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沈默著， 走過去坐在另一個小沙發上。

“你好像並不驚訝？”柏原向後靠在椅背上，挑眉道。

“這裏是虛擬空間？”顧青靠在椅背上倚著扶手偏頭看著他。

“是，”柏原露出驚喜的笑容， “繼續，你能猜到多少？”

“我們是一堆數據？你是外面的人？我們對你算什麽？NPC？”顧青眼睛一直不離柏原臉上。

柏原站了起來，兩眼放光， 笑得非常燦爛， 拍手道：“果然， 你和其他智能程序不一樣。”

顧青看著他， 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亂哄哄的：她是穿越的，這可以肯定，那她穿成了一段程序？還是說她原本就是一段程序， 上一世也是在一個虛擬世界裏， 然後被轉移到了這個虛擬世界中。

她覺得現在是自己在思考做出判斷， 可是， 她又不確定，現在她的思考判斷是基於一段程序， 還是基於人類的大腦。如果是人類的大腦， 可她現在又是一段程序……

亂了。

柏原看她不說話， 有些興奮地說道：“我一看到你的行為模式， 就知道你不一樣！你完全突破了設定的那些邏輯判斷，真的能自主地思考！”

“陳文浩、王思茹、賀錚、青姨他們，都只是一段程序？”她有些幹巴巴地確認道。

“當然，雖然智能度比較高， 但， 是的。”

“那容納我們這些程序的主體是什麽？游戲？一個虛擬世界？還是什麽？”

“一個游戲。”柏原坐了下來， 身體倚在靠近顧青這一側的扶手上，身體有些緊繃，似乎在克制什麽，“我知道你一直很疑惑，也在尋找答案。現在，你可以提問，我知無不言。”

“殺戮游戲嗎？覆制人，這個設定……”顧青抿了下嘴，抑制住內心的抑郁。也許對柏原來說這是游戲，可是對游戲中的她來說，這是現實。

她以前看恐怖片、驚悚片、戰爭片之類血腥、恐怖、陰森的片子還不覺得什麽。可當裏面的世界真的突然真實存在時，那裏面的人得多絕望。

“與其說是殺戮游戲，我覺得更接近於經營游戲。”柏原看著顧青慢慢沈下去的臉，攤了下手，“這個游戲，背景取自三百年前的‘新紀元’初年。三百年前，全球溫度持續幾十年增加，導致兩極冰川融化。‘新紀元’初年，那一年全球異常高溫，南極冰層在那個夏天融化得特別厲害。於是，一個在冰層裏被凍了四千多萬年的外星飛船露出了一角。”

“那個飛船的外形就是你們最後乘坐的那艘，不過體積只有百分之一。”柏原說著靠回椅背上，“自從發現了那艘外星飛船，科技就發生了跳躍式發展，兩百年前我們完全進入了星際時代。當然，發現那艘飛船後，針對飛船的所屬權，探測權等利益，發生了很多事情。雖然現在回頭去看，一切都很可笑，可是，外星飛船發現後的一二十年，真的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

“對那個時期，有很多電視電影游戲小說，你所在的游戲也是其中一個。”說到這，柏原眨眨眼想了下，補充道，“屬於制作時沒錢的那種，很多素材都是用的公共模板。”

“游戲是我呆的一個‘新紀元’歷史興趣小組制作的，假設如果當初不是一艘幾千萬年前降落的飛船被發現，而是一隊不速之客墜毀到了星球上，會怎麽樣。”

“現在的游戲都是沈浸式，講究智能和真實。覆制人和休眠艙的設定，其實主要是為玩家提供游戲角色。玩家進入游戲，選擇模板，可以進行細微修改，然後進入游戲。對你們來說，就是多了一個覆制人。當然，也有自然人成為進入游戲的載體的，不過這個需要玩家有一定權限。”

顧青覺得他說的有隱瞞：“最開始覆制人可是活體器官提供者和忄生奴……”

“這個，”柏原原本想把這一段模糊過去，“一開始進入游戲的人主要是興趣小組的成員和他們的親朋好友，權限都弄得比較高，主要是以自然人為載體。在游戲裏很多人是比較肆無忌憚，毫無底線，把小鎮弄得亂七八糟……”

柏原尷尬了一秒，但接著理直氣壯起來：“其實你所在的這個降生點還好，其他有的更糟糕。”

接著他話鋒一轉：“前期選擇覆制人的也有一些，總有人喜歡挑戰高難度開局嘛，否則你以為哪來這麽多反殺和反抗。游戲進程的推動，只能靠玩家，智能NPC只能在玩家畫出方向後，才會推進游戲進度，否則只能原地踏步。”

“……你不是這次逃離星球任務的推動者，對吧？”顧青沈默了幾秒，看著他輕笑著問道。

看著顧青居然笑了起來，柏原忍不住往後靠了一下：“這個，楊叔是玩家，還有賀錚……”

“賀錚也是玩家？”

“他曾經作為玩家載體過……”

“賀錚說，曾經有一段時間他覺得所有行動都像做夢一樣。”

柏原摸了摸鼻子：“應該是那時候。其實被選為載體的自然人一般在玩家沒上線時，會進入休眠艙。不過選賀錚的那個玩家挺喜歡賀錚的設定，而且他權限比較高，於是就讓賀錚的程序在他不在時自由運行了。不過貌似他也沒玩這個游戲幾次，其實玩這個游戲的人並不多。”

說到這，柏原心中嘆了口氣。都是最開始那一群家夥，把游戲弄得烏煙瘴氣。其實他們最開始開發游戲時是希望能以小鎮作為基地，生產覆制人大軍，平推整個災難後的世界。再借助外星科技，開啟星際時代。結果因為資金有限，制作游戲時規則弄得比較粗獷，導致游戲自由度太高，讓作為玩家降生點的小鎮，在一開始被弄成了封閉的奴隸制部落，一開始就把風格弄偏了。

“前面進入飛船被靈體攻擊，你真的昏迷了兩天？”顧青問道。

“我下線了一會兒。”很多時候他沒出現在人前都是下線去了。

“你故意引我去飛船的？”

“這個……”柏原又摸了下鼻子，“策劃這個游戲時，我們準備版本更新後加上星際時代的劇情，但游戲玩的人不多，於是後面就沒再弄更新版本了，飛出星球就是游戲結局。看到快通關了，但NPC還磨磨蹭蹭，我就想要推一把。我知道你比較特殊嘛，所以想讓你去試一試，果然，我的猜測是對的。”

“游戲結局……”顧青恍惚了一下，難怪所有人突然被凝固了，“游戲被打通關了，然後呢，游戲中的NPC……”

柏原盯著她，挑眉道：“它們只是一段程序，程序運行完，自然就完了。”

顧青呆了一會兒，輕聲問道：“可是程序還在電腦裏，對吧？”

“游戲按照降生點被分為六個區域，加上這個區域，只有兩個區域通關。等所有區域都被打通關後，游戲會關閉。至於游戲數據，根據現行規定，根據玩家規模，保存一定時間後會刪除。”柏原也真的如他所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刪除啊……顧青沈默了一會兒，想起一件事。

“後來我被派出去在外面執行任務，沒法再靠近靈體，是你弄的？”顧青當時就覺得奇怪，總覺得青姨他們似乎不希望她再接近靈體了。

“楊叔弄的。你每次進入靈體區域，都會導致游戲死機。為什麽這樣我們還在查。”

其實顧青看到的那個‘主腦’，是虛擬世界的服務器集群在虛擬世界中的投影，這個游戲運行時占用的部分。顧青在‘靈體’這個程序的作用下，無意中離開游戲表層進入深層，給游戲程序中插入了錯誤的代碼，導致了死機。

她給游戲程序插入了錯誤代碼？

顧青若有所思地輕輕點了下頭，看向這個房間中間：“這裏是哪兒？楊叔既然是玩家，為什麽沒出現在這。”

“這是我的虛擬世界登入空間。我把你從游戲中拉到這。”此時柏原也沈靜了下來。

顧青靜靜看著他，知道可能接下去就是肉戲了。

柏原看著顧青的樣子，也知道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他猛地站了起來，走向房屋中間，停在沙發邊後轉身看向她：“你問了游戲裏其他人會怎麽樣，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會怎麽樣？”

顧青也站起來走到他身前兩米處，意有所指：“你把我帶到了這。”

柏原稍稍擡起了下巴，抱胸看著顧青，他此時並不把顧青當作一段程序。他知道，在智能和思考上，顧青和一個人沒太多區別。

“如果停留在游戲中，在游戲數據被刪除前，你可以隨便行動。可是，在所有游戲被通關後，你會發現那個世界只有你能動，其他所有生物都成了不會動的‘蠟像’。而最後游戲被刪除，你也就會死亡。”

顧青沒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你還有一個選擇，可以離開虛擬世界，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顧青定定看了柏原一會兒：“怎麽操作？”

柏原眼睛亮了起來：“仿生人。我可以給你定制一個仿生人外殼，除了大腦是電子元件外，整個身體都是人類的身體，只要把你的程序下載到仿生人的‘大腦’中，你就可以在現實中生活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