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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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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山知道他府中定還有大事要商議,便不留他,起身與他一起出了暖閣。

暖閣外,唐棣披著件水紅色的薄棉鬥篷,手裏捧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食盒站在門外,見到離善樸出門來,顧不得爹爹也在,上前一把摟住他的脖頸,依依不舍地靠在他懷裏,把食盒塞進他手中。

“這是我娘特意讓後廚備下的山藥糕,你帶回去吃,明日我好些了就去找你。”

離善樸低下頭,很想抱抱她,可唐玉山還站在一旁,他難免有些害羞拘謹。

想到她身子還沒養好,著實不方便來回奔波,況且大戰在即,她還是留在山上更安全些。

“你還是在家好好養著,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

唐棣突然收回環在離善樸脖頸上的手,撅著嘴一把搶過食盒。

“你都不想我!討厭,不給你吃了!”說完氣的轉身便走。

“唐棣……”

離善樸輕喚一聲,一臉不舍又無奈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唐玉山的目光始終在二人身上瞟來瞟去,心道丫頭這脾氣越來越像她娘了,這小子以後跟他一樣,啥事都得聽老婆的。

摸著下巴輕咳一聲,湊到離善樸耳邊小聲道:“爺們讓著點兒,別跟女人一般見識。”

離善樸尷尬地提了提嘴角,垂下眼道:“唐伯伯放心,晚輩會的。”

日落時分,霞光絢爛如火,染紅了天邊的一縷縷浮雲。

徐常容和章蘭茵均是一身白衣,牽著馬走在武州的街頭。

街上的店鋪十去其七,大門上鎖鏈垂下,牌匾東倒西歪,路上極少有沿街叫賣的小販,偶有路過的行人,均穿著破衣爛襖,神色匆匆,整座城沒有半點煙火氣息。

章蘭茵自從全家被殺後,便跟著師父清歌散人避世隱居在七善山上,多年不問世事,見到如此破敗的街景,不禁長嘆一聲,“這麽美的晚霞之下竟是如此蕭條的景象,真是可惜了!”

“是啊,這幾年戰火四起,百業雕敝,民不聊生,再加上馬本初攻占武州後屠城斂財,城中百姓能活下來已是不易,哪還有閑情逸致欣賞這暮雲晚霞。”

徐常容語氣淡然,這些年來游歷四方,早已見慣了戰亂中的百姓疾苦。

二人找了間客棧歇腳,章蘭茵易過容後,與徐常容借著月色從窗子躍出,奔永平巷而去。

巷內有座兩進的民宅,四周沒有馬家軍把守,徐常容飛身躍上屋頂,只見院內站著四個粗壯的漢子,一身江湖打扮,後院亮著燈。

掀開瓦片一看,朱錦融正擁著兩個美人坐在燈下喝酒。

徐常容對著墻外的章蘭茵略一點頭,俯身註視著宅子門口。

片刻後,院裏的漢子聽見敲門聲響起,踱著步子去開門,章蘭茵假扮的餘淺站在門口點頭哈腰,一臉猥瑣,沒有她身上半點端莊嫻雅的影子。

那漢子向朱錦融稟報過後,帶著章蘭茵進房。

徐常容順著瓦片縫隙望向屋內,朱錦融喝的面色微紅,揮手讓美人出去,章蘭茵對著他奉承了幾句,嬉笑著掏出懷裏的信和白玉扣子獻上。

朱錦融接過信打開一看,驚訝地瞪大了桃花眼,仔細看筆跡,的確是出自餘望言之手,嗤笑道:“這姓餘的不是不願出賣李宏圖嗎?怎麽突然想通了?”

章蘭茵陪笑道:“朱爺,他已經出賣過梁王一次,又有把柄在您手裏,如今不指望著馬將軍和您,還能指望誰呢?”

朱錦融得意地嘴角一勾,從衣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扔給章蘭茵,“你回去看著餘望言,讓他先老老實實在萼州待著,別漏了馬腳,馬將軍攻下萼州之後自然不會虧待他,高官厚祿都不在話下!”

章蘭茵忙接過銀子,躬下身道:“多謝朱爺,小的一定把話帶到。”

朱錦融命那漢子送章蘭茵出去,隨即攥著信冷笑一聲,他日攻下萼州,任由這姓餘的小人自生自滅,便算是對得起他了。

徐常容輕輕把瓦片移回原處,看著章蘭茵出了宅子後從屋頂躍下。

章蘭茵撕去薄薄的人皮面.具,與他一起躲在永平巷南邊的窄路裏,窺視著朱宅的大門。

此時已近二更,朱錦融得了密信後一刻也不願再等,心急火燎地坐上馬車直奔將軍府。

徐常容和章蘭茵施展輕功,一直跟在馬車後,直到親眼見朱錦融進了將軍府才離去。

回到客棧收拾好行囊,二人騎上馬,正準備連夜趕回萼州,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哭喊聲。

徐常容和章蘭茵當即尋聲而去,只見不遠的街角處,兩個馬家軍的兵士搶了一戶人家。

一個手裏拎著的只幹瘦的母雞,一個抱著半籃子玉米跑出門外。

老漢跟著追出來,與搶走母雞的兵士廝打在一起,被一腳踹倒在地,口吐鮮血,雙手仍死死地拽著兵士的軍靴不松手。

老婦半蹲在家門口,哭得捶胸頓足,年輕女子躲在門內嚇得瑟瑟發抖。

抱著玉米籃子的兵士惡狠狠地撲向老漢,被徐常容一劍刺死,他正要揮劍刺向另外那人,陡然間身邊一陣寒氣飄散,拎著母雞的兵士也中劍倒地。

月色下,章蘭茵眼中噙著淚水,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殺人,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

當年馬家軍沖進章府搶掠,害死她全家的一幕再次在她眼前閃現。

“蘭茵”,徐常容憂心地牽起她的手,章蘭茵平覆了一瞬,勉強笑了笑,眼裏的仇恨與哀傷久久難以散去。

徐常容不禁嘆息,或許他不該帶她來萼州。

等萼州的局勢定了,他便可放下這一切,帶著她去游山玩水一番。

將軍府內,馬本初剛要歇下,聽侍從說朱錦融來了,正在前廳候著,眼裏瞬間湧上一抹厭惡之色。

以為他是為了前兩日送密報有功討賞來的,不情不願地起身,沈著臉奔前廳而去。

朱錦融見到馬本初忙走上前,客套話都來不及說,從衣袖中翻出密信呈上,“將軍,餘望言剛剛派人送來的密報,您過目。”

上次餘望言的密保屬實,馬本初順利燒掉了赤尾村的糧倉,振奮了軍心士氣,對餘望言的信任增加了幾分,顧不得坐下,急切地接過信展開一看,眸子陡然一緊。

萼州城內的駐軍僅有三萬?

當日斥候探到離川海帶兵北上,卻摸不清到底帶走了多少兵馬,如今湘南軍已退,離川海這麽急著要在七日內帶兵從江州趕回來,莫不是萼州真的城防空虛,一直都被他給騙了?

離川海不在,離善樸那個毛頭小子不足為懼,軍中將士雖疲累了些,但士氣不弱,若是盡快出兵,定能一舉奪下萼州。

馬本初覬覦萼州已久,難得遇到如此天賜良機,一時激動得雙眼發亮,握著信的手都不由得微微顫抖。

朱錦融笑彎了桃花眼,忙道:“將軍,萼州的富庶絕非武州可比,若是攻下萼州,城內的錢糧都是將軍您的了!”

連年征戰,錢糧無疑是困擾馬本初的一件大事,屠城斂財是他解決錢糧問題的一貫手段,即便百姓能夠茍活下來,也被他搜刮的幹幹凈凈。

他緩緩坐下,面色微沈,隱有一絲無奈。

“外面的人都說我橫征暴斂,欺壓百姓,不及李宏圖和離川海得民心。”

“李家本就是前朝望族,家大業大,自然不需要到處斂財。離川海祖上世代公卿,這些年只守著萼州城,能花多少銀錢?我出身寒微,這些年來南征北討,若不斂些錢財,拿什麽養活手下的兵將?”

朱錦融笑道:“將軍說的是,我爹當初正是因為欽佩將軍的雄才偉略,才耗盡家財資助將軍起兵,他老人家的眼光是絕不會錯的。”

當年朱員外資助馬本初起兵的確耗去了大部分的家當,朱員外過世後,朱錦融揮霍無度,家財耗盡不說,打從跟了馬本初起,還頻頻向馬本初要錢。

吃喝享樂的錢不算,僅這大半年從馬本初手裏拿走,花在醉春樓的錢就已經遠超過朱員外對他的資助,還時不時提及當年的事向馬本初討人情。

本來馬本初極為厭煩,但此次朱錦融帶來的密信著實令他驚喜,看向朱錦融的目光難得柔和了些,擺手示意他坐下。

朱錦融見馬本初心情大好,忙趁機哭窮。

嘆氣道:“將軍有所不知,為了這兩封密信,我許了餘望言八萬兩銀子,再加上收買他的手下,手上拮據了些,不過若是能助將軍攻下萼州城,這點小錢自然不在話下。”

馬本初眼見攻下萼州指日可待,急著與眾將商議,不願與朱錦融計較,賞了他十萬兩銀子便打發他回去了。

眾將接到馬本初的召喚連夜趕至將軍府,他們苦戰了近四個月才擊敗湘南軍,解決了後顧之憂。

本想一鼓作氣攻下萼州城,只是這幾個月的仗打的著實疲憊,擔心將士們的體力無法在短期內攻下萼州,所以才在攻與不攻之間搖擺不定。

這份密報無疑給眾將下了一劑猛藥,紛紛摩拳擦掌,不論是誰,若是在攻打萼州之時立下頭功,必定前途無量,城裏的金銀美女任他享用。

入春以來霧天居多,眾將一齊勸馬本初借著大霧的遮擋盡快出兵,務必在離川海回來之前拿下萼州。

眾人的言論正中馬本初的下懷,唯有副將駁斥道:“將軍,朱錦融頻繁出入萼州,若是他勾結了離善樸,故意給將軍下套,此戰必敗無疑!”

馬本初一心要盡快攻下萼州,哪裏聽得進半句勸告,大笑一聲,“朱錦融一個好色之徒,去萼州不過是為了□□,何況他胸無大志,只想弄些錢花,背叛本將軍於他有何好處?再說了,我軍士氣正旺,就算這信有假,我親自出馬,還打不過離善樸那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將軍……”

“不必再說了!”

副將只得無奈禁聲,聽著馬本初與眾將商討攻城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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