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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不像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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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家莊園裏的這位廚娘是從上北跟著一道來江東的,一手奶酪做得極為可口,所有人讚譽連連,一邊品嘗美味點心,一邊又回憶起北方的生活來。

聊著聊著,竟然又過了一個多時辰。

見時候不早,想著回城還需要些時間,郗雲華也沒有過多挽留,只客氣地說了句下回定要再邀大家同來玩樂,於是眾人便三三兩兩地乘車回去了。

陳子衿被郗雲華安排去送崔珩離開,經過了一日的相處,她覺得崔珩身上的脂粉味雖然有些濃厚,但倒也算得上好相處。

只是,她著實不喜歡崔小郎這一款的…

“有勞了。”崔珩上車前,朝她行了個禮,“今日能夠結識子衿,倒是真的不虛此行了。”

“哪裏,崔郎君謬讚了。”陳子衿亦是說了些讚賞之詞,便將崔五郎客客氣氣地送走了。

看著崔珩小心翼翼地撩開簾子進了車,臨別前又朝著郗家莊園的某處深深望了一眼,陳子衿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

恐怕,是要辜負了表嫂的一番美意,崔珩似乎,對她也沒那方面的意思。

一轉頭,卻見謝玄正站在自己身後。

原來方才,崔珩看的竟然是他。

得出了這一結論之後,陳子衿覺得自己仿佛參透了什麽天機,只有她知道,而謝玄並不知道,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可有時間一道走走?”他問道,“這會兒太陽快下山了,應該不會曬人了,我瞧著你擲色子的時候倒不頭暈,精神十足。在屋子裏悶了一天,也該出來活動活動才好。”

陳子衿這才想起,今日他第一次邀她同游牛首山時,自己就找了一個拙劣的借口,說曬了太陽會頭暈,這會兒到了日暮時分,確實不太好再找同樣的理由推辭。

於是十分痛快地應承了下來。

兩人沒走遠,只是在郗家莊園外圍溜達而已。

“我看那崔珩,學業不精,倒是十分善於撩人。”謝玄忽然來了這一句。

想起他才認識陳子衿一天,就那樣親密地叫她的名字,謝玄又補充了一句:“一副輕浪蕩的做派,不像個好人。”

陳子衿想到今日他竟當眾為難崔珩,又回憶起先前在始寧縣,對自己一番批評,心中不免有些憤憤不平,於是便替崔珩辯解了幾句:“我覺得崔五郎人挺好的,至少謙遜有禮。”

她是什麽眼光?謝玄有些錯愕:“塗脂抹粉,一點世家郎君的模樣都沒有,你哪裏看出來他不錯?”

“他只不過是仰慕你的風采,想要與你結交罷了,你就算不喜歡別人親近,倒也沒有必要當眾叫人難堪。”

“況且,塗脂抹粉又怎麽了,你原先不也整日佩戴香囊?時下風氣便是這樣,這也不是你為難別人的理由。”

聽她句句話都在維護那崔珩,又想到了郗雲華今日隱晦的暗示,似乎有意為他們兩牽線搭橋,謝玄倒是氣得笑了:“陳子衿,我以為來了建康,你的眼界總會更高些,看不上我謝家,總得找個比我更好的,這才能讓我心服口服吧?崔珩與你,哪裏相配了?”

“崔五郎與我不配?那誰與我配,你嗎?”

被他一激,陳子衿也是話趕話,此話說出口,竟然沒有察覺到謝玄眼中的怒氣。

“你不是遞了名冊要入宮做女史,怎麽又一副急著給自己找下家的模樣。”謝玄的眼眸變得深沈,“陳子衿,你究竟是什麽想法?”

見他這逼問的態度有些緊,連帶著兩人的距離也在慢慢靠近,陳子衿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廂房中撞見他時候的模樣。

那是她未曾見過的模樣。

未知的事物總是危險,她真的還不夠了解他!

“我沒有什麽想法。”陳子衿往後退了兩步,有意拉開兩人的距離:“謝郎君這話說的,難道連我交什麽朋友和什麽人來往,也要管嗎?”

謝玄嗓音低沈,語氣帶著些壓迫感:“不許將竹瀝香送給崔珩。”

陳子衿面露難色:“可、可是今日我已經答應了崔郎君,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

聽她這話,謝玄質問道:“這時候想起來要說話算話,那為何你對我說過的話,都能輕易不算話了?”

“我沒有!”

“你有。”謝玄背著光,就站在她身前,“也許去年乞巧夜,我們換一種相遇方式,就不是如今這模樣了。”

他深深地望著她,第一次認真地念出她的名字:“子衿,其實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

陳子衿忙制止他:“抱歉,我卻不太想聽。”

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他也是這樣的語氣,說是有話要講,其實不過是站在高處對她指指點點,那時她為了躲避嫁到陸家,不得不按捺著脾氣聽他一頓數落。

如今,她一身自由,何必再受他折辱?反正他也說不出什麽好話來,她選擇不聽,總可以了吧?

“你究竟是不敢,還是不願意接受我的心意?”

沒頭沒腦地忽然冒了這樣一句話,陳子衿心中不太確定他是什麽意思,但只聽字面,倒是有些暧昧。

他莫不是,在向她表明心跡吧。

這個想法出現在腦子裏,讓她也慌了陣腳:“我說過了,絕不可能做妾。”

“我沒有說讓你做妾。”謝玄耐著性子解釋。

陳子衿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難道,你竟然是想……”

謝玄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那你願意嗎?”

“自然不願意!”她斷然拒絕,“我阿娘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將我生下,為了我自己的命都丟了,我來這人世間必然要好好走一遭,才對得起她的生育之恩。”

謝玄倒是糊塗了,怎麽這又跟她的阿娘扯上關系了?

陳子衿看著他:“讓我做你的外室,更是想都別想。”

這話說完,謝玄才知道她是徹頭徹尾地誤會了他的意思,問道:“難道你以為,我想讓你做我的外室?我在你的心中,竟然是這樣的形象?”

“不然呢,你以為自己是怎樣的形象?”陳子衿打定主意讓他死了這條心,語氣也硬了起來,“乞巧夜初遇,你就言辭暗諷我為紅顏禍水,之後在後溪垂釣,雪中送點心,你更是接二連三地嘲諷我,今日崔珩不過是露出了些許討好你的意思,你竟當眾令他難堪。也許你們王謝子弟身來高貴,不是我們能夠比擬的,但今日我也把話跟你說清楚了,我並無高攀你的意思。”

“原來,你竟是這樣看我。”謝玄看著她眼中充滿著防備,那眼神灼灼,似乎要將他的心燒出一個洞來,心口突然痛了一下。

陳子衿並未察覺他臉色異樣:“你不過是將我視為可以豢養控制的金絲雀而已,又怎麽會對我付出真心呢?不過是那時覺得我整日追在你身後,忽然有一天不追捧著你了,心中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罷了,你一定是覺得,自己芝蘭玉樹美名在外,全天下的女郎看見你都應該連路都走不動,你說一句要納她們做妾,就上趕著把自己塞進花轎,爭先恐後入你謝家門第。”

聽完她這一番話,謝玄陷入了許久的沈默,陳子衿見他垂著臉不說話,心中也暗暗憂慮,是不是今日這些話說得有些重了。

他擡起頭,重新凝視著她的臉龐,“我沒有讓你做外室的意思,原先說出讓你做妾的話,也不過是因為,謝家和陳家門第著實相差懸殊,那時候你的父親,恨不得將你立刻送到高門大戶的模樣,我們皆是看在眼裏,又怎會不知道他所求何事,但他要的東西,謝家給不了他,因此,我才頗多顧慮。”

原本還心懷愧疚,聽完這番話,陳子衿冷笑著為他鼓掌:“謝玄,你也終於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了,從頭到尾,無論是我還是我阿耶,你都看不起。怎麽,如今發現我已經脫離陳家,還有個清流世家出身的外祖,又對我另眼相看了?”

“不接受我的心意,莫非你真看上了崔珩,你難道看不出,他並配不上你。”謝玄有些慍怒,但話還沒有說完,又被陳子衿打斷。

她的拒絕一次比一次堅定:“娶妻講究門當戶對,納妾在於情投意合,我們兩不相靠。謝郎君的心意太過於沈重了,子衿身世如浮萍,朝夕漂流,自己都不知道未來在何處,承載不了這番沈重的心意,謝郎君,還是將它交由合適的女郎吧。”

謝玄的神色有些悲哀,他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做心動,之後的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思慮重重,卻被眼前的人無情拒絕。

他試圖從她的臉上察覺出一些其他的情緒,或者她不敢接受這樣大膽的表白?或者她對嫁入謝家這樣的高門大戶頗有顧慮?又或者,因為她知道了郗家有意結親,感到為難?

然而都沒有,他只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清楚的拒絕。

以及波瀾不驚的平靜。

回應他的,唯有長久的沈默。

原來,這就是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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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追心上人,路漫漫而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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