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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兩頭下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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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之後, 陳子衿這才有空詢問謝玄:“不是說要過年前再回來的嗎?”

謝玄卻不忙著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道:“衿衿還記得在彭城時,我和你提到過的範汪嗎?”

陳子衿點點頭:“你說的可是如今的徐州兗州刺史範汪?”

“不錯, 正是他。”謝玄嘆了口氣, “你可知,他很快就不是這二州刺史了?”

那時在褚太後宮中,商定擇範汪去做徐州兗州刺史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今日卻聽說他即將卸任, 陳子衿有些意外:“不過短短數月,怎麽會……”

謝玄長嘆了一口氣。

桓溫在知道朝廷選派了範汪了之後,果然震怒, 然而也不好在明面上駁了褚太後與新帝的顏面。但他一直耿耿於懷,因此沒過多久,就找了個理由傳信給範汪, 信中提到前燕軍多次來犯, 徐州與兗州乃是兩國交接之地,他想讓範汪率軍北伐, 震懾前燕, 讓其不敢再來犯, 若是震懾不住,總歸是朝廷的兵馬, 兩方相鬥, 他亦可以從中獲利。

桓溫的算盤打得倒是響亮, 但誰知道,範汪是個直心腸, 他認定了自己是朝廷委派的官員,竟以沒有見到皇上的詔書為由拒絕了桓溫, 隨意回了封信就將他打發了。

“桓溫如今上書朝廷,說要免了範汪的官職,連繼任者都已經找好了。只怕這回,就算會稽王出面也保不住範汪了。”謝玄搖搖頭,“如今的桓溫,儼然是要效仿魏武帝,他準備在洛陽重新設立軍政基地,將所有國力民力重新往北部傾斜,如今他風頭正盛,軍中機要人員大多都是桓系親信,我留在北方,總歸得不到他的信任與重用,不如暫時避其鋒芒。”

想起幾個月前,在崇德殿中褚太後還対範汪滿懷著期望,陳子衿也感到有些無奈,朝廷孱弱,也著實無人可用了,也惋惜道:“範汪或許就敗在了不夠圓滑,不僅沒有平衡好朝廷與桓溫的關系,反而更加激怒了他,如今不僅自己官職不保,或許還要牽連其他人。”

“桓溫如今勢力越來越大,他自然更加明白兵力的対他的重要性,從他手中去分兵權這條路必然是走不通了,太後娘娘雖是有心扶植,但如今謝家手中的兵權實在是太少,此番回來我也想著,我們原先在京口見到的北府兵,不知道是否有可能為我們所用。”

提到了關鍵之處,謝玄的目光變得深沈:“郗家如今是把兩頭下註給玩明白了,郗超在桓溫軍中頗受重用,他父親郗愔就留在京口為朝廷鎮守邊卡。”

“竟是兩頭下註嗎?”陳子衿倒是不明白了,“桓溫対北府兵覬覦已久,都是郗家父子,若郗愔不是真心為朝廷守著京口,還不如直接順從了桓溫,將北府兵交由他統領,真的有必要和自己的兒子演対手戲嗎?”

謝玄點點頭:“只是,身在這棋局中的人早已經身陷其中看不清真相,當然信了他們的說辭。但是你要知道,桓溫的年歲也大了,縱然他手握兵權,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高平郗氏與瑯玡王氏與陳郡謝氏不同,他們本就是借著流民之勢起來的新出門戶,在朝堂上的根基尚且不足,郗家也不敢把所有身家都壓在桓溫身上。”

他繼而感嘆:“不過,因為我先前拒了郗家的婚事,郗超多少也有些不願意見到我得勢,明裏暗裏也用了不少手段,如今他深受桓溫信任,我再繼續留著,也沒有太多用武之地。”

陳子衿也頗為認可:“你回來是対的,範汪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陳郡謝氏與太後的關系已經是擺在明面上的,桓溫自然也明白你們不會真心助他。如今真正要考慮的問題,還是如何取得更多的軍權在手中。”

她想起那個紫面少年,便問謝玄:“夫君可還記得在彭城遇見的那個紫面少年劉牢之?他若是還在京口,倒是難得的將帥之才。”

“的確,我心中也認為,他堪當大用,但若是只有將軍沒有士兵,這事也有些難辦。”謝玄心中讚賞她方才那一番見地,然而嘴上卻道:“這些事並非一兩日就能夠辦成的,暫且先放一放,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麽?”陳子衿仰頭看著他。

“方才回來的路上,不是讓你好好想想,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趁著這段時間,帶著你出去散散心,如何?”謝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如我們先去吳興郡看看叔父,然後再去會稽?聽聞我又新添一外甥,我們去看看長姐和小外甥們,如何?”

“啊!道韞姐姐又添子嗣了。”連月來,已經見了許多樁喪事,難得有件喜事,這讓陳子衿有些激動,“算算日子,她上次來時應該就已經懷有身孕了,竟然都沒有告訴我。”

陳子衿想了想:“明日我去李娘子鋪子裏再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麽適合的器物可以送給小外甥們,挑好了之後我們再出發,你覺得如何?”

看她已經在操心該送什麽禮物給外甥了,謝玄走上前去,握著她的手:“這些事情也可以暫時放一放。”

倒是陳子衿疑惑了,笑出了聲:“這事也要放一放,那事也要放一放,我都不知道什麽事得放在眼前去做了。”

謝玄原本牽著她的手忽然一用力,便將她整個人帶入了懷中,目光含笑而又灼灼,神情忽然變得深邃又熱烈。

“我們自己的事,不能放一放。”

而陳子衿此刻只得斜仰著頭與他対視,在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此刻竟只能看得見自己的身影,驀地,她忽然想起在彭城的夜空下,他的唇是如何的柔軟。

這個想法讓她臉紅心跳,只得刻意回避著他的目光。

然而謝玄卻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執拗地將她的臉轉過來。

一個深吻落下。

他仿佛是在飲用清澈甘甜的泉水,隨後,細密的吻不斷落在她的臉上與唇上,她的嘴唇因為他溫柔的吮吸而顯得格外嬌艷。

就這樣親吻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謝玄伸出另一只手撫了撫她的耳畔,分明是隨意的一個動作,不知為何卻讓陳子衿覺得愛意無限,他沈聲說了句:“你如果不願意,我也可以……再等一等。”

陳子衿看著眼前的謝玄,一會兒是乞巧節河畔冷著臉的模樣,一會兒是雞籠山道場廂房內深情的模樣,一會兒又是彭城夜晚下認真堅定的模樣……

這麽多個影子重疊在眼前,她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側臉,觸及了那一方帶著溫度的皮膚,原來那些都是幻影,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謝玄。

她的指尖緩緩移動,移到了他的唇上:“我沒說不願意。”

謝玄湊近,以鼻尖貼在她側臉,在她耳邊說道:“衿衿,其實剛才我說的是謊話。”

“我不想再等了。”

說罷,一只溫熱的手輕輕捂在她的眼眸上,陳子衿閉著眼感受他掌心的溫度,這曾經讓她害怕恐懼的事,此刻竟因為他的愛意而變得令人期待。

兩人都是生澀且懵懂,只能憑著本能去尋找彼此的體溫。

……

事畢,謝玄將陳子衿攬在懷中,兩人的發絲交疊,難舍難分,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兩人攪亂在一起的頭發,各取了一縷青絲將它們更深地纏繞在一起,松松地打了一個結:“這下,你就跑不掉了。”

這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陳子衿嘟囔了一句:“我何時說過要跑了?”

謝玄微微嘆息:“從前我雖然不懂那些談情說愛之事,但也不是眼盲心瞎之輩,讓我來數數看,你口中的好弟弟顧愷之,從前顯陽殿那位陛下,還有我的好兄弟王子敬,可能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他們哪個不想跟我爭搶一番?衿衿收納著一眾郎君的歡心,就好似擁有一方魚塘,尾數甚多,不甚擾我。”

“愷之還是孩子,你在說什麽?”他剛剛提到的那些人,除了司馬聃,另外兩人都讓她覺得荒唐極了。“還有子敬,自天闕山一別之後,我與他就再也未曾見過面。噢不対,上一回見,還是和你成親那日,他來家中喝酒。”

謝玄搖了搖頭:“你可知,子敬曾対我說過,想將你娶回王家做妾。”

竟然還有這等事,她好奇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謝玄似乎不太樂意:“過去的事情就不再提了,總歸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妻子。”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這副表情,陳子衿想起從前兩人總是爭論不休的時光,心中便想著戲弄他一番:“噢,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那我去了會稽,親自問問王子敬吧。”

“你——”謝玄側過身子,將她牢牢禁錮住,“兩頭下註之道,只可用在朝堂上,斷不能用在感情上,聽明白了嗎?”

陳子衿一邊笑一邊答應著:“明白了,明白了。”

“我看你不像是明白了的樣子。”

說罷,他整個人又壓了上來。

陳子衿頓時驚慌,趕緊求饒:“我真的明白了。”

“晚了。”

天地寧靜,萬物寂寥,只有屋內一室令人沈醉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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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都是牛車馬車,雖然速度緩慢,但畢竟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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