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

貓媽媽身上很臟，不能直接帶回家，鹿祈綁架它的時候甚至沒敢直接上手去抱它，而是脫了外套把它整個包裹住，即便如此，手背還是被招呼了一下子。

他救助過很多貓貓，看得出貓媽媽有皮膚病，有些地方的毛發已經脫落開始紅腫潰爛了，四只小貓狀態還不錯，甚至還胖嘟嘟的，叫聲有力，喵嗷喵嗷的示威時好像在說：只要有媽媽，它們就不是流浪貓。

鹿祈得帶它們去寵物醫院做個檢查。

他讓慕南喬幫忙拎航空箱，是想空出手修理一下自己的傘，不幸的是，那把拼夕夕新用戶福利購一元買到的小黃傘真的壞了，傘骨都斷了。

嘆了口氣，鹿祈放棄了小黃傘。

看天色這場雨只會越下越大，鹿祈有些為難的看向慕南喬，“那個，你能把傘借給我嗎？我晚上回家就還給你。”

慕南喬：“不能。”

鹿祈：……

慕南喬看著鹿祈的眼睛一點點睜大，滿臉寫著：你這麽絕情真的好嗎我的鄰居？！！

逗弄鹿祈真的太好玩了，慕南喬眼裏一點點漫上笑意，但逗得太過就得不償失了，他適可而止，拎著航空箱率先往前走。

“要去哪裏？我開車送你。”

鹿祈反應過來，趕緊跟上去，卻發現慕南喬的後背都被雨水打濕了，白色襯衫濕透後貼在背脊上，流暢起伏的背肌線條隱隱若現。

他忍不住哇了一聲。

盡管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但真的太適合做模特了。

聽見他的驚嘆，慕南喬疑惑回頭。

鹿祈趕緊走了兩步和他並肩，掩飾的咳了一聲，“你衣服濕了，是傘不夠大嗎？”

他說著，往慕南喬身側靠了靠。

傘其實是夠大的，但慕南喬沒說，反而嗯了一聲，默默的看著鹿祈像小貓一樣貼過來。

黑傘隔絕出一個小小的空間，傘外雨絲纏綿，傘內卻交融著兩個人的體溫，慕南喬能聞到鹿祈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不是什麽名貴的香水，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幹凈清爽。

想讓這段路再長一點，可是兩個人都身高腿長，簡直是健步如飛，好在一會兒上了車，還是只有他們兩個。

轉出小巷，鹿祈看到了一輛有點眼熟的邁巴赫。

看著慕南喬掏出鑰匙解鎖車門，鹿祈有些不安的退了一小步，“開你老板的車，不太好吧……”

司機慕師傅：……

他在坦白和隱瞞之間猶豫了一瞬，還是把貓貓一家放在了後排，然後拉開副駕的車門，示意鹿祈上車。

“我老板人很好。”慕南喬覺得這樣還不夠有說服力，又補充：“我在慕氏上班，老板和我有親戚關系，所以管的比較寬松……”

親爹，當然是親戚關系，這可不算說謊。

這路段實在不好打車，聽他這樣說，鹿祈也不再拒絕，乖乖的坐到了副駕上。

慕南喬心滿意足的繞到駕駛座當司機去了。

車子駛離小巷，鹿祈低頭系安全帶，還不忘提醒慕南喬：“現在能有個好老板很難得的，就算人家態度寬和，也不好仗著親戚身份亂來的，不過這次真的謝謝你啦！要不是遇見你，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打到車。”

慕南喬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突然換了個話題，“你高中是在申城讀的？”

鹿祈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但這也不是什麽難以回答的問題，他搖頭：“不是，我在雲城讀高中。”

慕南喬皺眉。

“不過我高一來過一次申城。”鹿祈又說：“來恒今中學參加競賽，在這裏住了兩天。”

於是緊皺的眉又舒展開，慕南喬盯著前方的車流，註意力卻忍不住放在鹿祈身上，“在恒今的這兩天，過得開心嗎？”

鹿祈怔住，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眨了下眼睛，好一會兒才側過頭看向車窗外，“挺開心的，競賽很順利，聽說恒今原定的選手有一位因病沒能參賽，替補上來的人……不太行，所以我們最後拿了冠軍。”

他想起慕南喬那時應該也在恒今讀書，但少年時的慕南喬過得並不好，於是不太想多談這個話題，指著前面的路口說：“等一下左轉。”

慕南喬果然沒再說話。

只是鹿祈沒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遺憾。

如果，他和鹿祈的初遇是在聚光燈下的賽場上就好了，棋逢對手，惺惺相惜。

可惜是在那樣一個地方，讓鹿祈遇到那麽狼狽的自己。

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對鹿祈來說也許不是什麽值得懷念的事，他的回憶裏只有一片純粹幹凈的亮光遖颩噤盜，小少年只記得那年比賽他們拿了第一就好了。

但慕南喬始終記得，黑暗裏漏下的光，和那只伸進透氣窗的手，手腕上松松綁著一根藍白色小鹿手環。

……

到了寵物醫院，給貓媽媽和四只崽做了全面檢查，小貓都沒什麽問題，貓媽媽身上竟然還有些膠水，處理了很久才弄幹凈，最後貓媽媽紮著留置針，被送進了觀察箱。

它很聰明，似乎意識到鹿祈是在幫他，當鹿祈把小貓從它身邊拿走時，只是瞪著碧綠色的眼睛安靜的看，最後輕聲喵嗚一聲。

醫生姐姐說它還不到一歲，還不是能當媽媽的年齡，鹿祈用手指揉揉它的小腦袋，它乖巧的發出呼嚕聲。

“還是個寶寶呢……”鹿祈嘆了口氣，小聲說：“小貓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一旁的醫生和鹿祈算熟人了，見他和貓說話忍不住溫柔的笑起來：“小鹿你是不是真的能和貓溝通啊？多兇的流浪貓見了你都好乖，除了你誰也不讓碰，你不如來我們醫院，不用做別的，就負責安撫工作好了。”

“好啊，可以公款吸貓了。”鹿祈笑著回了一句，提起裝著四只小貓的箱子，才想起正事：“我去交一下醫藥費。”

“已經交過了。”女醫生指了指外面的的慕南喬，“你男朋友交的。”

鹿祈下意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醫院的玻璃門外，慕南喬一手撐著傘，黑色大衣的衣角隨風翻飛，他面無表情時那俊美的眉眼冷肅漠然，手裏要是拎個金屬包邊的保險箱，簡直就是美式電影裏殺手的經典形象。

不過他手裏拎的是個印著可愛貓貓頭的大購物袋，一只帶鈴鐺的逗貓棒支楞出來，隨著長腿邁動的節奏叮叮叮的響。

和鹿祈目光對上的一瞬，淡漠的狐貍眼倏然被點亮，他笑起來，擡手讓鹿祈看手裏的購物袋，無聲的做了個“搞定”的口型。

醫生：“喏，你男朋友買奶粉回來了。”

鹿祈臉色漲紅，連連擺手，“不是，這個是我的朋友。”

“哦~~”醫生意味深長的點點頭，“那絕對是有發展空間的，剛才你在逗貓，他可是全程都在盯著你，那目光特專註，嘖嘖……”

說著說著，女醫生想起了誰，翻了個大白眼，“比你上次領來的傻子強，全程那個不耐煩的表情，最後刷卡的姿勢都特油膩。”

慕南喬已經過來了，鹿祈小聲提醒醫生，“在他面前不要提那個人了。”

他是純粹覺得慕南喬不想聽見關於林淵的任何事，但醫生姐姐卻遞給他一個“我都懂”的眼神。

鹿祈：……

您到底懂了什麽啊？！

慕南喬走過來，對女醫生點頭示意，把袋子撐開給鹿祈看，“清單上的東西我都買好了，你看看還缺什麽嗎？”

最小號的註射器、奶粉、尿墊以及其他貓咪用品若幹，規規整整的碼在袋子裏，還有用來區分幾只小貓咪的彩色布條。

“不缺了。”鹿祈嘆了口氣，“這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接下來才是一場硬仗，估計要有段時間睡不好覺了。”

慕南喬聽前臺的小姑娘說了，這種沒斷奶的小貓崽半夜也要起來餵，奶粉沖的冷了不行，熱了也不行，像人類的小嬰兒一樣難伺候。

他蹲下身，伸手逗弄箱子裏咪嗚咪嗚的幾只小貓，事實上他對這種脆弱的小東西不太感興趣，但它們來的很是時候。

“我可以幫你一起照顧。”慕南喬說：“一三五在我那裏，二四六你接回去？”

“不行的。”鹿祈蹲在他身邊，一起圍觀四只蠕動的貓貓蟲，一黑一白，兩只三花，“頻繁換環境對貓貓不好，再說也不好麻煩你啊，好在我的工作時間可以自己決定，照顧它們沒問題的。”

慕南喬：“換環境確實不太好，要不我……”

他意識到什麽，立刻止住接下來的話，咳了一聲，偏過頭。

鹿祈歪頭看他，“要不什麽？”

慕南喬：“……沒什麽。”

他差點脫口而出，他可以去鹿祈那裏幫忙照顧小貓，突然意識到好像關系遠沒到這一步。

鹿祈：“但是……你耳朵為什麽這麽紅？”

“可能是太熱了。”慕南喬站起身，“我去外面透透氣。”

走過轉角，慕南喬拿出手機，給助理發了個微信。

【查一個網紅，叫90°直角的彎。】

助理：【好的老板，往什麽方向查？】

慕南喬發了個表情包。

【小貓拿刀.jpg】

配文字：都得給爺死！

助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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