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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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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等我?”江皓阜不記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但他很確定今天是自己最失態的一天,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更控制不住脫韁的心跳。

蘇磐點頭,他比江皓阜還要激動,那個他等了多年的人原來一直在默默關註著他,而他竟一無所覺。

遺憾嗎?

蘇磐覺得應該會遺憾吧,就算時間對曾經的他來說不過彈指之間,他還是希望能在當初就見到眼前這個人。不過現在相識也不算晚,他也終於明白為何江天工於他總是有些不同,那是日覆一日的相互等待中培養出的默契,未曾謀面也無法斬斷的默契。

“我……”

蘇磐剛要切入正題,兩人臉色同時一變,江皓阜反應更快,伸手攬住蘇磐的肩膀將人扣在自己胸膛。

蘇磐腦子一懵,馬上明白了對方的深意,他急忙調整角度,把自己的臉埋在江皓阜的胸前,兩只手抱著江皓阜的腰,不用看蘇磐也知道倆人此時的姿勢有多不可描述。

陌生,又不太陌生的氣息圍繞在鼻端,蘇磐在自己心臟逐漸加快的律動中找到了一點點真實感。

酆江之畔那些年,他曾幻想過許多次與阜尊相見的場面,他為自己編寫了無數開場白,到頭來他沒能等到那個人便來了人間,成了到處討生活的小小凡人。

可命運跟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當年的他們相互等待相互守望卻彼此互不知情,直到他成了凡人,他們才有機會把這許多年的誤會都解釋清楚。

嗯,要等這有些尷尬的情況過去之後再慢慢解釋了。

江皓阜摟著蘇磐穿浴袍的身體,心裏美滋滋,臉上寒如鐵。

“何事?”

小鬼差也沒想到上來會撞見這幅景象,不太靈光的腦袋瞬間空白,整只鬼徹底的呆住了。

老鬼差到底見過些大場面,他訕訕地賠著笑臉,把腦袋垂得低低的。等了會覺得不太對,他側臉一瞅,小鬼差還眼巴巴盯著阜尊和他身上的人瞧,氣得他照著小鬼差後腦勺就是一巴掌,硬生生把小鬼差的腦袋給打垂下來。

“啟稟阜尊,那日死於青城影視城的兩人生前並無大過錯,如今二人已在地府逗留了些時日,該去投胎了。閻王派我二人來問問阜尊的意思。”

“此乃地府之事,閻王做主便好。”江皓阜冷冷地說。

“還有……”老鬼差很郁悶,亡魂輪轉之事向來由地府負責,偏偏最近這幾個亡魂都被阜尊重點關註過,閻王老爺不敢自己跑來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把他們推上來當炮灰。平時倒無所謂,然而現在這個場合,都是男人,老鬼差心裏明鏡似的,他們多待一刻,招惹的憤怒值就越高,要是阜尊發了火,他們秒變篩子也是有可能的。

可閻王派的活兒他又不能不做,老鬼差在心底悲哀地嘆氣,猜想不久前才遞上去的好處令牌要失效嘍。

“前幾日在影視內鬧事的八人,有三人將要轉世,那個叫王西的姑娘也在其中,不知阜尊……”

“我再說一遍,地府之事去問閻王。”

江皓阜還挺意外那個王西也在第一批轉世名單裏,可他現在沒心思問,胸前的溫度越來越高,他怕再耽擱下去會惹火。

老鬼差恭敬行禮告辭,身體一點點隱入地下,走得只剩了個頭才發現小鬼差還縮頭縮腦在那站著,他只好又伸出一只手硬把小鬼差給拖走,全過程堪比恐怖片,也虧得沒外人瞧見。

即將離開前,老鬼差深深瞧了蘇磐的背影一眼,帶著小鬼差逃回地府。

“走了?”蘇磐扭頭一瞧,森森陰氣已然消散,兩名鬼差也不見了蹤影,“呼,好懸。”

他拍拍胸口,整理好浴袍,重新坐好。

江皓阜也摸摸胸口,溫度正在快速退卻,這感覺,不爽。

“想不到王西這麽快就能去投胎,看來那姑娘命中該有一生死劫。”蘇磐感嘆著。

王西這種吃錯藥的情況不算自殺,算枉死,陽壽未盡之前是不能轉世的,如今她要去投胎,說明她命中有此劫難,跨過去倒也能活,可惜她沒能跨過去。

“嗯。”江皓阜心不在焉,手掌還貼在自己胸口,那裏已經徹底涼了。

“還有那兩個被殺的人,你……”蘇磐驚訝於江皓阜竟然也參與其中,不過一想對方可是阜尊,自己能想到的事他又怎麽可能想不到。何況自己被當成殺人犯,江皓阜於公於私都不可能袖手旁觀。

於公,他是自己陽世的經紀人,於私……蘇磐的心又跳亂了幾拍。

“對了,你讓閻王處理王西的事,是不是已經從她那查到什麽了?”蘇磐想起王西被提上來的事,如今的他能力有限,能查到的東西也有限。可阜尊就不一樣了,這陰間怕是沒有他查不到的事。

“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江皓阜終於適應了胸前的冰涼和空虛,他迫切地想要繼續話題,然後找機會重新把自己的心給焐熱了。

蘇磐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他的確是奔著攤牌來的,也想好江皓阜承認身份之後自己說出這些年的等待。可江皓阜攤開的牌不在他的預料,又被兩名鬼差橫插這一腳,尤其剛剛兩人才親密接觸過,他那點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早散了,那些話……

“那話說起來有點長,咱們先說說王西的事吧。”

蘇磐坐得像個小學生,要多規矩有多板正,江皓阜有心再問又覺得再問自己就是個禽獸,整個人悶了半天才接起蘇磐的話茬,

“我看過她的記憶。”

江皓阜手指一勾,蘇磐面前那碗只剩個碗底的姜茶飛了出來,在半空拉伸成一道水幕。

蘇磐新奇地瞧著,阜尊乃是陰間至尊,雖非仙身卻比神仙更尊貴,沒人知道他從何處來,也沒人曉得他如何修得如此通天的本領。蘇磐前世一直渴望得見真顏,沒想到如今不僅見了阜尊,還看到阜尊小露一手,只是這水幕流動中帶著點小小的歡快與哀怨,有點像那些年他日日盯著瞧的酆江呢?

難道他從酆江水中讀出的情緒並非是他看水看出了幻覺,江水反應的其實是阜尊的心情?

這個猜測讓蘇磐下意識凝住呼吸,他強迫自己不要繼續想下去,因為再想,他這顆凡人的小小心臟可能要爆炸了。

水幕上突然出現的畫面幫了他一把,那是王西死後的記憶。蘇磐看著,臉色慢慢沈了下去。

江皓阜始終瞧著他的表情,當那個模糊的人影出現,他在蘇磐身上感受到一瞬間的兇氣。那是從未在蘇磐身上出現過的,被欺騙被重傷後才有的痛恨。

江皓阜揮去水幕,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他知道當年蘇磐為何會轉世,可其中有很多細節他是不清楚的,他想問,卻不想在這個重逢的時刻提及。那是蘇磐不能觸碰的傷口,即使蘇磐表現得雲淡風輕,江皓阜也知道他心裏應當很在乎。

他沒有催問,就這麽靜靜地坐在蘇磐身旁,任由蘇磐獨自消化著心裏的萬千情緒。他想參與他的喜怒哀樂,卻不會強行擠入,他給他足夠的耐心和信任,亦如曾經千年的彼此陪伴。

“你……知道我為何轉世為人嗎?”蘇磐終於開口。

江皓阜停頓許久,點頭。

“當年我偷了生死簿,導致生死簿遺失,”蘇磐翻開手掌,半部生死簿躍然而出,散發著淡淡金光在他的掌心慢慢翻動,“其實我搶回了半部,可我沒有歸還地府。”

江皓阜終於舍得把目光從蘇磐身上移開,他瞧瞧那遺失百年的生死簿,像在看路邊十塊錢一斤的舊書。

這東西不過是記錄蒼生功過生死的本子,而他早於生死簿,這上面沒有他的名字,就算他願意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小小生死簿也受不起。

也就地府和閻王老兒當個寶,丟了還要不依不饒。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偷生死簿嗎?”蘇磐又問。

這次江皓阜搖頭,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很多年前就曾查閱過,生死簿上也沒有蘇磐的名字,那蘇磐當年又為何要偷這個破本子呢?堂堂地府之仙,他想看隨時可以找判官去借,實在沒有冒險去偷的道理。

“我常游走於陰間是想找一樣東西,我找了很多年也未曾找到,後來我遇到一個人,他說他有重要線索,但需要我做一件事。”

蘇磐五指驟然張開,生死簿快速翻篇然後定格在某一頁,江皓阜看過去,那是一個人的名字,可那兩個字被一道紅痕抹掉了。

江皓阜微微皺眉,生死簿再破爛也是天書,包括閻王在內無人有權修改,更無人能夠修改。這紅印是如何畫上去的,被劃掉的又是何人?

“他說他要找幾個人,卻苦於沒有線索,所以他要看生死簿,想從幾人的生平來推斷他們在哪裏。我求物心切信了他,替他偷了這生死簿,哪想到他並非要看,而是想搶。”

蘇磐閉了閉眼,長長嘆息著:

“是我太蠢了。”

江皓阜很心疼,他情不自禁撫上他的肩膀,把人抱進懷裏,用極輕的語氣說:

“不是你太蠢,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這世間竟有人能塗改生死簿。”

很多人受影視劇影響覺得生死簿可以隨意修改,只要把自己的名字劃掉就可以逃出無盡的輪回。

實際上生死簿就是個記錄冊,因天道輪回而自動記載,除了極個別人不在其列外,無人能夠逃出其記錄。

這東西在誰手上都一樣,只能看不能寫,凡人更是連上面的字都看不到。誰又能想到有人處心積慮來偷生死簿,又有誰能想到有人真將生死簿給改了。

“那個人,化成灰我都記得。”

蘇磐五指握緊,生死簿隨之消失。

江皓阜心中了然,那個拿走王西臉皮的,便是當年搶走半本生死簿且將某個名字劃掉的人。

他瞇起眼睛,暴戾之氣於心內湧動。

這個人突然出現在影視城,還搞出僵屍咬人的鬧劇,怕不是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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