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柏原出去， 她目光轉向陳文浩，看了幾秒，又轉向顧青：“我想這一路上， 有些東西你應該也知道了。你先在這裏安頓下來，想知道的事，可以用貢獻進行兌換。”

顧青微微擡頭看向天花板， 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就一直出現的柔光。

過了幾秒， 她看向雲姨：“找到一個能用的外星飛船， 離開這個星球， 你們是認真的？你們不覺得這其中的風險太大了嗎？”

“如果你不願意參與其中，不勉強。”雲姨說道。

“你們安排的任務，我能拒絕？”

“當然可以。”雲姨帶著微笑說道，“不過我希望你能在拒絕前認真考慮。”

顧青君看著她， 笑了起來：這個強制的話說得真委婉。

雲姨對著她的笑臉挑了下眉：“你現在從監獄裏出來了， 又知道了不少東西， 有什麽打算嗎？”

“……原本我只是想逃離監獄， 因為我不想在任務中莫名其妙地死去。可是出來後，我確認了這一切都是人為造成， 而且世界已經不是我知道的樣子……”她諷刺地笑笑。

“你要問我打算， 我不知道。華姨很多事都沒說清楚， 比如， 第一批進入監獄的都是些什麽人？那些廢墟，形成時間十年二十年都不止。那麽從本體記憶中的年代到現在，到底過去了多少年了？監獄作為避難所，為什麽會出現現在的制度？還有我們作為覆制人， 身體上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嗎……”

“很多東西， 不弄清楚， 怎麽能說未來。”

雲姨笑笑搖頭看向顧青：“華姨說你像‘顧青君’，我倒覺得不是很像。顧青君雖然有些事上也挺較真，但不會像你這樣絞盡腦汁地掘地三尺。你剛才說了幾點關心的事，但你沒提到賀錚，我聽說你不是挺關註他的嗎？”

“我應該關註賀錚嗎？”顧青反問。

“恐怕以後你和他打交道的時候不少。如果你要在和他交流中占據上風，恐怕你是需要關註他。”

“我不覺得自己能影響他。別說我離開監獄這事，你們這這麽多從監獄出來的人，我並不是特例。”

華姨笑著看向身邊的青姨。

“顧青，你參加的任務，死亡率都特別高，很多任務甚至都只活下來你一個，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青姨問道。

“知道，因為歐陽景。”

“你知道得比我們想象的要多一點。”她笑笑，“那你知道作為監獄管理者的賀錚，為什麽會出現在你過了新人期後的第一次任務中嗎？”

顧青抿了下嘴：“我先以為是因為周貝貝，但你這樣說，是因為我？”

“周貝貝？”

“任務的救援目標，她說她父親是賀錚的好友。”顧青君仔細觀察著青姨和雲姨。

青姨撲哧一笑。

“姓周，我知道了，”她看向雲姨，“周濤海以前就喜歡到處拉關系，沒想到他女兒也是這樣。”

“也許不是他女兒。”雲姨對此說得謹慎。

青姨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看向顧青：“他是因為你去的。你得罪了歐陽景，他想弄死你。賀錚不好因為一個覆制人和下面的人直接對上，新人階段的任務他參加不了，因此你一出新人期，他就到任務中確認你的實力、心智是否能進B區。否則除了……一個覆制人怎麽可能只在C區呆了一個半月就去B區。”

“我得罪了歐陽景？可是歐陽景在任務開始時還提醒了我不要到處走，可能有危險……他……”顧青君皺起了眉頭，慢慢地想到什麽，有些驚訝看向青姨。

“死在那個任務中的是歐陽景的覆制人。”青姨直接說道。

青姨想了想，看向雲姨旁邊的女孩：“艾莉，你帶……”她目光轉向陳文浩和黑巢。

“陳文浩。”陳文浩報上名字。

雲姨看向陳文浩：“我們這一般不用本體的名字，你可以為自己換一個稱呼？”

“我覺得‘陳文浩’這個名字挺好。”陳文浩淡定說道。

雲姨也不在意：“也行，現在我們這沒有‘陳文浩’的其他覆制體，不過很久之前有過，如果你遇到了認識他的人，可能會有些不方便。”

“你說的‘很久之前’，是多久？”陳文浩問到。

“這個有機會你會知道。”青姨插話道，她看向黑巢，打量了幾秒，“小夥子，你叫什麽？”

“……黑巢。”

“艾麗，你帶陳文浩和黑巢去方舟安置，將該知道的告訴他。”

看著青姨下了逐客令，陳文浩看向顧青君，又轉向青姨雲姨皺起了眉頭。黑巢只是默默看著雲姨他們。

“放心，我們只是和她聊聊。”雲姨對陳文浩安撫似地笑笑。

看著房門關上，雲姨看向青姨嘆了口氣：“阿青。”

“她好奇就告訴她唄，反正我看她這逮著功夫就追根究底的樣子，恐怕用不了多久也能問出來。反正我不像某些人，屁大點兒的事，糾結這麽多年，連提都不敢提。”

雲姨看著一臉不在乎的青姨有些無奈，死了幾十萬人，是“屁大點兒的事”嗎？

“行吧，你倆聊，後面你把她送去方舟。”雲姨無奈離開了房間。

“你要把一切都告訴我？”顧青看向青姨。

“我從頭說起吧。”青姨看著她，但那目光卻像是穿過了時空看向了另一個地方。

“大概二百三十年前……”

這個時間一出，顧青就意外地坐直了身體。

“……一天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盒子裏。人一醒，盒子的蓋子就自動打開。走出去，發現是個很大的房間，有足球場大，密密麻麻放著像是棺材的盒子，有上千具。那是一棟很大的樓，每一層十個房間，一共十層。你能想象那個場景嗎，數十萬人原本在家裏在酒店或什麽地方睡覺，突然在一棟全是棺材盒子的樓中醒來。”

“我們要理解一點，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理智的。”

“大樓裏很快就亂了起來，還有人試圖打砸東西，也有出尋找出去的大門。大門並不難找，就在一樓大廳處。外面是一個小鎮，或者說村莊，有咖啡廳、酒吧、超市、電影院……生活需要的場所都有，只是沒有植物，一整個小鎮一根草都沒有。除了植物，整個小鎮也沒有其他人。”

“然後一些人就開始隨意取用那些店鋪裏的東西。很快大量機器人出現，對違反了規則的人進行射殺。當然，那時我們還不知道規則是什麽。”

“那些殺人的機器人讓人群恐慌，逃跑中不少人直接進入小鎮邊緣的濃霧，就再也沒能出來。”

“我沒法形容那時混亂的場景，但你應該能想象得出。在那裏的第一天，死了就有四五萬人，大部分是機器人射殺的，但也有相互之間鬥毆死的，甚至還有因為機器人引發騷亂踩踏死的……進入濃霧死亡的也不少。”

“當然，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進入小鎮周邊濃霧的人會死。”

對上青姨看過來的目光，顧青君忍住問她真的有兩百多歲這一點，低聲問道：“後來呢？”

“不得不說，有些人卻是先天就有領袖氣質，有幾個人，很快組織起一大群人，開始嘗試探索小鎮。”

“有幾個人？”顧青君覺得這詞有點怪。

“都死了很久了，不太記得他們的名字了。”青姨似自嘲又似譏諷地笑笑。

“總之，很快大家都弄清楚了情況，整個小鎮，大型建築五棟，一棟是休眠艙大樓，就是我們醒來的那棟樓，四棟住宅樓……”

說到這青姨看著桌面發了會兒呆。

顧青君在一邊自覺地保持安靜。

“……其他地方是生活區。小鎮大概四五平方公裏大，周圍是濃郁的白霧。很明顯，大家莫名來到了一個是孤島的鎮上。大家第一反應就是通過白霧逃離，於是有人腰上套著衣服撕成的繩子進去，繩子一頭抓在其他人手中。那人進去後，完全籠罩在濃霧中後十幾秒，濃霧外的繩子從和霧接觸的地方直接掉在地上，像是被激光刀切割開了一樣。四五年後我們才知道，那個濃霧附著在物體上，濃度到一定程度後，會變得有強腐蝕性。而且，裏面有攻擊性極強的變異生物。

“確認無法逃離小鎮後，緊接著就是生存問題——食物和水。明明商店裏就有食物，可我們卻無法獲取。緊接著又是騷亂，又死了不少人，還有……還有吃人的情況發生。”

看著又停頓下來的青姨，顧青完全能想象那猶如人間地獄的場景。

“三天後，終於有人發現了住宅樓的地下空間，看到了運輸車。然後發現可以通過完成任務獲取積分，而積分可以在小鎮中兌換生活物資。”

“你知道嗎，發現這一點後，因為運輸車數量有限，為了爭奪盡可能早參加任務的資格，又發生了大規模沖突。現在回想起來，在休眠艙醒來後的最開始那幾天，小鎮上的路一直都是紅的。”被血染紅的。

“那時的任務和你們現在的任務相比，經常能遇到活屍、變異人類、看似正常的城鎮……甚至還有人在任務中遇到過自己的親人……要人性命的親人。”

“其實一開始大家也有很多猜測，主神空間、虛擬世界、外星文明……亂七八糟的猜了不少。但是，在任務中遇到、看到的情況讓大家逐漸將一些猜測排除。”

“差不多用了一年的時間，我們確定了還在原來的世界。只是，我們從休眠艙醒來的時間，距離我們入睡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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