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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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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已是黑夜,我躺在軍榻上,被軍被緊緊裹住,獨自一人在營帳裏。

榻邊的案幾上放著一個水袋和兩塊香軟的醬肉。我揉揉肚子,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有些不可思議自己是怎麽撐下來的。

準備撐起身子吃點東西,無奈雙腿已經不聽使喚,我探手一摸,膝蓋以下全都腫起來了,熱辣辣的疼,又麻又僵。身上也跟灌了鉛似的,沈乏而沒有一絲力氣,唯有腦子還算清醒。

手臂剛伸出被子,我只感覺一陣涼意竄了進來,看這架勢我應該是發燒了。被雨淋了一天一夜,哪裏還會好過?

真是神煩啊!我揉揉太陽穴,嘆了口氣:自從我穿到這個世界,就小麻煩不斷。剛穿越過來時就是一身傷病,而後兩次遭襲皆受了傷,這番被楊素懲治,又犯了病,這副身體怎麽這麽命途多舛?

伸手取過水袋,我撐不起身,只能躺著一口一口的往下咽。眼睛直直盯著帳頂,腦子不知在想什麽。

大帳裏只有我一人,宇文傾還沒有回來。幽黃的軍燈飄搖著,籠出一片黃暈。

我肚子要餓穿了,就把胳膊墊在腦袋下,半支起身子,伸手去拿那醬肉幹。然而簾帳忽然被人撩起,我一驚,手中的醬肉啪的掉在地上。

不用看,敢不打招呼就直接進來帥帳的只有宇文傾了,他聞聲走了過來,看了看我,俯身撿起地上的醬肉,又出去了。

過了一刻鐘左右,他又折返回來,不僅多拿了一小盤醬肉,還端來一碗熱湯。

唉,瞥了一眼那湯水,我還心有戚戚,若不是因為煮湯失誤,我哪會淪落到這個境地?

宇文傾將我扶起來,讓我靠在他身上,又把湯水遞給我:“先喝口姜湯,暖暖胃。”

我捧著大碗,咕嘟咕嘟一通,一碗湯也喝下去大半,只覺胃裏暖和了點。

他又遞給我一盤醬肉,我撈起幾塊,不顧形象的大喇喇地嚼起來,幹癟的胃一刻也等不及,想立馬被食物填滿。

“慢點吃。”宇文傾勸道,話裏透出一絲無奈,他的呼吸拂在我耳畔,溫溫熱熱的,我心頭也不禁一暖。

“讓你受苦了。”他靜靜地看著我,也只能這麽安慰。

聞言,我放下肉幹,淡淡道:“做錯事,總要受些懲戒。我認了。”說完,又嚼了一口肉,仿佛要把對楊素的積怨嚼碎咽下。

“你知道我……”他澀聲開口,話裏滿含歉意。

“不用說了。軍中自有章法,楊素做的沒錯,你也不用愧疚。”我淡淡的打斷他的話。

他沈默了一陣,不再說話。我也自顧自地吃著,不再理他。

待填飽肚子後,我擦擦嘴,懶洋洋地說:“只是這兩天我什麽也做不了,要靠你們白養著了。”

“身上可還難受?”聞言,他扳過我的臉,問道。

那雙碧瞳毫無征兆地闖入我的眼睛,我臉上一僵,迅速地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悶聲道:“兩腿腫脹酸疼,身上冷,渾身發沈,想動也動不了。”

心中湧上深深的無力感,其實我也不想成為累贅。

他摸了摸我的額頭,臉色沈下來:“發燒了。你先躺下,別想別的。“

他又扶著我躺下,蓋好被子,轉身出了軍帳。

不一會兒,他端來一盆熱水,放在我的榻邊,說道:“你剛才喝了姜湯,蓋上厚被發發汗,燒就能退了。現在我得清理一下你腿上的傷口。“

說完,他撩起我的被子,把我的褲管擼到膝蓋上。

我渾身一僵,連忙制止他:“我自己來。”

“躺好!”他瞥了我一眼,臉色有些嚴肅,仿佛將軍在呵斥士兵一般。

我不在跟他爭執,乖乖地躺好,把被子緊緊裹在身上。

宇文傾坐在榻邊,拿起浸濕的綢布,小心翼翼地擦過我腿上的傷口。那綢布應是浸過藥水的,我只感覺皮膚火辣辣的疼,腿一陣痙攣,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

“疼?”宇文傾突然停下,詢問似的瞅著我。

“沒事。”我咬咬牙,笑了笑。

他又低頭擦了起來,輕輕嘆著:“怎麽傷成這樣?”

我擡眼看看他,他垂著臉,眉頭微微蹙起,神情專註。

他這副樣子,正像一個溫厚體貼的兄長,我不由得想起了蘇威,一時有些感傷,腦子一暈,竟沖著他叫了一聲:“哥哥。”

我自覺失言,有些尷尬,遂垂下眼簾,不去看他。

宇文傾手上的動作驟然停止,我只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迅速瞥了他一眼。

他的手僵在半空,臉上也是一臉愕然的表情,目光竟還有些迷惘。

“怎麽了?”看著他這副反應,我有些心驚,又不明所以。

他這才回過神來,看看我,搖頭苦笑著:“沒事,剛才聽錯了,把你當成了和月。”

我隨即明白,我和他離家已近半年,宇文和月獨自在家,他難免有些想念。

又過了一會兒,他處理完我的傷口,幫我放下褲管,蓋好被子,然後在我床頭坐下。

我睜開眼,發現他正低頭看著我,神色有些覆雜。

他的眉間帶著倦意,但目光還很澄亮,碧色眼眸像兩汪幽深的湖泊,幽邃靜謐,一眼望不到底。

我垂下眼睛,心裏輕嘆:“這樣的人,怎麽看也不像心懷惡意。若是我沒有撞見他的秘密,還安心地享受他的溫切關懷,也許……我會喜歡上他!”

念及此,我的心“突”的一下,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轉而又平靜下來:就算是那樣又如何?他早心有所屬,到頭來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這樣想想,倒也釋然了。

良久,我又擡眼看他,淡淡道:“夜深了,你快去睡!我沒事。”

聞言,他掖好了我的被子,然後起身,又坐回到帳中的軍案旁,低頭看著什麽。

“怎麽還不睡?”我支起頭,側著臉看他。

他擡眼看看我,微微一笑:“有點賬目沒弄清楚,我再看看,你先睡吧。”

“賬目?”我低低重覆了一下,轉而又道,“能否給我看下?”

他有些意外,訝異地看了我一眼,又輕飄飄的敷衍道:“不過是記錄軍備物資的賬冊罷了,沒什麽好看的。你快睡吧。”

聞言,我不再說話,放下胳膊,又躺回被子裏。

幽幽燈火兀自搖曳著,光芒微微閃動,我的眼皮沈沈垂了下來,終於迷迷糊糊地睡去。

建安城完工也有些時日,宇文傾和楊素經過議定,又在建安城的東北方,洛水的另一岸選址興建崇德城。而六子的衛戍營又往宜陽東北一線推進,逐漸逼近齊軍駐地。

他們計劃一共興建五座城堡,待工事進行大半時,宇文憲就會引軍直入,設法攻下宜陽,侵蝕北齊的防線。

這軍隊可是在敵國眼皮子底下挖坑填土,難道齊軍就沒有一絲察覺嗎?他們的嗅覺也太遲鈍了吧?

雖然我對軍事謀略一竅不通,但憑直覺也能嗅出一絲異樣的氣息,這日子過得越安穩,也就越不正常。

這幾日我就呆在熊耳山的大營裏靜養,熱燒已經退了,但腿部的腫脹消退得有點慢。由於現在的防築工事越來越逼近齊軍駐地,宇文傾不得不謹慎為之,改為夜晚築城,白日則在建安城裏厲兵秣馬。

熊耳山大營仍沒有空置,但周軍正加緊時間修建建安城的引水道,待此事落成,主力就會從大營移往建安城。

楊素仍坐鎮大營,總管後勤諸事。宇文傾則前往崇德城督管工事。他近日越來越忙,白日黑夜的不見人影,但偶爾又會回到大營查視情況。

我這幾日在大營裏閑的發慌,但又不敢到處亂竄,免得碰上楊素再惹麻煩,只在帥帳一帶活動。腿傷漸漸好轉之後,我一天會出去幾次練練騎射。目前,可以使馬兒以正常的速度跑起來,射靶也能次次射中外圈了。

老趙和小王曾借送飯之機,抽空來看我。小王對我的悲慘經歷猶為好奇,他還曾說道,自己也喝了那天的湯,並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我笑了笑,責懲都已經領受了,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

六子那廝雖然沒來,但他也挺夠意思,托老趙給我捎來一袋燒酒,算是慰問了。我心裏不禁感慨:他倒是個面冷心熱之人,雖然孤僻傲慢,心腸倒是不壞。

最忙的應該是阿武了。原來只在三地之間運送軍備物資,他就忙得不見人影。而今又添了崇德一城,他要在四地之間周轉往來,更是忙得要命。而且周軍進駐宜陽已有三個多月,物資應付四地開銷,有些吃緊,他不得不設法從別的渠道籌謀調配,甚花心血。據說他對齊國頗為熟悉,還能應付得來。我很少見他,除了有一次他奉命到帥帳裏查閱賬冊核對物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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