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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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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辭繼續找人。

但蘇辭不太高興, 因為姜晴也跟著。

蘇辭覺得他煩人。

蘇辭那日同意和姜晴一起去武場,結果到了武場後, 姜晴就是待在武場上看她射箭而已, 而且沒過多久,姜晴竟然在一旁睡著了,還有人給他打傘擋太陽。

看起來一副隨時沒命的樣子。

蘇辭想, 她還是更喜歡長壽的。

結果,蘇辭大清早出門,就看到姜晴和阮安站在青魚巷的街口。

姜晴容顏俊朗, 身形挺拔,即使疾病纏身,也有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氣質,極其能騙人。

蘇辭很想假裝不認識他,然後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可還沒到街口, 姜晴就沖著她打招呼,十分熱情地道:“蘇姑娘!”

蘇辭想,姜晴這一聲叫喚,要是被街坊鄰居聽見,不知道他們又要編排出什麽新花樣了。

姜晴對此渾然不覺,還陪著笑臉:“聽說蘇姑娘近來忙著尋人,正好我有馬車, 可以載姑娘一程。”

蘇辭道:“你怎麽來了?你就沒事可做麽?”

姜晴笑意吟吟:“偶爾也要休息一下嘛。”

蘇辭往外走, 姜晴也跟著往外走, 阮安則牽著馬車跟在兩人身後, 一時看起來有點滑稽。

“蘇姑娘, 不知你是要去哪兒呢?”

“蘇姑娘, 你用過早飯了麽?”

“蘇姑娘真有精神啊。”

蘇辭沒有答話, 她想著自己一直不搭理姜晴,姜晴能忍耐多久呢,說不定姜晴會生氣,很快覺得沒勁,果不其然,沒多久身邊就沒了動靜。

蘇辭有點奇怪地回過頭,卻看見姜晴正站在原地不停地揉額角。

蘇辭忙道:“你又頭痛了?”

姜晴忍著痛,笑道:“不疼,就是有點頭暈。”

蘇辭心軟了。

“你何必在這裏跟著我,你看,你這不是在受苦麽?”

姜晴笑道:“我不覺得苦。”

蘇辭嘆口氣,也就隨他了。

但是不湊巧,兩人才走出街口,就碰上了出殯的隊伍。

在朝歌,新生和死亡是很平常的事。

不過這次出殯的隊伍很不平常,一群人浩浩蕩蕩從街頭走來,邊撒著紙錢邊痛哭,白色的喪幡在風中飄動,街上的行人紛紛避讓。

陣仗很大。

“公子,咱們還是回避回避,小心被=沖撞了。”阮安忙道。

大概是姜晴身子骨弱,一副隨時與死亡為伴的模樣,因此阮安特別忌諱這些,他觀察著姜晴的神色,對方的註意力此時全在蘇辭的身上呢。

姜晴笑道:“這有什麽好看的,你都看入迷了。”

蘇辭道:“他們說,這是岳家大公子的喪事。”

姜晴奇道:“你認識岳家大公子?”

蘇辭搖搖頭,此時一旁已經有人接過話。

“哎,不會是與定北王訂婚的岳家吧?”

“就是他家,聽說前幾日夜裏突發熱疾,死啦!”

“死了?”

“真的假的,怎麽這麽突然?”

“誰知道呢,說是那岳家大公子快要入贅許家了,沒想到出了這事。”

出現在街上的出殯隊伍,正是岳家。只見岳家的女人和男人,都哭哭啼啼,神色哀戚。蘇辭想到,岳家大公子不就是許家招贅的女婿,許春武的未婚夫麽?

姜晴道:“又不是什麽好事,你很在意?”

蘇辭又搖搖頭。

姜晴又看一眼那白色隊伍,笑道:“許春武不喜歡他,你不用那麽擔心。”

蘇辭驚道:“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姜晴道:“那岳家的大公子為人正派,願意入贅許家,沒想到發生這種事,真是可惜了。不過許春武應該是不會傷心,她和這岳家公子,在定下婚約之前,沒有聯系。”

蘇辭這才反應過來,許春武是王爵,姜晴是宗室,兩人年紀相差也不大,肯定打過交道,聽起來兩人好像走得還挺近?

姜晴道:“大家說你得了麒麟角之後,是由許春武護送到朝歌,一路上還遇到了不少事,你都沒有跟我說過呢。”

蘇辭一想起那些事,含糊地道:“又不是什麽好事,我們快去找人吧。”

蘇辭不想告訴姜晴,於是飛快地轉移了話題。

姜晴自然看出來了,但他不放在心上,沒有多問,而是笑瞇瞇地跟在蘇辭身後,像條小尾巴。

蘇辭松了口氣。

但很快,蘇辭再次覺得姜晴實在是太弱了。

姜晴是個病秧子,雖然兩人都是坐馬車找人,但目的地最終還是在街裏巷中,這時就不能再坐馬車了,然而就這麽幾步路,姜晴沒有走多久,就要休息一會兒。

蘇辭又不好在半路上扔下他一人,無奈道:“你還是回去休息,萬一病重了,我可罪過大了。你看你這兩天,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所以還是別跟著我了。”

姜晴啪的一聲打開折扇,笑瞇瞇地道:“沒事,臉色不好是因為晚上工作,睡得晚了些。”

蘇辭沒想到這個病秧子宗室還有工作,明明有工作還整日跟她到處亂跑。

蘇辭道:“你瘋了?白天出來亂跑,晚上還不睡覺,你本來就身子不好,還這麽瞎霍霍。”

“沒事,忙完這幾個月就好了,你不用擔心我。”姜晴又咳了起來。

一看見姜晴咳嗽,蘇辭沒心思跟他生氣了,無奈地道:“幸好不剩幾家就能走完了。”

蘇辭想到陳霞的囑托,又憂愁起來,近來一連找了許多日,還是沒有找到住在柳樹下的姓屠人家,難道是已經搬家了?

姜晴笑道:“要是真的找不到,你要怎麽辦?”

蘇辭奇怪地看了一眼姜晴,道:“我已經盡力去找了,找不到也沒有辦法,還能怎麽辦?”

姜晴又笑了起來。

兩人正說話,侍立在一旁的阮安瞅了個空,道:“公子,時辰到了,該服藥了。”

姜晴不高興:“又要吃藥了?”

兩人的註意力轉移到了吃藥上。

據姜晴說,他從小就體弱多病,即使長大了,病痛還是跟隨著他,無論有多麽好的大夫,服用多麽珍貴的藥材,都無法治好他的病。所以姜晴吃藥就像跟吃飯一樣平常,有時候即使不吃飯,還得按時吃藥。

蘇辭道:“你是小孩麽,吃藥還要人哄?”

姜晴道:“這些藥太苦了。”

“良藥苦口,阮安也是為你好,”看到姜晴皺眉,蘇辭擡高了聲音,“你還是別跟著我了,省得我拖累你。”

姜晴委屈地道:“我吃還不行麽。”

蘇辭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但時間久了,蘇辭就覺得累了。

姜晴實在是太脆弱了。

走一走就要歇一歇,到點了就得吃藥,遇到風就咳嗽,淋著雨就得風寒。

比那供在祠堂裏的牌位還經不起折騰。

雖然姜晴不是每天都會來青魚巷等蘇辭,有時候他很忙,一連幾天都不會出現在青魚巷,那時候他就會讓侍仆阮安牽著馬車等蘇辭,充當蘇辭出行的工具。

每次姜晴出行,阮安就會很緊張。

蘇辭覺得,這不是姜晴在陪她,而是她在陪姜晴。

蘇辭的確是心軟,但能一時心軟,能一輩子心軟麽?

蘇辭終於下定了決心。

————

蘇辭早上醒來的時候,被沁人的寒意冷得打了個哆嗦。

一入冬,朝歌城就越來越冷了,尤其是這幾日特別冷。

姜晴送來了不少漂亮的首飾和華麗的衣服,還有過冬用的炭火。

蘇辭拒絕過,沒用。姜晴還是堅持派人送來,結果街坊鄰居一看到,便借著關心的名義問東問西,關心她是否嫁了人,又是誰常常送禮來,還說姜晴待她那麽好,怎麽還不快定下婚事。

有一次,姜晴甚至送來了過冬用的紫色裘衣。

陳齊鳳看見了,說那是千金難買的紫貂皮,即使是有權有勢的人,也不一定能買得到。

但蘇辭一次沒有穿戴過,陳齊鳳為此還嘲笑她,說她是不懂享福。

今天要出門。

前幾天姜晴邀她去湖上泛舟,因為朝歌城雖不下雪,但到了最冷的時候,城裏大大小小的湖泊還是會結冰。

姜晴想趁著湖面結冰之前游一次貫穿朝歌城的淇河。

蘇辭答應了。

陳齊鳳聽說蘇辭要赴會,也很高興,特意將店裏的事情都安排好後,抽空來到青魚巷。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兩個偷偷打扮,還被你爹罵了?我記得你從那時候就不打扮了,”陳齊鳳落下最後一筆,左右打量著自己的作品,滿意地笑了,“阿辭長得好,無論怎樣都好看,再戴上首飾,穿上美麗的衣裳,連我都要心動了。喏,你看。”

蘇辭看向銅鏡,裏面印出一個梳著靈蛇髻,眉心畫著梅花鈿的女人。

好看之餘,又感覺別扭。好像是偷偷穿上不屬於自己的衣服。

蘇辭道:“辛苦你了。”

陳齊鳳笑道:“我還以為你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不結婚,看來人還是會變的。”

蘇辭微笑不語。

陳齊鳳又道:“要不要我陪你去,我只送你到河邊,不打擾你們兩位。”

蘇辭道:“你不是還要忙麽?”

陳齊鳳笑道:“我都交代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好意思,我就不去了。”

想了想,陳齊鳳又有些不放心,道:“你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啊,你不能光看人家長得俊,對你又大方,你就步步退讓,可千萬別被騙了,做了人家的外室!到時哭都沒地方哭去。”

蘇辭聽到陳齊鳳的話,樂了:“萬一我真被騙了,該怎麽辦?”

陳齊風眉一揚:“怕什麽,到時候殺到他家去,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

蘇辭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來了。

————

蘇辭遠遠就看到一艘裝飾得頗為華美的畫舫靠在岸邊,船頭是阮安,一旁還有侍衛。

阮安一看見蘇辭,忙笑道:“蘇姑娘,公子已經在裏面了。公子體寒,受不得涼,姑娘見諒。”

蘇辭跟在阮安身後,阮安掀開擋風的簾子,帶著蘇辭進了船艙。

船艙之中有種淡淡的好聞的味道,有點像姜晴身上的味道,同時還有茶香彌漫。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居然讓人覺得安心。

姜晴一身紫衣,腰間佩玉,此時正隨意地坐在蒲團上,反倒更加顯得風度翩翩。看見蘇辭進來,他才笑道:“阿辭。”

阮安將人帶到後,便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一旁,還貼心地拉上薄紗簾子,這樣既能聽到姜晴的吩咐,又不會過於礙眼。

“你塗了胭脂,”姜晴微微訝異地看著蘇辭,接著低聲笑了起來,“你這樣很好看。”

蘇辭摸了摸臉,道:“其實我今天來,是要跟你說件事。”

“怎麽了,這麽嚴肅怪嚇人的,”姜晴沈默了一會兒,又笑著道,“是不好的事?那我可不可以不聽?”

蘇辭深吸了口氣,道:“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

姜晴倒茶的動作一頓:“怎麽了?我這幾日忙,所以一直沒有時間去青魚巷,等再過幾天就好了,你是遇到了什麽難事?你盡管說,我會解決的。”

蘇辭道:“我一個人住,總有一個男人往我這兒跑,像什麽話?街坊鄰居看到會議論的。”

姜晴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騙人,你從來不在意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麽?其實,我本打算忙完手上的事情就跟你說的。你看,我們是男未婚,女未嫁,所以……”

蘇辭打斷他,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下姜晴連笑容都維持不住了,他臉上有一種做了壞事被發現的窘迫,脖子、耳朵都紅了,不過很快,他洩氣道:“這話一般不是由男人說麽?”

蘇辭道:“我不會當妾。”

姜晴擡起頭,便對上蘇辭一雙澄凈明亮的眼睛,他急道:“誰說我要找侍妾了?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阿辭,我是真心的,我想娶你為妻。”

“可我對你一無所知,你對我的情況卻很清楚,”蘇辭嘴角噙著一絲笑,語氣也沒有任何波動,“我打聽過了,宗室中並沒有叫姜晴的,若你連名字都是假的,又有哪裏是真的呢?”

姜晴愕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蘇辭笑道:“你看,你的確有許多事情瞞著我。我想說的不止如此。”

蘇辭笑道:“就算你有諸多苦衷,不能如實告之身份,但也肯定是烏衣子弟,而我是獵戶之女,我們之間的身份有如雲泥之別,若是要娶我為妻,你不在乎麽?即使你不在乎,是否又能不在乎別人的議論呢?”

姜晴道:“我不在乎!”

蘇辭粲然一笑,她本就生得美,此時一笑,眼波流轉,令萬物失色。

蘇辭道:“你看我的手。”

姜晴不明所以,循著蘇辭的視線看去。

蘇辭道:“我的手長滿了繭子,不是大家閨秀的手。”

姜晴心疼地道:“你嫁給我,我絕不會讓你做那些粗活,會有人服侍你你的衣食住行,你什麽也不用操心,只需要每天快快樂樂就好了。”

蘇辭搖搖頭:“你錯了,我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大家閨秀,我會武,會射箭,可是不會梳妝打扮,不懂琴棋書畫,也穿不慣這些華衣美服,這樣,你還要娶我麽?我因不嫁人而與父親決裂,姜晴,你不應該來招惹我,我的確對你動過心,可若你只是想玩玩,那你就是打錯了算盤。”

姜晴眉眼彎彎:“阿辭,你喜歡我?”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結果姜晴在這上面糾結,蘇辭不由得惱怒:“那又怎樣!”

姜晴笑得更開心了,但笑過之後,他神色認真:“阿辭,再過幾日,我會到你家提親,到時候你會風風光光地嫁給我。”

說罷,大概是擔心蘇辭不相信,姜晴幹脆將腰間的玉佩摘了下來,他道:“這是我的信物,無論你遇到任何事,只要憑借這枚玉佩去肖家,肖宇梁會帶你找到我,沒有人敢攔你。”

蘇辭早就做好打算,她的確喜歡姜晴,而姜晴,大約也是喜歡她的。

姜晴極有可能是身份顯赫的宗室,但言行舉止不像一般男人那樣輕浮,也不曾在她面前表現出傲慢、輕視,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姜晴總是依著她,從未有過這樣或那樣的意見,否則在第一天的時候,蘇辭就避開他了。

可喜歡能值多少錢?或者說,姜晴喜歡她,是不是像喜歡小貓小狗般的喜歡?

蘇辭明白在世人的眼中,他們之間相差太遠,說不定姜晴也是這麽認為。姜晴喜歡她,但不會娶她為妻,而是打算將她納為侍妾。

今天她來,就是想要告訴姜晴,若他果然是如此想,那她絕不會讓他如願。

姜晴道:“你放心,不會有人議論你,我會解決的。”

蘇辭道:“可也許我不是個好妻子,也當不了好妻子,也許不止是我,連你也會被人議論。”

姜晴道:“我又不是為了娶一位好妻子才娶你。”

蘇辭笑了,道:“也許有一天你會後悔,沒想到我是這樣貪戀富貴的女人。”

蘇辭想,自己願意嫁人,大抵還是因為姜晴有權有勢。

蘇辭因權勢得過許多好處,無論是在回朝歌的路上受到各地官員款待,還是現在與父親斷絕關系拒絕嫁人,她有那麽大的底氣,一部分正是因為有靠山。

古人說靠山山倒,靠水水幹,但在山未倒水未幹的時候,權勢是如此迷人,無人不敬畏和渴望權勢。

姜晴訝異片刻,忍不住低聲笑起來,他邊揉著額頭,邊笑道:“哪有人這麽□□裸說出來的?”

蘇辭理直氣壯地道:“萬一你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姜晴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蘇辭覺得姜晴有時候挺奇怪的,笑點奇怪,看人的眼光也奇怪,但這種奇怪不會讓人反感。

————

天氣越來越冷,午飯之後,姜晴坐在船艙和蘇辭揮手道別,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姜晴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直到面無表情。

阮安忙上前:“公子。”

姜晴揉著額角,蘇辭一離開,疼痛就像被蜂蜜吸引的螞蟻,成群結隊聚集到頭上,永不停歇地啃噬。

姜晴看了一眼阮安,沒有說話。

阮安小心地觀察著姜晴的神色,道:“公子,您真要娶蘇姑娘為妻?”

姜晴答非所問地道:“你不覺得她很可愛麽?”

從小就陪侍在姜晴身邊的阮安,明智地選擇沒有答話,何況這位蘇姑娘或許真的會成為女主人,他怎敢妄議?

但有些話不能不說,阮安道:“公子,據探子回報,蘇姑娘與定北王關系甚密,老奴擔心,未來您處理許家時,依蘇姑娘的性子,恐怕會多生事端。”

姜晴淡淡地道:“若是許家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呢?”

阮安心一寒。

姜晴道:“對了,你派人讓青魚巷的那些人可以安分些,既然阿辭願意嫁人,就無需他們再多嘴了,免得阿辭不高興。”

阮安低眉道:“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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