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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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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陽春三月,天氣和暖,池水泛綠,嫩柳抽芽,四處洋溢著欣欣生氣,相府裏的一草一木先後綠了起來。我的心情也隨著煦暖的春天的到來而飛揚起來。

近日來,閻氏只覺口舌發幹,毫無食欲。為了讓她開胃,我特地讓雲絮制作了烏梅醬,勸她服下。她胃口稍有改善,早上竟喝了一碗碎肉粥。

侍弄好閻氏,我也抽出一些空暇,便提了碎流劍來到院中。

雙腳開立……起式……我手持碎流,兩臂緩緩擡起,然後雙手在胸前繞環,重心下移,坐盤展臂,繼而上步,將碎流從左手轉移到了右手中。

這是太極劍三十二式的起式。我今晨興致高,索性把這套劍法拿來練練。近日來都在練習行雲十三式這種簡潔勁猛的劍法,乍一轉換到這柔若綿絮的太極劍法,還有點不適應。

其實大學體育課時學得還蠻用心的,臨近期末時更是頻頻跟室友對練切磋,只為求得一個看得過眼的分數。如今好久未練,有些生疏了。

我雙腿微曲,左手作劍指搭在右手上,然後將劍向斜下方一送一點,繼而撤步橫帶,然後提膝,長劍自頭頂反向刺出,再撤回長劍,重心下移,雙腳化作撲步,劍身貼著地面平抹過去,起身出劍……左右腳輪番上步,長劍跟著在身體兩側畫圓弧,作撩劍之勢;再度回抽劍身,身體後傳,長劍也驟然劈出;插步轉身,雙手托著劍身在胸前平抹,然後向上推送;落腳收劍,右手在空中平卷,運足氣力,全力向著南面一刺……

最後定江山的一招叫做“指南針”,乃整套劍法的點睛之筆,劍招看似簡單,卻要求習劍者將全身氣力灌註劍中,全力刺出,力求穩、準、狠。

可能我是以格鬥的心態去運這最後一劍,結果用力過猛,沒收住勢頭,劍身竟隨著那一刺直飛出去,奔向池塘邊那棵大柳樹。

我一看頓時慌了神,不知何時那裏竟立著個人,而我那柄碎流已直奔那人面門而去。

“錚!”長劍釘入樹幹,被那股巨大沖擊力震得猶自搖晃。樹邊的那個人早已輕身閃過,避至一旁。而我仍直瞪著眼睛盯著樹幹,驚魂甫定,直到那人把劍送到我手上。

“宇文將軍,實在對不住……”我抹了抹頭上冷汗,仍然心有餘悸,剛才若不是他閃躲及時,恐怕就被誤傷了,搞不好還會喪命。

“是我冒昧了,打擾蘇小姐練劍。”他面色不改,說話很是客氣,“這套劍法路數很是奇特,頗得老莊玄妙,攻勢雖不淩厲,卻有一股勁力內蘊其中,以柔克剛,以弱制強,既能化解敵方剛猛迅疾的攻勢,又能以退為進,反戈一擊。只是蘇小姐似乎下盤不穩,出劍角度不夠精準,勁力不足,會被對手尋到空子,將劍招拆化掉。”

“宇文將軍似乎頗懂劍法?“我隨意問道。

“以前曾修習過。“他淡淡答道。

我看他不願多說,也懶得再追問,便問道:“怎不見大冢宰?”

“賀蘭將軍有要事稟報,估計他要過一會兒才到。”

賀蘭祥?蘇威好像提過他,他和尉遲綱都是是宇文護的得力助手。

“那將軍先進去吧。”我勸道。

他點點頭,隨即向內室走去。我也跟了上去。下個月就是閻氏八十二歲大壽,宇文護和宇文傾今日前來,大概是要同她商量壽宴的事情。

我們剛跨進門,卻見閻氏的貼身侍女春桃慌慌張張地跑來,一下子撞上了宇文傾。

“蘇小姐,宇文將軍,老夫人她剛剛咳血不止,一口氣憋在胸中,幾乎喘不過氣來,怕是要……”

聞言,我腦袋轟的一下,登時一片空白,碎流也“叮”的一聲砸在地上。

閻氏雖有癆病,但經大夫調理已大好,怎會突然發作?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枯立在原地,只覺一陣天昏地暗,心也在一點點沈墜,若是閻氏有個三長兩短,我和雲絮哪有活路?何況一會兒宇文護就要來了……

“蘇小姐,你別發楞啊,快去看看!”春桃急的快要哭出來,她和我有一樣的憂懼,閻氏要是出事,宇文護怎會輕饒她?

“我來。”宇文傾急步走進內室,我這才醒過神來,也匆匆跟進去。

“小姐……”見我進來,雲絮驚惶地喚了一聲,話裏帶著哭音,她正手慌腳亂地撫著閻氏的後背。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措的模樣。

此時,閻氏的臉已憋的青紫,雙腮鼓漲著,喉中發出“呼呼”的響聲,似乎隨時要炸裂開來……

我趕過去,想幫她把那口氣導出來,無奈根本不知如何去做,手劇烈地顫抖著,渾身因恐慌而變得冰涼。手再往她鼻上一掠,只覺氣若游絲,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怎麽辦?”我茫茫然看著宇文傾,眼淚簌簌地落下來了,仿佛此刻面臨生命危險的是我不是她。

“按我說的做。”宇文傾推開我接過閻氏,厲聲道,“把她扶到床上,把腳擡起來,要高於頭,快!”

我吸了一口氣,和雲絮、宇文傾等人把閻氏攙到榻上,讓她平躺下。春桃把床上被子挪開,迅速疊成塊狀,墊在閻氏腳底及身下。她的身子順勢向下一傾,宇文傾趕緊接住,同時命令我:“扶穩她上身!”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只是依言照做。

宇文傾在床頭坐下,讓她的頭偏向一側,一手捏住閻氏的下頜,一手微微凝力在她背部來回拍擊幾下。

我穩穩地扶住她,一動也不敢動,只是期盼她快些喘過氣來。

宇文傾這樣拍擊了好幾下,但似乎沒有奏效,只聽那“呼呼”聲如拉風箱一般,越來越響。

“給我拿一根筷子!”他又疾聲道,語調似乎也在微微顫抖。

春桃依言而去,要出門時,又被宇文傾喚住:“不要讓別人發現。”

他在床邊俯下身,手從她的喉嚨處慢慢推過,似在導引,同時附在她耳邊,低聲道:“老夫人,吐出來,吐出來就好了!別怕,我是阿傾。別怕,吐出來!”

他的手一刻不停,同樣的話語也重覆了一遍又一遍。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我覺得她的後背微微顫動了一下,驚喜道:“好像有反應了!”

宇文傾稍稍舒了口氣,又在她背部拍擊了幾下,鼓勵道:“老夫人,快吐出來!聽話!”

此時春桃也已拿來了筷子。

“壓住她的舌頭。“宇文傾沈聲道。春桃依言而行。

他再度捏住她的下頜,在她後背拍擊著,我扶住她的身體,動也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只聽“咕嚕“一聲,宇文傾在她喉嚨處輕輕一壓,接著閻氏忽然一陣猛咳,一股血流一下子嘔了出來,全都印在宇文傾的袖子上,看起來異常觸目驚心。

“好了。”宇文傾將閻氏的頭重新平放在床上,用手在她後背順了幾順。

漸漸地,那呼呼聲慢慢變低,幾不可聞,閻氏臉上的青紫色也在一點點消退。她的呼吸漸漸平穩,胸口正常的一起一伏。

“去換床被子吧。”宇文傾對著春桃,淡淡吩咐道,“一會兒大冢宰過來,就說老夫人睡得正濃,還未醒轉,明白麽?”

我有些愕然地看著他,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向他抱以感激地一笑,殊不知此刻我的臉早已滿是斑斑淚痕——剛才的淚水把妝弄花了。

宇文傾走近我,沈聲道:“你跟我來。”

我跟著他來至一堵隱秘的花墻下,便往上一靠,只覺渾身虛軟,腳底像踩了棉花一般。

“把臉擦一擦”他遞給我一張絹布,面無表情地說。

“謝謝你……”我的喉頭又是一陣哽咽。若不是他懂得救治之法,閻氏恐怕有性命之虞。而且考慮到他叫|春桃不要聲張的用意,我也覺得一陣心暖。

覺得臉上的淚跡幹了,我疊好絹布,準備還給他,不料他卻按住我的肩膀,一張冷著的臉迫近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給她吃過什麽?”

“烏梅醬,碎肉粥。”我喃喃回道,不明白這東西有何害處。

他靜靜地聽著,想了一陣,忽然嘆道:“糊塗啊!閻氏患有肺癆,你卻給她吃烏梅,使一冬攢下的郁氣不能外洩,全都積淤其中,豈有不咯血的道理?”

我的心頭被猛地一擊,手中絹布也飄然落地:果然是自作聰明麽?學了點養生課就來賣弄?我根本不懂病理,更不知烏梅會誘發她的隱疾。

我頹然靠在墻上,臉色灰敗,久久不發一言。

“好了。”見我這般失魂落魄的形態,宇文傾似乎有些不忍,溫聲道,“以後記住就是了,不要給她亂吃東西。飲食這方面交給下人去做。”

我茫然的點點頭。

“回去罷。”他輕聲道。

我提起腳步,深一腳淺一腳的,虛浮無力,路過他身側的時候,只聽得一句:“今天的事情就當未發生過。”

作者有話要說: 瞎折騰果然會惹禍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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