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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賭徒與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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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賭徒, 我賭上的是自己的命。

並且毫不猶豫。

我扣下扳機的瞬間,原本虛無漆黑的無形之墻盡數消散, 背後有人騰空一跳, 一記手刀劈在了我握槍的手上。

槍一下子飛了出去, 摔在了地上, 發出一聲悶響。

子彈貼著我的太陽穴滑過, 剎那間我聞到了燒焦的味道。伴隨著灼熱的疼痛, 一行熱血從額頭流了下來。

“你瘋了!”耳邊傳來的是中原中也咬牙切齒的罵聲。

我擡頭看向對面站著的陀思, 他面容平靜,目光牢牢地鎖在我身上。

“即使你只是陀思的意識, 應該也是在意我的。”我擦了擦臉上的血, 血是熱的, 爬過臉頰的時候有點癢,“既然在意我, 就絕不可能看著我在你眼前死去。”

陀思坦誠地承認了:“是。”

一旁的中原中也皺眉插嘴:“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陀思看了他一眼, 輕聲細語地解釋:“因為源醬的異能只能分解實體物質,但是這裏全部都是沒有實體的意識,她無法觸碰, 只能以自己的性命作為賭註。”

我朝中原中也點點頭:“因為是意識,所以我沒辦法碰到他,但同樣的,他也沒有辦法碰到我。他不可能看著我自殺, 所以一定會找人來救我, 於是離我最近的中也君, 你就成了最佳的人選。”

與我所想的不差,即使只剩下一個意識,即使無法觸碰到我,陀思也是算無遺策,他直接解除了我和中原中也兩扇門之間的禁制,將中原中也放了過來。

他知道後者是不可能看著我自殺的,而中原中也之所以行動這麽敏捷果斷,可能是因為在我開槍之前,陀思就讓他目擊到了這一幕。

換而言之,我的所有行動,全部在陀思的預料之中,他甚至計算到了我行動的時刻。

即使那樣,我仍然是成功的。但這份成功,並不受中原中也的待見。

他似乎是生平第一次朝我發了火,還敲了我的頭。

“笨蛋,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他下手不算重,即使他現在氣到漲紅了臉,恨不得用重力爆十條街,但他的手掌落在我頭上的時候,也控制了力度和分寸。

至多是嚇我。

像個孩子一樣,竭力責備著,落實到行動上,卻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虛張聲勢。

我揉了揉被頭發,笑著對他說:“因為我相信,我不會死。”

“你相信?你相信有什麽用?要是我晚來一步,你現在腦袋就開花了——”

他越說越氣,手一伸,扯到了我夾在呆毛上的發夾上,發夾脫落,落在了他的手上。

我望著他的眼睛說:“可是中也沒有晚來,況且我也沒有事。”

“這叫沒事?”

他指了指我用衣袖捂住的額頭,他身上應該也沒帶手帕,但看我的衣袖已經被染紅,他又罵了一句笨蛋,然後撕下了自己的衣服。

我看著他擡手替我處理傷口,視線落在他利落的下頜線上。

他眉頭緊鎖,嘴角明晃晃地鼓著嫌棄:“你如果這都叫沒事的話,是不是非得子彈打穿太陽穴才叫有事?”

我很肯定地說:“不會的。中也過來了。”

他沒好氣地說:“萬一我沒過來呢?”

我搖搖頭:“沒有萬一,你過來了。”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就會是另一側的太宰治。撇開私人感情不談,在沒有得到【書】之前,陀思是絕對不會讓我死掉的。

我的命,就是他現在唯一的把柄。

陀思最終選擇了中原中也,而不是太宰治,也是算準了老實人不會見死不救。如果是太宰治……也許不會是我們能預料的後果。

中原中也沒聽出我話裏的意思,皺著眉提醒道:“我送你槍,不是讓你把槍口對著自己!”

站在一旁的陀思突然低聲笑了,他雖是意識凝成的幻影,但和本尊也並無兩樣。

“不讓源醬把槍口對著自己,那槍口可否對著你呢,中原君?”

“閉嘴,你這個神經病!”

陀思的身形在中原中也充滿憤怒的一拳裏被打散了,但實際上後者什麽也沒打中。

空氣裏飄出了玫瑰花馥郁的香氣,地下的燈亮了起來,陀思的臉也在亮光中逐漸透明。

“源醬,恭喜你過了第一關。”

他將兩指並攏貼在嘴唇上,朝我飛出虛虛一吻。“但是你應該明白,我從未想過在這裏困住你。”

中原中也發出了故作嘔吐的聲音:“這家夥比本人還令人作嘔。”

我表示十分讚同:“陀思本人在人前才不會如此獻吻,他更喜歡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找個無人的街道,在昏暗的路燈下——”

我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我看到陀思正用那雙紫紅色的眼眸,饒有興味地看著我,他長長的睫毛輕輕垂下去,像是瀕死的蝴蝶煽動翅膀。

我想起在無人經過的街道,在昏暗的路燈下,婆娑的樹影下,他用溫熱的手掌貼上我的臉頰,移開來,在上面落下輕柔的一吻。

星光落滿了他的眼睛,而他眼中,只看得到我。

最後卻也是全情投入,絕情收場。

陀思閉上了眼睛,在完全消失前輕聲說道:“你還能想起來那時候的事,真是太好了。那麽,期待下次重逢了,源醬。”

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我腳尖一勾,勾到了中原中也剛剛打飛的那把槍,用力一踢,槍朝陀思消失的地方飛去,最終只砸在了冰冷堅硬的墻壁上,發出一聲沈重的響聲。

我對著空氣惡狠狠地罵道:“重逢個鬼,你都死透了!費奧多爾,你這只狡猾的老鼠,你連灰都沒剩下!”

中原中也面色覆雜。

我意識到踢壞了他送我的槍,趕緊從地上撿了起來,然後用手輕輕一擰,壞掉的槍瞬間又恢覆了原狀。

我有些得意地顯擺:“我厲不厲害?回收再利用了,快點表揚我!”

中原中也撇了撇嘴,並不誇我,反而說:“多少把槍我都送得起。”

我沒有惡意地揶揄他:“是是是,我知道中也很有錢,還經常走私槍支。”

“走私槍支就不必用誇獎的語氣說出來了。”中原中也停頓了一下,慢慢說道,“清溪,你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槍都很危險。”

他指的是我用開槍自殺來威脅陀思的事。

我倒是沒有立刻保證不做,反而認真地問道:“那你覺得我還有其他可行的方法嗎?對方是死屋之鼠的首領,天人五衰的成員。”

“那又怎麽樣?”中原中也滿臉寫著不爽,“你可以等我來救你啊。你當老子是擺設啊。”

我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他更不爽了:“你還笑!”

他越氣,臉就繃得越緊,最後他嘆了一口氣,聳了聳肩,意思是隨便我笑了。

我隨便找了個話題:“對了,你進的那扇門叫【白癡】,裏面是什麽樣的?”

中原中也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度難看,咬牙切齒到五官都扭曲了:“那個可惡的俄羅斯人!簡直比太宰還要令人討厭!”

我大概猜到他遇到了不太美好的事,有些後悔問了:“比太宰還令人討厭,那是真的讓人討厭了。”

“是啊,你也這麽認為吧?”

我看著他的側臉,輕聲說道:“中也,其實即使陀思心再黑一點,把我弄死了,也沒什麽關系。”

這是實話。

雖然我不想死,也不會讓自己輕易死掉。但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我死了,倒真沒什麽關系。

“什麽沒關系?”中原中也原本散去的脾氣瞬間又凝聚了起來,藍眼睛瞪得圓圓的,“我怎麽辦?”

這句“我怎麽辦”說的太迅速,太順口,太順理成章,以至於我們兩人都因為這句話楞住了。

他率先反應過來,立刻一通解釋道:“你要是有事,我怎麽跟花丸婆婆交代,要怎麽跟你爸媽說,還有那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鴨子小姐,他們可是有特意拜托過我,要我保護你的,我都答應了……”

我深深地低下了頭。

對世界來說,我無關緊要,但對家人來說,我也無可替代。

我還得重新將亂步救回到世界上,不是嗎?

“行了,你就聽話一點吧。”中原中也語氣緩和下來,他將發夾重新別在了我的頭發上,還替我理了理淩亂的劉海,“別讓我成為一個言而無信的廢物。”

“好,我絕對不會再做危險的事了。”

我發誓般地點了點頭,他終於滿意了:“繼續走吧,我們要早點走出這個破地方。”

“是。”

陀思在我開槍的那個瞬間,不得不打開空間,將另一扇門內的中原中也放了過來,阻止了我的自殺。在通過第一關的密室時,我贏了。

但也因此,接下來的關卡裏,我再也沒辦法以生命來威脅陀思了,因為中原中也身為男性的驕傲和責任心,不會再允許我做出那樣危險的舉動了。

賭徒,賭的不僅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心,是局勢,是旁人,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變故,又是環環相扣猶如抽絲剝繭的縝密。

陀思他把一切都算計在內了。

他什麽時候輸過啊。

……

我和中原中也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

這裏沒有別的門,只有這一扇。

目標是明確的。

門上的門牌,寫著一個頗為浪漫的名字。

——白夜。

與【窮人】、【賭徒】、【白癡】相比,這個名字真的太浪漫了。

“這什麽意思?”中原中也吐槽道,“他就不能不搞這些噱頭?”

我的手指擦過門牌:“這其實是一個故事。”

白夜,是陀思以前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

而故事的開頭,往往都極具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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