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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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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璇看向尚秀芳,她穿著寬大的連帽鬥篷,不露玉容,有一種神秘的味道。她身旁伴著一個腰配長劍的女武士。只聽尚秀芳接著怒道:“你們只懂得用武力解決問題嗎?”這時,女武士打了個手勢,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來。

可達志幹咳一聲,看了寇仲一眼,道:“我和少帥只是打個招呼,不是認真的。”

前世看到這處情節時,初始,石青璇覺得尚秀芳人不錯,看得出地位超然,但是現在看尚秀芳的行為不免矯揉造作。

寇仲只是在見到尚秀芳時訝然一下,然後打了個招呼,再沒有其他反應。石青璇在心裏滿意地點頭,寇仲心中只有她一個,她相信寇仲不會移情,但是尚秀芳風情萬種,又喜歡寇仲,她防的是尚秀芳,不是寇仲。

尚秀芳微笑道:“算你們吧!明晚見。”馬車停在她們身後,女武士為尚秀芳拉開車門。尚秀芳上車前千嬌百媚地望了寇仲一眼,全未看見不遠處的石青璇。

石青璇心中冷笑。

“秀芳大家請留步。”驀地一人出聲挽留。

挽留者渾身邪氣,有種妖異的魅力,與段玉成身邊的兩個回紇女如出一轍。石青璇心道,這就是大明尊教的烈瑕了。

烈瑕手裏捧著鐵盒,隔著阻攔的可達志揚聲道:“在下烈瑕,對秀芳大家傾心仰慕,並無惡意。今特來奉上《神奇密譜》,請秀芳大家笑納。”說著竟單膝下跪,把鐵盒高舉過頂。

尚秀芳劇震道:“神奇密譜?”

烈瑕說了一通關於神奇秘譜的話,尚秀芳欣然,請烈瑕車上說話。

石青璇真想出聲阻攔,不管尚秀芳是天下第一名妓還是普通女子,不管她是出於什麽原因,如此當街在眾多人面前邀請一個陌生男子登車敘話,都是甚為不妥的。當然那烈瑕更不是什麽正人君子。這兩人石青璇都不甚喜歡。

可達志是頡利派來保護尚秀芳的護衛,尚秀芳已上車,他不得不離開。上馬前,他走到石青璇面前,有禮道:“原諒可達志沒有及時向石小姐問好。”

石青璇笑道:“可兄太可氣了。尚小姐的馬車走遠了,你快追上去吧。”

可達志對石青璇行了一禮,轉身上馬,走到寇仲身邊時,目光轉往石青璇又對著寇仲壓低聲音道:“少帥得此佳侶,夫覆何求?”接著揚高聲音道,“改日找少帥喝酒聊天。”

寇仲唇邊揚起一抹笑意,說不出的瀟灑好看,道:“寇仲虛席以待。”

寇仲和石青璇一無所獲地回到小四合院,跋鋒寒和徐子陵已經回來了也都沒有石之軒的消息。

石青璇無心進食,早早地和衣躺下,爹沒有留下任何訊息離開,應該是遇到緊急的事情不得不離開,而這麽久都沒有回來那就說明遇到了意外。這個意外是好是壞,石青璇還不敢肯定,但懸著的心告訴她這個意外不會是小事,而且與她的病情有關。

她煩躁地翻了個身,一個身影從窗外一閃而過,她飛快地穿鞋出房,園子裏只有寇仲一人,石青璇肯定那人不是寇仲,他們的身形差得太多,那人顯然是一個女子。

寇仲道:“你也看見那人了?”

石青璇點頭,走到寇仲身邊,道:“你看清她是什麽人了嗎?”

寇仲沈吟道:“雖然她蒙著面,不過她的背影我認識,是小蜜蜂。”他伸出手掌,一個比夜明珠略大,流轉著七彩光芒的寶石呈現在石青璇面前,在黑夜裏,異芒流動,如仙界之物。“她來只留下了這個。”

石青璇腦中靈光一現,驚呼道:“這是五彩石,其在草原的地位如中原的和氏璧般。拜紫亭要建立渤海國,沒有它則得不到草原其他民族的公認。”五彩石不是在美艷夫人那裏嗎,怎麽這會由白輕飏交到了他們手裏。這裏發生的事早已遠離了石青璇的所知,她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寇仲沈思道:“粟末族人欲建立渤海國,第一個要反對的自然是突厥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白輕飏是畢玄的徒弟,她可能是受師命劫走了五彩石,讓拜紫亭建國名不正言不順。”

石青璇直覺這裏面有什麽不對勁,但她一時猜測不透。

住在另一個院子的徐子陵和跋鋒寒聽到說話聲趕過來,寇仲將剛才發生的事說與他們,徐子陵的臉色不變,但他的目光深沈若水。

寇仲、石青璇和跋鋒寒互相望了望,均不知道該說什麽。

清早,寇仲和跋鋒寒就離開尋找石之軒去了,他讓石青璇留下,若她也出去,萬一石之軒此時回來兩人就錯過了。

徐子陵本來也要出去,石青璇出言留住他道:“子陵,我有些話要與你說。”

徐子陵愕然道:“什麽事?”

石青璇直言道:“你昨天去跟蹤段玉成的時候是否遇到了白姑娘?”

徐子陵楞住,旋即苦笑,神色頗為痛苦,道:“什麽也瞞不過你。是,昨天我是見過她,不過我寧可未曾見過。”

這回輪到石青璇愕然,她道:“我能否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嗎?”

徐子陵掩面,深呼一口氣,似是永遠也無法面對一般,他的聲音竟然哽咽了,“她殺了玉成。”

窗外下起淋淋細雨,伴著春風將雨花灑進房內,石青璇以為自己聽錯了,道:“什麽?”

徐子陵猛地站起,恨聲道:“她殺了玉成,館驛裏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她就是在那時拿到五彩石的。她竟然為了一個五彩石,害死那麽多人的性命!”

石青璇被他的話驚到,她有些不可置信,一個為草原除害的女子怎麽會下如此大的殺手,她勸道:“子陵,或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

徐子陵踱到窗前,雨水漸到身上,讓他冷靜了一些,道:“沒有誤會,是我親眼所見,五彩石就是證據。”

石青璇的心無法平靜下來,徐子陵給她的沖擊太大了,她知道突厥和大明尊教不和,死傷不可避免,但白輕飏的行為遠遠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

“咦,為何徐兄與石小姐的表情如此怪異,莫不是不歡迎可某人。”邁步而進的是不請自來的可達志。

石青璇和徐子陵向他打了招呼,可達志運功蒸掉身上的雨水,道:“為何不見少帥?”

石青璇相信可達志的人品,坦言道:“寇仲出去找我爹了,不知可兄可曾見過家父?”

可達志楞道:“邪王?可某不曾見過,但我聽一個宮內的侍衛說,邪王曾夜探皇宮。”

石青璇心道,爹定是去找長白參王了。但是憑爹的身手怎麽可能被人發現呢。她的不安感越來越重,雙手不禁顫抖起來。

可達志見狀,道:“石小姐,你沒事吧?”

徐子陵道:“可兄,你聽說過長白參王嗎?”徐子陵亦覺得關鍵就在參王上。

可達志道:“那是拜紫亭的寶貝,常人見都未見過,不過我聽說前一陣子他的兒子大祚榮生命垂危,拜紫亭用參王救回了兒子。這件事宮裏的人都知道。”

徐子陵一楞道:“這件事是發生在邪王夜探皇宮之前嗎?”若是發生在之後,邪王也就沒有必要去皇宮了。但為什麽石之軒沒有成功拿到參王,還被人發現,難道真的有何不測?

可達志回答道:“是的。到底發生何事?參王與邪王有什麽關系?”

石青璇此時反而冷靜下來,她猜到一些眉目,道:“我們需要參王,爹他入宮就是為了它,但看來沒有成功。”既然參王沒有了,石之軒肯定會另尋他徑,他一定是到長白山去了。

石青璇道:“子陵,請你去把寇仲找回來,我有要事和他相商。”

徐子陵楞道 :“好。”說罷與可達志告別,轉身去了。

石青璇對可達志施了一禮,道:“青璇有事相求。寇仲他們回來後,請將我的話轉達給寇仲。”她特意支開徐子陵就是怕他知道她的計劃後阻攔。

可達志被這一連竄的事弄得摸不著頭腦,他道:“小姐請說。”

石青璇道:“我去長白山尋找爹的下落,若是半個月我仍未回來就讓寇仲去找我。之間龍泉發生任何事,他都不能因為惦記我而拋下不管。”

可達志徹底楞住,道:“你瘋了嗎?長白山綿延數千裏你上哪裏去找邪王。”

石青璇目光無比堅決,她直視可達志,一字一頓,道:“請可將軍依言轉達。”

可達志被她的目光征服了,他俯首道:“石小姐的孝心令可某佩服,我一定一字不漏地轉告少帥。”

石青璇終於笑了,滿室春華,柔聲道:“勞煩可兄了。”她相信寇仲一定明白她的用意。

雖然白輕飏的出現打亂了石青璇的所知,但事情的發展方向大致不會改變,五彩石以另一種方式到達寇仲等人手中就是證明。拜紫亭欲建立渤海國,與突厥人爭雄,促成了突利與頡利重修於好。突厥定會幹涉阻止,甚至動用武力。拜紫亭也非易與,與突厥抗爭到底是必然。

而此時寇仲和徐子陵有五彩石在手,又是突利的好兄弟,根本無法置身事外。粟末與突厥一旦開戰,拜紫亭必然拿他們開刀,以壯聲勢,鼓舞士氣。突厥人戰則屠城,寇仲不會坐視不理,這就是一個聲震海內外的壯舉。比赫連堡和奔狼原的戰事更能令寇仲名垂千古,也可以挽回因與魔門合作而失去的聲譽。

石青璇此時離開,一是心急父親的安危,二是讓寇仲無所顧忌,拜紫亭百分百會用她威脅寇仲,不是說她對自己的武功沒有信心,而是以她的身體狀況絕對應付不了拜紫亭的人多勢眾。她在這裏只會如在赫連堡時一樣拖累寇仲,當時若不是菩薩與突利來救,後果不堪設想。她讓可達志轉達的話就是為以上的原因。

寇仲在街上遇到徐子陵,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果然回到四合院後不見石青璇的身影。在聽到石青璇讓可達志轉達的話後,寇仲的大腦一片空白,良久,他仰天長笑,對著窗外長白山的方向,用內力灌註聲音,道:“石青璇,今生我寇仲不娶你做妻子,誓不為人!”

無比堅定的誓言,穿過院子,蔓延開來,街上的行人馬車紛紛停下,尋找聲音的來源。寇仲的大名如雷貫耳,在赫連堡和奔狼原,他和徐子陵、跋鋒寒擊退頡利數萬大軍,草原人對他們是又敬又畏。此時,聽到寇仲愛的宣言,都對這個石青璇羨慕起來。

徐子陵站在寇仲身後,聽到他喊的話後,先是一楞,後是了然的笑了。

跋鋒寒和可達志均無比地敬佩石青璇,為了心愛之人做到這種地步,當世找不出第二個人。這個漢族女子令他們衷心敬慕。而寇仲和石青璇的心有靈犀,則令他們羨慕不已。

長白山脈橫貫西南東北方向,綿延十數千裏,是關外最大的山脈,其主峰白雲峰也是關外海拔最高的山峰。長白山被封為仙山,許多民族視其為發祥地,是一處神聖之地。

長白山上冰雪未融,石青璇裹著羊皮袍踏著厚厚的積雪艱難前行,在進山前她已經向當地人打聽過,這一條是這個季節唯一進山的道路。相信爹他也是從這條路進山的,她沿著走上去一定能找到他。有好心的獵人提醒她,山上的路上有捕獸夾,大多被積雪覆蓋,不好識認,還教了她辨識天氣躲避風雪。最重要的一點是雪崩,在積雪未化的山上千萬不要大聲喧嘩。

石青璇依依牢記獵人的囑咐,她已經進入雪區兩日了,在一片林子裏的避風處曾見過殘餘的灰燼,爹一定是在那裏休息過,說明她尋找的方向沒有錯。

忽然,她停住腳步,前方的雪地裏有一排腳印,她猶豫了一下上前觀察,那不是人的腳印,是狼的。她驚慌地四下張望,入目皆是起伏的白色山坡。腳印是順著森林深處而去,她只要避開該是沒有危險。

晚上,她蜷縮在巨石之間躲避寒風,她特意找了一處地勢平坦的地方,以防休息時被滑落的雪塊所埋。昨天幹糧就用盡了,一天未進食的她凍得瑟瑟發抖,頭暈目眩,她的眼皮不停地上下打架,在昏睡與清醒之間徘徊。不知為何,她心中不安,根本無法安心睡覺。

一陣陣狼的長嗥驚醒了她,那聲音從另一個山頭傳來,越來越近,在山谷中飄蕩而來。她握緊身邊的樹枝,屏住呼吸等待危險的來臨。

不知過了多久,群狼的腳步聲伴著風聲傳進耳中,石青璇心道來了,她不能害怕,越害怕,狼群就會越快攻擊她。她站起身,走出巨石間,目光凜然不懼地環視一周。

九只狼,黑夜裏,它們黃色的眼睛閃著兇光,觀察著獵物,它們分散開來,包圍住獵物。

石青璇不敢輕舉妄動,她只要動一下,頭狼就會立刻撲上來。但其實她的心臟就要跳出來,狼是兇狠的捕食者,她一人對付九條並沒有把握。雖然她身具武功,但是對付狼和與人打鬥完全是兩回事。她想如果她一掌打死頭狼一定會起到震懾作用。

頭狼的毛色白中有灰,體格矯健,可以說是狼中的美男子。石青璇沒心思欣賞,因為它已經撲了上來。奇怪的是它的夥伴們沒有行動。

石青璇將內力聚於掌心,對準頭狼的頭顱劈了下去。眼看就要打中,突然破風聲至,帶著強大的內力,這要是擊中了她的胳膊,就徹底殘廢了。她哪有時間思考,憑直覺閃身躲開,一支白翎箭射中在她腳下,尾端不停地顫動,四周的積雪被打散開來崩到了頭狼和石青璇的身上。

頭狼看到那箭,後退幾步,向著箭射來的方向嗥叫了一聲,似乎在與人說話一般。其他的狼也和頭狼一樣的動作。

石青璇被強勁的氣勁震得胸口發悶,她駭然向射箭之人望去,黑夜的雪地之上站著兩人。射箭的人正放下手裏的長弓,他穿著一身黑色錦服,外披青色的大氅,留著連髯

胡子,目光淩厲兇悍。

讓石青璇更在意的是他身邊的人,黑衣人站在他身後的兩步,顯然是他的隨從。一個隨從都如此了得,這個主人該是何等厲害。她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精致的男子,比徐子陵還要俊俏幾分,其鳳目湛然,劍眉入鬢,不淩厲張揚,反而有一種世家公子的內斂與貴氣。那人身材修長,一身白貂大衣愈顯得他長身玉立,護臂上停著一頭毛色黑亮的大梟。

石青璇心道,想必這兩個人就是通過這頭梟在黑夜裏發現她的蹤跡的,他們到底是誰,為何在渺無人煙的山區出現,又為何看到她被狼群攻擊時反而射殺她這個人類。

石青璇道:“ 兩位兄臺為何攻擊小女子?”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她必須小心行事,如若出言不慎,她就不能活著離開了。

白衣人註視石青璇半晌,道:“狼是我們的守護神,你若傷害他們就是死罪。”聲音醇厚、溫潤,令人通體舒暢,但說出的話卻有些無禮了,“這裏是飛雪谷,你已經越界,速速離開此地吧。”

石青璇雖然心中有氣,但這裏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再說她也沒有人家強大。她對兩人拱手一禮道:“小女子石青璇,誤闖貴境,還請見諒。皆因家父入山多日未回,我擔心家父這才到此尋找,兩位若是見過家父請告知一二,青璇感激不盡。”她如此有禮要是還遭人驅逐的話,只得動用武力了。

白衣人聞言,細細地打量石青璇一番,淡淡道:“雪山露宿危險,石姑娘隨在下來吧。”

石青璇隨二人上路,山路愈加的崎嶇,她想記下路線,但發現異常曲折,有時竟會走回頭路,有的路明顯是走過的,她的思路完全混亂了。

白衣人走在石青璇前面,黑衣人押後,但白衣人就像背後長了一雙眼睛一般,道:“石姑娘不必費心記憶,飛雪谷是依五行八卦建造,其中有百種變化,你不知其理,是不會記住路線的。”

石青璇咋舌,難道她遇到世外高人了,這不和黃藥師的桃花島一樣嗎?石青璇道:“兄臺見笑了,我確實不懂周易,那個您還沒告訴我,是否知道我爹的下落。”石青璇不自覺地用了敬稱,眼前人給她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白衣人道:“在下姓白,你可以叫我白公子。”

石青璇心道,讓她叫什麽白公子她可喊不出口,張口道:“白兄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白衣人冷然道:“請石姑娘閉嘴,你十分吵鬧。”

石青璇啞然,她差一點被這句話噎死,說她吵鬧?但隨之她想到,每當她提到爹的時候,他都不正面回答,這會更是發起脾氣來,太可疑了,而且當她說明來意的時候他更是改變主意。她倒要看看這個人耍什麽花招。

天光漸明時,石青璇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道:“白兄,我們到了嗎?”

白衣人指著山谷的另一端,道:“我們到了。”

石青璇望去,入目皆是霧氣,什麽也看不清楚,道:“我什麽也看不到。”

朝陽東升,第一縷晨光輕柔地灑滿山谷,霧氣慢慢散開,一處樓閣四角展翅欲飛的精美建築群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飛雪山莊在山崖斷處淩空而立,崖上崖下,草木蔥蘢,泉水所到之處鮮花綻放,姹紫嫣紅。

石青璇呆立原地,如此世外仙境,她今生有幸得見,不枉活了兩世。她越來越好奇,他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何隱居在這深山之中,爹他是否也遇到了他們?

飛雪山莊分東西兩個院落,占地廣闊,亭臺樓閣大氣之中蘊含著南方的雅致,類似江南的園林,但又有不同,石青璇想這裏也一定包含了白衣人所說的五行八卦。她不敢擅自亂走,緊緊跟隨在領路的仆人身後,那仆人步履矯健看得出是外家高手。進入山莊後,帶她來的兩人就不見了,只吩咐仆人帶她去客房。

石青璇居住的客房在西苑的東廂上方,院落的門上爬滿了藤類植物,看不出牌匾上的字。小小的見方的院子裏種了一棵蒼勁的松樹,直插雲霄,她訝然這也太不和諧了。

那仆人看出石青璇的驚訝,道:“那是棵古樹,有上千年的壽命,所以建這個院子的時候沒有移動。姑娘安心休息,晚膳時,小人會再來。”

石青璇在客房裏等了一天,都沒再見到那個白衣人,只有那個仆人晚間的時候送來了晚餐。她耐心地用完餐,白衣人把她帶來這等神秘的隱居之所,定有其用意,那麽她就不著急,該來的總會來。

這晚,多日的勞累讓石青璇的月寒之癥再一次發作,這一次似乎極為兇猛,她的暖玉沒有起到多少作用。她再一次陷入了深度昏迷,就像在長安被師妃暄所救的那般。

石青璇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夜,但再睜開眼時,仆人告訴她,她已經昏迷三日了。

“姑娘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就算神仙也回天乏術。”這溫和聲音的主人是一位中年男子,長髯青衫,一看就是世外高人。

石青璇起身,恭敬道:“多謝先生相救,我得的是絕癥,青璇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中年男子訝然道:“是誰說月寒之癥是絕癥?反倒是姑娘你的想法可能會害死自己。”

這回輪到石青璇驚訝了,心底燃起一絲希望,道:“先生有辦法救我?”之前師妃暄所說的辦法沒有人試過,危險性太大,雖然她沒有拒絕,但內心深處所抱的希望並不大。只想著能和寇仲多在一起一些時日。

中年男子笑道:“姑娘的一聲先生,老奴不敢當,老奴叫齊軒,你直稱呼我姓名便是。”

石青璇雖然來自21世紀,但讓她叫一個長輩的名字卻做不出來,道:“那青璇稱您為齊叔叔吧。”

齊軒搖搖頭,微笑道:“你和大公子是一個樣子,怎麽都不肯叫老奴的名字,什麽齊叔叔,叫得我都老了。”

石青璇心道,這個人真是奇怪,自稱老奴,還嫌別人對他的稱呼把他叫得老了。

齊軒走到床邊,為石青璇把脈,過一會沈吟道:“你的病不是不能根治,但要耗費些時日。唉,若是你幾年前來,也就是費些草藥罷了,如今,唉,姑娘你要受些苦了。”

石青璇欣然道:“我不怕苦,但為何您說早幾年會好些呢?”

齊軒嘆道:“這都要賴你自己,心思憂重,胡亂動用真氣,最重要的是,你沒有好好保護孩子,讓他流掉了,那讓你的壽命幾乎折了數十年!”越說越激憤,到後來已經是咆哮了。

石青璇驚慌地說:“可是,魯妙子先生說……”

齊軒聽到魯妙子的名字似乎更加憤怒,道:“他懂什麽,以為自己什麽都會,殊不知月寒之癥也分很多類別。在生產的時候,大部分寒氣會排出體外。至於你的孩子,只要幼時就以溫泉水洗浴,配上我的藥方,大有裨益,長大後不畏嚴寒,是練武的最佳體質。”

石青璇低首,雙手抓緊錦被,後又放開,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悲喜,道:“請先生不要再說了,這些已經過去,一切應該向前看。”內心想著,這些事決不能讓寇仲和爹知道,“青璇有一事相求,這件事能否不要告訴第三個人,特別是家父。”

齊軒楞了一下,目光躲閃,道:“令尊已經知道了。”

石青璇楞然,低呼道:“我爹他在這裏,為何不來見我?”隨即想到,可能就是因為他知道了這件事,愧疚自責才不來見她。

齊軒道:“姑娘休息吧,老奴先離開了,明日再來看你。”說罷匆匆離開。

“先生,先生。”石青璇想讓他相告爹的下落,但她越喊,他跑得越快,就像有人在後面追趕一樣。

石青璇心中升起懷疑,這齊軒的言行與外表太不相符,他說的話也可能都是假的,這般一想,她的心好過很多。

翌日,齊軒說來卻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只那仆人來送過朝食。石青璇心想再不主動就太不符自己一貫的風格了,她穿好皮靴,將衣服上的褶皺抹平,出了這間院落。

西苑中,白色的半透明霧氣掩著假山、翠柏,遠處的四角飛閣若隱若現。石青璇抓緊披風的領口,覺得自己仿佛迷失在幻境之中,眼前浮現寇仲的身影,她欣然地向前走,但寇仲突然拔出井中月,黃芒之中,他悲切地喊道,對不起,青璇,對不起,小仲。井中月橫在頸間,刀鋒快速劃過——

“不要!”石青璇撕聲尖叫,跪倒在地,寇仲毫無聲息地躺在地上——

倏然之間,石青璇感到有人將她拖了起來,眼前哪裏還有寇仲的影子,霧氣散開,入目皆是陽光明媚,松柏青翠。“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她顫抖著問,驚魂未定。

“那你以為呢?你進入的是心魔陣,出不來的話會崩潰導致失魂之癥。”白衣人冷然道,他的手托著石青璇的手臂。

石青璇心有餘悸道:“多謝白兄,我真的不想再來一遍了。”

白衣人推開石青璇,道:“那就乖乖待在房間裏。”

石青璇道:“請問家父在哪裏,煩請白兄帶路。”

白衣人道:“令尊暫時不會見你。從明日起,齊叔叔會給你治病,你有心理準備吧。”說完,再不理石青璇轉身離去。

石青璇快步趕上白衣人,道:“還請白兄帶我去。”

白衣人冷然的目光射向石青璇,道:“石姑娘真的要見令尊?”

石青璇堅決道:“是的。”

白衣人嘴角牽起微不可察的笑容,道:“好,到時你可別後悔。”

石之軒的居所就在石青璇的不遠處,院落藏在迷宮一般的假山群裏。院子裏一棵植物都沒有,淒落冷清,白衣人站在房門外,道:“令尊就在裏面,你進去吧。”

只要推開房門就能見到爹了,石青璇卻膽怯起來,她伸出手緩緩推開黑色的木門,房間裏黑漆漆的,她跨過門檻,適應了黑暗後,終於在榻上發現了石之軒的身影,她奔過去,看清他的樣子後,掩面而泣。

石之軒哪裏還有往日邪王的風采,眼窩深陷,面色蠟黃,鬢邊布滿白發。“爹,”石青璇輕聲呼喚著,聲音哽咽,“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石之軒仍是躺在那裏,呼吸輕緩,全無反應。

白衣人冷笑道:“還不都是因為你。”

石青璇望向白衣人,道:“因為我?”

白衣人邁步走進房間,立在石青璇的不遠處,道:“我們在山谷裏發現你爹的時候,他已經剩下一口氣了。若不是齊叔叔盡全力救他,他現在就是一個死人。”

白衣人的身影變得模糊,石青璇用手捂住嘴,眼淚順著臉龐滑落,啞聲道:“那我爹現在呢?”

白衣人道:“雖然不會有生命危險,但痊愈後,武功所剩無幾,這對一個曾經有機會進窺天道的人來說等同於殘廢。”

石青璇再也忍不住,淚水洶湧而出,嗚咽出聲,心疼得就要裂開,因為哭泣,她的聲音含糊不清,道:“為什麽會這樣?”

白衣人的聲音淡淡的,絲毫不受石青璇哭泣的影響,就似沒有正常人的感情,道:“他被祝玉妍的‘玉石俱焚’所傷,被他暫時壓制。到得龍泉後又被大明尊教的人打傷,加上他的破綻沒有用邪帝舍利修補,數傷並發。如果他安心靜養,也沒有什麽大的問題,但是他不知從哪裏得知我飛雪谷的地點,尋到這裏觸動了保護陣中的心魔陣,就是你剛才遇到的。心魔陣的厲害你領教過了——”

“白珽,你答應過石某什麽?”這時,石之軒虛弱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白衣人的話。

石青璇急忙看向石之軒,急切道:“爹,你感覺哪裏不舒服嗎?”她迅速抹掉眼淚。

但她啞啞的嗓音哪能瞞得過邪王,石之軒勉強笑道:“爹無礙。你到了這裏也好,齊先生會治好你的。”

石青璇胸口疼得喘不上起來,伏在石之軒的身邊,眼淚無聲地流著。爹是為了救她,才無暇療傷,導致今天的結果,事到如今爹為了不讓她愧疚,還讓白珽和齊軒瞞著她,若不是她執意要見,豈不是永遠不知爹的情況?她這個做女兒的有何面目見他老人家。雖然,石之軒曾經錯誤地打掉她的孩子,但是在偉大的父愛面前,這些算得了什麽呢,她不會讓爹白白犧牲,她要積極地配合齊先生,早日將月寒之癥根除,永遠侍奉在爹的左右,不辜負他的心意。

石之軒的大手撫上石青璇的頭頂,虛弱道:“青璇,別哭了,你爹沒死。”

石青璇咽下淚水,擡起頭,輕輕地笑了,道:“是,爹,青璇不哭。您好好養傷,我也好好養病,等痊愈後,您要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石之軒聞言,閉上眼睛,又陷入了睡眠。

白珽道:“我們走吧,你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步出石之軒的院子後,石青璇“撲通”跪在白珽腳下,鄭重道:“多謝白公子對家父的救命之恩,石青璇赴湯蹈火,無以為報。”

白珽看著石青璇哭紅的眼圈,微微側開目光,道:“我白珽最恨的就是不孝之人,如今見你如此,之前是我誤會你了。若在下有怠慢之處還請石姑娘見諒。”說著扶起石青璇。

石青璇不是忸怩之人,站了起來,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白公子,的確是青璇不孝,要不然爹也不會——”

白珽淡淡笑道:“姑娘還是稱在下為白兄吧。”

白珽笑起來十分好看,比作春風化雨也不過分。但石青璇的直覺告訴她,之前他冷酷淡然的模樣才是真正的他。

齊軒將石青璇和石之軒徹底隔離開來,因為第一日的治療過程已經萬分痛苦,石青璇還要去照顧石之軒,被齊軒嚴詞拒絕,他告訴石青璇若她在治療後不好好休息,一輩子也別想見到她爹了。如此,石青璇才乖乖聽話。

齊軒有一套徹底清除寒氣的行功辦法,此舉雖然沒有師妃暄的辦法有生命危險,但承受者所承擔的痛苦非常人可以想象。每當石青璇開始用齊軒所授的辦法行功,她的身體的每個部分猶如被蟲子撕咬。那是真氣在蠶食寒氣,陰陽相撞所產生的能量在石青璇體內爆發。石青璇每天治療後,都會到溫泉池中緩解疼痛,每次都筋疲力盡地在池中睡著。

每個人都有自己體能的限制,過度的疼痛和疲憊會拖垮身體,故齊軒讓石青璇每隔七日就休養三日。這三日中,石青璇總在昏睡中度過。

這日,石青璇又在昏睡,外面晴光方好,她卻渾然不覺。

白珽立在窗外,望著錦被裏石青璇嬌美虛弱的睡顏,嘴角的微笑有種冷酷無情的意味,道:“邪王的愛女真是天生麗質,虛弱至此也足可以吸引天下間的男子。”

石之軒坐在木制的輪椅上,亦看著自己的女兒,目露疼惜,聞言冷聲道:“你最好不要打我女兒的主意,我石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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