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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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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道觀特別靈, 英子她娘去道觀求子,半年之後果然生下了個大胖小子!阿辭, 你也拜一拜, 萬一、萬一你能遇到個合心意的呢?”陳小妹不敢提夫君、男人之類的字眼,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蘇辭的面色,發現對方面色如常, 這才松了口氣。

蘇辭道:“我們不是來給蘇磊祈福的麽?”

蘇磊生病了,病得不厲害,大概是入秋了, 天氣轉涼,小孩一個不註意就容易著涼生病。陳小妹很擔憂,便來約蘇辭一起去道觀祈福。

其實為蘇磊祈福不假,但陳小妹的主要用意還是想勸蘇辭嫁人。

雖說已經分家,雙方還鬧得十分不愉快, 甚至傳出蘇辭為了男人和父親分家的話來。

蘇強為此更是惱怒蘇辭,而陳小妹還是放心不下蘇辭的婚事,夜裏愁來愁去,快要失眠了。

即使本人說不嫁人,陳小妹卻不這麽認為。她覺得蘇辭還年輕,年輕人,最喜歡立下狂妄自大的誓言, 最後慘遭打擊。

陳小妹不希望蘇辭後悔。況且陳小妹只要一想到楊與真, 便不自覺地希望能蘇辭的一生是快樂的, 只有這樣, 陳小妹才覺得算是報答了楊與真的恩情。

因此趁著兒子生病, 陳小妹借口要去道觀祈福, 順便把蘇辭也拉來了。

也許神仙開恩, 能給蘇辭覓到一個好郎君。

已經到了道觀,即使蘇辭明白了陳小妹的意思,也不好直接扭頭回家。

比起迎面而來的怒火,蘇辭發覺自己不太擅長應付這種關心,似乎是為你好,可實際上都不是你想要的。

道觀名為見雪觀。

道觀的名字很奇怪,哪家道觀會起名見雪?

一般道觀都會取清風、明月、白雲、紫霄一類聽起來就淡泊名利的名字,再說了,朝歌很少下雪,怎麽會取名見雪觀呢?

誰也不清楚見雪觀存在多久了,但都知道見雪觀存在的時間比無悲存在的時間還長,即使戰火紛飛,見雪觀也依然挺立在山中。

來道觀祈福的人有許多,年輕的,年老的,女的,男的,他們懷著各種心事,希望神仙能幫忙解決。

據說見雪觀很靈。

求子的生子了,求姻緣的婚嫁了,求官的當官了,求錢的發財了。

至於那些不靈的,自然是因為不夠誠心,或是祭拜的姿勢不對,或是不小心沖撞了神仙。反正不靈的話,不是道觀的問題,肯定是香客有問題。

畢竟連國主都會來見雪觀呢。

傳言國主私服微訪時,聽說見雪觀香火旺盛,便暗中查看,發現道觀祈福靈驗,便大加讚賞,還派人修葺道觀。

至於這傳言真假,誰也不清楚,不過見雪觀的確是由原來的地盤擴建了足足五倍大小。

陳小妹為兒子買了一道平安符,高高興興地揣進兜裏,發現蘇辭光站在那裏,沒有一點要求姻緣的意思,不由得著急。

“阿辭,這裏靈,你也來拜一拜,說不定就能找到個好夫家了。”

蘇辭正在看的是一個被雕刻得慈眉善目的神仙,聽到陳小妹的話,她搖了搖頭,笑道:“以前我來過這裏,那時是為了我娘,看來對我來說,祈福拜神仙是沒用的。”

陳小妹還想再勸,聽到蘇辭的話,面上訕訕的。

但陳小妹還是不死心,她拉著蘇辭,說是想在雪觀用膳,說不定神仙見她心誠,兒子的病就好了。

見雪觀不僅名字與眾不同,連修行之人也是如此。別的道觀,一般會區分女道和男道,而在見雪觀,女道和男道共同在這裏修行,也就是說,不區分女男,且見雪觀有名的道士,就是一位是道姑,名千機。

可千機道長即使在見雪觀修行,也是神龍不見首尾,大家很難找到。

大家都想見千機,哪怕只是一面,因為她有真本事。

有個身患重疾的人,到處求取名醫也治不好身上的病,無奈之下來了見雪觀,碰巧遇上千機道長,在千機道長的指點下,那人尋得靈藥,服下之後,不出半年就好了。不過那人想要再來見雪觀拜謝千機道長,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有人問過千機道長。

千機只是淡淡一笑,道:“緣分已盡。”

陳小妹也想碰碰運氣,見一見這千機道長,求個全家平安,再為繼女求個姻緣。

萬一吃頓飯的功夫就能碰見千機道長呢?不是常說什麽機緣的,萬一這就是機緣呢?

見雪觀的夥食一向是四菜一葷一湯。

有錢人家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來見雪觀吃一次午飯,便覺得還是粗茶淡飯好,窮人家平時連飯都吃不飽,能在見雪觀吃一次,便覺得是人間美味,可惜見雪觀的午飯不常對外人開放,且時間不定。

見雪觀的廚子脾氣古怪,心情不好時就不做飯,所以那廚子一旦不做飯,便是由見雪觀的道士自己做飯,那就顧不上那麽多人了。

不巧的是,今天見雪觀的廚子心情很不好。

陳小妹來之前沒有打聽清楚,以為見雪觀提供膳食,到了道觀才傻眼,她們來的時候除了帶錢和水,什麽也沒帶。陳小妹好說歹說,掌廚的道士才勉強同意給了陳小妹兩個饅頭。

陳小妹不想下山,又不敢抱怨道觀,於是在吃饅頭時,將饅頭撕成一綹一綹的洩氣。

蘇辭看得好笑,正想說下山算了,忽然餘光一閃,她有些疑惑地擡起腦袋。

一個身穿道袍的女人從屋外走過,奇怪的是她肩頭上趴著像小豬一樣的怪物,那怪物還長著短毛,全身雪白,四肢漆黑,似乎是很愛幹凈,不過真正奇怪的地方是它的鼻子很長,搖來搖去,像條尾巴。

長得又奇怪又可愛。

但好像沒有人覺得奇怪。

不管是一旁的香客、道士,還是和那道姑打招呼的人,都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

“阿辭,你去哪兒?”

蘇辭已經站了起來:“我內急,去趟茅廁。”

“……”陳小妹後悔自己不該多嘴,這多影響食欲。

可蘇辭剛追到門口,就和一人撞在了一起。

“你沒長眼睛啊?”

“對不起!”蘇辭趕快道歉,又要去追那奇怪的道姑。

“啊,這不是阿辭麽?”

蘇辭已經被人一把拉住,她回過頭:“瘋子?”

蘇辭的面前,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女人,個子與蘇辭差不多,不過蘇辭沒結婚,頭發梳成一根辮子,女人結了婚,頭發全都盤了起來。女人穿一件綠羅裙,還在肩上搭了一條紗巾,此時漸漸天涼,但大家都不像女人這麽怕冷。

“什麽瘋子,你才瘋子!我有名字,叫我陳齊鳳!”那人白了蘇辭一眼,又道,“你著急忙慌幹什麽去呀?”

蘇辭再向前看,那道姑已經不見了身影。

蘇辭道:“我看到個奇怪的人……”

陳齊鳳循著蘇辭的視線看去,納悶道:“奇怪?我沒看到呀?哎,我好久不見你,你現在可成名人了。”

看見蘇辭疑問的目光,陳齊鳳笑了笑,揚起手中的食盒。

“吃了沒?我今天做了糖醋裏脊,紅燒排骨,桂花蒸魚,還有豆腐鮮魚湯,你也來嘗嘗。”

陳齊鳳從小就愛吃肉,長大也是如此,無肉不歡。

“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你,你不是討厭這種地方麽?”

自打蘇辭會走路,就和陳齊鳳一起玩。

大家都說男孩調皮,但村裏還沒有長大的女孩,其實也野得很,常常能把男孩打哭,直到來了葵水,女孩才安靜下去。

陳齊鳳就是那個常常把男孩打哭的人,也因此經常被責怪,但陳齊鳳依然我行我素。誰招惹她,她就打水,所以被男孩稱為瘋子。

男孩將他們打不過的人都稱為瘋子。

陳齊鳳是大瘋子,蘇辭就是小瘋子。

因為陳齊鳳是打人的那個,蘇辭就是在一旁鼓動陳齊鳳打人的那個,有時候還幫忙。

蘇辭倒是覺得瘋子稱號挺好,起碼那些男孩不敢招惹。

兩人並肩走著,陳齊鳳看到了陳小妹,恍然大悟,又上前打了招呼。

“陳姨好。”

陳小妹喜道:“阿鳳?你也在這兒?”

陳齊鳳笑道:“有事沒事,拜拜神仙嘛。”

“你們吃了沒?我準備得太多了,要是不嫌棄,你們幫我吃點。”陳齊鳳將食盒的一一擺了出來,豪爽地道。

陳齊鳳放下食盒,一截手腕就露了出來,她忙用手拉了拉衣袖,想要擋住什麽似的。

蘇辭皺眉道:“你的手怎麽了?”

陳齊鳳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事,撞的。”

蘇辭才不信,她一把抓住陳齊鳳的手腕,一拉起衣袖,便看見一道青紫色的傷痕。

蘇辭沈默不語,又扯開陳齊鳳圍在脖子上的紗巾,果然看見一道掐痕。

蘇辭道:“他打你?”

蘇辭沒說他是誰,可另外兩人都知道她說的是誰。

今年夏天的時候,陳齊鳳嫁人了,嫁的是個畫師,屢次不中第,好在家裏有些地,能靠收租過日子。

蘇辭在婚禮的時候見過那男人,長得還行,五官端正,個子也高,就是瘦了些,跟竹竿似的。

那男人來陳家求親的時候,說要對陳齊鳳怎麽好,還要讓陳齊鳳享福,說得是痛哭流涕、天花亂墜,結果這才沒多久,就打人了?

難道陳齊鳳打不過?

陳齊鳳哼了一聲,道:“男人都一樣。”

蘇辭道:“那怎麽行!你得跟他和離,別跟他過了!”

陳小妹嚇了一跳,道:“阿辭,你怎麽能勸人和離?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啊。”

蘇辭道:“什麽婚不婚,那就白白挨打啊?”

陳齊鳳拉下蘇辭,翻了個白眼,道:“你別急,我能是那麽沒用的人麽?我能白白挨打?”

蘇辭道:“那怎麽……”

陳齊鳳抓住蘇辭的手,在刮了一下她的手心,示意她看向陳小妹。

蘇辭明白了,有些話是不能對外說的。

陳齊鳳道:“那天我不小心摔了個碗,他大呼小叫,我當然不高興了,本來就是我做飯洗碗,他屁事不做還嚷來嚷去,就和他吵起來了,可能是喝多了,他上手來打我。”

陳小妹擔憂地道:“夫妻之間就應該包容,你也是,他說他的,你就當他在放屁,別聽他胡話就好了。”

“嗯。”陳齊鳳點頭應了。

陳小妹生怕陳齊鳳想不開,回去就跟她家那口子和離,萬一後悔了,還要怪罪到蘇辭的頭上,又道:“女人不結婚哪成?不管什麽時候,女人都要找男人當靠山的,不然人家看你好欺負。再說了,阿鳳你家那口子挺好的,不愁吃不愁喝,平時對你也好,就是喝醉了打人不好,但那也比大多數男人好了,你和離再找,還能找到這麽個好的人來?”

陳齊鳳笑道:“我也這麽想,我還是打算和他好好過呢。”

陳小妹讚同地點點頭。

看著陳小妹放下心來,陳齊鳳壓低了聲音,但難掩興奮,轉頭對蘇辭道:“那天他喝多了,膽子還挺大,力氣也大,我一時還真打不過他,不過等他睡覺了,我就把他那兒去了,後來他醒了,乖得跟狗一樣。”

蘇辭一時難以消化這個消息,又重覆了一遍:“那裏?”

“嗯,”陳齊鳳坦然地點點頭,她夾起一塊排骨,放進蘇辭的碗裏,“現在可聽話了,我說東,他不敢往西。看來這人跟狗一樣,去勢了之後都老實。”

原來不是陳齊鳳怕了,而是更加兇殘,蘇辭艱難地道:“沒出人命就好。”

陳小妹沒有聽到陳齊鳳的嘀咕,只捕捉到了“沒出人命”幾個字,她憂心忡忡,道:“阿鳳,等會兒多拜拜神仙,神仙保佑你們夫妻能安安穩穩過日子。”

陳齊鳳嘴一撇,道:“保佑那個幹嘛,我今天來,是想求神仙讓我發財呢。”

陳小妹面露覆雜:“夫妻和睦,才能興旺生財。”

陳齊鳳道:“我攢了些錢,打算開一家面食店,所以想來拜拜神仙,保佑我開店順利。”

蘇辭道:“你手藝好,生意肯定也好。”

陳齊鳳喜道:“借你吉言,你放心,看在咱倆從小一起打架的交情上,萬一以後你落魄了,我可以收留你,你為我打工,我管你吃住,還給你工錢。”

蘇辭:“……能不能盼我點好?”

陳齊鳳道:“外面都說,你是運氣好,進山遇見了麒麟,送你麒麟角,還說你克夫,被家裏趕出來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前段時間忙,沒來得及看你,原先也是想這兩日去找你的,正好就碰見你了,省事。”

蘇辭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說了,陳齊鳳聽完之後目瞪口呆,甚至拍了一下桌子。

蘇辭莫名其妙:“你做什麽?”

陳齊鳳道:“好家夥,你的經歷簡直比那天橋底下說書的還厲害,這下該輪到你收留我,而不是我收留你了。”

蘇辭一時哭笑不得。

三人一起吃過了飯,又拜過了神仙,陳齊鳳就要回家去了,讓蘇辭和陳小妹吃驚的是,來接陳齊鳳的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

是一個長相頗有書生氣的男人。

那男人動作熟練地接過陳齊鳳的食盒和包裹,殷勤地沖她笑著,看見陳小妹和蘇辭,還問了聲好。

陳小妹驚道:“阿鳳,他這是?”

陳齊鳳笑道:“陳姨,他是住我們家隔壁的,我今早來道觀拜神,正巧出門時碰見他,他去城外收租,我們倆剛好順路,他有馬車,就捎上我來道觀,還說回去時也帶上我,省得我走路了。”

陳小妹道:“哦,你們……路上小心。”有些話擠在陳小妹的嘴邊,怎麽也鉆不出來。陳齊風是看著陳齊鳳長大的,知道這孩子除了脾氣暴躁,心地不壞,可別人看見這幅情景,會怎麽想她呢?可阿鳳到底不是她女兒,陳小妹不能對她說這些話,不然便是陳小妹多管閑事,看人齷蹉了。

陳小妹又擔憂起來。

另外兩人不知道陳小妹的心事,還在一旁小聲閑聊。

蘇辭挑眉道:“他是誰?”

陳齊鳳白她一眼,道:“都跟你說是我們家的鄰居。”

蘇辭道:“少來。”

陳齊鳳輕輕哼了一聲,最後還是忍不住笑道:“他長得還算不錯,對吧?”

蘇辭道:“還行吧。”

她拍了一下陳齊鳳,這代表著兩人都明白了某種不可明說的秘密,誰也不會說出去,也不會有誰為此感到愧疚。

陳齊鳳抿了抿嘴,揚起了嘴角,道:“我走了。”

與陳齊鳳道別,蘇辭和陳小妹也準備離開了,不過陳小妹還是不放心,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去找道士求個姻緣符,即使蘇辭不在意,她可不能不上心,誰讓她也算半個娘呢。

蘇辭已經想開了,因此對陳小妹不死心的舉動只是覺得有趣,也不阻攔她,就是在門外待在。

門外就是院子,院子中有個大香爐,香客們先是在香爐前拜了又拜,才魚貫而入,走進大殿,也有不進大殿,而是朝左右兩邊的院子走去。

大多數香客焚香時虔誠的模樣,很容易讓人覺得若是神仙還不實現他們的心願,那實在太不應該了。

蘇辭正看著,忽然一楞。

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道姑出現在側門,身影一閃而過。

她的肩上有一只像小豬的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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