,但那多半只是吸入毒霧留下的後遺癥,之後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自然好轉,不至於妨礙行動。

“嗯,沒問題。今天也能戰鬥。在那以前,得先找凜和迪盧木多確認昨晚之後的情況……”

不知為何,芥川發現她險些在Assassin手上翻船之後大感不快,並且命令她立即滾回去養傷,室外一切敵襲都交給Lancer應付。

至此臯月才知曉,那位湖畔的“好心人”不是別人,正是由她最為喜愛的少女——間桐櫻召喚而來的英靈。但櫻似乎對Lancer不甚親近,所以Lancer也恪守本分,從未現身於她們面前,只是一直默默無聞地潛身於屋舍外圍守護。

(……總覺得,有點寂寞啊。)

即使是一貫情感稀薄的臯月,得知這一點時也不禁生出了如此纖細的感觸。但她絕不會對櫻的意志提出任何非難或質疑,所以雖然對Lancer的處境感到同情,也不過就是想想罷了。

Lancer的真名是【迦爾納】。

出自古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繼承了父親——太陽神蘇利耶的力量與黃金之鎧,半人半神的偉大英雄。

那是何等如雷貫耳的姓名啊。

大概正因為如此,就連嫉歐如仇、去年念叨了好一陣子“為什麽沖田總司也有五星,明明面板慘不忍睹”“而且連她的刀都能變成武士參戰,這不算犯規嗎裁判?”的遠阪凜,也沒有對迦爾納的☆5地位提出半點不服。

而且,說到“施舍的英雄”迦爾納,不僅是他的功績,關於他在人生盡頭迎來的終幕也相當著名。

失去等同於自身血肉的黃金之鎧,詛咒纏身,最後連戰車也在戰場上陷入泥沼。在如此荒誕淒慘的情形之下,經由既是迦爾納畢生宿敵、同時也是其異父兄弟的阿周那所射出的一箭,他短暫的一生就此落下了帷幕。

既沒有冠冕也沒有歡慶凱旋的呼聲,甚至沒有被賦予公平一戰的機會,以幹脆到近乎於諷刺劇的形式直奔末路。這就是英雄迦爾納的故事。

經歷了那種人生,他不可能絲毫沒有苦惱,不可能了無遺憾。這一點就連臯月也明白。

但是……相對於那個結局,英靈的面容未免太過平靜了。

在臯月看來,無論面對櫻的排斥、亦或是芥川的怒火,迦爾納都能夠一視同仁,一律以大海般浩瀚平和的眼神去接納。

“這人要怎樣才會生氣啊?”

——簡直會令人產生這種懷疑。總而言之,迦爾納就是如此一位襟懷寬廣(不如說寬廣過頭了)的Servant。

“所以他才是‘施舍的英雄’嗎。要是能成為朋友就好了……”

繼中島敦之後,這是臯月在一天內第二次產生“想要親近某人”的念頭。不過與被她視為後輩的敦不同,對於迦爾納,臯月認為自己明確懷抱著某種近似於憧憬的感情。

在旁人看來,不通人情的臯月或許與迦爾納十分相似。但唯有她自己明白,與包容一切的迦爾納不同,她只不過是對世間大多數事物都感到茫然、疏遠、空虛罷了。

——那麽,為什麽唯獨喜歡間桐櫻呢?

如果被人這麽詢問,深町臯月一定無法回答。

因為“原本就沒有什麽理由”。

就像信徒決不會懷疑神的存在一樣。

就像對於幼時被稱為“不吠之犬”、“沒有心”的芥川而言,太宰治既是導師,同時也是他與人生最初的交接點一樣。

——因為有了間桐櫻,因為一直註視著她安靜溫婉的笑容,深町臯月才能夠作為人類活下去。

(說起來,折原先生也曾經說過呢。說我是處在人類與【怪物】之間的邊緣,雖然向往人類卻無法如願,暧昧不明的存在……)

(……唉,平和島先生怎麽沒把他打死。)

……

“早上好臯月,昨天辛苦了。傷勢已經沒大礙了嗎?”

對臯月埋藏於內心的陰暗想法一無所知,岸波白野從另一間客房裏推門而出,發現她正呆站在窗邊,便走上前以盡可能精神飽滿的嗓音向她搭話。

……即使如此,少女憔悴的臉色、眼眶底下濃重的陰影仍是一目了然。明明沒有被分派任務,白野看上去倒比臯月這個戰鬥擔當還要疲憊。

“白野,你熬夜了嗎?”

兩人並肩走下樓梯時,臯月笨拙地試圖向她表達擔憂之意,“書上說熬夜不利於腎臟和皮膚的保養,而且會導致脫發,最終變成禿……”

“別說禿啊!而且我沒有熬夜,很早就睡了!!”

白野用力捂緊了自己(目前還很)濃密的褐色鬈發。就在這一刻,透過白野沈痛掙紮的表情,臯月仿佛能看見她背負了全世界六十億人分量的深重苦難。

“……所以說,你究竟怎麽了。莫非一整晚都沒有回來嗎,白野的Servant?”

如果真被嫌棄到這種程度,那的確有可能對Master的精神面造成打擊。

話說回來,到底是哪家英靈這麽牛逼。

“不,吉爾伽美什他回來了啊……”

……吉爾伽美什。

總感覺聽見了某個無法一笑置之的名字,不過這裏就先略過吧。

“然後呢?”臯月追問。

“然後……”

白野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不知道為什麽啊,二樓只有我的房間是洋室,也就是說沒有榻榻米只有床……”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臯月露出了然的表情點了點頭,“和不熟悉的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又不是情侶或者交易關系,的確有可能導致未婚女性失眠。尤其白野看上去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雖然覺得你話裏有很多值得吐槽的地方,不過這裏就容我簡單否定吧臯月。”

就像具老舊的人體模型似的,岸波白野“嘎吱”一聲轉動頸骨,向臯月投去了無限接近於瀕死金槍魚的、生無可戀的眼神。

“我根本·沒有·睡到床,是在·地板上·過了一夜·來著·哦?”

……

“原來如此,所以只是單純的物理疲勞嗎。”

片刻沈默之後,臯月再次以看透一切的平淡神色點了點頭。

“那麽,之後通過攝取營養來緩解就可以了,沒有問題。話說回來白野,你剛才這句話的標點用法真奇特。”

“……也對,臯月你最多就只能說出這種程度的感想了。哈哈哈。”

“???”

白野這聲苦笑中似乎蘊含著難以言表的淒涼之意……不過自己本來就不擅長領會他人的感情,這次應該也只是錯覺吧。臯月這麽想道。

——然而那並不是錯覺。

——不如說,打臉來得也太快了。

“櫻?你在這裏做什麽……”

臯月剛邁下最後一段階梯,就發現櫻正縮著肩膀半蹲在通往餐廳的門邊,時不時怯生生地探頭張望,看上去仿佛剛從鷹爪下逃開的鴿子一樣驚惶。

“深、深町學姐!”

眼看臯月即將踏入餐廳,櫻慌忙起身,從旁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那個,現在請先不要進去,太危險了!”

“……?”

臯月在櫻的極力制止之下停住了腳步,但還是忍不住像她一樣,屏息貼在墻邊並默默地探出了腦袋。

“雖然你抱住我我是很開心,不過究竟發生了什……麽……啊好刺眼。”

好刺眼。

一言以蔽之就是好刺眼。

再重覆一遍,真TMD閃瞎狗眼。

仔細一看,她之所以會感到這麽刺眼,似乎是因為有兩個……姑且稱之為“黃金の男子”好了……正在餐廳裏彼此對峙的緣故。

其中一方,是身材纖瘦修長、以奢華的黃金之鎧與樸素的黑衣覆蓋全身,給人以沈穩印象的白發青年。

至於另一方,因為那副派頭與氣勢都很難以文字描述,總之就將其簡稱為“難以用文字描述的不可描述之人”吧。

畢竟他……………………實在是很黃啊。

一眼望去,這人發際線以上外加脖子以下的部位,根本就只有一片令人無法直視的燦爛金光。

雖然說穿了也就是金發以及身穿金色鎧甲而已,但對於偏好深色系衣著的臯月來說,那一整片壓倒性的金黃色塊簡直等同於視覺暴力。

——是、是人形的皮卡丘啊,這個人。

不,就連皮卡丘身上都還有黑色的花紋……

那麽就是升級版的黃金皮卡丘嗎。

也就是金皮卡。

在內心如此為新面孔下了定義,臯月這才平覆心情,扭頭看向一邊越發神情恍惚的白野——如果說之前她是瞪著雙死魚眼,那麽現在大概已經進入死後僵直狀態了。

“那就是,吉爾伽美什?”

平板的語氣近似於陳述,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臯月式棒讀。

“感謝你臯月,現在你的冷漠真是我唯一的救贖。”

白野的嗓音聽來氣若游絲。不如說,這種情況下還能開口,都得歸功於少女鋼鐵般的強韌意志。

“是的,他就是……”

但她還沒來得及承認自己與黃金Servant之間(充滿血淚)的關系,就被一陣響徹前廳、宏亮而傲岸不遜的放言打斷了。

“哈!怎麽,本以為只是小鬼間的無聊玩鬧,這不是還有些稍微值得一看的寶物嗎。”

——那著實是令人脊背發寒的光景。

毫不掩飾其中評估貨物價值一般的驕傲與殘忍,金發青年那對鮮血般的赤紅眼瞳,正筆直朝向迦爾納放射出有如利劍的冷光。

“不過,就你來說還真是承擔了相當無趣的使命啊……這份忠心與順從,連本王都感到愕然。要將第二次人生浪費在遷就小女孩的任性上嗎?施舍的英雄啊。”

“吾主的意志是否無趣,不是由我所能評斷的。無論如何,只要那是Master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結論,我就唯有貫徹一途。”

“……?”

雖然不明白他們是就什麽話題展開討論,但臯月也聽得出來,迦爾納的回答作為Servant來說無懈可擊。

不知為什麽,聽過他這一席忠心耿耿的表白之後,一旁櫻卻將頭垂得更低了。如果仔細窺視,就會發現少女眼神中凝聚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從她這副姿態中流露出來的冷淡與拒絕之感,比任何言語都更為強烈。

“櫻,也許是我的錯覺……你對迦爾納有什麽不滿嗎。”

“啊、不,不是的!迦爾納先生沒有任何問題,都是我太沒用了!昨天也稀裏糊塗下達了奇怪的指令,差點害深町學姐受傷,等下還得向姐姐和學姐道歉才行……”

——但臯月這麽一問,櫻又立刻慌慌張張地加以否定,看上去並不像討厭迦爾納的樣子。

“不,你不用向我道歉……我為櫻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那麽,莫非是不太擅長應對高潔的英雄嗎?臯月想。

這麽說來,明明三人一起報名、一起考試、一起抽到Lancer,結果卻只有櫻獲得了☆5,這點也一定讓內向低調的櫻感到無所適從。

(之後再設法安慰她好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讓那個擅自對櫻和迦爾納的主從關系說三道四的Servant閉嘴。)

“臯月?你眼神不太對勁啊,沒事吧……”

白野多少對臯月踩雷就暴走的本性有所了解,這次反而輪到她憂心忡忡地上前搭話了。

然而不等臯月整頓心情回話,黃金Servant更為清晰響亮的笑聲便再一次傳遍了前廳: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什麽‘女仆咖啡廳’還真是趣味十足的現代文化!可惜人才上稍有些欠缺。反正要辦的話,不光是你的Master那樣發育良好的小女孩,對了,再來個金發平胸的少女劍士豈不很好——”

——啪嚓。

也許是因為近在咫尺,白野一瞬間感覺頭皮發麻,仿佛聽見了弓弦崩斷的聲音。

“……不可原諒。”

低沈的呢喃像是來自於地底。

透過銀白劉海的間隙,分明能看見少女憤怒到無法自制的眼神,正如同漆黑火焰一般昏暗而兇猛地燃燒。

“怎、怎麽了?”

白野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雖然剛才那句話是很混賬,但也不至於……我是說,跟吉爾伽美什認真你就輸了喔?他在某些方面真的只是個笨蛋喔?”

“不可原諒。”

對白野的安撫充耳不聞,臯月又重覆了一遍。

仍是和平常沒什麽區別的、毫無波動的淡泊語氣,但音色卻寒冷得像是連空氣都能凍結。

“他……剛才說了比起櫻,平胸系的少女更好吧。”

“開什麽玩笑。櫻的身材是全世界的寶物。膽敢看不起櫻,明明有櫻在眼前卻還肖想其他女孩,就算是白野的Servant、是白野不惜自己睡地板而將床讓給他的男人,我也不能饒恕。”

“稍等片刻,我上樓去拿一下斧頭。”

“深町學姐?!”

櫻一下子漲紅了臉,“那、那個,說身材什麽的……”

“?有什麽問題嗎,櫻。你胸圍每一厘米的增加,這兩年來我都看在眼中。實在是令人欣慰的健康成長。”

“學姐————!!!!”

“你你你等一下臯月,為了這個,就為了這個?你是哪裏來的笨蛋家長啊!!還有,我才不是自願把床讓給——”

——就在白野一邊高聲抗議,一邊試圖緊追著臯月沖上樓梯的時候。

“呼啊啊~~早上好啊兩位,一大早還真有精神呢……”

遠阪凜就像個接觸不良的機器人一樣,東倒西歪、跌跌撞撞地從樓梯上飄落下來,險些與岸波白野撞個正著。不知為何換上侍應生制服的庫丘林和迪盧木多正跟隨在她身後——雖然說“不知為何”,不過說到從這間宅邸裏找來的現代服裝,那多半就是藤村大河的興趣吧。畢竟去年凜的Archer也有在店裏兼職過廚師,手藝還特別好。

“哎呀,白野同學……”

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夢游一般晃悠悠地擡起頭來,正迎上白野因為身心俱疲而委頓發青的臉龐。

“奇怪,昨天你不是休息嗎。怎麽看上去這麽累……莫非,昨晚補魔了?”

“沒有啊————!!!!”

白野全力否定道。

作者有話要說:

傳說中的閃白野(初期狀態)!全力對閃閃投去嫌棄的視線(。)凜還沒醒,白野驚恐四顧發現只有自己一個正常人……

小月的經歷對於魔術師來說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大概。官方小說《lord·埃爾梅羅二世事件簿》裏也有魔術師以女兒為載體從事研究的描述,涉及劇透詳情就不說了,真的很好看,墻裂推薦看一下。小月和園原杏裏以前也算是同夢相憐的病友吧,當然現在都好多了x

基友:你多寫點小月和櫻的日常互動啊

我:哦→→→寫完了,我覺得小月像個大變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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