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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七章 深宮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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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桐香苑出來,沈濯有些不放心,又去螽斯院看了一眼沈恒,見老人家果然只是略有些不舒服,這才回如如院。

才進院子,茉莉連忙迎上來,輕聲道:“外院來說,舅爺才一送了大夫人回房,立即便命人來尋小姐呢。”

沈濯心裏輕輕一跳。

舅舅今天上午可是剛進了一趟宮……

忙地趕過去,意外地見北渚先生正在羅櫝榻前說笑,便笑著上前:“沒我引見,阮先生倒跟舅舅談得更投機的樣子。”

羅櫝招手叫她進來,溫聲笑道:“你怎麽過來了?是你娘又有什麽囑咐我的?還是你祖母又傳了什麽話出來?”

沈濯挑一挑眉,含笑:“那倒沒有。聽黃平說,您這腿斷過,先前給您看腿的,說沒長好,但是可以重接?我想來問問舅舅的意思,是就這樣呢?還是怎麽著?”

北渚先生愕然,看了一眼羅櫝的腿腳,面上大怒:“這些天殺的酷吏!”

“不過是為了折辱我羅家而已。”沈濯淡淡地說了一句,又看著羅櫝的眼睛道,“我的人追去問時,發現那兩個押送舅舅上京的人,已經被吉少卿秘密收押。想來,他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

這樣的事情都不瞞著北渚先生麽?

羅櫝看了北渚先生一眼,遲疑地點了點頭:“吉少卿為人十分精明,也沈穩堅韌。”

這樣高的評價……

沈濯翹了翹嘴角,問道:“所以舅舅的意思呢?”

“自是要治。越有人要羅家難看,我就越不能醜給他們看了不是?何況你舅舅我這身皮囊,好歹在豫章羅家也是數得上字號的,怎麽能變了個瘸子呢?”

說到自己的事情上時,羅櫝極為灑脫。

北渚先生連連點頭,站起身來:“先前給舅爺治傷的那個大夫,我恍惚聽說過。這就去請。”

說著,告辭而去。

羅櫝挑高了眉梢看著北渚先生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地走遠,輕聲笑了起來:“你家這位先生,倒極是知趣。”

“這個人,覆雜得很。一忽兒聰明得要命,一忽兒愚笨得要命。我是看他不順眼,倒是我爹爹跟他很合得來。”沈濯笑了笑。

羅櫝眼看著沈濯的丫頭機靈地守在了外頭,院子裏也靜了下來,這才看著沈濯輕聲道:

“我進了一趟宮。”

沈濯嗯了一聲,點點頭,平靜地跟他對視。

看著小小的外甥女這樣一番尋常模樣,半分不見驚訝緊張,羅櫝心頭輕嘆,心下憐惜,伸手輕輕地先撫了撫沈濯的額發,方低聲續道:“我入宮是吉少卿親自送的。路上,他悄悄地告訴我,陛下跟他說,你那已經分了宗的祖父沈恭,離京只有兩三天的路程了。而這個沈氏蘇姓案,陛下屬意他去審。他推辭,卻被告知:重臣,都靠不住。還允諾無論如何,會保吉少卿不死。”

沈濯心往下沈。

她本以為建明帝秘密提沈恭入京一事,並沒有幾個人知道——即便是她,也是綠春大總管投桃報李,悄悄透給她的消息。

可這個時候,建明帝竟然要把這個案子正式拿出來審。

這是對豫章羅家這個案子審理太快的,責罰麽?

這位皇帝,奪了自己的賜婚旨意,分明是在等著全京城的沸騰,想一把把火燒旺了,也就能看到究竟是誰在背後按捺不住。可是,因著西北的戰事十分順利地進入了膠著狀態,京城都在屏息等著西北那邊先給翼王殿下的前途加減一下砝碼,竟沒有人公然來觸沈家的黴頭。

自然,自己一家子,低調處置這件事,也有關系……

所以,就索性把這個案子拋出來審理了麽?

這是一定要逼著自己幫他把京城的水攪渾……若是自己珍惜羽毛,那沈家的名聲就別要了……

沈濯在心裏不停地罵著建明帝的祖宗十八代,哼了一聲,低聲道:“我娘這個年紀有了身子,最是怕聽亂子。咱們這位皇上,可真會挑時候!”

羅櫝目光覆雜地看著她:“我進宮面聖,陛下看著我一言不發,三五息後,說,絕對相信羅家的品性。讓我回來把這句話帶給你娘。”

沈濯切了一聲,低聲咕噥:“打一巴掌給一甜棗兒,當誰傻子呢……”

這……

“你舅舅和你娘都是傻子!行了吧?”羅櫝擡了手就想往這個膽大包天的外甥女頭上敲去,眼看著觸到那一頭黑真真的秀發,又心軟地變了輕揉。

頓一頓,又輕聲道:“接著,陛下讓綠春大總管帶我去見了你爹爹。”

沈濯眼睛一亮:“舅舅見著我爹爹了?他怎麽樣了?肯定累得瘦骨嶙峋的……”

眼看著小姑娘癟著嘴心疼地紅了眼圈兒,羅櫝沒來由一陣醋意:“你爹爹一直也沒胖過啊……”

沈濯眨眨眼看著他。

“咳咳。你別打岔,聽我接著說。去集賢殿的路上,綠春大總管似是而非地跟我說了幾句話。

“他說,打仗這個事兒上,方外之人是最享福的,軍中戰將是最受苦的。大家要是都能塞上耳朵,不聽那些飄來飄去的胡話,日子反而平安喜樂。”

羅櫝有些疑惑地看著沈濯,“我見了你爹爹,把這個話也學給了他聽,他皺了半天眉,說了一句,這中間要牽涉的人太多了,一時半刻跟我也說不清。讓我回來把這些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說你會跟那位阮先生商量著辦。微微,你家裏的事情,現在都是你在主持麽?”

沈濯先笑了笑,點點頭,然後表情漸漸凝重起來,眼睛微瞇,纖巧細嫩的手握成了空拳,輕輕地抵在了鼻下唇邊。

她竟然就這樣細細地思索起來……

羅櫝心裏更加發酸起來。

這就是沒人幫忙的孩子麽?竟還不如自己和姐姐當年。那時候,好歹有大伯娘撐在自己身後,還有大堂姐,還有姐姐,還有族長、伯叔們……

自己從小,從來,就沒有過這樣殫精竭慮地在家族存續和生死榮辱之間掙紮過……

可憐的微微,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罷了。

沒有兄弟姐妹的幫襯寬慰,沒有能幹的伯叔母舅擋風遮雨……

羅櫝只覺得滿心慚愧起來,低下頭,看著搭在自己兩條廢腿上的薄被,握緊了拳。

“微微,你跟阮先生議事的時候,舅舅也想聽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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