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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五章 一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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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的這一把火燒得建明帝大發雷霆,立即派了刑部侍郎秦倚桐親自去審:“有任何發現,立即馬上直接來告訴朕!”

京兆府、長安萬年兩縣,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個不挨罵的。

唯有東西兩市的商人,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爭先恐後往平準署跑——燒掉的是哪裏?誰家的?賣不賣?!

寸土寸金的地方,平準署令自然躲著不見人,卻放出話去:“鋪子是人家自己的,賣不賣我管不著。想買想賣的都去找牙行,找我算是怎麽回事?”

眾人明白過來,一哄又去問牙行。

京城最大的牙行笑瞇瞇地問他們:“先說說抽傭,能給我們多少?我們再告訴你們行市。”

有那明白人,立即反應過來,塞了兩塊金子過去,只求一個答案:“是不是有人在我們前頭問過了?”

牙行倒也光棍,痛快地告訴他們:“東市大火第二天一早,牙行剛開門,就已經有人在我們這裏放下了錢。東市那條燒透的街,人家包了。我們的規矩大家夥兒都知道,是不能夠把上下家的消息洩露出來的。各位,恕罪,下回請早!”

自然也有不死心的,再塞金子,悄悄打聽是誰這麽大手筆。

牙行這回卻不敢收,笑著請他回頭看鋪子開業就知道了。

一條街,燒得成了瓦礫場。

萬年縣自然是尋各個店鋪趕緊清理。

可是幾乎燒得家毀人亡的鋪子們,一家一家地抱頭痛哭,現在哪裏顧得上什麽清理?

還是牙行的人忽然出現,雇了力巴,幫著各家收拾東西。磚頭瓦塊、殘損的家具都用大車拉走,還幫著把店鋪們搶出來的細軟東西打包收好。

鋪子的掌櫃東家都已經預備好了掏錢,卻沒一個人來跟他們收一文錢。

一個店東一邊哭著被砸斷了腿的兒子,一邊拉著牙行的人問:“我是不信天上掉餡兒餅的。您跟我說,是不是有人看上我的鋪子了?他出多少錢?”

牙行的人面露為難之色,卻趁機露了露口風:“能在東市開鋪子,哪裏就只有這一個鋪子了?這地方值不值當賣、什麽時候賣、賣多少,不都是東家說了算?我們不過是牙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正月的,人家買主兒說了,不論賣不賣,先讓大家夥兒安穩幾天。不急在這一時。”

被燒的都聽說了這個信兒,有心眼兒活泛的,立即去尋牙行的人:“我若賣的早,是不是價錢更好?”

牙行聽了吩咐,這個時候必要裝假:“這樣好的地段,又趕上西北打仗,西域的細貨進不來,生意正是好的時候,做什麽非要賣?不過出幾個錢修整修整罷了……”

“家裏覺得晦氣。”想賣的一口道破。

這個理由太強大了。

牙行當即記錄下了對方的信息,只道一句:“您說個數,那邊兒說了,只要是個誠心的賣價,頭一家開口的,他都接著。”

第一間鋪子就這樣一夜之間倒了手。

消息傳出去,就像是秋天裏一陣狂風,吹倒了院子中最高大的梧桐樹。所有被燒的鋪子蜂擁去了牙行和第一個賣家處打聽:“誰買下的?多少錢?”

牙行回得妙:“兩家子都不是在乎錢的人家。你們打聽著了也沒用。買鋪子那位撂了話,雖然不缺錢,那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價錢,好說。但得分人。”

賣鋪子的就更加找不到人了。

只有幾個聰明的,連嚇唬帶哄,又主動降了降價錢,把手裏的鋪子悄悄地轉了。

眾人正在悻悻,那牙行忽然又有一個做中人的,吃醉了,“不小心”告訴了一個被燒了的鋪子:“你們笨。頭一個賣的簡直精成了猴兒。西北這一場仗,從說要打,到打起來,就用了小半年。這打完,到收拾清商路,又要小半年。裏外裏一年的功夫呢!西域的東西別說是進不來了,咱們的東西不也一樣出不去麽?這東西兩市這半年的生意難做,你們自己沒感覺麽?

“這東市的這條街,你以為平準署真不管嗎?那皇上的庫裏吃什麽?不過是現在大家都沒緩過來,所以平準署萬年縣都躲得遠遠的。等刑部把這事兒了結了,那官字兩張口,該怎麽吃你們,就怎麽吃你們!

“到時候,裏外翻修,錢,時間;再去進貨,錢,時間。你以為老客人們就光等著你們呀?西市那邊早就憋足了勁兒搶你們的生意呢!不信你們去看看,這幾天是不是一邊兒上新樣子,一邊兒給新客人們降價抹零呢!

“所以啊,早點兒周轉,拿了錢去幹別的,比什麽不強?都耗在這片焦土上,顯擺你家有錢呢?”

是醉話,卻也有三分歪理。

眾人悄悄地傳開,自己在心裏悄悄地琢磨。也就有人,悄悄地去找牙行:“甭廢話了,我急著脫手,交給底兒吧。”

牙行痛快劃下道兒來,賣家發現竟然沒有想象中的狠辣,立即痛快地又易手了十來家。

這個消息傳開,炸了。

眾人一擁去找牙行。牙行各個分開,一個一個地談。

大正月裏,東市裏忙得不可開交。

……

……

而沈濯,就坐在崇賢坊的府裏揪頭發。

哪裏想得到真會有這麽大一場火?!

而且,自家那些忽悠人的法子還真管用?!

這樣買起鋪子來,自己哪兒有那麽多錢?!

不能硬買,就只能……

沒奈何,找北渚。

北渚先生一聽,兩只眼只放綠光:“此事大小姐不要管了!交給老夫!”

沈濯哼了一聲,伸了手在桌子上敲:“不許找公主!”

北渚頓時一僵。

“我這裏有個換手的法子,我卻不能出面,先生去跟牙行及那些人談。”

東市裏剩下的各家兩天後接到了另一個方案:那些實在不想賣掉手裏唯一的下蛋母雞的人家,這邊可以租。先付三年租金,以後一年一付,但是合約必須十年起算。

可這個租金就不那麽好談了。

談來談去,談得翼王府長史、章揚先生知道了消息。

北渚先生笑瞇瞇地來找沈濯:“三爺臨走,跟章揚說過,他的錢,隨你用。所以,我就用了。”

粉面通紅的沈濯咬著嘴唇硬扛:“用就用了。大不了,我算他入股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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