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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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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日,周國皇帝宇文邕正式為太子宇文赟舉行婚典,迎娶隨國公之女——普六茹麗華。

今晨一早,我就和獨孤伽陵趕往隨國公府邸。獨孤伽陵是獨孤伽羅的同母親弟,也是麗華的親舅舅,我和他作為麗華的娘家人,自然要送她一送。

寬敞開闊的公府門前,太子的迎親大隊已陳列開來,禮樂高奏,鑼鼓喧天,到處洋溢著沖天的喜悅。

宇文邕素尚節儉,愛惜民力。今番為太子娶妻,禮數儀式雖然莊重,但排場並不奢華,甚至還不如豪門大族娶親時的排場宏大。

我和獨孤伽陵立在公府內,看著普六茹堅和獨孤伽羅扶著一身紅色喜服的麗華走過來。

因為還沒出家門,麗華並沒有戴上喜帕。

麗華今年十四歲,生的溫婉素淡,有點類似雲絮那種女子。縱使身逢喜事,也未見她有多麽歡心,眼眸依舊淡淡,目光朦朧的像籠著一層山嵐。白皙嬌嫩的臉龐上點綴著些許花飾,更顯得她秀美可人。

“舅舅,舅母。”路過我和獨孤伽陵身邊時,麗華微微頷首,淡淡一笑。

“麗華,恭喜了。”獨孤伽陵看著這個沒見過幾面的外甥女,神色很覆雜,那目光裏微微帶著喜氣,卻還透著隱憂。

我也輕聲祝福她,心裏卻是一陣酸澀。

她繼續往前走著,離公府門口只有十幾步的距離,她卻走得極慢。外面的禮官已經開始催促了。她才加快步伐。

就在喜娘要給她蓋上喜帕時,她驀地轉身,撲到獨孤伽羅懷裏:“娘親,爹爹!我不甘心啊!”

她哽咽著說出幾句話,淚水便簌簌滾落,妝也花了。

我怔怔看著她,只覺瘦小的麗華此刻就像飄零在秋風中的孤葉,馬上就要跌入皇宮那個波瀾洶湧的深海裏,隨波逐流,無法自主。

心好像被錐刺一般疼痛,想想麗華,又想想蘇夔,一時百感交集,眼睛也酸澀起來。

獨孤伽陵依舊是目光沈郁,神色覆雜,他抿住嘴唇,只是靜靜看著,一言不發。

“麗華,娘對不起你!”獨孤伽羅緊緊摟住女兒,強忍著淚水,痛聲道。

而普六茹堅只是一遍一遍撫摸著女兒的背,仰著頭,半閉著眼,說不出一句話來。

“吉時已到,請太子妃速入喜轎!”外面禮官又揚聲催促。

麗華抹掉眼淚,推開母親,任由喜娘給她戴上喜帕。

那失神落魄的麗顏落在一抹紅艷之下,麗華麻木得跟著喜娘往外走,嘴裏喃喃念著什麽。

一陣冷風吹過,將她的話語送入我耳畔:

“阿夔……阿夔……”

我渾身一震,如雕像一般僵立在風中,良久良久……

“宇涼,我們也走吧。”獨孤伽陵拍拍我的肩,淡淡道。

目送著喜轎逐著鑼鼓聲遠去,我也準備鉆進馬車,跟著他們入宮。

而就在這時,眼睛不禁一瞥,就見公府外面一簇隱蔽的花叢中,隱著一大一小兩個男子。

看清他們面容,我跳下馬車,提著裙子就跑了過去。

“大哥,夔兒!你們也來了。”見到他們,我又是驚訝又是喜悅。

蘇威依舊容色清淡,面目儒雅,唇上髭須理的很齊,一派儒生風範。蘇夔又長高了一截,個頭已經超過我了。這小子生的越發俊朗,眉目沈毅,更多了一份成熟的氣質。

但他此刻卻是神色黯然,郁郁寡歡。

“夔兒……”我拍拍他的肩,卻不知如何安慰,這種無力感讓我心裏備受煎熬。

然而蘇夔忽然擡眸,展顏一笑,淡淡開口:“姑姑,不用擔心我。我只想看她最後一眼,此後再不牽念。”

他笑得勉強,甚至有些落魄,但更顯得瀟逸出塵,竟多了幾分淡泊情懷。

他能放得下就好。

我這才放心,轉而又看向蘇威:“大哥,皇帝已幾次下詔邀你入朝為官,你為何都拒絕?”

我有些不解,宇文護已被誅殺,當今皇帝是難得的明主,他怎還不願出仕?

蘇威淡淡一笑:“陛下立志開疆擴土,靖定四海。他的道是征服天下的霸道,想建立的是輝煌的武功,必定會損耗民用,以資軍備。而我這等儒生,不能馳騁沙場,所希求的只是一個興王道的治世,方能一伸政見。再者,因為你嫂子的原因,縱使陛下不咎,我此番豈敢出頭?”

我恍悟過來,竟然忘了大嫂是宇文護的女兒啊。宇文邕還算仁厚,並沒有對我大嫂下罪。但以蘇威謹慎保守的性格,此後更會隱匿不出。

這也不是個壞事。

麗華的喜轎已經遠去,獨孤伽陵也來催我,我跟蘇威匆匆道別,也登上馬車,趕往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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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婚宴禮儀程式和我當初成親時基本無差,只是更繁瑣更莊重一些。宇文氏仰慕古周遺風,一心興覆周禮,連朝中的官員設置都極力模仿古周的六官制。此番太子婚典更是做足了程序,謹守周公指定的婚義七禮。從納彩、問名、納吉、納征到請期、親迎,如今只差敦倫之禮。

到場的王公宗親更把這個婚宴當成一個酒宴,互相祝酒,盡情飲樂。普六茹堅人緣不錯,交游甚廣,早被鄭譯、劉昉、楊素、高颎等人圍住,而獨孤伽陵也被人拖住勸酒。我則跟女眷混在一堆兒,因知道自己酒量不濟,也不敢多飲。

婚禮熱熱鬧鬧地進行了半天,很多王公已醉的不省人事,宇文赟本就嗜酒,由於被人多勸了幾杯,也不勝酒力。皇帝念今日是他大婚,也不好苛責,只得讓人把他先扶下去醒醒酒。

我看著他們盡興而飲,心裏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掃了一眼女眷,發現雲絮並不在場,我這才想起雲絮已抱病多時。但她連太子婚典都不能參加,是不是病情加重?

我倆也有兩個月沒有見面,一時有些惦念。見場中人員漸稀,很多人都離了婚典大殿。出去醒酒,我也暗暗琢磨,準備找個機會溜出去,好去看看雲絮。

身上還有她幾年前給我的腰牌,進宮看她應該不是個難事。

趁周圍無人盯著,我順小門溜出去,出了大殿,一路奔出東宮,巧合的是,剛到了宮門口,竟碰上了雲絮的貼身婢女水兒。

我一把拉住她:“好姐姐,快帶我去看看你家娘娘!”

她淡淡一笑,眉間似乎有些憂愁:“蘇夫人跟我走吧,娘娘正想見你。”

“她病可好些了?”我一時有些心急。

“病情沒有加重,但也不見好轉,因為抱恙在身,怕太子不悅,不好參加婚典,陛下特允她在宮中休養。”

雲絮身子向來很弱,聽水兒這麽說,我更是擔心,也不再言,跟著她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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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水兒坐著馬車離開東宮,大概行了半個時辰,才到了雲香閣。那座別致的小苑隱在花林深處,雖不敞闊,但草木花石相映成趣,別有情調。

我們把馬車交給宮人處理,就奔雲香閣而來,這時恰巧一個文官苑外經過,行色匆匆,神色焦敗。我一看,卻是宇文孝伯。

他現在身為東宮左宮正,是東宮總管。太子大婚,他應該在東宮才是,怎會出現在這裏?

“宇文大人為何這般焦急?”見他迎面走來,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蘇夫人,”他拱了拱手,順便抹去額頭的汗珠,“太子那時喝得爛醉,侍從將他扶到堂下醒酒,但後來太子人就不見了,太子妃和眾賓客都在那裏等著,皇帝大怒,我這不正找人呢?”

我一時無語,這宇文赟也太胡鬧了,在這麽重要的時候怎能私自出走?皇帝為了保護皇家顏面,還不能聲張,只能派人私下尋找。我只是奇怪,宇文孝伯怎會找到雲絮這裏?

“大人怎會找到這裏?”

“雲娘娘做女官時也曾服侍過太子一段時間,太子與她親厚,我以為他回來這裏。但宮人說,雲娘娘抱病在身,不接見旁人,太子並不在這裏。我得去別處看看。”他語調很急促,擡步欲走。

我點點頭,也不和他贅言,就跟著水兒進了雲香閣。

作者有話要說: 我蠻喜歡歷史的楊麗華,但也是個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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