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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姜太公釣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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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打定了主意刻意接近謝玄,陳子衿著實費了好一番功夫去投其所好。

如今世道下,郎君們都崇尚修仙之道,於是送過去一套《黃庭經》全冊,被謝郎君退了回來,表示自己對道教養生修仙並無興趣。

那也沒關系,世家子弟總要習字吧?又得了一副衛瓘《頓州帖》拓本送去,也被謝郎君退了回來,表示王謝兩家交往甚好,家中有不少王羲之原帖,不需要臨摹其他人的字帖。

她咬咬牙,親自秀了香囊相贈,這番情誼表達的應該明明白白了,但還是被退了回來,這回謝郎君,倒是什麽話都沒帶。

陳子衿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只能派出了冬青,日日在謝家門房處晃蕩。

美人計果然有效,冬青不負所望,徘徊幾日之後帶回來一個重要信息——

謝郎君最大的愛好就是釣魚,經常去後溪垂釣。

一番準備之後,陳子衿拎著魚竿提著小桶,假模假樣地來到了後溪。

果然,見到了謝玄。

“咦,好巧啊,謝郎君也來釣魚嗎?”

過了處暑,但江左地帶的秋老虎依然兇猛,午後的天氣尚有些悶熱,謝玄擇了背陰之地垂釣,縱然如此,臉頰上也已經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

他擡手擦汗之際,瞥了陳子衿一眼:“你怎會來此地?”

“顯而易見,我也是來釣魚的!”陳子衿答得輕快,她刻意選了一個與他不遠不近的距離,將小桶放好後,又學著他的樣子將魚線拋入水中,握著魚竿靜靜等待。

見她一頓操作毫無章法,謝玄蹙眉:“你就準備這樣釣?”

陳子衿不解:“對啊,釣魚不都這樣嗎?”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自顧自地笑了笑,又搖了搖頭,不再繼續說話。

在陳子衿發呆,擦汗,抓癢的這段時間裏,謝玄已經釣上來好幾條魚,縱然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來釣魚,也難免好奇:“為何魚兒都上你的鉤?我是不是該換個位置?”

謝玄將魚放入桶中之後,走到她身邊,將她的魚竿拎起來:“你連魚餌都舍不得給,哪條魚會上你的鉤呢?”

說罷,一邊取了紅蟲幫她鉤好,一邊問:“你特地來此處找我,可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

她的目的輕易就暴露了,陳子衿倒也不氣惱,笑嘻嘻地說:“誰說不放餌料就沒有魚兒上鉤,我這不是已經釣到了嗎?”

“巧言令色。”謝玄無奈地搖搖頭,陳子衿的能言善辯他早已見識過,他將放好餌料的魚竿重新遞到她手中,“這把魚竿倒是漂亮,可惜不太實用,只能做裝飾品。”

“謝郎君喜歡嗎?送給你好了。”陳子衿大大方方,“這是我親手做的。”

謝玄摸了摸那魚竿的尾部,指尖有些毛糙感,才發現上面有精美雕刻的花紋,這陳子衿一看就不會釣魚,更加沒釣過魚。

魚竿的尾部時刻握在手中,因此更需要圓潤順滑,這種花架子,正如他剛才所說,只能拿來裝飾,並不實用。

他反問:“你方才拿著魚竿許久,沒覺得手痛嗎?”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點。”陳子衿攤開自己的掌心,果然上面深深淺淺留了幾道紅印子,“謝郎君果真心細,多謝關心。”

“所以,你根本就沒釣過魚,特地來此處尋我,是有事要說?”

陳子衿有些為難,猶猶豫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兩只手握在一起反覆揉搓,謝玄看著她的臉上漸漸染上一層紅暈,露出一絲譏誚。

“你總不會要說,你心悅於我吧?”

有……這麽明顯的嗎?

頃刻間天地都靜了下來,兩人只顧著互相揣測,竟都沒有發現天色早已悄悄暗沈,而大雨驟然而至,毫不給人準備的時間。

謝玄將魚竿放下,對著她說:“走,先去那邊亭子裏躲躲雨。”

還好兩人跑的夠快,才避免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得狼狽。

謝玄隨意地用手擦了擦臉上的雨珠,探出身子看了看:“這雨一時半刻應該停不了。”

被這突如其來的雨一攪和,陳子衿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剛才準備好的臺詞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無聊地伸出手接了些雨水在手心,又灑向遠處。

“雨落歸於大地,花落歸於塵土,人生亦是如此。”她忽然感慨了句。

這點滴的絮語倒叫謝玄看不透她在想什麽:“雨落總有晴時,花落總有再開,人生亦是輪回不休,唯有修仙得道者,才能永世不朽吧。”

“退了我的《黃庭經》,還說對修仙不感興趣。”陳子衿嘟囔了句,“我看謝郎君對修仙之道倒是頗有興趣。”

“你信不信輪回?”他看著落下的雨珠,驀地問了句。

陳子衿思考了片刻,原本她想說,自己根本不信這些鬼神之說,但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阿娘。

若是她的阿娘還在,自己也不至於如此孤單無依靠,阿娘應該會護著她,事事為她籌謀,千挑萬選尋一戶好人家送她出嫁,才舍不得將她隨便給人做續弦。

於是她回道:“我雖不信,但卻希望有輪回,願已經故去的親人,下一世能夠好好過完一生。謝郎君呢,你可信輪回?”

謝玄點點頭:“這點我倒與你意見一致,希望已經故去的親人,輪回轉世不要再受今生之苦,好好過完一生。”

見他此刻態度有些軟,陳子衿知道機會來了,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於是她緊跟著問道:“我聽聞,謝郎尚未定親。不知郎君心中可有意中人?”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說完之後沒有看他,垂著臉捏著手裏的帕子,那方帕子都要被她揉爛了。

“沒有。”他本不想回答,但也不知為何,口中吐出這兩個字。

陳子衿長舒一口氣,心中覺得又多了幾分希望,既然還沒有中意的女郎,那自己那事兒做起來,倒也無需顧忌,又問道:“那不知謝郎君,中意怎樣的女郎?”

謝玄的眉頭又皺了皺:“你到底想說什麽?”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也不知道是故意裝傻,還是真就這麽楞。雨下的又密又急,一時半會兒顯然停不了,陳子衿深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將這出戲演到底。

“若郎君心中沒有中意的女郎,為何頻頻將我贈與你的東西退回來?”

“平白無故不受人的禮。”他回答的倒也並無不妥。

難不成她這是遇上高手了?再這麽拉扯下去,陳子衿覺得自己都快敗下陣來,回道:“乞巧節那晚,你在河畔救了我一命,這麽大的恩情,這點東西又何妨?”

“只是碰巧,你不用放在心上,換作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出手相助。”謝玄依舊疏離。

見他油鹽不進,陳子衿決定使出最後絕招。

她作出一副憂傷做作的模樣,把那方差點被揉爛了的帕子悟在心口:“謝郎君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看來是一點機會也不給我了。”

再三拉扯之下,她可終於是把實話給說出來了,謝玄卻嗤笑了一聲:“你想攀附高門,並非我陳郡謝氏一家,大可以去尋其他世家子弟。”

陳子衿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對,明明是一腔“情真意切”地愛慕,怎麽就變成了他口中的攀附高門?

她咬著牙:“你從哪看出來,這是攀附,我怎麽就不能是出自真心呢?”

“是出自真心還是另有目的,我想你心中比誰都清楚吧。”

原本謝玄對她尚且有幾分好感,但自從那日在東山墅宴請了兩任始寧縣縣令之後,陳子衿對他驟然轉變的態度,讓他有些錯愕。

而之後,她又接二連三派人來送禮的行為,無一不是說明,她更看重的,是他謝家子弟的身份。

這樣攀附世家的金絲雀他見得多了,但是像陳子衿這樣將攀附一事做得如此光明正大,唯恐所有人不知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她的臉皮怎麽能這麽厚,就那麽光明正大地將東西送到謝家,上面還附著自己的大名,而今日居然還敢跟他說,這是出自真心?

那日分明聽她父親說,已經備了庚帖要將她嫁到吳郡。

看來,是江南四姓家族比不上陳郡謝氏,倒是他托了這個姓氏的福氣,因此才能入得了她的眼了。

聽著他說得倒也不是全錯,雖然自己的真實目的並不是想攀附上謝家,但倒也確實不是出自真心,陳子衿心中有些虛,嘴上卻硬撐:“謝郎君,你就算看不上陳家,倒也不用這樣將我的一片真心踐踏於腳下吧?”

看著眼前的女子,她足夠貌美,確實有成為一只金絲雀被人妥善圈養於高門大戶之中的資本,但是上天給了她美貌,偏又給了她聰慧,所以讓她不知足,反而更加善於去利用自己的美貌獲取更多。

雨漸漸停了,謝玄似是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再回答,只是轉身往回走。

回想起乞巧節那夜,她在鬧市中斷案,輕松化解了一樁難題,此後便在他的心湖之中,投下了影子。

他還以為,是遇見了不一樣的人,沒想到還是落了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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