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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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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肉圓成精的話, 不僅風鸞聽到了,正在她身後的陸離和晏晏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鹿蜀一時沒忍住,笑著道:“旁的就罷了, 這肉丸子都已經煮熟,若也能成精那才真是集齊了天地靈氣,可以成為古今第一怪事。”

陸離的反應則是更直接些:“今日考完之後, 你隨我來。”

而七川還沒有從“東笙吐珠”的事情裏回過神,此時幾乎是下意識地回了句:“做什麽呀?”

陸離淡淡道:“我看著你抄書,這樣一來就沒時間多做聯想了。”

七川:……

風鸞卻沒有過多關註聚魂珠的事情, 而是先低頭,將東笙攏緊了些, 用靈力仔細探查。

系統好奇:【宿主在看什麽?】

風鸞並未擡頭,只在心裏回道:“將珠子放在肚子裏這般多的時候,怕是會出問題。”

【咦, 宿主不是說, 東笙天賦異稟, 不會有事嗎?】

“靈力確實沒有問題,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比如呢?】

“聚魂珠比它肚子還大, 萬一擠壞了怎麽辦。”

系統沈默片刻,小聲嘟囔:【它剛才吃的那些魚圓加起來比它整個都大, 也沒見撐得慌。】

風鸞微楞,然後就托起了小東笙, 眼睛盯著它的小肚皮,似乎在疑惑這孩子到底把吃的東西都送去了哪裏。

就在系統覺得自家宿主會驚疑時,卻聽風鸞語帶欣慰地道:“不愧是哞哞的孩子, 這胃口和它爹爹一樣好。”

說罷, 又將湯碗送到小家夥嘴邊, 擺明了任它隨便吃。

系統:……

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麽哞哞縮小後圓的像是個小肉毛球了。

而裴玞雖然身量不大,可修為沒有損失太多,耳力自然也是極好的。

他在聽到“聚魂珠”三個字之後,便直接跑了過來,抓著七川的衣擺搖晃:“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七川趕忙蹲下身,把聚魂珠遞過去。

裴玞拿起來端詳了好一陣,才道:“確實是聚魂珠無疑,只是被魔氣汙染過。”

風鸞聞言,便擡頭問道:“是否傷及法器?”

裴玞笑道:“不妨事,問題不大,去除以後便能用了。”

說著,他就準備將聚魂珠放進口袋裏,回去仔細研究一番。

就在這時,厲鬼嫵娘已經飄了過來。

因為有天陰燈的幫助,嫵娘外表已經和尋常人類無異,往常也都是行走坐臥無一例外。

只有在急切時才會選擇直接飄。

而嫵娘的目標便是裴玞。

她的速度極快,頃刻間就到了裴玞身邊。

但她並未對著裴玞說話,而是看向了風鸞,言談間卻絲毫不見焦急,反倒充滿了對於知識的渴望:“師尊,能不能讓我幫七師伯一同研究聚魂珠?”

風鸞想來不介意同門之間互幫互助,自然點頭。

裴玞卻有些驚訝。

他是需要一些幫助的,畢竟現在裴玞身量小,無論是繪制法陣還是搬運法器都是多有不便。

原本他打算用天陰燈做報償繼續讓鬼怪幫忙,沒想到現在竟是有主動請纓的。

於是裴玞打量了一下嫵娘,然後用軟糯聲線道:“我可沒有報酬給你。”

嫵娘溫聲回答:“七師伯放心,我不要報酬,與我而言,能夠接觸到上品靈器已經是天道垂憐,能在師伯身邊學到一些皮毛就能令我終生受益。”

這話讓裴玞聽著熨帖,很快就點頭應允。

嫵娘掩唇一笑,分明是媚氣橫生的眼眸,此刻卻明亮如林間清泉。

她看出師尊和師伯有事要談,便不多打擾,行了一禮後便返回了自己桌前,重新坐下,繼續讓柳二給自己燒菜。

而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降低,還用手去勾傀儡的嘴角:“來,給我笑一個。”

柳二動作微頓,依言調整著面上畫皮的模樣,開口卻依然是平板無波的聲音:“尊者可是有喜事?”

嫵娘笑意加深,語氣高深莫測:“是啊,喜事,大喜事,為了這樁喜事,我準備獎勵自己一道蝦滑豆腐。”

“尊者會做?”

“你做我吃。”

柳二沒有任何疑問,依然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卻在風吹起的時候第一時間側過身給嫵娘擋風。

這是嫵娘教他的,柳二便照著做,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意願。

因為他沒有靈識,自然也沒有自我感知。

可嫵娘依然笑著,偏頭看他,眉眼彎彎。

另一邊,風鸞已經傳音給畢方,說自己馬上前去,但並沒有立刻起身,而是細細地將東笙餵飽之後,又把它安穩放到晏晏懷中,隨後才起身道:“靈脈開了部分,七師兄可要隨我一道去瞧瞧?”

裴玞早就聽到了畢方的聲音,此時毫不猶豫道:“我宗大事,自然要同去。”

隨後,他就很自然地朝上伸出小胳膊。

風鸞也沒遲疑,直接彎腰撈起了自家師兄,用手臂托著,然後便禦劍前往了畢方所在之處。

很快他們便看到了正在草地上等待的神鳥,卻不見洛卿澤的身影。

風鸞落地後便問道:“洛教主了?”

畢方溫聲回道:“他去探究其他靈脈,暫時脫不開身。”

風鸞便不再多問,只管回頭看向了不遠處的一方清泉。

因著雲清宗占據數座山巒,每一處都面積不小,故而想是這樣的泉水並不少見。

甚至有些普通。

可是風鸞走上前去,伸手試探,便能感覺到異乎尋常的冰冷,以及濃郁又熟悉的靈氣。

她立刻道:“是寒潭重現。”

裴玞立刻從她手臂上跳下去,伸手去摸,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畢方則是好奇問道:“寒潭是何地?”

鑒於對方已經和自家靈寵過了明路,算是自家人,故而風鸞也不瞞她,坦然道:“此處是宗門專門開辟出來給修士進行修煉之所,但凡是金丹期及以上的修士都能在其中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畢方不解:“修煉,在洞府裏不行嗎?為什麽非要去水底?”

風鸞耐心回道:“道修和你們不大一樣,作為人,難免心有波動,總要尋一清靜地才好,而寒潭便是極靜,又有靈脈滋養,自然格外合宜。”

裴玞卻是蹲在泉水邊,輕嘆一聲:“只是不知靈脈枯竭多年,下面的一切是否一如往昔。”

風鸞並不是個感時傷懷的性子,她直接提起了裴玞道:“既如此,下去看看也就是了。”

說罷,便一同跳了進去。

畢方在泉水邊略有些躊躇,想著水天生克火,自己此去怕是會有壓制。

但又想著自家夫君對主人的依賴,總要護一下才好。

於是,畢方很快便收攏雙翅,也一頭紮了進去。

而風鸞似乎早就料到它會跟上一樣,早早就在泉水下方留了一層結界。

長得像是個大泡泡,在畢方入水的瞬間,就自動圍攏過去,將神鳥罩在其中。

這讓畢方心中感念。

誠然,作為神鳥,它自有辦法避水。

可自己動手與別人相助的感受著實不同。

在這一刻,畢方隱約明白了哞哞為什麽總說風鸞溫柔了。

即使看著冷清,說話做事都是淡淡的,但她卻總能對身邊的人和事格外留心,這份無意識的體貼總是格外戳人。

畢方頗為感動,於是在終於沈入潭底,再次見到風鸞後,它認真道:“你真是個好人。”

風鸞面露不解。

系統則是震驚道:【萬萬沒想到,宿主你收到的第一張好人卡居然是神鳥送的!】

而畢方只是表達自己的讚美,說完了便擡頭看向四周圍。

周圍都是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他們只能靠著用靈力開雙目方能窺見眼前情形。

只見在潭水環抱之中,有一個並不起眼的石門。

兩人一鳥輕身而去,在進入石門的瞬間,便覺得身上一輕。

儼然失去了水的壓迫,雙腳落地,一片幹爽。

畢方周圍的結界已經碎裂,但石門內部就像是在水裏開辟出的一方新天地一般,半點水跡都無,走在其中與在陸地上一般無二。

這讓神鳥覺得新奇。

它雖是神獸,但往常也就是跟著鳳凰出門,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山上,自然鮮少見到道修建築。

此時它便左瞧右看,嘴裏說著:“這裏處處布置法陣,多有疊加,顯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沒想到失去靈脈支撐,居然還能撐上數百年之久。”

風鸞便回道:“此乃雲清宗世世代代加固建造而成,想來是用了獨特法門,這才能確保不會坍塌。”

而系統對這些都沒興趣,他只是興沖沖道:【宿主宿主,你的房間在哪裏呀?我想看看!】

偏巧此時,他們便到了一處石室前。

面前是一方石門,沒有任何標記,可風鸞對此處卻是無比熟悉。

她伸出手,輕輕摁在門上。

只需要一縷靈力,石門就自動打開。

系統立刻往裏面看。

然後便震驚道:【宿主走錯了吧?】

風鸞淡淡道:“沒有。”

系統沈默良久,然後再次打量著這個房間。

只見原本預想中的精致擺件一樣沒有,與風鸞的洞府相比,這裏顯得分外寒酸。

光禿禿的地板,光禿禿的墻面。

除了幾條大鐵鏈子之外就再無一物。

畢方也很是驚訝:“這裏要怎麽修煉?”

風鸞也不藏私,直接道:“我來此處大多是為了鞏固道心,自然是要凝神定氣,不讓任何外界幹擾,同時也要摒棄肉身帶來的阻礙。”

畢方大概猜到了鐵鏈的用途:“你自己鎖自己?”

風鸞頷首。

這讓神鳥十分震驚,畢竟在她看來,道修修煉的法門有千萬種,卻很少看到通過自苦來進行修行的。

偏偏眼前這女修選了一條鮮少有人走的路。

風鸞卻並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她淡淡道:“師尊曾說,修仙之途便是獨木橋,過去了便是通天大道,過不去就是萬丈深淵,我自然不能懈怠,”說罷,她顛了顛手臂上坐著的裴玞,“七師兄想來也是這麽做的。”

原本是要尋求師兄的支持,卻沒想到,小裴玞低下頭,軟乎乎的臉直接放在風鸞的肩膀上一言不發。

這讓風鸞有些不解:“師兄怎麽了?可是不舒服?”

畢方也關切道:“此處到底是寒潭深處,若是身子不適還是要早些出去醫治才好。”

裴玞卻擡起頭,小聲道:“我沒事,我們還是去我的地方看看吧……我有點擔心。”

具體擔心什麽,他沒說,風鸞也沒問。

只想著無非就是確定一下石室無礙便是了。

女修甚至想著,若是真的有什麽意外,比如鐵鏈斷了之類的,她倒是能把自己的借給師兄。

但是等他們抵達了裴玞的石室,待石門打開的一瞬間,風鸞便知道自己多慮了。

畢方也“咦”了一聲。

原本對除了宿主以外事情都不感興趣的系統也不由得跟著看了過去。

然後便發現,這裏面沒有鐵鏈。

可,除了鐵鏈,什麽都有……

軟榻,書架,長桌,香爐。

往左看,琴棋書畫。

往右看,筆墨紙硯。

甚至在正對著房門的方向,整整齊齊擺著一排魚缸,每個都精致透亮,四周圍用玉一般的石板隔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若是和剛剛風鸞的那個一對比,就更顯得驚人。

而風鸞也終於明白了為何自家師兄沈默。

人家根本沒想過自苦!

這地方應該叫自樂!

可還沒等風鸞說什麽,便感覺到懷中一輕。

只見裴玞跳到地上,一路小跑沖向了那一排魚缸,直接撲到了最中間的一個上面,努力往裏看,就差把腦袋塞進去了。

可饒是如此,裏面依然空空如也,什麽都看不見。

裴玞呆呆的抱著魚缸不撒手,然後扭頭看向了其他的,發現都空了之後,他癟了癟嘴巴。

下一秒。

“嗚哇!”

小孩子大哭出聲,把風鸞和畢方都嚇了一跳。

或許是裴玞最近這段時間儼然是成熟男修做派,讓紅衣女修有些忘記自己之前第一次看到縮小的七師兄時,這人坐在讙獸身上,便是張嘴就哭,淚水多得很。

如今又聽到哭聲,風鸞楞了一下才快步上前,連聲問道:“師兄這是怎麽了?”

裴玞哭聲不減,聲音都帶著水汽,透著濃濃的委屈:“我的靈寵們不見啦!”

風鸞表情微頓,心裏暗道:“靈寵……們?”

系統見狀便問:【怎麽了呀?】

風鸞沈默片刻,待裴玞的哭聲漸漸小了,她才拿出軟帕,一邊給這人拭淚一邊在心裏道:“靈寵,有一個有兩個都罷了,可他怎麽如何能有這麽多?”

千年前修仙界與妖界的隔閡深如天塹,故而鮮少有妖會選擇成為修士的靈寵。

因為,那不僅僅意味著要失去自由,永遠受到修士驅使,還要和修士命運與共,同生共死。

故而,能收到靈寵的修士少之又少。

除非像是哞哞那般自小受到風鸞照顧,這才自願成為靈寵伴其左右,又或者是成為一方大能,自然會有妖獸寧可拼著沒命也要排著隊做人家的靈寵,享受將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待遇,再不然就是直接去抓,用武力強行受到麾下。

但是風鸞著實沒想到,自家七師兄早早就已經得到了這般多魚兒的垂青。

於是她便看向了正抱著魚缸小聲啜泣的裴玞,輕聲問道:“能捉的妖獸那般多,為什麽師兄選擇了養魚?”

裴玞正摟著空魚缸傷心呢,回答的聲音也帶了些有氣無力:“養魚方便啊。”

“方便在哪裏?”

“養獸要溜,養鳥要飛,養魚便可以一動不動,多好。”

風鸞:???

而畢方探頭過來:“最不愛動的明明是靈龜。”

裴玞摸著懷裏的魚缸,小聲回道:“其實最開始我是想要養烏龜的,但你也知道,龜能有靈,基本歲數都比我大,還愛教育人,我實在是不想給自己養個爹,這才選了魚。”

畢方:……好吧。

看著裴玞依然攤開小短腿坐在地上,風鸞終究不忍,便上前給他加個墊子。

畢方眨眨眼睛,看著這對師兄妹,心中仍有困惑。

雖說它是飛禽,慣是不管海裏面的事兒,可作為神獸,對於天地間的靈獸都有一份本能的保護欲。

而它多少還是了解靈魚們的脾性的。

集合了天地靈氣才能擁有靈識,算得上是魚群中的萬裏挑一,如何願意和別人一起共認一主?

原本猜測是裴玞強迫魚兒們,但現在瞧著這些魚缸上面既無陣法,也無禁錮,足以見得都是自願住在其中。

著實咄咄怪事。

於是畢方好奇問道:“這些靈魚又為何來投奔你?”

若是以前,裴玞無論如何都是不願意說的。

但現在魚兒都跑光了,十幾個魚缸空空如也,他也沒什麽隱瞞的必要。

於是,裴玞嘆了口氣,小肉手托著肉臉蛋,語氣帶了些郁悶:“因為它們都很喜歡我,我也最喜歡它們了,所以我們這也算雙向選擇。”

畢方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腦袋:“最喜歡難道不應該只有一個嗎?還是說,你們道修口中的‘最’字與我們理解的不同?”

風鸞眼皮微跳,看向了那一串兒魚缸。

按理說,魚兒雖種類不同,但並不一定要徹底分開來養著的。

既然是靈魚,還是裴玞費力尋覓來的,那麽它們就不同於普通魚類,合該脫離了互相爭奪地盤的階段,轉而將修行當成最重要之事。

換句話說,完全沒必要分開餵養的。

除非裴玞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

思量至此,風鸞隱約有了個猜想。

還沒等她開口,裴玞就已經用清脆聲音說道:“自然是因為我對每條魚都一視同仁啊。”

畢方不解:“如何一視同仁?”

裴玞一臉坦然:“自然是分別告訴它們,‘你是我最喜歡的’。”

畢方:……

風鸞:我就知道。

而一直圍觀的系統這時候才輕嘆了句:【養魚的見過,但是真養魚的我確實是第一次見。】

風鸞總覺得他說的養魚和自己理解的略有出入。

不過就在這時,外面突然有了動靜。

這讓風鸞的表情猛地一肅。

裴玞也迅速松開了手上的魚缸,一把抓過了天陰燈,小眉頭微微蹙起。

畢方見狀,也將周身烈焰揚起,然後才問:“發生何事?”

風鸞一邊將手放在墻壁之上,一邊沈聲道:“此處寒潭向來只有我宗弟子被允許前來,在靈脈枯竭之後,便是完全封閉,按理說不應該會有其他生靈靠近才對。”

畢方聽出了潛臺詞。

專屬於雲清宗的寒潭,這會兒卻是出現了其他靈力波動。

雖不知對方是封閉前還是封閉後前來的,但這般悄然隱匿深潭之中,著實帶了些來者不善。

畢方聽得出風鸞的鄭重,於是它不再開口,只管長開了翅膀。

即使水克火性,但神獸終究是神獸,很快風鸞便感覺到一道溫潤靈力蔓延開來。

她知道這是畢方的善意,不由得對她頷首道:“多謝。”

畢方則是溫聲回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風鸞瞬間沈默。

系統欣慰:【婆媳關系融洽,可真好啊。】

風鸞不想說話。

但因為這麽一打岔,她的心緒松緩不少,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停。

只見紅衣女修背脊挺直,單手附在石壁之上,另一只手雙指豎起,將靈氣凝結,隨後在空中迅速繪制符文,而後眼睛微張,語氣輕輕:“開!”

此字一出,原本在虛空中不見形狀的符文瞬間現形,並且很快飛至屋頂。

下一秒,原本是一片漆黑的屋頂被照得分外明亮。

這一刻畢方才發現,根本沒有所謂的屋頂。

石室根本就是只有四面墻,頂上空蕩蕩的,全靠著透明結界擋住寒潭之水。

而隨著漆黑被點亮,他們也終於能看清楚潭低模樣。

幾個似乎是游魚形狀的身影迅速躲閃開來,生怕被發現。

最終停留在原地的就只有一個巨大的黑影。

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能隱約覺得像是條巨蛇舒展。

而在風鸞開口之前,對方已經出聲:“你們是誰?”

原本以為的敵意並沒有出現,反倒聽出了語氣中的好奇,甚至隱約還有幾分稚氣。

與這巨大的身軀相差甚遠。

風鸞微微一楞,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然後就聽對方道:“莫不是主人墻上掛著的那些美人圖真的會說話吧……”

美人圖?

系統反應迅速:【這屋子裏確實有不少。】

風鸞沈默片刻,然後就無言地回頭去看自家七師兄。

果然瞧見了那張肉臉蛋上的一片錯愕。

他認得這個聲音。

無數個辛苦繪圖的夜晚,當所有魚兒都睡著了,只有這個聲音會用悠遠的歌聲陪他度過。

本以為再也不見,萬沒想到還有失而覆得的機會。

於是裴玞直接松開了天陰燈,任由它懸在半空,自己則是往前走了兩步,高高昂起頭,輕聲道:“文魚,是你嗎?”

此話一出,那身影就有了動靜。

只見原本閑適的它在水中迅速轉動身體,巨大的尾巴來回亂甩,透著驚慌失措。

而這個動作明顯攪動了深潭水流,似的風鸞不得不加大了靈力註入,借此穩定石室結界。

不過她還是聽清了裴玞的話,低聲道:“莫非這便是師兄養的靈魚?”

裴玞想要點頭,但最終還是一動不動,聲音迷茫:“我也不知道……我的小文兒明明是小小的一個,只有這麽點點大啊……”

說著,他用肉呼呼的小手比劃了個大小。

風鸞看了看,又昂頭看向了那龐然大物。

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無關系。

而疑似文魚的異獸已經開始用哭腔呼喊著:“主人,我終於等到你了嗚嗚嗚嗚!”

隨後,大家夥便沖到了結界之前,風鸞這才看清楚了它的模樣。

如鹿一般的角。

和兔一樣的眼。

以及紅色的須髯,泛光的鱗片……

一時間,是室內陷入了一片沈寂。

存在於飛劍之中的系統也看到了對方的模樣,沈默片刻,才試著問:【那個,宿主,我問一句啊,你們修真界的魚和我理解的魚是不是不大一樣?】說完,他用劍柄朝著上面指了指,【你管這叫魚?】

風鸞定定的看著那個大腦袋,然後才緩緩開口:“這明顯不是魚。”

【所以,你們叫它為什麽?】

“……龍。”

系統很是欣慰,覺得自己再一次和宿主達成了一致。

而另一邊的裴玞就沒有這麽淡定了。

他很確定剛剛的聲音就是文魚的,不到巴掌大,渾身都是銀朱色的鱗片,小小的,就連吐出來的泡泡都十分可愛。

但眼前這個帶著哭音呼喊自己的,是魚?

分明是個龍腦袋!

裴玞被震驚地說不出話,可很快就被對方哭唧唧的聲音給拉回了神智。

尤其是在發現對方開始用自己的腦袋撞擊結界的時候,裴玞趕忙道:“停下來,再撞就塌了!”

它果然不動了,大腦袋擺來擺去,好像在確定裴玞的位置,開口便是一片委屈:“主人既然來了,為什麽不來抱抱文兒?以前你都會抱文兒的魚缸的。”

裴玞啞然。

而作為唯一一個沒有被異獸嚇到的畢方,此時好整以暇地低頭看了眼不到自己膝蓋高的小不點兒,又擡頭去瞧結界外的疑似龍,好心提醒:“我想按你倆現在的體型對比,只怕他短時間內是抱不了你了。”

風鸞默默點頭。

她甚至懷疑自家師兄有沒有對方的眼睛大……

可這句話在異獸聽來,基本就約等於嫌棄它。

於是,原本安分的異獸再次躁動起來。

想要撞結界,但是想到裴玞剛剛的話,到底不敢,只能來回翻動身子,將寒潭給攪了個天翻地覆,嘴裏卻是和兇悍毫不相關的嚶嚶哭泣:“文兒聽話,主人怎麽舍得不要我!”

而這般一言不合就鬧起來的嬌脾氣終於讓裴玞確定,這確實是自家靈寵。

就是變化有點大。

於是他在征得了畢方的同意後,抓著畢方探出來的翅膀,坐到了神鳥背上,借此能更靠近結界,隨後大聲安撫:“我沒有不要你!”

文魚不依不饒,語氣宛如梨花帶雨:“我不信。”

裴玞突然冷聲:“你再鬧,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此話一出,剛剛還扭來扭去的文魚一下子就僵住了身子,隨後便只是低聲哭泣,嘴裏吐出了一串串氣泡。

這模樣活像是受氣小姑娘,光聽聲音就能讓人心軟。

就是和外貌有些不搭配便是了。

風鸞則是松了口氣,看向文魚道:“你既然是師兄的靈寵,為何不在石室之中,反倒游離在外?”

文魚精準捕捉到了關鍵字:“你是主人的師妹?”

“對,我叫風鸞。”

“就是那個經常在屋子裏和劍自言自語的嗎?”

“是我。”

系統一楞。

剛剛只知道宿主會在屋內自苦,借此修煉,萬沒想到她還會和劍說話。

莫非那時候就有劍靈了?自己別是搶了人家的地方吧……

於是,系統小心問了句:【宿主那時候在和誰說話呢?】

風鸞淡淡回道:“劍。”

系統又問:【沒有劍靈嗎?】

風鸞十分坦然:“嗯,夕華基本不會給我回應。”聲音微頓,她的語氣化為了只對著系統才有的溫柔,“幸好有你,我不用再自說自話,總能事事有回音。”

系統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被風鸞誇的不好意思,雖未說話,但還是在劍鞘裏抖了抖當做回答。

而此時的文魚依然相信了風鸞的身份,便回道:“我原本乖乖待在石室裏面的,可是後來,突然感覺到靈氣激蕩,結界有動搖的跡象,我便和其他靈魚一起沖出來了,然後就發現出的來回不去,便只能在這片水裏過活。”

風鸞猜測:“應該就是因為靈脈突然斷絕,這才導致寒潭內的靈氣有變。”

裴玞關註的卻是另一件事:“你說,你和其他靈魚一起出來的?”

文魚軟聲回道:“對呀。”

裴玞沈默片刻,抿了抿嘴唇,然後才道:“也就是說,你們是知道彼此存在了對嗎……”

文魚毫不猶豫:“對。”

畢方不言,風鸞平靜。

只有系統發出了一聲看戲的【哦吼】聲。

可是文魚並沒有按照他所設想的那般控訴海王,而是體貼道:“不妨事,主人放心,您以後不用再為靈寵過多而憂心了。”

裴玞一楞:“為什麽?”

文魚晃悠著大腦袋,即使語調依然輕軟,但是卻難掩其中的得意:“因為您以後只會有我一個靈寵,我和它們商量過,它們也同意了。”

對此,裴玞有些意外,但一時間也不好多問。

養的魚多了,便不好意思刨根問底了。

而風鸞依然心有疑慮:“既然是魚,為何會變成了龍形?”

對此,畢方倒是並不意外:“凡人常說魚躍龍門,雖有些杜撰成分,但是魚化龍形還是有的。只不過相較於蛇修為龍的循序漸進,魚化龍形更多的還是要看機緣。”

說著,它昂頭看向了文魚,一雙眼睛細細端詳。

文魚便感覺到了一陣溫熱的靈力靠近,它下意識抗拒,但很快便被壓制。

畢方輕聲道:“不出所料,它用數百年時光化龍,但似蛟非蛟,還無法躋身神獸範疇,以後還要繼續修煉才是,怕是還要度上幾次天劫方能真的成為神龍。”

這話讓裴玞有些呆滯。

其實在看到文魚變成了個龍腦袋以後,他就已經有些猜測,可到底還是難以置信的。

現在聽了畢方的話,他才終於確定——

自己,居然,要有個龍當靈寵了?

即使這龍還屬於未完全體,但依然讓裴玞覺得頭暈目眩,一時間說不出是驚多還是喜多。

可有了龍形的文魚卻比誰都震驚:“你說什麽?哪兒有龍?我怎麽沒看到?”

風鸞微楞,而後便道:“自然是你化龍了,怎麽,你不知道?”

文魚茫然搖頭:“不知道啊……我已經有好些日子看不見東西了。”

此話一出,裴玞的臉色驟變。

他也來不及和畢方商量了,直接抓緊了天陰燈,讓這燈帶著自己飛了起來。

風鸞雖知道七師兄如今修為並未折損太多,可還是甩出紅綢在下面托著,生怕他跌了。

裴玞卻沒往回看,只是定定地瞧著結界外的龍首。

隨後,便伸出小小的巴掌輕輕摁在了結界之上。

入手一片冰涼,隱約能感覺到文魚呼吸時帶動的水波,須髯也飄飄蕩蕩,一片銀朱很是偏亮。

可裴玞無暇欣賞,他只定定地瞧著靈寵的眼睛。

大而明亮,和做魚時候一般無二的赤緹瞳孔。

但卻沒有絲毫神采。

明明裴玞就在它眼前,文魚依然在望著未知的遠方,瞳孔毫無焦距,聲音帶著困惑:“主人,你怎麽不說話呀?”

這語氣單純稚嫩一如往昔,可裴玞卻覺得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聲音都有些緊:“為什麽看不見了?”

文魚晃晃腦袋,耳朵努力貼近聲音來處,語帶笑意回道:“我原本眼力就不夠好,後來寒潭封閉,漆黑一片的過了好一陣子,直到突然劈了閃電,打在了我身上,我就看不見了。”

裴玞一驚:“哪兒來的閃電?”

畢方適時解釋:“應該是因為化龍渡劫,誤傷雙目。”

“可又解決辦法?”

“下次再渡劫蛻變之後自可痊愈,現在用自身靈力進行探尋也是能模擬出影像的。”

裴玞聞言,立刻昂頭道:“你且試試。”

文魚眨眨眼睛,然後嬌聲道:“文兒不會。”

……???

裴玞這才想起,自己好像確實沒有太指導過對方修行之法。

這會兒他才真正明白,畢方口中“魚化龍形靠機緣”是什麽意思。

雖然沒有章程,但這百年它只靠著屬於魚類的基礎修行法門便能化龍,這份天資著實驚人。

而畢方似乎對文魚頗有好感。

它震動翅膀,飛身而起,停在結界前道:“我會教授你另一種吐納之法,你且細細學來,便能視物。”

文魚雖不認識畢方,可它迫切的想要看自家主人,急忙點頭:“好,多謝姐姐指點,我一定好好學。”

這聲姐姐讓畢方頗為愉悅,額上火苗都鮮艷了些。

隨後,它便傳音給了文魚。

倒不是怕別人偷學,只是這般效率更快,文魚記得也更牢。

果然,不消片刻,文魚就頗有領悟。

它閉上眼睛,龍身微卷,深呼吸時發出了一聲低沈嘶鳴,隨後便能看到身上有白色光芒亮起。

即使依然合著眼目,但它卻已經能“看”到東西了。

時隔數百年,終於能重見光明,文魚顯得很是興奮。

它甩了甩尾巴,聲音裏喜氣洋洋:“姐姐原來是神鳥啊,這火苗好漂亮。”

說完,它又“看”向風鸞。

打量之後便脆聲道:“見過仙尊,仙尊真好看。”

風鸞知道對方無威脅,便將手從石壁上收了回來,語氣也很是和緩:“你能分辨出人的美醜?”

文魚立刻點頭:“當然能看出來啦,我當初跟著主人,就是因為主人是我見過的第一倜儻人,儀表堂堂,風姿俊美,仙風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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