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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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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信芳要出外任沈濯知道,但是去哪裏,她可真沒聽說。

羅氏細細告訴她:“你劉家伯母不是出去嚷嚷了兩回涔姐兒的事情麽?你信美伯急了,你信芳伯護媳婦,國公爺也是沒了辦法,托到你爹爹跟前。

“你爹爹替他們家把這事兒跟皇上說了,皇上感慨了半天,說要給你信芳伯個好地方。偏你爹爹多事,說你劉家伯母那性子,去了好地方反而惹事,最是個能共苦不能同甘的婦人。

“皇上這才下令,讓你信芳伯去安西都護府做個司馬,額外賜了個四品宣威將軍。

“前兒我們去國公府時,有人恭維她如今也是四品誥命、將軍夫人了,她還美得合不攏嘴呢。”

沈濯聳了聳肩。

這也挺好的,求仁得仁麽!

羅氏嘆了口氣,把朱冽的信還給沈濯:“可是我聽你祖母說,你信美伯開出的條件,卻是讓他一家十年不許還京……”

十年!

沈濯睜大了眼睛。

十年後說不準新帝都登基了!

這是完全讓沈信芳離開了權利中樞啊!

轉念一想,沈濯讚嘆不已:“國公爺和信美伯都對信芳伯很好啊!劉伯母是個添亂的好手。若是信芳伯不休妻再娶,他頂頂好一輩子都不要攪進朝堂是非中去,離得越遠越好。”

不然,就連陳國公府,都未必能逃得開那一個大嘴巴劫。

羅氏也醒悟過來,笑道:“這倒是了。”眨眨眼,忽然又道:“明兒我給你姨母送信,讓她也帶著孩子去吧。你爹爹他們只怕不少事情都沒告訴咱們。我估摸著,凜哥兒去蘭州這個事兒,是他們幾個人說好的。”

他們,幾個人?

沈濯一想,也跟著笑了起來:“姨夫拗不過凜表哥,大約就會找人打聽故舊幫忙。如今,還有誰比信芳伯更合適托付的呢?”

原來朱凜到底還是被算計了!

沈濯笑嘻嘻地回去給朱冽回信。

朱冽拿著她的回信就去找羅夫人:“這事兒母親知道不?”

羅夫人這才知道長子已經定了去向,且三月二十九日就要起行。

從來沒覺得心裏有這樣慌張,羅夫人伏在枕上一直哭到朱閔帶著朱凜回到家。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忍不住……”羅夫人拉住朱凜就不肯再松手。

朱凜好生安撫了她一番,又說了些自己日後光宗耀祖之類的話,方小心地問:“娘,我二十九出發,二十八那天,您能不能帶著我去大慈恩寺燒炷香?”

羅夫人哭聲一滯。

二十八?

那不就是羅氏陪著國公府、歐陽家去相看的日子?

臭小子!竟然還在惦記著沈濯!

“你,你趁早給我死了這份心!”羅夫人傷心變成怒,一把摔開朱凜。

朱閔和朱冽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麽勸才好。

朱凜已經瘦了一圈兒,哀哀地看著母親,輪廓逐漸分明的臉上,一雙眼睛裏,滿滿都是祈求。

羅夫人憤怒地扭開臉,不看他。

朱凜扶著床榻邊緣,緩緩地跪了下去:“娘……門蔭入仕,六年考績都是良,才能回京。那時候……那時候表妹一定已經嫁人了,說不定已為人母。這一回,只怕,會是兒子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她了……”

自己這個憊懶不要臉的兒子,什麽時候這樣做小伏低過?

什麽時候,這樣傷心欲絕過?

羅夫人幾乎要動搖了——

要不然,把沈濯給他娶回來罷?大不了,自家合家子躲出京去……

“娘,爹爹跟我說過了。咱們家當年得罪了貴人,是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回能不能翻身,全看我是不是能不黨不爭、獨善其身。我跟表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

朱凜的聲音由哀戚,到木然。

“我只想,見她最後一面。娘……求求你……”

羅夫人心如刀割。

轉過身來,點頭,淚水滾珠一般:“好。娘帶你去。”

朱閔使個眼色,令女兒趕緊扶了她哥哥回去,嘆口氣,岔開話題:“這個去處是我跟沈信言商量來的。沈信芳要外放,正好讓凜兒跟著他。兩個人的脾氣性格都還算相投,中間又有沈信言墊上的話,兒子必會平安無事。”

羅夫人哪裏敢再提起沈濯,倒在丈夫肩頭,借題發揮,又哭了起來:“他自幼何曾離開過我一天?嬌生慣養這麽些年,西北那風沙,他哪兒受得了?他性子又不好,可到了那兒,誰認識他是誰?敢亂來,說打可就能打他個半死……”

眼看著妻子越想越偏,朱閔哭笑不得:“難道我不給他配親兵的?爹爹那些老親衛們,留在家裏生蛆麽?一個個地嗷嗷叫著尋我,我敢說一句不讓去,簡直就要跟我拼命了。何況凜兒在國子監到底是什麽人緣兒,你不知道麽?你怕什麽!”

羅夫人尋思一回,略略放了心,再想起兒子對沈濯的心思,嘆口氣,道:“七娘也說想讓我帶著孩子們攙和一下大慈恩寺的事情,那我就回信應了她罷。”

朱閔點頭:“我也正要讓你去一趟。兒子托付給沈信芳,我謝了他,你也該去謝謝劉夫人。”

羅夫人答應下來,自作準備,不提。

……

……

三月廿八。

春光正好,不論在長安城的何處,只要一擡頭,都能看到天上星星點點的紙鳶飄搖。

有些是北邊那座宮城的,有些是南邊曲江附近的,還有一些在城裏的,不免都落在了那些地方寬敞的寺院道觀。

秦煐仍舊一身玄色左衽長袍,束了道髻,蹬了薄底黑色快靴。

步入大慈恩寺時,忍不住往天上瞧了好幾次。

他應該已經有幾年的時間沒有好好去放過紙鳶了。

每次都是哄著襲芳玩……

風色在他身後笑。

他家殿下難得露出這種少年性情——除了對上沈二。

“周家表哥說的是今日吧?”看著眼前空空蕩蕩的院子,秦煐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住了步子。

風色四顧瞧瞧,也有些生疑:“是啊,二十八,巳正,大慈恩寺。”

“噓!”身後忽然一聲。

秦煐和風色都是神情一凜。

卻見周謇依舊一身白衣,折扇卻插在腰間,急急上前,滿面歉意:“我委實不知道,今日陳國公府幾家子姻親女眷們湊來這裏禮佛。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吧?”

陳國公?姻親?女眷?

沈二?!

秦煐濃墨一般的劍眉輕輕一跳。

周表哥這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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